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以鬼手十八刀和恶鬼九式这两套刀法跻身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内,纵横江湖达四十年之久的鬼刀司徒圣,一步棋走错竟惨死在年仅十七的小神童之手,岂不哀哉!吓得追魂三枪韩透心脸色一变,刚想横枪拼命,抬手不空忽然沉声喝道:“英雄一世的司徒老二,尚且尸横在地,你韩老五的那点本领,还能活着离开此地!你很少离开峨嵋山,又不曾犯过大的罪恶,今天决定放你一马。快把司徒圣的尸体背走,免得我抬手不空再改变主意。”
有道是虎死威风在。别看郝必醉自己都承认贪杯中毒了,但他那抬手就要人命的可怕名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还能慑人的魂魄。更何况原本姓名不见经传的小神童,仅仅学到了郝必醉的一招刺法,马上也变成了抬手要命。
听对方肯放自己一马,就忙不迭地肯起刚刚断气的司徒圣走了。
绿衣仙子不情愿地埋怨道:“你老人家糊涂了。打蛇不死,不如不打;纵虎归山,必留后患。确实不该放走韩透心,他会马上告知言家父子的。”
抬手不空郝必醉慈祥地一笑说:“韩透心非虎,怎能算纵虎归山!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已吓得体如筛糠,我岂忍再行屠杀!都说我老人家是抬手不空,假如像你丫头那样肯杀人,我的外号早被人改叫血流千里了。”
警惕性忒高的小神童曹玉,情知郝必醉爷爷生性豁达不拘小节,见他刚才还吩咐单玉娥立即收拾细软,准备马上离开洛阳,如今不仅屠杀了鬼刀司徒圣,还放走了追魂三枪韩透心,他老人家倒好像时过景迁无事了。只好不等郝必醉再行吩咐,马上愧然对单飞老哥儿俩说道:“由于曹玉的保护不周,致使古道热肠的单爷爷化作古人。回转师门之后,曹玉自会伏地请罪。现在,还是请二位老伯父迅速保护玉娥妹,另觅住处吧!”
单飞头一个抱歉说:“单飞有眼如盲,一向善恶不分。当日曾帮助峨嵋派和令师叔李鸣作对,愧之不及。今日单家若非贤侄相助,早就家败人亡了。”
单飞说到这里,黑判官单翔也插话道:“大恩不言谢,相报俟异日。玉娥过来,拜别曹哥哥和叶姐姐!”
不等爹爹的话落音,楚楚可怜的单玉娥早就扑向小神童曹玉的身前,正儿巴经地磕起头来。
小神童回避不迭,势不能老让单玉娥继续磕不去,万般无奈,只好不顾男女之嫌,屈下一膝,去搀扶这个身遭不幸的女孩子。
哪料到,跪在地上的单玉娥,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哀哀地乞求道:“小妹所以会任人宰割,其原因还不是武功不高,倘若小妹身具曹哥哥、叶姐姐那样的高超身手,又岂惧言家的赫赫权势。天下乌鸦一样黑,人间何处有坦途。从前有爷爷在世,尚且受他人欺凌,今后岂非处景更难!如曹哥哥、叶姐姐真心怜惜玉娥,就请收下我这个苦命的妹妹。我自会勤奋苦练,以求深造;倘不允准,我决心听天由命,绝不外逃。”一面哀求,一面叩头不止。
这种事情,要放在别人身上,肯定都会因怜惜而允许;只有小神童见此情景,几乎炸开了当顶,吓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深悉内情的绿衣仙子叶正绿,虽然知道小神童曹玉为难,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怎好贸然代替小神童拒绝。
偏偏面慈心软的抬手不空郝必醉倚仗自己的辈分高,威望高,竟替小神童一口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虽然喜欢煞了单玉娥,却使小神童的脑袋马上大了三号。
抬手不空心中哪有不雪亮的道理?噗哧一笑说:“都夸你小子经常是旁观者清,依我看也往往会当局者迷。你只管带着叶、单两女娃前往徐州华祖庙拜求你的三师祖,她马小倩再是骄横任性,还横得过你那号称女魔王的三奶奶!”
曹玉喜得几乎跳了起来,并且连连埋怨自己聪明一世、混蛋一时。
郝必醉老人笑着说:“你如今不抱怨我这老醉鬼乱管你的闲事了?现在我决定立即动身前往十方净土寺,去找石窟医隐金怀古。但无论如何,都要雇到一辆马车。”
位于河南巩县城东北,大约十里远近的十方净土寺,背靠大力山,建于北魏熙平二年,原来名叶希玄寺,宋代改叫十方净土寺。东西魏、北齐、隋唐及北宋,相继在此凿窟造像。石窟都是呈方形,有中心柱,柱四周凿龛造像,佛像脸型方圆,衣纹疏朗,多呈静态。第一窟门内两侧雕“帝后礼佛图”,反映出当时皇室的宗教活动。
世家子弟出身的金怀古,身怀绝技,极精医术,酷爱绘画雕刻,独身隐居在十方净土寺中,后被武林中人尊称为石窟医隐,其为人和医德,连宇内第一神剑马慕起都极为推崇。虽在年龄上有些悬殊,却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四人一同来到十方净土寺,时间已过夜半。天边一钩斜月,令人微感寒意。依着抬手不空想要叩打山门,然后进庙,急于给郝爷爷求医治疗的小神童,哪肯浪费一点时间?又恃自己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孙女婿,忙掏钱打发去了马车,然后一伸手就托住抬手不空郝必醉老人的腋下,首先蹿墙而过。
绿衣仙子叶正绿,只好带着武功不高的单玉娥随后蹿进。四人一眼望去,在修竹掩映之中,筑有五间静室,左倚假山,右辟水池,一条幽径,直通室前。时间虽已夜半,室内灯火仍燃未熄。
抬手不空郝必醉吟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日出三竿眠不起,算来名利不如闲。金怀古确应改称金神仙,胜过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至今不能完全脱离开江湖。”感慨之情,溢于言表。
突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斥道:“抬手就要人命,一招即可索魂,怎么突然意志消沉了!莫非真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了?”
随着话音,从那片修竹丛中缓步走出前三后四共七个人来。
冷月睛辉照耀下,小神童曹玉一眼就可以看出,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左有铁沙掌言震岳,右有铁琵琶言震山,中间的暮年老叟正是洛阳言府的座上贵客午夜毒枭杜晓。
身后一字并排地站着他的四个随从。
思想敏锐的小神童猛地把脚一跺,扭头埋怨抬手不空郝必醉:“不杀三枪追魂韩透心,果有今日之大祸。”左腕—翻,“仓”的一声,亮出来厉芒喷射的冷焰断魂刀——他决心大开杀戒了。
抬手不空少气无力地阻止说:“凭你那点能耐,绝不是午夜毒枭杜老大的三合之将,何苦费这力气!”
绿衣仙子心中暗想:这叫什么话!若非是心上人的爷爷辈,以她往日的脾气,非骂出声来不可。
对抬手不空了解极深的小神童却不是这样想,他知道郝必醉爷爷必有用意,绝不会在等闲之下就甘心受戮。
杜晓寒声问道:“这一遭,你抬手不空郝必醉认输了吧?”
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头摇得跟货郎鼓一样地答道:“非也!”
言震山抢着问:“凭小神童一人,就能抵得住我们主仆七人?”
抬手不空正色道:“亦非也!”
站立一旁、始终轮不到开口的铁沙掌言震岳大声问道:“你郝老儿体内所中的酒毒,莫非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意外的是这一次,抬手不空不是每问必答了,他突然向杜晓问道:“凭你杜老大这样的黑道枭雄,能悟不出我放出三枪追魂韩透心的用意?”
杜晓的脸色一变。
抬手不空接着笑道:“直到现在,你总该明白我郝必醉为什么偏偏奔向这座十方净土寺了吧?”
言震山身子一颤诘问道:“你莫非从头到尾都没有中毒?”
抬手不空很认真地说道:“慢性毒药难道不是你儿子自己亲手下的!再者说,凭我老醉鬼的脾气,假如不是真的中了酒毒,在你们的鳖窝里我肯费那么多的唇舌!”
言震山精神重新一震,语气也硬了起来:“那你凭什么还不肯认输?”
抬手不空郝必醉不光没工夫回答言震山的问话,反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言震山憨不?”
铁琵琶言震山这才品出了味,惊慌失措地问:“你身上所中的酒毒,莫非已全部排出了体外?”
抬手不空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总算说对了一句话。实话告诉你,不是为了运功逼毒,我郝必醉有了银子打酒喝,也不会坐他娘的马车。”
叶正绿只喜得心花怒放,一阵忘形之下,竟脱口道出了“阿弥陀佛。”
抬手不空郝必醉故意瞪了她一眼说:“现在你倒口宣佛号了,我知你这丫头,最少在心中偷骂我三回了。”
叶正绿羞红着俏脸偷笑了。
抬手不空先将手探入衣底,然后翻腕亮出了惊魂刺,绷着脸佝小神童责道:“满满只一招‘药到病除’我至少教了你两遍,总是让我看着不顺眼。如今我让你亲眼看看它的杀伤威力。”
郝必醉的这句话可真不是吹的,那把惊魂刺一握在他的手内,可就大不一样了,稍微颤动之下,灿华犹如月下寒波,森森冷光,通体透蓝。
对方七人数午夜毒枭杜晓悔恨欲绝,自己枉自枭雄一世,倒中了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连环计加计连环。开始在他身中酒毒的时候,反而疑神疑鬼地任他恫赫,如今在他将毒排出体外时,又自投罗网地送上门来。知铁琵琶言震山恶名昭著,怕抬手不空先追去他的性命。刷地一下子抖出围在腰间的九合金丝索,想头一个发起抢攻。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以抬手不空郝必醉那一贯除恶务尽的脾气和抬手就能追魂夺命的手法,握在他手中的惊魂刺一颤之下,早已“出招赛惊雷闪电,撤招像云消雾散”了。
洛阳言府的当家主事人、鱼肉乡里的豪门恶绅言震山,在郝必醉老人收刺后退时,才噗咚一声跌翻在地面之上。
成心想在心上人面前扬威的绿衣仙子,右手的青钢剑吐出了四朵剑花,遍袭杜晓的四个跟随。乘四人中的杜喜稍微退慢了一步,被叶正绿扑到身后,用玄阴绝户指力重点了杜喜肩后的灵台死穴,当即就尸横在地。
小神童见抬手不空郝必醉出手就刺杀了言震山,知道郝爷爷这一回不想再留情了。他抖手甩出两口小弯刀,一口插入四随从老大杜福的脑后风府穴,一口深深地扎进杜寿背后的志堂穴。别说这两口刀身上淬有剧毒,就是一般的飞刀,午夜毒枭的两个爪牙也是绝对活不成了。
从小被阴阳教主葛伴月抚养教大的绿衣仙子,出手哪有不黑不狠的!见曹玉一出手就杀死了两个,真怕剩下的那个杜禄再让小神童给勾销了八字,忙起手一招“厉弩穿心”,连人加剑一齐扑上,竟把杜禄刺了一个前后洞穿。
绿衣仙子生性好洁,真怕往回抽剑时,让死者的污血喷溅在自己身上。干脆一咬银牙,狠命地往下一划,愣给切裂了近半尺长的一道血口子。
七人已去其五,除去午夜毒枭杜晓尚想寻机拼逃外,并未真正经过腥风血雨的言震岳,早就吓得手软体酥了。
抬手不空毕竟和杜晓有过数面之缘,真有些狠不下心来。
一眼瞧出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心意,午夜毒枭杜晓为了保全自己的老命,忙把左肘一屈,狠狠地撞在了铁沙掌言震岳的右肋之上。午夜毒枭杜晓的这招霸王肘,力道足可开石,何况言震岳是血肉之躯!不光肋骨应时而折,并且深入内腑,虽守着石窟医隐金怀古,也回天无术了。
抬手不空郝必醉猛地把脚一跺,厉声斥道:“食人之禄,而杀其弟,怪不得你能荣获午夜毒枭之美号。我原打算放你一马,现在改变主意了。”
听说郝必醉又改变主意,杜晓知道非拼不可了,猛地一抖九合金丝索,撒出一片厉芒,施用极快的手法,自上而下地急袭抬手不空郝必醉。
这要放在一般人的身上,还真能让午夜毒枭给一索料理了。可惜他杜晓今天碰上的是抬手不空郝必醉,还让郝必醉一眼看出这是欲进反退,只希望三索逼退抬手不空,他准会右臂一甩,身随索起,钻进竹丛,就逃生有望了。
郝必醉既恨他心肠心黑,岂有再纵之逃走的道理?又看中了杜晓手中的那条九合金丝索,打算夺过来赠送给单玉娥。忙将手中的惊魂刺一连三招“惊雷轰山”、“暴雷击蛟”、“雷殛妖魔”撕破了杜晓织成的一片索幕,通体晶蓝的惊魂刺暴闪而入,又是一招“药到病除”,结果了他的性命。
一场恶战过后,抬手不空一面指挥小神童和绿衣仙子分别将七具尸体掷出墙外,去挖坑掩埋,一面拣起午夜毒枭的九合金丝索递给了单玉娥,算自己的见面礼物。
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抬手不空一番好意,将杜晓的九合金丝索赠给了单玉娥,做梦也想不到,后来几乎给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惹出了杀身的大祸,这确实是抬手不空始料之所不及了。
郝必醉一心想找金怀古讨杯酒喝,任凭他们二人去掩埋尸体,他却携起单玉娥的一只小手,来到竹丛内的静室门外,一面举步跨入,一面沉声喝道:“深更半夜,杀害七条人命,这场官司,你金怀古打定了!”
儒雅文静、年过花甲的石窟医隐金怀古,没好气地说:“你老醉鬼在哪里出场,准会带来一片杀机。桌子上有酒,快冲洗你手上的血腥味。”
两大壶酒下肚后,郝必醉向石窟医隐乱撒酒疯道:“我老人家在外面凶杀恶斗,你酸秀才倒真沉得住气。我差点让午夜毒枭给收拾了。”
金怀古长叹一口气说:“你一生杀的人也够多了,死上一回岂不应该!”
可能金怀古的这句话真刺痛了郝必醉,他竟然颓然地向桌子旁坐下,再次默默地喝起酒来。
工夫不大,曹、叶二人掩埋好尸体,回来后和单玉娥一齐拜见了金怀古前辈。
金怀古先把叶正绿、单玉娥二人安排在另外两间静室中——反正天明以前就得赶路,只不过让她们略微休息而已。
石窟医隐金怀古问明小神童曹玉的去向后,把脸转向抬手不空郝必醉问道:“告诉我实话,你究竟打算去哪里?”
抬手不空苦涩地一笑:“人生每多不平事,何独怪我动杀机。”
石窟医隐金怀古摇了摇头说:“你真不可救药!”
郝必醉一仰脸,再灌下一大杯酒,终于下了决心说:“我听你的,从此我就‘酒乡路常至,他处绝不行’。你看可好?”
金怀古马上面现喜色,接口说:“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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