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光躲不还手,你老还真能撕得开脸皮向我连下毒手,传说出去,你岂不落个以大压小,以老欺少?堂堂阴阳十八抓,伸手去抓一个不还手的小孩子,我要真像我师叔李鸣那样心眼多,只要一答应、不管输赢,你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准完。”
几句话,把申恨天说得神情一愣。
武凤楼几乎被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徒弟逗出了笑声。心想:谁要让李鸣、曹玉他爷俩张嘴说话,谁就先遭三分霉气,曹玉这孩子明明只把移形换位步法练到四成,却说成了七成;明明躲不开申恨天的三抓,反说成是替申老怪着想。有意思的是,申恨天还真的相信了。
不提武凤楼暗笑,只听小曹玉又笑着说:“替老前辈着想,咱们还是不要你一抓我一闪、我一抓你一蹦的为好,既不文雅又不像话。”
这回武凤楼几乎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孩子无一处不占申老怪的便宜,你听他说的话吧;人家抓他,他只是一闪,他抓人家就成了一蹦了。申老怪还睁着眼听他胡诌。
申恨天不光不生气,反而问了曹玉一句话:“你说咋办才好?”
小神童像是很认真地说道:“依我看咱二人三阵比输赢,比轻功、比暗器、比掌力,胜两阵为赢,胜一阵为输,打成平手算我胜,因为我比你老糟蹋的粮食少多了。”
武凤楼简直听不下去了。不料阴阳十八抓怒极反笑地说:“好!你开出的道儿我全依从,请小娃娃排出主次的比法好了。”
小神童故意一撇嘴说:“按理说老前辈就太不懂礼节了,我这里一口一个老前辈,老人家,你却一口一个小娃娃,叫得多么难听。我请你老人家改个称呼如何?”
申恨天也觉理短,只得重复一遍道:“请少侠排出主次比法,这你该不挑眼了吧?”
曹玉小大人似地用手一摸自己的下巴,装作捋髯的样子说:“老人家可教也!”说时还摇晃了一下脑袋。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明知小缺德鬼把“孺子可教也”改为“老人家可教也”是骂他,却又没办法反驳,只得装作不解其意地催道:“快排出比试先后,老朽不耐久等。”
小神童这才正颜厉色地双手一抱拳,又一弯腰,向四周作了一个罗圈揖方才说道:“曹玉这次约斗申老前辈,在小子是拼着肉头撞金钟;可老辈就不同了,如有失误,就葬送了一世英名,为此我让给老人家一个便宜,咱们先比掌力,再比轻功,后比暗器。另外再重申一句,还是胜一阵算输,胜两阵算赢,打平手算我胜。请各位作个见证。”说完一飘身,欺身在申恨天面前,看关定式、以静制动地等待申恨天发出攻势。
这一动真的,武凤楼的心就猛地悬起来了。一瞟眼,见大缺德鬼李鸣却神态从容,一点也不显得紧张。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一大一小两辈捣蛋鬼能捣出什么名堂?
只见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两只怪眼一翻,乱发一飘,右足前点,左足虚提,一招“判官抓笔”便朝小神童劈空抓来。
不等申恨天的一抓抓出,小神童曹玉却一下子向右方闪避去,同时两只手一阵子乱摇,连连喊停。申恨天怕在场人笑话,只得又把抓出的招式重新收回。
小神童好像余悸未止地说:“好家伙,你老人家这一招‘小鬼抓人’指如利钩,劲气激荡,我一个孩子家如何能禁受得住。这一阵算你胜了。”
武凤楼心想:这倒好,一招不到,就认败服输,你小子可把先天无极派的威风给丢尽了。
申恨天哈哈一笑说:“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老夫阴阳十八抓下,很少留有活口。第二阵的轻功如何比法,你划出道儿吧。”
小神童重新和申恨天站成对面,很和气地说:“比轻功很容易藏掖点,比如窜高吧,又不能在半空中划个道儿,怎么好评定高低,比纵低吧,像玩猴似的,又失了你老人家的身分,再说峨嵋派的幻波步,也不见得能胜过我们先天无极派的移形换位。”
曹玉还想滔滔不绝说下去,申恨天打断他的话头,突然说:“那你打算怎样?”小神童说:“这一阵算咱们比成平手,你看如何?再者说刚才你一招未用,我已算你胜了一阵,你还是占了便宜的呀。”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一想也是,人家小孩子先让咱白胜了一阵,比轻功算平手不算吃亏,便不假思索,点头答应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开心地笑了,他悄声对大哥武凤楼说:“玉儿赢定了!”武凤楼一怔,正不解其意,小神童也开心地大笑了,然后,对申恨天说:“老人家,你输了。”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也是一怔。
小神童把手猛地插入了自己的暗器袋内,一翻手腕,右手掌中已攥着一个暗红色的铁管子,正是烈焰帮的镇帮之宝、火神爷南宫烈的独门火器——毒雾神针。
小神童一亮出这个一向被江湖中人视为阴毒之最的狠毒暗器,别说和他对面而立的申恨天,就连站在圈子外的谭英和湘江三子,也无一不凛然心惊。他们当然知道毒雾神针的杀伤力有多大,只要曹玉一按绷簧,对面十丈方圆内的人,都无可幸免。
正在峨嵋派的人惊荒未定之际,小神童正儿巴经地又说话了:“第一阵我自行服输,第二阵双方自认不比,第三阵我胜了老前辈,三场比成平手,这平手算我胜的规矩,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呀!”
阴阳十八抓的脸色都气白了,以自己那吓死人的名头和一身超绝功力,竟然让一个黄口小儿一招未过就占了上风。在这么多人面前,既不好反悔,更不能翻脸,只好一咬牙,寒着脸说:“输!我申恨天是认了,但山不转人转,只希望以后在江湖之上,你别再撞见我阴阳十八抓。”话说完,他点脚拔地而起,恨声不绝地退走了。
到底还是父子关心,谭子时面色铁青地说:“以诡计胜人,湘江三子死也咽不下这口气,有能耐一招一式分生死,你武凤楼真要不怕丢脸,叫你徒弟挨个绑人算了,我们爷儿四人,可不愿受毒雾神针之苦。”
武凤楼急忙喝令曹玉收起毒雾神针空筒,向李鸣示意他先出去缠住一人,然后自己再去力敌二人,让曹玉活捉奸宦的首卫谭英。
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像武凤楼那样忠厚老实,他上吊都挂后脑勺,是个最不肯吃亏的人,看大哥向自己示意,他故作不知,反而向曹玉使眼色,让小捣蛋看死已失去大半武功的潭英,防止湘江三子合力掩护他提前逃窜,然后才一步抢到二子左子俊和三子尤子杰的身前说:“你二人只是为讲义气来此助拳,本身并无大恶,只要二位能胜了我李鸣,我就让你们甩手一走,绝不硬留。”说完,亮出了一对日月五行轮,等候着二人出手。
武凤楼心中一宽,知道今晚的这盘棋确实赢定了。为了使钦犯谭英能顺利落网,好使营救魏银屏多加上一个筹码,他头一次破了与人动手先拔刀的老例,仓的一声,五凤朝阳刀出鞘了。
这时谭子时可急红了眼。本来这次寻仇报复,他是全仗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现在大靠山一倒,自己的儿子谭英眼睁睁要陷入绝境。他虽明知五凤朝阳刀的厉害,也只好一拼了。便把手中的十三节链子枪一甩,“拨草寻蛇”。先扫向武凤楼的下盘,左手也扣上了三支透风凹面镖。
武凤楼抓要犯当紧,决心速战速决。把五凤朝阳刀一立,刀口朝外,硬截谭子时的十三节链子枪,逼他收招。果然,谭子时怕自己兵器被宝刀截断,一震手腕,链子枪灵蛇一样又扎向了武凤楼的面门,左手的三支透风凹面镖也用阴手发镖的打法,向武凤楼的上中下三个部位打去。
武凤楼仗着艺高眼快,左肩一引,修长的身躯早已闪欺到谭子时的右边。五凤朝阳刀光华暴闪,削向了谭子时的右肩,逼得对方只好放弃进攻,退而自卫。
谭子时不禁大吃一惊,三支透风凹面镖打空,一招链子枪也失去了目标,对手的刀光已贴近到他的肩头,无奈把身子猛然向下一坐,闪开了武凤楼的一刀。右臂再振,十三节链子枪一招“乌龙盘柱”,缠向了武凤楼腰间。他也下决心和武凤楼拼命了。
武凤楼故意把身子一滞,让十三节链子枪正好缠住了自己的蜂腰。谭子时心中一喜,运足功力,刚想把武凤楼扯翻在地,哪知武凤楼陡然伸出了右手抓住了枪身,向自己怀中猛力一扯,反而把谭子时拉了过来。
谭子时一惊之下,为了保命,一松手,抛下了十三节链子枪,直想逃命。他顾不上儿子谭英的死活了。
武凤楼微微一笑说道:“釜底游鱼,还想挣扎。”随着话音,五凤朝阳刀突然光华大炽,一招“缠头裹脑”向谭子时的脖子间挥去,他要大开杀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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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替人请命 天坛三侠缉首卫 盗取册诏 赌窟一刀震辽东
谭子时虽平素知道武凤楼在先天无极派第三代传人中武功最为厉害,还真没想到能厉害到这种地步。身子一颤,只好闭目等死。
武凤楼这个一向不肯赶尽杀绝的人,见此情景下不了狠心了。他手腕一翻,用五凤朝阳刀刀背,砸伤了谭子时的右肩,使声名赫赫的湘江三子之首,处于束手待毙的地步。
左子俊、龙子杰二人见势不好,先由龙子杰用紫荆杵直捣缺德十八手的人中大穴,继之左子俊的蛇骨鞭也卷向了李鸣的下盘,逼得李鸣微微一撤身形。
左子俊、尤子杰已各收兵器,窜出了墙外。依着武凤楼还想追赶,早被李鸣出声止住。
爷儿仨绑上了谭氏父子。怕二人出声惊动了外人,又加点了穴道致令其昏迷,叫李鸣和曹玉各扛一人,一直回到锦衣卫所在地。
自崇祯登基后,就传旨派武凤楼和李鸣、吴孟明三人,重新建立一支五千人的锦衣卫队。由于武、李二人不热心荣禄权势,经常不过问锦衣卫的日常事务,所以一切权柄都操在吴孟明的手中。后来因崇祯又聘请了青城三豹入宫,武、李二人干脆就不去锦衣卫理事了。吴孟明也就更加大权独揽起来。
如今一见二人送来了魏阉的余党,吴孟明自然高兴。除去派人看押,并亲自审问出详情,写好奏折和武凤楼一起进宫去面见皇上。
崇祯皇帝自幼就恨魏阉入骨,又决心做一个中兴之主,听到启奏,就在早朝之前,传唤武凤楼和吴孟明进宫。
二人跪拜后,崇祯赐座,详细询问了擒拿谭英的经过,对武凤楼等三人慰勉有加。
武凤楼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感崇祯的知遇之恩,始终矢志效忠。虽然在魏银屏身上,引起来一些对小皇帝的怨恨,可尽忠朝廷之心,却丝毫未减,更不愿让吴孟明知道他和皇帝之间有失和之事。听罢皇上的慰勉之言,只好默然不语。
崇祯已察知其意,把奏折随手放于案上,向吴孟明谕道:“先帝在日,锦衣卫拥有五万之众,虽属魏阉的篡逆居心,但也说明有其必要。朕即位以来、为了取消朝内大员和外省官吏的疑惧和减轻老百姓的负担,才削减到前朝的十分之一之数,凡已择选的人员,必须严加筛选,务求人人有忠君之心,具备超人的武力。你才智平庸,不堪此等重任,故每事之前必须要先向武、李二卿禀报,决不准擅自决定。这里无事,你先退下去吧!”
吴孟明叩辞出去了。
崇祯含笑对武凤楼说:“朕以社稷为重,不准皇兄婚配魏逆之女,皇兄何不体朕意若此耶。”
武凤楼见皇上已开口先说,就乘机跪下奏道:“魏阉兄弟,罪诚可诛,但魏银屏却深明大义,臣乔装得进两江水陆提督府,皆靠她的接引,刺杀魏忠英后,臣一度力尽受伤被俘,她甘冒不孝之名,私下放我;更为难得的是其母含恨自杀,她仍然发还我的兵刃赠送信物,放我逃生。
万岁南下凤阳祭陵,她不仅倾囊相助,所率的一支精骑铁甲,也始终不听侯国英调遣,才保得圣驾安全回京。况万岁当日也曾亲口允许赦其死罪,更不应失信于一女子,为此,臣再次恳求万岁免其一死,则臣不胜感激之至。”说完,又连连叩头不止。
崇祯脸色一变,寒声说:“干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赦免之话,是朕未登上九五之前偶而言之,早已不足为凭了。皇兄一再求赦魏银屏,不过欲娶一美貌妇人而已,只要皇兄能改变初衷,朕愿以御妹下嫁,卿也可以一变而为驸马国戚,不知皇兄以为如何?”
武凤楼的脸色铁青了,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年轻皇帝的脸庞,硬梆梆地说:“臣决心遵循亡母遗训,立誓非魏女不娶。如万岁非杀她不可,臣宁愿断武氏一门香烟,也不会另娶别的女子为妻。”
崇祯不耐烦地转过脸去。
这时,秉笔太监王承恩走进了宫内,双膝跪下,呈上一件东西说:“满洲派来的朝贺专使阿济洛,有国书呈上,请万岁亲自过目。”
崇祯接过那份国书,只看了一眼。就龙颜变色,暴怒道:“先皇祖曾专派使臣册封努尔哈赤为辽东总镇,至今未作变更,如今是朕登基一周年大典,他们竟敢以满洲的国书前来朝贺,岂非欺朕太甚!朕立即上朝,诏满洲来使阿济格上朝质问。”
王承恩说:“奴才启奏皇上,为了此事内阁已查阅大内存档,确有此诏,只是册封诏书在满洲皇宫。来使矢口否认,我们怎生区处?”
崇祯因为在气头上,毫不思索地口谕道:“王公公,你速速传谕内阁,让他们转示阖朝上下,如能从满洲取来当年册封书,朕愿不吝巨赏。”
武凤楼不等王承恩传旨出去,再次奏请道:“臣愿单独一人,混入满洲,取回册封诏书,一震天威,二挫满人,使其不敢不向天朝称臣。事如不成,甘愿领死。”
崇祯明知武凤楼所以甘当此任,不惜孤身涉险,还是为了想以大功求赦魏银屏一死。但事关国威,他眼珠一转,转意问:“皇兄忠心,诚属难得,不知功成之后,想领何赏?”问完,两只炯炯龙目直直地逼视在武凤楼脸上。
武凤楼毫无惧色地说:“臣只想请求万岁赦魏银屏一死,别无他求。”
崇祯思考了一下,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准卿所请”,说完补了句:“未去满洲之前,朕破例准你一见魏银屏。”
武凤楼喜出望外,连连叩头谢恩。
崇祯帝果然很干脆地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