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子另从郝爷爷的嘴中得悉,武凤楼仍寄迹在长白赌场,只等单于独行派亲信侦查回来,集中所有的人,一鼓作气救出多玉娇,撤向吴不残的黑风峡。
话已说清,事也出入意料地顺当。小菊子恨不得马上见到大哥哥武凤楼,只见她歪着头向郝必醉笑问道:“郝爷爷,小菊子有一事不明,像你老人家,从内到外满是酒糟味,不难让我一闻便知,可你老怎么能够一眼认出我,岂不令晚辈之乎者也矣焉哉?”
抬手不空用肥胖手指,点戳了小菊子的额头一下笑骂道:“你这个小东西,是我老人家平生少见的,绝无仅有的,没听说过的,泼皮胆大的……”
抬手不空还想再形容下去,曹玉从门外快步进来,看见小菊子陡地一愣。
郝必醉刚把小菊子的姓名来历说出,小秦杰也鬼魅似地一闪而入,压低声音说:“由于单于独行操之过急,准已引起多尔衮的疑心,派住永陵的亲信,至今迟迟不归。咱们不能再憨着脸等挨他多尔衮十八两重的大秤砣。你们立即撤出褚王府,顺便通知任影动马上弃家暂避。然后会齐掌门师伯,直驱永陵去救多公主,揍多尔衮个措手不及。”
事情如此紧迫,小秦杰不兴还能侃侃而谈,并且有条不紊,脸上也未带出丝毫惊慌失措之色,小菊子暗暗称奇不止。
临走时,曹玉问秦杰:“你怎么不走?”
秦杰道:“我有千叶郡主母女作靠山,又先你们一步进王府。你们的逃走,反倒更能衬托出与我无关。”安排后,悄悄地走了。
别看郝必醉是那么有名望的大人物,对秦杰的话还真听从,不等秦杰走远,就率领小菊子和曹玉向外撤。
刚来到偏殿旁边的夹道中,外面一迭连声地报进来:“九千岁驾到!”
小神童不禁心头一震,但这绝不是他畏刀避箭,贪生怕死,他是为小菊子担心。因为他不久前,才从师父武凤楼的嘴中听说,小菊子凭自己的美色和机智,狠狠地挫辱了多尔衮一番。今晚自己就是豁出性命,也不能让小菊子再次陷入多尔衮的魔掌,那将是比死还要悲惨十倍、百倍的恨事。
抬手不空探臂挟起小菊子,一阵风似地掠过小神童身侧,压低声音说了一声:“走!”挟着个大活人,就蹿上了左侧的偏殿。
小神童心中一宽,知道有郝太公护在小菊子的身边,就让多尔衮请来天兵天将,也圈不住抬手不空这只醉猴子。事情有他二人去办,自己倒不如留下,暗中一察究竟。
对褚王府业已极熟的小神童,猛将身躯一长,弹地拔身而起,轻如飞燕,越过偏殿,提前藏入银安正殿的双层飞檐下。决心凭自己掌中的一口冷焰断魂刀,身上的二十四支丧门钉,再次斗一斗辽东枭雄多尔衮。只有自己绊住这条色狼,师父才有救出多玉娇的希望。
小神童隐入不久,单于独行早陪着多尔衮跨上银安殿前的高大台阶。不光身后一片乌云相似,堆垛着和他寸步不离的黑衣护身八卫,并还左有马乾科,右有南宫赤。神威凛凛,让人望而生畏。
进入银安殿后,单于独行刚想跪倒重新向九千岁多尔衮行礼,多尔衮已诡诈地一笑,伸手扯起道:“单于侍卫既系父皇生前的贴身心腹,又是我大嫂的王府总管,从今以后,免去请安跪拜等一切礼节。”
单于独行毕竟是努尔哈赤生前的老人,竟被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多尔衮乘机问道:“有人向孤密报,单于侍卫曾多次关心打听我玉娇妹妹,果有此事?”
小神童一听,就知道糟了,以单于独行的为人,又过分自恃是先皇的必腹侍卫,认为多尔衮绝不敢对他如何,肯定会实话实说。
这一次还真让小神童猜错了。也许这个倔老头子始终都把多玉娇看得比多尔衮重要,竟然谎说:“老奴回千岁爷的话,绝对没有此事!”
多尔衮正色说:“我和玉娇小妹,先后在你跟前长大。父皇去世后,无不尊你为长辈,你哪能不时时都在关心她!”
单于独行仍是矢口否认道:“老奴自知年岁已迈,除去褚王府的重要事情外,业已不再过问琐事,甚至连玉娇公主回国都不知道,何曾打探过多玉娇公主的什么消息!”
多尔衮笑了,笑得异常诡秘,突然向神鬼难测吩咐道:“单于侍卫,跟随先皇久历戎行,多立战功,至今仍效忠我朝,恩赏御酒三杯,以示荣宠。”
单于独行再是忠心不二,再不富有心机,也能猜知酒无好酒,意无好意。特别是酒从马乾科的手内斟出,更知三杯酒下肚,势非送掉老命不可。但多尔衮的话,总得极为堂皇,哪容他单于独行不喝!想起自己追随努尔哈赤一生,力气出尽,血汗流干,无数次出生入死,才侥幸活到今日,反倒落得被鸠酒毒死。
想到这里,心火往上一撞,决心凭一身功力,拼死闯出褚王府。
突从银安殿前,传来一声:“且慢!”
封号千叶郡主的小吉子,一脸娇笑地闯了进来,劈手一把,先从马乾科的手中夺去那杯酒,然后向多尔衮说道:“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这杯御酒,就算叔王替侄女祝贺生日了!”作势仰面欲饮。
吓得多尔衮面色一白。明知非自己出手,谁也不敢去夺小吉子手中的酒杯,迫于无奈,只好将高大的身躯一晃,扑近侄女小吉子的右侧,左手一探,先卡住她的脖子,防止她强行将酒喝下,右手一把夺过酒杯。
单于独行乘机双眼暴睁,怒声质问:“老奴身犯何法,九阿哥竟向我下这般毒手?我将冒死直闯大清门,待罪崇政殿,请皇上亲自处决我!”
多尔衮脸色一变,厉声喝道:“罪该千刀万剐的老奴才,枉自蒙先皇宠信,褚王千岁厚爱,反倒吃里扒外,帮助外人闹内讧,什么死罪不该?小吉儿,不准你蛮缠胡搅,我让单于老狗死得心服口服。”
多尔衮一阵喝斥后,又将两只毛茸茸的大手一拍。
突有两个兵丁,从殿外押进一个人来,这个人正是单于独行派去永陵打探消息的亲信管事达都剌。原来单于独行知他和镇守永陵的拉都刺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才让他秘密前去探查多玉娇公主秘密囚禁的地点。不料,反被他那两爹一娘的弟弟,骗出他这个带犊子哥哥的实话,反将他押送给了九千岁。没用三推六问,达都刺不光有啥招啥,并主动供出郝必醉和曹玉的年纪和长相。
多尔衮这才一怒来到褚王府,打算先处死里通外国的单于独行解恨,再让达都剌当眼线,在盛京城内,用水坑拿活鱼的笨办法,拼着多费时间,多费力气,甚至动用手下的八旗劲旅,也要捕捉到郝必醉和小神童,从而牵出武凤楼这根线来。
多尔衮哪知,仅管他心思慎密,善于运筹帏幄,他的亲侄女却把最大的祸害小捣蛋秦杰带进了褚王府,并还带到了他的面前。活该多尔衮倒血霉的,是他偏偏从来没有见过小秦杰。
单于独行自从达都刺被带银安殿,就知自己这条老命,今天算是彻底交代了。怪眼怒翻,须眉皆夸地厉声说:“老奴身受已故老王爷的宠爱,视为心腹亲信,追随鞍前马后数十年,出生入死,浴血苦战,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如今为了关心老王爷生前最为溺爱的小女儿,你九阿哥就想置我于死地。老奴死则死矣,但我一定要见到大福晋方能领罪。”
突然有人喊道:“大福晋驾到!”
随着那一声高喊,努尔哈赤的长媳、大阿哥褚英王爷的正妃赫都吉拉氏大福晋,带着四个小宫女,脸罩寒霜地闯了进来。
那时,关外不大讲究长嫂比母,但赫都吉拉氏毕竟身为努尔哈赤的长媳,多尔衮也不能对大嫂毫无一点顾忌。脸上挂着假笑说:“些许小事,竟然惊动大福晋,小王在此致歉!”
大福晋脸色更寒说:“九阿哥,像这等擅自处决老王爷生前的贴身侍卫,又几乎把我的独生女儿毒死的大事,都被你一概说成些许小事。请问,在你的眼中,什么样的事儿才能称得上头等大事?”
见大福晋的这一嘴,咬得还真是地方,九千岁多尔衮只好托辞道:“大福晋,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小王的职权再大,也不敢擅自无故处决父王生前的贴身护卫,并且还是大福晋的王府总管……”
大福晋不容他再往下说,立即截断话头道:“你知道这些最好!”
多尔衮诡诈地一笑又说:“只是他单于独行私自勾结明朝奸细曹玉,图谋劫持御妹多玉娇,密派王府管事达都刺暗中去永陵侦查,被孤手下爱将拉都刺诱出真情,怎能算擅自处决?至于我那宝贝侄女小吉子,也是她年幼无知,相信单于独行太甚,硬是想逼小王收回成命,才抢着去喝赐给单于独行的那杯酒。”
事已至此,大福晋更不能示弱了,欺前两步追问:“九阿哥说单于独行总管私自勾结小神童曹玉,证据何在?谁是见证?只要九阿哥能拿出真凭实据,我这个亲王府中的未亡人,也绝逃脱不了窝主的罪名。在这里,没有人能分清这场是非,也没有人敢管这件事。就请九阿哥马上奏明皇上,请皇上亲自找我理论好了。现在请你九阿哥,立即率人退出褚王府。”
多尔衮略一迟疑。
一见有母亲撑腰,小吉子的胆子更大了,玉面一冷,故意扭头向单于独行吩咐:“褚王府乃我们孤女寡母的住处,岂容不三不四的男人乱闯?请单于总管把这些人统统赶走,哪个敢擅自停顿,一律格杀勿论!”
憋满一肚子怒火的单于独行,立即运功双臂,两掌一翻,厉声说:“现在我喊一二三,三字出口,谁敢不滚出褚王府,犹如此物!”
只见单于独行右掌一立,猛地切向身后的一张桌子,喀嚓一声,那张用紫檀木做成的八仙桌子,竟像刀裁似地掉下一只桌角,充分显露出他的开碑裂石功力。
跟多尔衮来的,虽有马乾科、南宫赤和黑衣八骑铁卫,谁也不肯去和努尔哈赤生前的贴身护卫拼生死。因为谁都清楚,自己死在单于独行的掌下,是上面一个活字,下面一个该字。谁真要地失手结果了单于独行,只要大福晋一叫真儿,你还非得抵命不可。
多尔衮也真不愧为一代枭雄,在小吉子母女和单于独行的威逼下,不仅没有大发虎狼之威,挥令一拥齐上,捉拿双头神螈单于独行,反倒率众退出褚王府。
小吉子瞪了身后的小秦杰一眼含嗔道:“在场的,谁也没你会说,偏偏今晚哑巴了。”
秦杰先瞟了赫都拉尔氏一眼,直等她挥退了所有人,他才诚惶诚恐地说:“郡主,这是你们一家人闹内讧,外人哪好插一腿。”
小吉子母女二人冷然一哼。
这个哄死人从不低偿的捣蛋鬼秦杰接着说:“要是大福晋和郡主觉得气不过,我倒有法子窝他九千岁一下,虽不能窝得他投河、上吊、喝毒药,至少也能窝出他一场病,让他从此不敢再轻看褚王府!”
这句话好像刺痛了大福晋,只见她两眼一红切齿道:“当初,要不是他和皇太极经常在老王爷跟前说大阿哥的坏话,大清国的王位怎么也轮不到皇太极。大阿哥就是活活让他们冤死的,也是他们害得我变成了孤女寡母。小吉子多次向我夸过你‘里司土’(秦杰胡诌的满族名字),还逼我收你当儿子,现在我一口唾沫砸在地,只要你能让死在九泉之下的大阿哥喘口气,你里司土就是阿妈的好儿子。”
喜得小吉子伏在秦杰的肩上咬一口,跺脚催着秦杰出主意。秦杰不慌不忙地低声说:“我最近听说,在皇家掌教大喇嘛铁骨朵的手中,藏有老王爷的一道遗诏,敕令所有的阿哥们,一律不准欺凌幼妹多玉娇。请大福晋下令,让我和千叶郡主立即前往喇嘛庙,找到老王爷的替身铁骨朵,请出当年这道遗诏,然后秘密赶到永陵救出多玉娇公主,让她本人捧着遗诏,亲自上殿去奏明皇上。虽不能把九千岁置之于死地,也让他逃不脱欺君违旨的大罪名。”
小秦杰把这阴狠毒辣的坏主意一亮出,继小吉子之后,大福晋也喜得一把拉过来小秦杰,在他那胖嘟嘟不失英俊的小脸上,一连亲了好几口。立即亲笔写下一封手谕,传来单于独行侍卫,让这位毕生忠于老王爷的大总管,亲自护送小吉子和秦杰二人去找铁骨朵。
隐身暗处的小神童,这才悄悄退出褚王府,去追郝爷爷和小菊子。
在路上,小吉子把秦杰冒出来的坏水,谎称是自己出的主意,悄悄告诉给单于独行,还真把双头神螈吓了一大跳,一连说出几句:“这一手太损太绝了!太损太绝了!”
一听连单于总管都称赞秦杰的主意绝,小吉子情不自禁地多瞟了小捣蛋两眼。但她哪里知道,自己极为宠爱信赖的里司土,就是李鸣的大弟子秦杰呢。
一行三人,不光持有大福晋的亲笔手谕,又是千叶郡主本人驾临,还有单于独行随护,铁骨朵的身份再重,地位再高,再年高有德,再深更半夜,也慌得披衣下床出来迎接。
秦杰打手势,催小吉子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索要遗诏,好能抢先一步赶到永陵。
小吉子果然见面就将母亲的手谕递过去,接着指名叫铁骨朵陪同自己一齐赶往永陵去,好能让多玉娇公主尽快脱离囚禁。
铁骨朵一来不知内情,二来也真心疼多玉娇,乐得有褚王府大福晋出面拯救。竟和上次多玉娇从他手内诳走册封诏书一样,轻易地又被骗出来遗诏,只托词自己年老,不能陪同。遗诏到手,三个人像领了圣旨似的,飞马直扑永陵,前去营救多玉娇。
与此同时,抬手不空和小菊子二人,会齐了隐身长白赌场之中的武凤楼,也心急火燎地像三支离弦弩箭,一齐射向启运山。
可能是英雄所见,大致相同。多尔衮离开褚英王府后,越寻思越觉得碴儿不对。经常不和外人接触的小吉子母女,一贯忠心于爱新觉罗家族的单于独行,为什么会有如此转变!又贼又滑的马乾科向他说:“据属下侦知,单于总管和任记赌场的追风飘萍任影动,一向过从甚密。其女玉燕双飞任如玉,又是单于独行的得意女徒弟。俗话说,苍蝇不钻无缝的鸭蛋。任影动移居关外不久,其本人又是关内武林中的知名人士,说不定与先天无极派有旧。属下早就对他起疑,并派有专人盯视。为今之计,倒不如先到那里瞧瞧,看能不能盘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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