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门外还骂了玉儿一句小缺德崽子,这可是自己为老不尊呀。龙哥哥虽然死去,他的徒弟对我是何等的尊敬。江剑臣明明武功高我半筹,还是低头服我,这都是龙哥哥生前教徒有方啊。想到这里!二十年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她,竟然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看见老庵主默默流泪,在座的众人,都知她是追念起无极龙来,都不由得心中一惨。
女屠户痴恋江剑臣,虽没有得到江剑臣的爱怜,但她可是经过老夫人杨碧云亲口允许的儿媳妇,所以一贯以江剑臣的真正妻子自居。被迫回了华山,她哪里能再呆下去,哭死哭活非得磨着老庵主再下华山不可。慈云师太自从被江剑臣在石城岛为护女魔王,用乌龙剑无意中削断了她的镇山奇兵铁拂尘,原来不肯再出现武林,但经不起心爱徒儿的死磨,这才第二次来到了京城。
沈公达清楚地知道,只有自己说的话,慈云师太才能听进去些。清理了一下嗓子,极为正经地说:“师姐的来意,公达明白。文莲和剑臣的事,暂时还是不提的好……”
沈公达刚说到这,女屠户李文莲蛾眉紧皱,秀目暴翻,这就要不依,慈云师太破例地伸手按住了她的香肩。
沈公达脸色一肃,又接着说:“俗话说,心急不能喝热粥,这事得缓来,侯国英已被勒令出家,剑臣又被我处罚幽闭。这时候和他提婚事,只有激怒于他。即令他勉强允诺,强扭的瓜能甜么?”
女屠户听到这里更不愿意了,又想开口,但还是被师父给阻了。
沈公达再接着说:“我何尝不知道,只有文莲这孩子才配做剑臣的妻子。听说杨氏夫人喜欢得很。煮熟的鸭子,谁都知道不能再飞,忙个什么劲!”
这一回女屠户不光愿意听,也堆出了笑容,她高兴了。
武凤楼心想:我们这老、少、小三代人真是话说得好听,事情阴得缺损,还什么人都敢冤。
听了沈公达这一番话,头一个就是老庵主先消了气,女屠户也跟着师父水低潮落了。
只有旁观者快刀哑阎罗郭天柱明白,知道这是老油条沈公达的缓兵之计。他一贯忠心于老庵主,又和女屠户情如父女,不得不开口提示了:“沈三爷说的话,不光我们庵主听得进去,天柱也觉得在理,可怜一岁不到的孩子,既得不到母怜,也得不到父爱。惨哪!”
快刀哑阎罗话一出口,沈三公就瞪了他一眼,可惜已经晚了。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口中说出,女屠户可能连听都不注意听,可这是疼她的哑叔说的呀,女屠户不能不动脑筋了。
这时,老庵主慈云师太也回过了一些味儿来。向着自己的徒弟问道:“莲儿,咱们可怎么办啊?”女屠户李文莲陡然之间来了主意,她沉声答道:“剑臣被罚幽禁,咱师徒不好过问,这是人家门户内的事情呀,不过我婆母她老人家孤苦一生,至今还没有见过孙儿一面,再说枫儿这孩子无爹无娘,谁养活教诲他。剑臣可是当今武林中称尊称最的第一号人物,孩子从小不给他往身上下功夫,岂不辱没了剑臣,我的意思是……”
女屠户刚说了半截,慈云师太就明白了徒弟的意思,心中暗暗夸赞她的办法绝妙。特意旁敲侧击道:“你打算怎么办,就大胆说,有我给你做主!”
女屠户向师太投去感激的目光说:“我打算去一趟石城岛,将枫儿抱回承德,并请师父开恩,准许莲儿代夫尽孝,抚养枫儿,望你老人家就成全了我吧!”说着,不觉流下了眼泪,也跪伏在师父的面前。
沈云达、武、李、曹爷儿四人,无不心头一惊。心中一齐暗想:好毒的一招杀手锏,还叫你无法拒绝。
慈云师太面容一整,凛然说道:“莲儿起来,你虽自幼在我跟前长大,也不能永远随我青灯古佛,为师赞成你这番代夫尽孝的若心,就这么办。但这种事情还得人家老夫人拿主意,叫凤楼派个人随咱们三人先去石城岛,去抱枫儿,省得他们说咱强抢孩子,到了承德,只要老夫人不承认你这个儿媳妇,我可就带你回山削发了。”
这简直是背水一战豁出去的办法,连一向沉着的人见愁李鸣也束手无策了。慈云师太趁热打铁地向武凤楼说道:“凤楼派人吧。”
女屠户不容武凤楼开口,一把抓住了人见愁李鸣道:“我不要别人,只要他去。”双腕一翻,把李鸣顺手抛给快刀哑阎罗,嘴中还说:“这小子贼滑,哑叔看紧他。”女屠户这边一推、一抓。快刀哑阎罗一接、一扯,刁钻古怪、聪明机智的缺德十八手一下子落入了华山派人的手内。
小神童曹玉俊面飞红,刚想发功,沈云达吃吃一笑说:“想叫人家出力,偏用这种手段对待人家,女娃儿,你失算了。”
女屠户李文莲蓦然一惊,心想:对呀,李鸣这小子一抓扎手,再摸烫人,是最难对付的主儿,自己怎么一糊涂,偏偏挑上了他。该带走小神童曹玉才合适。
哪里料到小神童曹玉还真有眼色,在女屠户无法下台的时候,竟然真格的给他搭了一个梯子说:“小姑奶奶成天价嘴头上说疼我、喜欢我,我也成天手拿着棒锤当针使,哪知道都是假的。明明有机会能在祖姑婆面前学几招绝技,硬照顾了我师叔。白喊了你一阵子小姑奶奶。”
女屠户心中一亮,真恨不得把小神童抱过来亲他几口。乘机向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一使眼色,示意他放开李鸣,很高兴地带着曹玉一齐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装摸作样地一摊双手,嬉皮笑脸地说:“一个人最好别出名,我分明已金盆洗手,不再做缺德太岁,可人家就是不信,真是好人难做呀!”说完,还真长叹了一口气。气得武凤楼双眼一瞪,吓得李鸣才停止了胡嚼。
就听武凤楼埋怨沈云达说:“三爷爷也真是的,鸣弟大了,还能掌握一些分寸。这一换上玉儿,乱子恐怕更大。我真怕枫弟落在华山派手内,那么以后的事就更不好办了。”
沈云达笑而不答,只顾喊着要酒喝。
次日一大早,武凤楼就带着李鸣一起,骑马飞奔。提前在出京的官道旁边等候。
一直等到了中午。东方绮珠只带了从青城山陪她进宫的贴身四婢,并且脱去了公主的服饰,变成了“飒爽顿改旧时装”,又恢复了紧身衣裤、肩被斗篷,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公主的痕迹。
东方绮珠紧勒着那匹长有一丈,高约七尺,遍体乌光油亮,四蹄纯白生光,喷鼻扬鬃顾盼神骏的“乌云压雪”宝马,看也不看武凤楼一眼,只冷冷地盯向缺德鬼李鸣。
人见愁李鸣单膝打千,口称:“李鸣参见公主!”东方绮珠不理会李鸣,只向一个侍婢吩咐道:“把太后旨意颁下。”
那名侍婢从背后取下一个黄绫包袱,用手打开,取出了东宫刘太后的谕旨。高坐马上,喝了一声:“武凤楼接旨。”
慌得武凤楼、李鸣二人匍伏就地,跪接谕旨。
那名侍婢朗声宣读道:“义女东方绮珠奉旨东岳泰山封赠,并代哀家降香还愿,沿途只准武凤楼一人护送,杜绝一切闲杂人等。直到公主安全返京,哀家当不吝重赐。倘有差错和擅离职守等事,定严惩不贷。望尔凛遵,此谕。”侍婢宣读完毕,一抖手,将谕旨交给了武凤楼。主婢五人,率先纵马向前驰去。
李鸣苦笑了一说:“大哥,你为人太忠厚,早听我的,绝不会有此一来。东方绮珠苦苦恋你不得,心性必然大变,我又不能随去,凭我这点小聪明,都猜不透这里面有什么机关盘算,你要小心应付,绝不可再有一丝一毫的大意,授他人以柄啊!”
看着武凤楼跃上了马背,李鸣一下子又扑到了马前,拦住马说:“此去泰山,你可要逆来顺受,装聋作哑,只盼平安回来,我可就放心了。大哥保重。”说完,一个倒提翻上了自己的马背,纵马扬鞭向城中驰去。
李鸣可不是没有主心骨的人,他明知大哥此去必有不测,为什么不隐身在暗处追踪循迹,一来可以助武凤楼一臂之力,二来还可以替他拿拿主意,反而偏偏急于回转京城?这就是李鸣高明的地方,他预感到还可能有更为意外的事件发生。
驰回到老驸马府,一打听,果然冉兴不在府内,连三师爷沈公达也不见了。对沈公达不在,是李鸣意料中事,他知道老人家疼爱小神童,肯定是不太放心,独自追到石城岛去了,以便相机出面,制止一下慈云师太。但老驸马冉兴不在府中,可能是被召进宫去了,当下他将马匹交给下人,就向大内赶去。
先到文渊阁,只见编修学士贾佛西正在整理各种古籍经典,他连忙贴进前去,悄悄地耳语了几句。贾佛西一愣,放下手中的书籍,整顿一下朝服,匆忙地跟随李鸣来到了乾清宫。
他们二人,一个是编修学士,圣上特准出入不禁,一个是大典以来的御前侍卫,根本不需禀报,就登上了乾清宫的高大殿台。
刚刚来到门外,就听崇祯皇帝以不悦的口气说道:“皇姑丈怎么能如此埋怨朕躬……”下面的话就听不清了。人见愁李鸣心中一动,一打手势,迅即退下了殿台。
贾佛西一人进殿了。只见老驸马冉兴和秉笔太监王承恩二人都跪在地上,皇上却满脸怒容高踞龙座。他心头一惊,也一声不响地跪在了地上。
崇祯看见贾学士进来,气好像消了一些,叹了一口气说:“朕知你等平素皆和武、江等人交谊甚笃,但和他们共患难者,又何止你们三人。朕多次说过,这不是寡恩薄情,亏待功臣,古今多少英杰之士,无不因听枕边之言,而坏了君国大事,侯、魏二女,一个是奸阉爪牙,一个是嫡亲骨肉,朕绝不准长伴武、江二人身边,这是头等大事,你们竟糊涂至此。不杀魏银屏,已属格外成全,朕意已决,将魏女立即发配云贵边荒,王公公迅速草诏刑部。你们一齐退下吧。”口谕已毕,竟然闭上了龙目。三个人无奈,只得一起退出。
秉笔太监王承恩愧然说道:“圣意已决,咱们无力挽回,恐武公子将永远离京下野了。可惜呀!”
老驸马冉兴心事重重地说:“余孽未消,轻断股肱,万岁爷越来越刚愎自用了。”
三人正在嗟叹,缺德十八手李鸣蓦地贴了上来。接口说道:“亡羊补牢,尚不为晚。圣上没有点明押解之人,请三位老人家作主,派我前去,只要银屏姐没有风险,事情还有缓解的余地,请各位三思。”
秉笔太监王承恩仗着自己是宫邸帮臣,又充任秉笔太监要职,也最忠心朝廷,一听李鸣之言极为有理,只简单地和冉、贾二人商议,就决定了下来。
大家同去文渊阁,只派一个小黄门传来了刑部侍郎黄克赞,办好了一切公文,交给了人见愁李鸣,由李鸣亲自前去咸安宫,趁着青城八猛不在,提出了魏银屏,赶到刑部大堂,验明罪犯身分。前后才用去了一个时辰,兵贵神速呀!
缺德十八手李鸣出生于江南按察使衙门,对六扇门的一切勾当,比老公务还精透,当天就赶着囚车,离开了京城。
囚车内的魏银屏看到李鸣心急如焚的样子,心中不忍地叹气说道:“为了我银屏这条不值钱的蚁命,累劳了你啦,你也该下马喘一口气,吃上一点东西了。”
一个赶车的把式,两名刑部官差,都把身子转向了人见愁李鸣,看样子都想休息一下再走。缺德十八手李鸣一面挥手叫快走,又来到囚车旁边,低声向魏银屏说道:“不一口气赶出五百里开外,都不能算是脱出险境。玉面无盐肯定会隐在京师,绝不会退回青城,她的为人,我素已探知,既恨你阻碍了她侄女的婚事,使整个青城派蒙羞,又恨我师娘侯国英削去了她那一头青丝,使她脸面扫地,焉能善罢甘体。”李鸣说完,正好过了芦沟桥,他的心中刚一松。
不料一眼看出桥南的宽阔官道上,八个青衣大汉,前三后五,整齐地站成两行。不用说是青城山巡山八猛察觉后,抄小路追上来了。荒郊古桥青城八猛陡然出现,吓得魏银屏颤声叫道:“银屏是待屠囚犯,横竖都是一样,鸣弟快逃,免得玉石俱焚。”
李鸣可是上惯了刀山,跳够了火海的人物,越是遇着凶险,越能沉得住气。他低声说了一句:“八条蠢驴,就挡住了李鸣,我还称得上什么人见愁啊!”话未落音,已一抖丝缰,首先迎了上去。
青城八猛刷地一下子,在官道之上列成雁翅队形,大、二两猛居中,右边三、四、五猛担棍虎视!六、七、八猛举棍朝天,作势欲扑。
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一寒,沉声说道:“旷野荒郊,拦路阻截,意欲何为?”
青城八猛只拦住去路,并不说话。
缺德十八手李鸣紧着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大猛料不到李鸣会问出这一句话来,不觉微微一怔。
李鸣哪里肯容他们回过味来,故意“啊”了一声说:“大概是东方姑姑的意思,是不是呀?”
大猛是个粗汉,论小聪明,哪里是李鸣的对手,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
李鸣逮住理了,翻身下马,来到大猛面前一伸手说:“魏银屏是钦命充军的要犯,咱们再是打头碰脸的大熟人,我李鸣也不敢循私,请把你的腰牌给我,我这就交人。”
大猛再粗,也不会将青城山信物交给这个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手,他迟疑一下,正在拿不起放不下的当儿,不料李鸣一下子又退到了自己的马侧,好像又改变了主意似地说:“对不起,怪我太多心了,对别人我可以不放心,对你们八位,就又当别论了。因为贤昆仲八人,都是极为诚实的铁汉,向来说一算一,信物我不要了,人交给你们了。”这后一句还没说完,人已飞身上马,抖缰欲走。
八猛一齐傻眼了。
眼看着李鸣已调转马头,二猛急得埋怨大猛说:“一切公文都在他的手中,咱可把魏银屏如何处置啊?”
大猛也急了,忙喊一声:“李公子慢走,这人我们不能收。”
李鸣重新调回了马头,脸色一寒说:“皇上有圣旨,刑部有公文,你们长几个脑袋,敢拦截钦犯!要不是看你们八人平日老实,此举又是受人愚弄,我要真甩手回京,如实启奏万岁,看你们怎么得了。”这些话镇住了八猛,一抖缰,喝了一声:“走!”囚车和人,一齐向南赶路。
可笑八猛被人见愁这么一唬,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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