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臣知他立功心切,但也为他有此胆量而暗暗高兴,点头说道:“很好,我命楼儿助你。”
李鸣摇了一下头说:“因人成事。不算大功。我要自己去办。”
听了李鸣的话、江剑臣不禁暗暗后悔:是不是自己刚才对他太严厉、太苛求了?对于这三个恶僧,江剑臣可是比谁都清楚。他们三个都是少林寺僧人,是现在少林寺掌教方丈空印禅师的同辈人物。少林派七十二神功,三僧已练得出神入化。因为利欲熏心,又不守戒规,才被魏忠贤聘至青阳宫中作了他的心腹武士。
这三僧相当高傲,就是对魏忠贤的生死至交,麾下排为首座的头号人物五毒神砂郭云璞,也不放在眼里,魏忠贤因为这一次是行刺信王,生死攸关,又知先天无极派跟自己作对,为保万全,才请出三僧来凤阳坐镇,其身分可想而知。
现在,以李鸣的一身所学去挡三僧,岂不是以卵击石?而且信王马上就到,一场恶斗近在眼前,这是关系大明江山和先天无极派的威名所系,容不得有半点差错,所以,江剑臣沉吟了起来。
武凤楼说:“二弟,不准胡闹,你虽急于立功,可也得有个分寸。三僧凶焰熊如烈火,你又不叫人相助,误了国家大事,你百死莫赎。”
小神童曹玉也出言相劝二叔不要急功犯险。李鸣因为有江剑臣在座,不敢卖狂,只有小心翼翼地说:“我这次先去凤阳,是挡三僧,不是杀三僧。大哥你听懂了吗?别的我不敢夸口,杀掉三僧也不算太难,何况只是阻止挡住他们,到时候不能出手罢了。我自有办法叫他们不敢动手,束住魏阉派往凤阳最厉害的三个杀手。”
江剑臣见他说得有理,遂点头答应。李鸣当下叩别江剑臣,徒步赶奔凤阳,江剑臣等爷儿三人把骡马寄存一家农户,也随后跟去。武凤楼带曹玉一路。江剑臣自己单走,他化装成一个走江湖的老年郎中,尾随着李鸣向凤阳赶去。
他对李鸣管制虽严,内心还是相当喜爱的。当晚住宿滁州。次日动身,李鸣已扮成了一个小道童模样。江剑臣见他在街上买了几尺黄布和一只铁鼎、勺子、硫磺等物,不知这坏小子想干什么,只有远远地随着,防止他斗三僧不成遭了毒手,无法向掌门师兄交代。
一路无事。这一天早上赶到凤阳,适巧正赶上皇觉寺庙会。天刚到半晌午,已人流如潮,拥挤不堪。只见李鸣一入人群,竟然踪迹不见。江剑臣一时口渴,他又素有洁癖,不愿喝会上的茶水,就信步往皇觉寺院走去。不料,刚到寺前,只见赶庙会的人纷纷闪开,从寺内走出三个身材奇伟的和尚来。
头一个面如淡金,狮鼻阔口,大耳垂轮,貌相神武,穿一件黄色僧衣,白布高袜子,两道脸儿的粉底僧鞋;第二个头如麦斗,面如锅底,扫帚眉,大环眼,深眼窝,血盆口,凶猛异常,穿一件深灰色的僧衣,灰布高勒袜子,灰布僧鞋;第三个僧人身材细长,骨瘦如柴,几乎是皮包着骨头,细眉小眼,鹰鼻扁嘴,身上穿着一件大红僧衣,飘然如火,布袜僧鞋。
三个和尚高视阔步,傲然无物,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串念珠,未带任何兵器。那念珠全是用精光四射的钢球穿成。江剑臣是何等目力,一眼看出正是那三个少林凶僧:金面佛空性、铁罗汉空净、瘦金刚空明。身后边是皇觉寺住持僧园智和一群僧人。
一行僧众走出庙门,向会上走去。会上人多,虽有僧人开路,也是拥挤得很。猛然一眼看见道童打扮的李鸣出现在三僧面前,江剑臣不由得双眉微皱:“这小子胆子太大了,竟敢螳臂当车!要不是我随后而来,凭你那点儿微末功力,岂不被这三个凶僧碾成碎粉?”
江剑臣正暗自生气,忽见李鸣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小布袋,摇晃了一下,倒出二十文钱来,买了一条手巾,把黄布袋又揣回怀内。接着,斜跨一步,到了一个吃食摊上,从怀中一掏——还是那个小布袋,一抖一倒,又是二十文铜钱滚了出来。他买了十块五香豆腐干和十文钱的花生米。买完后,又揣起了布袋。
三僧颇感有趣,脚步竟放慢了下来。只见李鸣边走边买,那小黄布袋内好象永远是二十文铜钱在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吸引了不少人观看。李鸣买好东西,向会外走去。三僧也紧紧跟随其后。
江剑臣暗暗好笑: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个和尚哪里料想得到呢?
出了会场,前面是一片很大的树林,而且紧靠山坡。江剑臣见李鸣不慌不忙。缓缓向山坡上走去,不由得暗赞:这小子真够有种的,竟敢独自一人将这一群身怀绝技的僧人引上偏僻的山坡。心里话,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用什么办法收拾这三个凶僧。为了隐起身形,他身躯微晃,藏在一棵浓密的树帽子上。
只见李鸣放下肩上的搭裢,拿出刚才买的那只三只脚的铁鼎,用山涧水洗净,又装了半鼎清水捧向林中,用石块支起,在山坡上找了十几块象石头一样的东西,放在鼎下,一晃火折子将其点燃,竟烧起水来。
尽管很多人围观,可他并不理会,还是有条不紊地忙他的。
一会儿,水沸腾了。他从腰中拿出一个纸包,慢慢打开,原来是一小包米粒。李鸣拿起一粒,又捏去一半,把半粒米粒丢入铁鼎,用那柄铁把小勺乱搅起来,众人愈加掠奇。一会儿工夫,稀奇的事情出现了。鼎中的清水渐渐稠了起来,最后竟成了一鼎米粥。
这时,瘦金刚趋前说道:“小童儿,你这粥能喝吗?”
李鸣并不理他,自顾取出小碗,自己先盛半碗喝了下去。然后用清水洗了洗碗,用刚买的毛巾把碗擦净,盛了一碗,双手捧着送到三僧面前说道:“这是宫廷御米碧玉粳精制而成。三位上人敢尝尝鲜?”
古话说,人见稀罕事,必定寿命长。别看三个少林和尚经多见广,也被李鸣这件神奇的怪事深深地吸引住了。何况,又见他先盛半碗喝了。更加三人平生骄横,依仗浑身神功,藐视天下武林人物,岂能怕一个小小的童儿?遂带着一种好奇心理,毫不迟疑地接过米碗,先递给大师兄金面佛。
金面佛空性一品,不仅有一股清香,而且还隐有甜味,忙着传给二师弟铁罗汉。师兄弟三人互相推让着把一碗米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铁罗汉哈哈一笑说:“小童儿,真有你的!佛爷跟你有缘,等我们处理完手下的事情,跟我回青阳宫如何?”
李鸣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称谢。
江剑臣心想:看不出这小子还真沾上了三个秃驴。听铁罗汉说,手下还有事办,莫非就是铲除五皇子之事?正自狐疑,忽听皇觉寺老住持园智禅师合十向三僧说道:“三位师兄约老衲等四人前来,有何事情?今日敝寺香火甚盛,实无暇来此。因三位师兄坚持要挟,才不得不来,有话请讲吧!”
江剑臣闻言,不觉一怔。心想:这三个恶僧要挟皇觉寺全体高级执事僧人到这僻静所在,有何密事相议?况皇觉寺乃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当年出家的寺院。朱元璋登基后,怕人耻笑他的出身,曾火焚了寺院,杀净了寺人。燕王朱棣登基后,才又重修庙宇。原皇觉寺旧址已不可考,这座庙宇属后建。该寺僧人大多受过皇封,今日三凶僧竟将他们强持而来,必有机密重事。
江剑臣正自苦苦思索,就听金面佛空性傲然道:“正是因为今日乃圣寺大会,怕惊动世人,才约四位师兄来此无人之处。我们弟兄三人奉九千岁之命,前来凤阳接管皇觉寺。请师兄们将所有财产、僧众,包括地产山林,统统造册移交,并限两日内完成。”
金面佛这句话刚刚出口,不光把皇觉寺四僧吓得叫出声来,连隐身暗处的江剑臣也不禁浑身一抖。暗想: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奸贼魏忠贤,竟然敢明言废去皇觉寺的执事僧人!他颠覆大明的野心,已暴露无余。知阉贼所以敢如此必是如今天子天启皇帝病势沉重,不久于人世。他为了铲除五皇子信王,来一个破釜沉舟!想到这里,决心活捉三僧。审问明白,交给信王,以作逆贼魏忠贤的罪证。
主意一定,倒觉得李鸣今天确实立了一大功劳。正想着,又听铁罗汉空净低吼一声说:“园智,园慧,园明,你们三人各写信一封,由园亮立即赶回寺内,办理移交手续。至于你们三位,从现在起,不准再回皇觉寺。话已讲明。赶快修书。”
铁罗汉说到此处,那皇觉寺知客僧园亮早已取出了纸张笔墨。显然,他在出庙之前已把这些东西带上了。
老住持园智慈眉倒竖,冷哼了一声说:“园亮,到此之前你已预闻了此事,为什么不报给我知?你是皇觉寺知客,这样做已属背叛。还敢拿出纸笔,形同逼供。园明师弟,先拿下这个叛徒。”话刚落音,罗汉堂长老园明大师已腾身而起,向知客僧园亮扑去。
江剑臣见老住持年已六旬,须眉如银,含愤发话,别具威仪,真不愧为大寺院的一寺之尊。当时就打定主意,要暗护这个老年住持,园明大师是皇觉寺罗汉堂的首座长老,武功自然很高。他怕事久生变,想一举拿获叛贼,不动则已,动则全力扑击。
哪知他两手箕张,已快抓到园亮之时,忽然一股大力向他的腰际袭来,势道凶狠,力难抵敌。园明被逼无奈,猛然却步,一掌护胸,一掌拒敌。不用他细察敌踪,已发现截击自己的乃是那凶如虎狼的铁罗汉空净和尚。
园明大师恨声骂道:“空净,你也是佛门弟子,竟敢如此凶横!”
铁罗汉哈哈狂笑道:“贼秃,你别臭美了!凭你们这三块臭料,也配掌管皇觉圣庙?这是九千岁有知人之能,命我们弟兄三人前来接管。痛快地交割清楚,佛爷我大发慈悲,饶你们不死,还奉养你们圆寂天年。敢崩半个不字,我叫尔等血溅山坡!”
园明大师愤怒已极,没等他把话说完,已“隔山打虎”,一拳掏去,拳带风声,凌厉异常。
铁罗汉哈哈一笑,铁拳挥出,一招“直捣黄龙”,两个如钵的拳头硬碰硬地接了个正着。
两个人同时闷哼了一声,园明大师被震退了两步。而铁罗汉的庞大身躯却一晃即止。双方武功,当时立判。
铁罗汉哈哈狂笑道:“凭你这点能耐,也配执掌罗汉堂?再接我一招。”一言未了,一招“五丁开山”猛袭过来。
园明大师明知不敌,但一腔义愤难平,暴喝一声,一招“单掌开碑”迎击过去。他刚才已被铁罗汉震得心旌摇摇,这一掌更被他震得摇摇欲倒,心血翻腾。
铁罗汉凶性大作,正想赶上把园明立毙掌下。不料,一声冷笑接着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声音:“铁罗汉,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强伤人!”
铁罗汉心头一惊,连转身形,扭头往发声处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刚才粒米成粥的道童,这时,已扑身到他身侧不远之处。
铁罗汉空净不愧是老江湖了,闻言之后,立即喝问:“小辈何人?竟敢戏弄佛爷。”
这时,金面佛、瘦金刚也扑身而上,与铁罗汉三人品字形一站,恰好把李鸣围在正中。
只见李鸣嘻嘻一笑道:“三个贼秃,瞎了你们六只贼眼。要想知道小爷爷我的尊讳,先摆好骑马蹲裆式的架子,省得吓趴下你们三个贼秃。”
金面佛城府较深,止住了暴怒至极的二师弟空净,对着李鸣狞笑道:“小子,佛爷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本是好里好面的。你受何人指使,敢来和你三家佛爷作对?趁早给我实话实讲。否则,我叫你立毙当场。”
李鸣哈哈一笑说:“金面佛,难为你老大不小的年纪,又是三秃之首。”
铁罗汉刚想发怒,又被金面佛示意止住。
李鸣接着说道:“可笑你竟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金面佛气得哼了一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鸣笑嘻嘻地说:“你看小爷爷我是疯是傻?”
金面佛一怔说:“我看你不象疯傻的样子。”
李鸣正色说道:“这还象句人话。请想,小爷爷我一不疯,二不傻,我又不是活腻味了。以你们三人的武功,我三个也打不过你们其中的一人。我敢硬摘你们的眼罩子,能没有一点原因吗?你们虎视凶凶地围着我,我这样旁若无人地站着不动,你们三个不开眼的贼秃就不会想一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大胆吗?”
可能李鸣的这句话够分量,一下子触动了少林凶僧的神经,三个恶僧都禁不住微微地抖颤了一下。李鸣摇头晃脑地接着说道:“小爷爷所以不怕你们三人,是因为你们三人的性命已经握在小爷爷我的手中。”
这句话好象晴天霹雳,把三个少林僧人几乎吓昏了。李鸣顿了一下,又慢条斯理地续道:“你们大概还有点不大相信是吧?难道刚刚喝了我一碗米粥,你们就忘了不成?”一提米粥,少林三僧的脸孔,“刷”的一下子全都变了颜色。
铁罗汉空净颤声问道:“在那米粥里,你下了毒药?”
李鸣嘻嘻一笑说:“铁罗汉,你这个人头虽大,可倒一点不笨。真叫你猜对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闭气运功,以防毒气进入心脏。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
直到这时,瘦金刚才冷冷问道:“小子,就算我们弟兄招子不亮,中了你的道儿,你不怕我们三人一怒毙了你吗?”
李鸣哈哈笑道:“三个中了散功丸剧毒的人,要能毙了我缺德十八手李鸣,我又怎么能配称人见愁呢?”
少林三僧闻听此言,大吃一惊。他们对李鸣的为人早有耳闻,知他诡诈多端,计智百出。再一想他骗自己的办法,也真是高明透顶。
金面佛心里猛然一动,急急问道:“李鸣,你不是先喝了半碗吗?”
李鸣嘻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说:“我不会先吃一粒解药丸吗?”
江剑臣暗骂李鸣不该亮出解药。果然瘦金刚身法奇快地一闪而出,抢去了药瓶,慌忙倒出一看,果然只有三粒。他怕时间长了,散去了功力,忙着和两位师兄一齐服下。不料刚吃下去,人见愁李鸣突然亮出日月五行轮,身子后退丈余,纵声狂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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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剑臣见李鸣亮出解药,被瘦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