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突然一条捷如轻烟似的淡淡人影擦身而过,而他的那只赖以转败为胜的杀人利器毒雾神针已被那人掏去。他认为必是被鬼王司谷寒以“黄泉鬼影”身法偷去,人急拼命,哪里还顾得生死得失?把朱砂掌的功力提到极限,两只手掌竟然顿呈殷红,一声厉吼,向鬼王司谷寒拍去。
鬼王司谷寒无事还要生非,哪里容得?两只鬼手已变成“饿鬼乞食”,抓住了南宫烈的两只手腕,象抛稻草人似地把火神爷抛向空中,幸得南宫烈武功精湛,半空中已卸去了抛出的力道,一连三个前翻,猛然扑到千里远、万士其跟前,挟起二人,头也不回地鼠窜而去。
女魔王侯国英身形一颤,清楚地看出鬼王司谷寒末动,偷去火神爷南宫烈毒雾神针的是另外有人。不由芳心猛跳,还认为是自己日夜渴盼的心上人、五岳三鸟中的老三江剑臣出现。
可是,就在那人临隐去的一刹那,分明发现是一个高大的身形。
由于这一分心,才没有及时阻止南宫烈和鬼王的拼搏,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就在女魔王心中怀念江剑臣,神智一昏之际,场中的情形已然大变。她真不愧为玲珑剔透的巾帼枭雄,不论什么事情,一眼即可看彻。一看目前的情形,就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已成泡影。
原来,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和鬼王鬼母夫妻谈得很为入港。只听李鸣说道:“关于五位令徒之死,我李鸣知之甚详。不怕两位老前辈见怪,大二三五这四位高足是死在凤阳府皇陵之内,死因是行刺信王不成,毁于少林醉圣酒箭之下。四高足是在受伤脱身之后,死于晏日华之手。如有一字之虚,我李鸣甘受千刀之戮。我还有一项请求,在二位前辈没有查清真象之前,我把先天无极派第四代弟子曹玉交给二位作为人质,二位总该放心了吧?”
李鸣这一招更高。在上一次力斗恶鬼谷人众之时,他已看出鬼母阴寒月爱极了曹玉。加上老夫妻无儿无女,门下五个徒弟也死亡一空。借机叫曹玉去承继恶鬼谷的一切,就再也不怕烈焰帮的报复了。
果然,鬼母一听,首先眉开眼笑起来。
小神童更是心领神会,几步抢到鬼母阴寒月面前,甜甜地叫了一声“老人家”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老鬼母喜得心花怒放,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把小神童拉入怀内,左右端详,越看越爱。
这时的曹玉已脱去一身村童打扮,浑身疾装劲服,更衬托出他的小巧玲珑,勃勃英姿。
墨黑的头发,前发掩额,后发披肩,唇红齿白,面如粉团,浑若金童下界,亚赛玉女临凡。
鬼王虽凶恶成性,可不是糊涂人,听说大二三五这四个徒弟死在皇陵,先吓了一跳。又听说是死在醉和尚手中,知道绝不会假。至于四鬼是晏日华所毙,那倒要查实一下。他见李鸣很大方地送人作质,加上老妻又爱极了曹玉,哪里还能替侯国英再拼老命?遂老着脸皮凑趣道:“老伴,你这哪里是抓人质?活像是认干儿子了。”
曹玉够多么精明,听老鬼王这么一说,迅即挣脱鬼母怀中,扑跪在司谷寒面前,大拜了四拜,喊了一声:“义父。”
气得鬼母阴寒月怪叫着骂道:“老东西,你倒怪会捡现成!”曹玉忙不迭又向鬼母行了大礼,喊了一声:“义母。”气得侯国英一抖丝缰,向兵营驰去。
曹玉本不想随鬼王鬼母前去恶鬼谷,可是一来二叔有言在先,二来他自幼无父无母,鬼王夫妻又爱之如子,引起了他的依恋之情,才拜别师父二叔,就要随鬼王夫妻离去。不料鬼王司谷寒却肃容说道:“玉儿既拜我们夫妻为义父义母,去恶鬼谷也不在一时,我们绝不耽误他随信王去关外的行程。不过,要他伴我们亲热两天,后天自会打发他去山海关和你们会合。”说罢,和老妻并携曹玉的双手,兴冲冲地率众离去。
一场腥风血雨,就这么雨过天晴了吗?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这么想。他一扫刚才嬉皮笑脸、谈笑斥敌的潇洒风度,低低地对武凤楼说道:“大哥,历数天下,只有侯国英一人才是我们的最大敌手。如果她能回恶向善,真正嫁给师父,我李鸣头一个尊她为长辈。”
刚说到这里,猛听后边有人叹了一口长气。凭二人的武功和机警,人欺到身后一丈左右面不知,那身后人物的厉害就可想而知了。
武凤楼左掌一贴,首先把李鸣送出五尺以外,自己也随着这一送之力陡变而为“开门揖盗”,那只右手也跟着挟带一股子劲风向发声处推去。
由于武凤楼的一连串动作太快太疾,显然出于身后那人的意外,虽然未躲,也不敢过分托大,左手翻腕亮掌封了出来。
就在两掌将合未合之际,武凤楼才看出那人五短身材,年己古稀,一颗特大特大的头颅非常招眼。猛然想起兰儿所说的几批对头之中,有秦岭四煞之师,秦岭一豹许啸虹,可能就是此人。心中一凛,陡然一吸真气,把推出之势硬给煞住,同时把双手一合,招势也由“开门揖盗”一变而为“入山礼佛”。
大头老人的功力已练至出神入化,收发随心。一见武凤楼年未双十,既有一身上乘功力,又谦恭谨慎,很对自己的脾气,遂收回左掌,很和气地问道:“你就是三鸟传人武凤楼吗?”
武凤楼躬身答道:“正是晚辈。老前辈大概就是和青城山三位东方前辈同被誉为宇内四豹的许老前辈吧?鸣弟过来。”李鸣抢步上前,二人并肩深施一礼。
许啸虹又叹了一口长气,沉着有力地说道:“谦恭有礼,不亢不卑!魏忠贤大势去矣!”
说到这里,突然加重了语气,“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的四个不成材的徒弟深蒙侯大人厚待,视为心腹。我一向是受人点水之恩,必报涌泉。看在你尊重老人的份上,我不找你的麻烦,快唤出三鸟本人,和我一决高低。”
武凤楼和气地答道:“前辈来意,晚辈心知。不过,我三位师长都不在此间,老人家就指教我好了。”他明知许啸虹绝不会对自己先出手,一招“莲台拜佛”,双掌已然送出。
秦岭一豹许啸虹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也知道武凤楼是怕自己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向一个晚生后辈找茬儿,特意给自己找个台阶。因此,对武凤楼更有好感。但他受人之托,绝不能撒手一走,对第一招一闪让过,并不还手。等武凤楼第二招“击鼓催花”击向自己的左右双肩时,方才还了一招“锦豹出洞”。紧接着“金豹探爪”、“饥豹觅食”连续击出。
许啸虹真不愧为宇内四豹之称,身法才一展开,已化成一片漫天爪影,加上劈空之声咝咝震耳,实在是厉害绝伦。幸赖武凤楼一来得天独厚,秉赋极佳,二来又得先天无极派的真传,再加上许啸虹没有真下死手。就这样,二十招一过,武凤楼已经热汗直流。
正当武凤楼刚想以掌代刀施展七刀追魂之时,许啸虹已闪向一旁,正色说道:“老夫当年闯荡江湖之时,除去与我齐名的几个老友之外,几乎无十合之将。你已和我过了二十招,很为难得。亮出你的五凤朝阳刀和老夫过过兵器,你能再过二十招,老夫在侯大人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他怕武凤楼尊敬自己,不肯擅用宝刀,话未说完,已从腰间抽出一根藤条软棒,通体一色,紫光隐隐。这就是秦岭一豹一生赖以成名的紫藤软棒,刀枪难损。
武凤楼迟疑了一下,许啸虹点首连催,武凤楼这才右肩微塌,五凤朝阳刀挟着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脱鞘而出,轻轻一颤,宛如龙吟。许啸虹赞了一声:“好刀!”掌中的紫藤软棒已宛如灵蛇,笔直地向武凤楼的“玄机穴”点来,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煞是惊人。
武凤楼一个“跨虎登山”,五凤朝阳刀光华暴闪,已用上了第一刀“鬼魂捧簿”。许啸虹艺高人胆大,宝刀当前,毫不气馁,紫藤棒一屈一伸,仍是奔“玄机穴”点来。武凤楼心头一凛,第二刀“判官查点”正削紫藤软棒,反扫许啸虹的左肩。
好个秦岭一豹!紫藤软棒软如怪蛇,棒端突然下垂,避开五凤朝阳刀的一削之势,右手食中两指一并如戟,硬挫五凤朝阳刀的刀身,逼得武凤楼微然一滞,许啸虹的紫藤棒陡然一弹笔直,第三次仍是奔向武凤楼的“玄机穴”。
武凤楼出道以来历经险难,身经百战,象这次的打法,还是破题儿第一道。连用追魂七刀中的两刀没能阻止许啸虹的三次进击,而且是集中于一点,顿使他傲性勃发,真力一聚,刀光暴闪,光华陡增,突然改用第四招“吊客登门”长驱直逼,迫得许啸虹不得不退后了一步。武凤楼乘机刀化“恶鬼抖索”、“阎王除名”,一连三刀,刀刀紧逼。
许啸虹武功再高,凛于五凤朝阳刀的威力,不得不改攻为守。武凤楼抢得先机,在“阎王除名”这一招刚施一半时,又闪电般地一改而为第六招“阴风扑面”。
许啸虹知道被动局面已成,被一个后生晚辈逼得他一连四招没能还击,他如何能忍耐得住?紫藤棒被他内力一贯,已坚逾精钢,一招“猛豹夺巢”,仍是点指武凤楼的“玄机”大穴。左手暴涨,拼舍一掌,硬抓武凤楼的刀背。形势凶险,他已豁出去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声惊呼,吓得几乎背过气去。树林中,四条人影疾如飘风,闪电扑出,一片棒幕形如天网,向武凤楼罩去。
好一个武凤楼!临危不乱,舍追魂夺命的第七刀“无常追魂”不用,刀化“八方风雨”,斜穿出去,仗着宝刀护体,硬是把秦岭四煞织成的一片棒幕撕开一个缺口,狂卷而出。
所有在场之人共分三处:秦岭一豹许啸虹稳如山岳,紫藤软棒已围回腰间,武凤楼胸前衣襟已被紫藤棒点穿一洞,未及肌肤,五凤朝阳刀拄地,强压心血,喘息粗重,秦岭四煞的四条藤棒各短一截,棒阵的步法散乱。
李鸣一改往日尽占上风专耍滑头的脾气,双手抱拳,很诚恳地说道:“承蒙老前辈手下留情,未伤我大哥,先天无极派永志今日。”
秦岭一豹许啸虹语气平缓地说道:“李公子别往老夫脸上贴金子了!我的四个不成材的蠢徒毁我一世英名,使老夫变成了以五敌一。错过今日,许某必以友情相补。”说罢,冷冷地瞪了四煞一眼,率先向御林军兵营处走了。四煞满面愧色,尾随而去。
等他们师徒走后,武凤楼竟吐出了一口鲜血,长吁一声道:“多谢他手下留情。要不,愚兄两世为人了。”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走向马匹跟前。
李鸣愁道:“女魔王的四壁合围已退三处,如果草上飞孙子羽适时而至,如之奈何?”
武凤楼还没答话,树林中已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你小子也有胆怯之时?”随着话音,从树林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头一个就是少林醉圣普渡禅师?第二个不用说自然是李鸣的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了。
救星从天而降!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来了精神,哈哈一笑说:“醉长辈,今天明摆着三对一的牌局,你还想欺负我呀?看错了皇历啦!”
醉和尚怪跟一翻,骂道:“什么看错了皇历?我揍扁你,也没有人来帮你。”说到这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战天雷一眼,“你说是不?老战!”
六阳毒煞直愣愣地斥道:“为老不尊,没羞没臊,多会能改吃屎的脾气。”
武凤楼上前见礼,战天雷一把拉住,急急问道:“萧老大、白老二都不认江剑臣是师弟。你还认不认这个师叔?”
这“师叔”两个字刚吐一半,李鸣已哇地一声,双膝跪下,连连向两个老人叩头。武凤楼痛泪直流,只吐了“三叔”两字,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战天雷一打手势,和醉和尚各自抓起一人,连马匹也不要了,穿丛林,顺山脉,一直到了玉泉山深处一户山居人家门前,才放下二人。武凤楼知道三师叔江剑臣被两位风尘知己避开萧掌门的查找,躲过华山神尼慈云师太和女屠户李文莲师徒的追寻,悄没声息地隐藏在此地。半月不见,不知三叔身体怎样?
闷闷地跟随战天雷、醉和尚二人来到后院内三间茅屋门前,战天雷才低声说道:“自从我照鸣儿的办法,突然点了剑臣几处穴道,东闪西避,好不容易甩掉了老尼姑的追踪,才潜来此地。开始,剑臣非要回嵩山领罪去不可。被我们软拖硬阻,留在这里。你们俩去看看他吧!”
说完,眼圈一红,背过脸去。这个钢打铁铸的战天雷一生任性,亦正亦邪,杀人无数,不想今日却真动了感情。
武凤楼在前,李鸣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屋中情形,一目了然:东间铺了一大一小两张床铺,当中桌子上横七竖八狼藉着酒壶猎味,西间空空如也。江剑臣面壁而坐,只能看见他衣衫不整的背影,稍稍低垂的一头乱发,哪里还有往日的潇洒风采?二人抢步跪于身后,痛哭失声。
江剑臣的耳目是何等聪敏!早知是武凤楼和李鸣来到,自咎自愧,悲感交集,猛然转过身来,那美如冠玉、飒爽英俊的面庞,已削瘦得可怜!双目深陷,面色苍白,哽咽着说道:“我已是待罪之身,百死莫赎。在没有获得掌门人许可之前,焉敢忝为师长?尔等非改口不可。”
李鸣悲声说道:“入青阳宫卧底,人人皆说不可。掌门师伯为国为民心切,强令执行。纵然有错,充其量不过是无心之失。岂能强咎师父一人……”
李鸣虽偏袒师父,说的却也是事实。可是,江剑臣自幼受萧剑秋抚养,又是他代师传技,虽名为师兄,何异师父?他哪里能容得李鸣这样背后讲说大师兄的不是?厉斥一声:“竖子该死!胆敢妄议掌门师伯!”信手一挥,掌挟劲风,已拍向李鸣的当顶。
武凤楼虽跪在身侧,怎敢出手阻拦?吓得一闭双眼,不忍目睹。这时,可忙坏了战天雷和醉和尚二人。
战天雷一把扯出李鸣,醉和尚一招“叶底偷桃”,托住了江剑臣下击的手掌。武凤楼膝行而上,贴跪在江剑臣膝前,失声说道:“三叔,你老就是打死我和鸣弟,我们也不会改口。大师伯和我师父根本不舍得处置三师叔。我们兄弟早从掌门师伯口中听出一些风声,他老人家也为此事引咎自责,痛苦得很呢,请三师叔放心。”
江剑臣沉吟良久,凄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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