“该死!”波诺懊恼的咒骂着,如果这事发生的再晚十分钟,不,五分钟,只要这该死的城门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那么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带队离开,将这事留给接替他们的第六小队了。
可是既然波诺看到了,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走吧!去帮忙!”他当机立断,他犹豫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浪费和自己妻子女儿相聚的时间。
他带着身后的士兵向城门跑去。
“该死!”小声抱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这种时候……还把门给挡住了……清理起来会很麻烦……”
波诺听了这话猛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投向马车边的黑衣人——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出了问题的根本不是他的货物一般。
“不好!”波诺大喊,“抓住这家伙!快把石料搬走!关城门!”
“敌袭!敌袭!”与此同时,城头上传来了嘶哑的吼声。
波诺听出了其中的惊讶与恐惧,意识到事情不妙,他的目光又投向远方。
地平线上先是镶上了一条银边,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然后这条银边逐渐拉长,延展,然后覆盖了平原,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光明骑士团!”波诺认得这银甲,也始终记得法尔长官整天挂在嘴边的心腹大患,也是禁卫军一直以来的假想敌。
“终于来了吗?”他想。
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腰间的剑。
“下来!”手中的长剑指着马车中的黑衣人,第六小队的六名城门守卫已经举剑将马车围住,而自己身后的士兵们也已经蓄势待发。
可是那黑衣人,在众人的团团包围之中,竟然不紧不慢的从马车的夹板中抽出了一柄长剑。然后,漠然的看着围上来的士兵,眼神中透露出了很多复杂又自相矛盾的讯息。波诺不敢肯定,但是他觉得他在那之中看到了怜悯。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这英俊的面容和金色的短发很像人们描述之中的那个传奇。
“我是艾·佐迪亚。”黑衣人平静的说道,“如果你们对生命还有眷恋的话,请让开。”
“眷恋吗?”波诺想到了他许久未见的妻子和女儿,但愿她们能晚来一些不要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吧!
“第六小队的人去把石料搬走!”他沉声道,
“我们缠住他!”
他说完第一个举剑迎了上去。
艾没有动,清冷的眼神默默看着剑锋刺向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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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莫克冷冷地看着下马快步走来的新任长官,收起了他内心强烈的不情愿,用他最大的尊敬和忠诚行了一个军礼:
“菲比斯长官,禁卫军第一大队长兼代理军长斯莫克向您报道。”
菲比斯回了一个军礼,标准的无可挑剔。
斯莫克嫌恶的皱起了眉头,试图躲避着扑面而来的脂粉气。
他不需要很精明的政治头脑也可以看出来,菲比斯是摄政王为了控制禁卫军而派来的人,而他们的老长官法尔又死的不明不白,这其中很有可能涉及到一个重大的阴谋。
所以,他此刻能克制住滔天的怒火不把面前的这个微笑着的男人剁成肉末就已经很不易了,而且,压制住他怒火的并没有多少和对摄政王的所谓忠诚有关,而是一种军人对上级命令服从的天性,加上长久以来法尔和菲比斯友谊的传言。
“狗屁的友谊!”斯莫克在心中唾骂,“这种花花公子,浑身带着下贱女人淫靡气味,怎么可能是法尔长官的朋友?他一定是用像现在这样虚假微笑欺骗了法尔长官,为了达到自己的什么卑劣目的。”
“那么他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成了禁卫军新的军团长!”想到这里,斯莫克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意。
菲比斯当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是他仍旧微笑:
“辛苦了,代理军团长斯莫克阁下,你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吗?”
斯莫克深吸一口气再次强压下被这微笑勾起的怒火:
“士兵们都在后面的校场上等待您的检阅,请随我来。”
说罢斯莫克转身,菲比斯跟上去。
然后在此刻,刺耳的警报声在营地上空响起。
“敌袭!”哨塔上的士兵看到了帝都方向城楼上燃起的求援的火光,“帝都遭到敌人进攻!”
斯莫克迅速的转身,但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菲比斯时,却有些犹豫了……
“谁会在这时候进攻帝都?时间又如此凑巧……难道……”
“该做什么还用我教你吗?”菲比斯厉声喝道。
“是!”斯莫克听到这亲切的坚决话语,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立正行礼。
“全军出动!”他向身边的传令兵下令,“保卫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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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波诺意识到自己刚才所下的命令是多么可笑时,已经太晚了。
在剑锋触及艾身体的霎那,他动了,那漠然的眼神的残象还停留在原处。
波诺确定那眼神中有一丝怜悯——
否则如何解释现在的自己还活着?只是手中的剑被震得脱手飞出?
整条右手被震得发麻,先是没有知觉然后开始剧痛,也许是骨折了。而当他转过身,发现他竟然是唯一还站着的人。
就在他长剑被震飞闭目待死的时间,所有二十多名士兵竟然都被缴了械并且打倒在地。这速度已经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他更加确信关于这个人的传说并非只是空穴来风。他绝对可以杀了他们,如果他想的话。
失去了战斗能力的士兵们尝试着想爬起来,痛苦的呻吟声和闷哼声从波诺的身边传来,远处的嘈杂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和脚步声也逐渐逼近,在堪比夏日的毒辣阳光之下,银甲的影子和反光在炙热的空气中扭曲着形状,显得那么不真实。
为什么轮到自己执勤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一切不能再晚几分钟发生,这样他也就不必独自面对这战神般的男人和那银甲的光明骑士团。
“你们还有时间离开。”艾的神色依旧平静,
“也许带上你们的家人,日落之前,这城市中将不会有人生还。”
听到这里,即便是再坚毅的士兵眼中也闪过了恐惧——
这个人竟然想要屠城?他不知道他面前的是屹立了千年的王城——帝都么?
波诺笑了,带着些许嘲讽:
“尽管我觉得这并没有意义,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以为你自己在干什么?你在贿赂我们吗?用我们以及我们家人的生命贿赂我们,让我们放弃守卫这个城门?”
艾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听着面前的士兵把话说完。
“我并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用,你大可以杀了我们,别告诉我你不想,别告诉我你估计的是什么袍泽之情,别告诉我你下不去手!如果你连我们这些挡在你面前的士兵都不愿杀,那你还说什么杀光帝都那些无辜的平民?”
“所以说,你根本就没打算动手不是吗?不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此,是受迫或者是自愿,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他立正站好,强忍着疼痛举起右臂,向艾行了一个军礼:
“禁卫军第二分队第五小队队长波诺,恳请佐迪亚长官归队。”
艾摇了摇头,神色如常。
波诺认为那眼神之中有无奈,也有挣扎,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光明骑士团就要到来,他必须在那之前关上城门。
他咬着牙坚决地下令。
“放箭!”
附近城墙上的弓箭手在两人相持的时候就已经搭在弓弦上的箭,在波诺一声令下之后毫无保留的向敌人飞射过去。
艾无法保持那种平静的姿态了,长剑挥动,攒射而来的箭羽纷纷落地,可是他却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依旧站在城门之前。波诺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想让他的剑上沾上战士们的鲜血,只是拖时间等大军到来,那么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城门,然后面对不设防的帝都……
即便是那时禁卫军赶来也已经太晚。
银色的军队更近了,但速度却并不像想象之中的那么迅捷,城头上的士兵看清了这被称作是光明圣教精锐的骑士团竟然没有骑兵。
攻城战也不需要骑兵。
“你太小瞧我们了。”波诺在心中笑着,带着轻蔑和绝然,“想通过城门,只有踏过我的尸体!”
趁着艾挥剑漫天箭矢的机会,他悄悄地靠近,然后瞧准时机,大喝一声扑了上去。
“我抓住他了!”波诺死死的抱住艾的右腿。
艾本可以一剑夺去这个不自量力的下级军官的生命,但不知为何,他只是没有这么做。
于是一个身体就这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身旁刚刚躺在地上的士兵们也默契的行动起来,他们纷纷向艾扑了上去,不顾依旧倾斜的箭羽。被波诺抱住的艾无力躲闪,被几个人牢牢的抓住。
“闪开!”艾寒声说,头上的箭羽渐渐因为害怕误伤而停了下来。
“快关城门!”波诺没有理睬,下了也许是他此生的最后一个命令,然后牢牢的抓紧这个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希望能给其他的士兵争取一些时间。
没有人松手,他们的长官给了他们勇气,不光是波诺,而是禁卫军士兵们共同的信仰。
“军人的天职是作战,而帝都禁卫军的职责是守护帝都。无论何时,无论你们受到怎样的命令,无论你们面对何种危险的处境,即便你们的敌人不可战胜,即便死神已经在向你们招手……”法尔第一天被任命为禁卫军的军团长的时候,曾经就这样笔直的站在校场的高台上,对他们吼出了这威严而不可抗拒的命令,这声音至今在波诺心中萦绕不去——
他是一个楷模,他向禁卫军的每一名士兵诠释着军人的定义。
这种话,他不认为任何禁卫军之外的人能够理解它的含义,即便是面前的也许能够被称为战神的男人,波诺也不认为他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禁卫军士兵,因为他同时违背了这两条。
“……无论何时记住这两点,这是你们生命中唯一不能违背的铁律,超出你们所立下的任何誓言,从你们成为禁卫军士兵的一刻起,直至生命的尽头。”
“法尔大人!”波诺骄傲的想着,“我没有背弃我的誓言,没有丢下禁卫军的骄傲和责任。”
身后的军人们迅速的搬走了石料,他听见身后巨大木门在渐渐合拢的声音。
“成功了!”他想着,手不自觉地松开,他已经精疲力尽。
艾长叹一声,终于甩开了强弩之末的士兵们,他们其中有人已经被流矢射死,却依旧不肯松开抓住艾衣角的手。
他转过身,背向城门的方向向他的军队缓步走去。
计划失败了,他的心中却并不怎么失望,反而有一些隐隐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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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内,一个女孩看着渐渐合拢的城门疑惑着:
“奇怪,今天城门怎么这么早关了?那爸爸到哪去了?”
而最后一丝缝隙也已经合拢的城门外,她的父亲看着狂奔而来的银甲士兵,用左手捡起了散落身旁的石块。
“至死方休!”
他高喊着带领剩下的士兵扑向了银色的浪头,再也没有溅出半朵水花。
第五章——帝都保卫战(上)
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已经锈住的锁,守城的士兵们也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浪费,他们直接撞开了军械库的门。
最上面一层未关严的箱子中的箭矢上已经蒙上了灰尘,但是锋利的箭头却依旧闪着寒光;装满机弩的箱子也结上了蜘蛛网,但仔细的涂抹过机油的扳机处却没有丝毫锈迹。
一箱箱的武器被搬上了城楼,传令兵忙碌着,从帝都的北门四散开,奔向皇宫,奔向其他的城门,奔向南部预备役部队的军营。
“密集射击!不要节约弹药!”第六小队的队长辛德拉尔下令。
第六小队的士兵一半整齐站在城上,用弓、弩、滚油和石块狠狠地教训这那些不自量力的扛着一截原木就想撞开城门的敌人,守城的物资多到足够他们肆意挥霍。剩下的一半在城门内死死顶住城门,刚才散落一地的石料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只不过他们还是顶的辛苦万分。随着“咚咚”的声音,门板振颤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们难以相信这堪比攻城武器的撞击力竟然只来源于一队普通的士兵。
艾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旁边的活死人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向城墙,徒劳的手脚并用的向城墙上爬去,然后被掷下的石块砸得头破血流,摔落城下。然后猛然从地上跳起来,继续锲而不舍的向上……
最先赶到的援军是各个城门刚刚被轮换下来的小队,他们直接列队上了城墙,帝都禁卫军的士兵训练有素,这种只需拉弓不需瞄准的密集攒射工作他们足以胜任。
相比之下预备队士兵的就有些茫然,列队站在城墙之下不知所措,直到暂时担负起指挥工作的辛德拉尔对他们下了命令:
“别在那站着!分出两队轮流去挡住城门!其他人上来!”
“是!”士兵们替换下了疲惫的城门守卫,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巨木的冲撞。
预备役的士兵爬上城墙,也举起了脚边的石块向下砸去……
“如果不是波诺,也许这里已经失守了。”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等来了帝都内的援军,辛德拉尔神情稍微缓和了下来。在他看来,危险已经过去,现在从兵力上而言他们在局部已经不占劣势,而且还倚仗着这从未陷落的帝都。单凭敌人那一点可笑的攻城力量他们也许再进攻一天一夜才能打下来,更何况也许在那之前,己方的部队早就将这些不自量力来犯的敌人消灭殆尽了。
他刚刚见识到了艾·佐迪亚的骇人实力,但他却着实对他的人品和头脑感到不屑,只用一根巨木就想撞开帝都的城门,然后让部下徒手向城墙上攀爬,任由他们凄惨的被砸死或者摔死,这算哪门子的战术?
“总之,只要在坚持片刻,占不到任何便宜的敌人就该退去了吧!最好那时禁卫军的大队人马正好赶到,将来犯的敌人包围,然后全歼。”辛德拉尔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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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转过头去,不再关注城门的战况,任由那一声声“轰轰”撞门的巨响从身后传来,不知是漠不关心,还是胸有成竹。
远方黑色的旗帜随着马蹄的飞扬在平原上展开,几名骑士之后,是严整的黑色方针,明明并不整齐的步伐,却仿佛战鼓一般奏出了一个肃杀的节奏,令身处于喧闹战场之中,平原彼端艾的心都随着这个频率激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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