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倒下的敌人和他们伤口中似乎永远流不尽的绿色血液成了士兵们的噩梦,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梦吗?
菲比斯遥望着挂在当空的月亮,静静地祈祷着,即便是他此刻所能做的也只有祈祷,向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神明——那是他心中的女神:
“曼蒂,保佑我。”
一名禁卫军手中的剑再一次刺进了敌人的身体,虽然他知道这对敌人来说完全造不成伤害,但是他还是刺了进去,并且加上了一声愤怒的大吼,因为这是他在千百次的训练中早已习惯了的动作。只是在这死寂的夜中,这声大吼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临死前绝望的惨叫。
可是,不知是这声惨叫感动了上苍,或者是菲比斯的祈祷得到了那位女神的回应,他面前的敌人在中了一剑之后竟然轰然倒下了。
虽然敌人的体形并不巨大,倒下的声音也配不上“轰然”这个词,但是收到的效果却尤有过之。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惊讶的向这名幸运的士兵望来。而他本人丝毫不觉,仍旧慌忙的从敌人的身体中把剑拔了出来,警惕的望着地上的“尸体”,唯恐他突然活过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过得令人窒息,直到银色的阵营中,又传来了一声倒地的声音。
“他们的血流尽了!”菲比斯激动的高喊,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能保持镇定那无疑是胡扯,但是他的情绪却也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希望,士气瞬间高涨了起来。
“他们就要死了!”菲比斯喊着,“只要再让他们流一些血,受一些伤,他们就会向正常人一样倒下。现在,他们已经没什么可怕了。”
这就是心理作用的力量,当士兵们觉得敌人不可战胜的时候,他们自然就变得小心谨慎,在敌人倒下之前不敢稍有疏忽;可是当他们发现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候,这些人就像出笼的猛虎一般开始猛冲猛打,此刻他们才发现原来有些敌人几乎就已经是僵立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威胁,而剩下的一些人,行动也比之前迟缓了许多——
这些都是即将取得胜利的前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场战斗他们是能够取胜的,而且,敌人是可以被消灭的。
这些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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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帝都敞开的北城门,逃难的人潮已经渐渐的稀落了下来,在城门内外,是一个个搭起的简易帐篷,帝都的人民在疲惫的作用下提心吊胆的进入了梦乡。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掠过北方,将一些人从梦中惊醒,他们恐惧地环视四周,在并未发现什么异动之后又再次睡去。
对于北郊的欧亚克家族而言,此刻,近在咫尺的帝都发生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无比遥远,他们也因此逃过一劫。听说了帝都遭到敌人入侵,匆匆骑马赶回来的萨沃坎在看到这庄园的一切都安然无恙时神色稍定。
他翻身下马,走进了别墅的门。
“沃夫加呢?”
“和老欧亚克大人在书房里。”管家模样的人说道。
萨沃坎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他开步走到书房门前敲敲门:
“欧亚克大人?”
没有回应,无论是来自老欧亚克或者是沃夫加的都没有,他将耳朵轻轻的贴在门上,里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萨沃坎脸上猛然色变:
“沃夫加进去多久了?”
“几个小时了。”管家说,“晚饭之后他就进去了。”
萨沃坎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猛然前冲撞开了书房的门。
如他刚才在门外猜测中最不想看到的惨状呈现在面前:
宽大的书桌上布满血迹,书桌后躺着一具尸体,面目恰好被翻倒的椅子所遮挡,但是从衣着上来看就是欧亚克家族的族长——瑞斯本·欧亚克。
但是萨沃坎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就径直冲向前方,将那具已经冰冷了的年轻人的尸体抱了起来。
“沃夫加……”萨沃坎喃喃自语,眼泪从他坚毅的面庞上滑落,这也许是这个世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个英勇睿智的草原人王流泪,“为什么……”
沃夫加的神色安详,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而他的左手,攥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所有萨沃坎想要问他的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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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者和被杀者的角色瞬间互换了,无论是旧城和王宫附近的菲比斯率领的王宫卫队,还是北区里昂斯带领的警卫队和贵族私军的混编部队,此刻都不再是之前那种小心谨慎的样子。压抑了很久的怒火也好,怨气也好,在发现了敌人已经不堪一击的时候终于爆发出来,他们发挥了甚至几倍于自己的实力,只为了看到刚才那些怎么也杀不死的敌人流干了绿色的血液软软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他们切掉这些行动迟缓的活死人士兵的头,然后再砍掉他们的双臂,最后再把它们剁成一地的碎块。
渐渐的,那些本来是因为恐惧才走到一起的各家族贵族私兵分散开了,他们分头跑向自己的领地,将那些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一个个放倒,或者兴高采烈的在那些已经倒下的敌人身上多补两剑,然后割下他们的头颅准备去向自己的雇主邀功。
当然一切并不都是顺利的,人心鼓舞的收割者队伍中,有时也会传出一两声不和谐的惨叫……
“蠢货!”里昂斯怒骂道。
身旁那些正摩拳擦掌准备出去大杀四方的贵族私兵被这声惨叫吓得停住了脚步,这时候听到了里昂斯的骂声,连忙回过头,
“虽然敌人大部分都已经在攻城的时候受了伤,但是不代表他们每个人都是,现在绿血流尽的那些当然是不堪一击,可是你们有谁有把握战胜那些没有受伤的?”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贵族私兵们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放弃了离开队伍的打算。
“算了……”里昂斯讨厌现在的自己,带着这一百警卫队的他充当的好像是救火队员和保姆的角色,照顾着一群愚蠢的不听话的兵痞。
可是他没有办法,菲比斯给他命令是“集合一切可以集合的力量,然后明早到皇宫广场集合”。他此刻才知道这个任务比肃清最后残留的那些敌人要艰巨得多。
“刚才那声惨叫从哪发出来的?”他无奈地问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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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弟,萨沃坎,
不要为我的决定而惊讶,我说过了,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我来这里是希望能看到你的成功。但是现在,尽管我已经看不到了,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为你扫清了成功路上最后的一个……也许是两个障碍。
现在,再没有什么束缚着你了,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知道你会流泪,但请不要愧疚。
我杀死的人不是我的父亲,而是一个已经被摄政王彻底洗脑了的疯子,他已经不记得我们的计划,也不记得我们,只记得对摄政王的忠诚。我不知道鲁希瑟斯是怎么办到的,我只知道在杀死他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
杀死这个摄政王傀儡的凶手也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在他很多年前放弃救援的时候就已经死在极北的草原上,那看不见阳光的永夜之中了。那个理想主义、怯懦又喜欢夸夸其谈的贵族公子也随之一并死去。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草原人。我永远也忘不了是谁救了我,这世上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你,我的兄弟萨沃坎。
现在,你不在需要听命于任何人,你是草原的王,是这支军队的领袖,也将很快成为这大陆的主宰。腐朽的帝国,和这外强中干的帝都一样,很快就将匍匐于草原的铁蹄之前颤抖。再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一切的发生。
帝国曾经可以通过遏制欧亚克家族来限制草原的发展,但是它没没有;它曾经可以阻止商人与草原通商,或者给与草原交易的生活必需物资设定一个额度,但是它没有;至少,它还可以设下层层的要塞或者关卡,派重兵抵御草原人的入侵。至少,它可以在我们进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哨兵,这样低度可以在第一时间收到警报,但是它没有。它所作的只是无视草原崛起的必然性,将一切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没完没了的权力斗争和层出不穷的敛财手法上。这个建立在贵族之上的国家早已被这个畸形的凌驾于一切,甚至皇帝之上的贵族阶级榨干了一切。当整个帝都的贵族还在用他们从大陆上榨取的金钱歌舞升平的时候,我们的十万大军已经悄悄越过了林堡,越过了整个北方的土地,在帝都人安稳的美梦之中,兵临城下。
整个帝国实际上只剩下了帝都这一座孤城,那么现在,已经到了拿下它的时候了。
不过,这些你都懂不是吗?你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你看到的东西比我更深,更远。我只是个空想的贵族子弟,你才是真正的万人之上的领袖,所以我完全不需要跟你说这些。只是,这个城市承载了我的前世的太多记忆,我也曾经在这里有过欢笑和朋友,我不忍心让他就这样毁去。
所以,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你给这个城市里的人,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一个像我一样重获新生的机会。给他们时间来思考他们是否愿意为了维护这个腐朽的帝国而付出生命,或者愿意放下自己从前的一切换取新生。
人若想得救,必先自救。
那么,请给他们一天的时间,无论是那些主动投诚的,还是那些不做抵抗的人,都请给他们新生的机会。城内,如果房子的门上挂着艾草编制的圆环,说明他们有自救的意愿,那么,也请让他们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我相信他们会改变的,就像如同曾经的我。
萨沃坎,用草原的方法,烧了我的尸体,然后将我的骨灰带回去。
请不要为我哀伤,这是我的宿命。当你看到蓝宝石般澄澈的天空和低飘的云彩时,或是当你看到如钩般的下弦月,请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身边,草原的辉煌就是我的辉煌,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沃夫加绝笔”
萨沃坎看完,将信纸揉在手心,面无表情的抱起了沃夫加的尸体。
他太轻了……
曾经在极北的黑暗与严寒之中的挣扎,让他几乎丧命。那个时候,连他的父亲都失去了希望,放弃了继续寻找他的打算。虽然最后他和他的族人经过的时候救了他,但是在死亡边缘的挣扎也毁掉了他的健康。
他只适应草原的环境,气候的变换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可是他却为了自己来到帝都,然后,又为了自己付出了生命。
“萨沃坎先生,请问你要去……”管家说不下去了,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尸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抓住他!他杀了小欧亚克大人!”
当那名管家发出这声呼叫的时候,萨沃坎已经骑上了马,驮着沃夫加的尸体向北而去。
放弃了追赶的欧亚克家族的随从和保镖们喝骂着目送着他远去,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萨沃坎带走的是沃夫加的尸体,很快,他会带来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骑兵,足足十万……
第十七章——他们的世界(上)
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曼蒂猜想:大概是胜利了吧!
她无力去深究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是安全的,菲比斯似乎留下了一队人守住这里。
在菲比斯走了之后,她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然后将房间内的所有灯点亮,然后从书架上拿起一本魔法书,坐在桌子上翻看起来。
她很累了。
不只是因为这战争、这勾心斗角、或者是这双亲惨遭杀害的一切,而且,最重要的是,下午的冰封法阵透支了她的精神力。她现在所感到的疲惫不是任何意志力所能抵抗的,她无法在任何事情上集中注意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睡上一觉,可这恰恰是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做的一件事。
她尝试着让自己视线聚焦在魔法书上那些繁复深奥的句子上,然后用双手撑住自己的沉沉欲坠的眼皮。她不想睡去,因为她知道睡去之后一切就不归她控制了,她知道梦中有人在等着他。
可是现在,她感到自己的头无比沉重,纤细的脖子几乎已经支撑不住。她因为恐惧而努力与身体的本能做着斗争,但是梦魇正逐渐击溃她的防线。魔法书上的符号飞舞,旋转着,想要将她吸入他的世界。
“该死!”
曼蒂骂了一声,猛然将书合上,她多么希望有一种魔法能够永远压制住她的睡意,她此刻宁愿为此牺牲掉自己的精神力,
“我不要屈服,我绝不想在梦中见到那张傲慢的脸。”
可是,那低沉魅惑的依旧无可抗拒的从他身后飘来:
“事情不能总如你所愿,不是吗?魔法的宠儿?”
曼蒂惨笑着,她知道这声音并不来自她的身后,而来自她的灵魂深处。她依旧坠入了那个梦境的漩涡,然后被困在了他的幻术,抑或是自己的内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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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噼啪作响的火焰之中,半个旧城正在凋落、崩塌、化为灰烬……
而在这最昂贵的焰火的光芒之下,幸存的人们冲上街头欢呼着,年老的人们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家里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财务,而那些热血上涌的年轻人,则狠狠地一脚踢在入侵者与尸首分离的头颅上。
银色的钢盔脱离了那颗头颅,“当”的一声撞在旁边的一堵墙上。而那颗头颅骨碌碌的一直滚过整条街,在一棵树下停下,年轻的面庞无助的仰向天空,无焦距的双眼早已不知道该如何合上。
帝都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些年轻的头颅曾经属于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他们曾经是在女神的照看下成长,肩负着光明圣教重托的最精锐部队中的一员,并且还有一个无比响亮的名字——光明骑士。
而且,曾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用尽一切办法,只是为了保存他们的生命,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些被他视作光明圣教未来的年轻人的头颅会像现在这样,被一个帝都平民充满愤恨和怨气地一脚踢过对街……
菲比斯转过头,不再看着终究会熄灭的火焰和这些欣喜若狂的平民,只是平静的对身旁的王宫卫队士兵们说:
“走吧!该去皇宫了。”
王宫卫队们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命令,他们几乎是簇拥着菲比斯冲向了阿罕布拉宫。
菲比斯可以理解他们的担忧,但是他从不认为王宫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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