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让我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不要!——”惊恐的呼喊声划破喉嗓,我以为它会凄叫出来,结果——它只在我嘴里回荡。
身子如同生钉固定在地面,痛楚地看着那雪刃在爹爹身上划过,血淋淋,惨绝人寰。梦魇地阴毒声音让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一行泪水顺势从眼角落下来,干裂的唇翕动颤抖,爹爹,我的爹爹……
“潋儿,潋儿,快醒醒!快醒醒!”
大殿好像在震动,眼前残忍的情景扭曲绞乱,全身似处在镜像扭曲的空间内,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出各种形状,难受,难受到让自己干脆与爹爹死在这里便罢。白雾带着渴血的冲动狂乱外涌,我在扭曲地旋涡内任意由它,周身充着刺鼻的血腥,大殿疯涌地白雾里像是无间地狱唤醒的邪灵一股脑儿仓惶逃窜,不挣脱桎梏,绝不罢休。
好累……身体好累……身心好累……让我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让我睡会吧……好累……
“潋儿,潋儿,快醒醒!快醒醒!”
费尽全身力气睁开双目,慢慢聚敛目线凝落成点,'嗯……'干燥的喉咙嘶呓一声,梦?刚刚我在做梦?手抚上后背,背脊冰凉有汗,连里衣都被汗渗湿,梦,太过于真实,真实到仿佛是在我眼前刚刚发生。
“做恶梦了吧,刚刚怎么唤也唤不醒来。”郁离额前沁了层细细汗珠,淡然地点漆水眸暖暖看着倚在榻上的人,微有发凉的手指将她打在额前湿漉发丝拢到耳鬓,轻轻说道,“潋儿都瘦成尖下额了,昨儿个晚怕又是没睡好吧,平时打雷下雨天你都睡不着,刚就一会子事情你就睡了。”
呵!真是梦,郁离温柔恬淡的气息让我平息心间慌悸,凝眸看他担忧的隽秀清容,顺势将郁离搂入怀里,屋里缭绕着柔和而安宁气息。《周礼》分梦为六种:一曰正梦;二曰噩梦;三曰思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刚刚我应是为惧梦,有所思而有所梦。
昨晚从定王府里出来,心惊一定不能安宁。熬到中午,闷堵的天气饶是让我更心烦,黏稠潮湿的空气无端闹心。
甄香于鼎,舒缓地薄荷清香卷绕在榻边,搂紧郁离,手指抚顺着他柔亮细软的长发,耳鬓厮磨,轻道,“郁儿,我要出府一段时日,府里的事情就交给郁儿操心了。”
郁离点点头,眼睫低垂,遮掩住眸中担忧的黯淡,“日子定了么?”
“嗯,后日便走,母亲与爹爹的事情不能再等下去,我越来越不安心。”魉还没有传来消息,魑、魅、魍昨日便起程去了西剠国,肃瑗还没有醒来,炽姨娘变态的疯狂让我担忧,再加上女帝这个定时炸弹我是忧上加忧。谁都保不定这几个燥动因素会何时爆破,揪紧在心弦日夜时勒绷,一丝风声也会触断它。
郁离抬眸静看,清漾地微笑漫在嘴角边,“好,我知道了,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别忘了家里都在等你回来。”
身子微微一颤,轻轻地在郁离唇边留一个吻,淡然笑道,“等着我回来。”回来……在决定去西剠国我真没有想到自己会活着回来,与一个国家对立好像有点不自量力。
那一日,雨倾盆瓢泼绵绵不绝,闪电雷鸣震耳欲聋,乌密地天像是要塌下来,我搂着郁离看着窗外笼罩天地间的雨幕,心想天要塌下来便是好了,人间的阴冷、欲望、腥膻、糜烂也许会得到解脱……活着,也许就不累了,有人说'人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也许……真的也许是真的……人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继续受罪……永无休止的挣扎在这个大染缸里,沉起沉伏……
窗外几株在风雨青翠欲滴,涮落的雨珠打在上面啪啪大声,洗吧,下吧,将整个世间罪孽洗清吧。耳畔边有幽幽叹气声,一双柔凝纤手将轩窗关闭,把外面渐渐飒飒的风雨隔绝。
听夜雨,冷滴芭蕉,惊断红窗好梦。滂沱大雨在闪电雷鸣渐渐打落,我搂住郁离,静静的,默默的听着那风雨,感受温柔……
秋夜香闺思寂寥。漏迢迢。
鸳帏罗幌麝烟销。烛光摇。
正忆玉浪游荡去,无寻处。
更闻帘外雨潇潇。滴芭蕉。
98
雨,连续下了三天,潮潮漉漉地令人身上都快发霉,不过,帝都里的人听雨聊天时又多了个话题。
两日里帝都传紫府紫太傅身染沉疴,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宫里的御医是去了一拨又一拨,出来是个个都是摇头叹气,只道病入膏盲,无药可病。现在都是用千年人参片衔在嘴里吊着半口气。诶,真是天妒英才啊,小小年纪,博学多才,仕途坦荡,谁知连十五岁都活不过。
子时左右,雨声稍稍小了点,紫府后院传来'笃,笃,笃'几声敲门声,一晚侯在后院边小屋时的秋蝶听到敲门声,跳起身连油纸伞都未打便匆匆向后院门走去。
秋蝶将遮掩在眼前的湿发糊乱抹开,小声咳嗽一下,俯耳在门边便听到外面来人小声说,“晴空一鹤排去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雁大人,快快请进。小姐早派奴婢在这儿等您了。”秋蝶抿嘴轻笑,雁大人与小姐搞得有点像江湖人士用什么诗句或暗语接头般,轻声将院门打开,瞟见雁行身后还跟着一位故人,秋蝶眉心微微皱起,有些不放心道,“雁大人,您身后这位……”
雁行将蓑衣解下撩敛起淋湿的袍裾,眼观六路侧身进了门轻道,“小姐吩咐我找来的,放心,她是我属下,不会有问题。”
秋蝶颔首也不多说,提着芙蓉琉璃灯,引着两人向主院里走去,漆黑的园里,灯晕在雨夜里忽飘忽落,朦胧雨丝中透溢一缕温暖,三人穿过后花园里的游廊才进入通向主院的回廊。
丑时,雨变滂沱,紫府后院门'吱咯'打开,雁行穿着蓑衣不紧不慢出去紫府,更深半夜没有人注意这些,雁行将头裹头,冒着雨向离歇脚地客栈行去。
“姐,她是今晚走吗?”
雁行掌起灯,回个身便听到床榻边有人回说话骇得不轻,尔后听清此人是谁时雁行有点无奈道,“弟弟,你三更半夜里闯进女子房间是否太过了点?”
“我在等你消息,又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回客栈,只好在房里等你。姐,你就快说她是不是今晚出发?”雁行桅掀起床幔趿起床走到雁行身边,臻首乖巧地倚在她肩头上,微眯地桃花美目露出撒娇的笑意。
雁行轻轻拍了拍弟弟瘦削的肩头,手掌柔和抚摸他长发,叹了口气苦涩道,“弟弟,你何苦呢?卯时小姐会一人出发,你真想一起去姐也不拦你,万事小心。”
“姐,你真好。”雁桅烬嘴角边笑容漾开,如同万花齐放的柔美笑容映着潋滟面貌风情万千,抬起点漆水眸,笑道,“苦不苦只要我清楚就行。我走了哦,诶,想我堂堂楼主现在沦落为守卫,福焉?祸焉?”
雁行笑看着弟弟轻盈的身影从二楼窗口掠出,一袭红衣笼在雨夜里分不明是红还是黑,唯有弟弟远去的背影让雁行感到他是快乐,也是十多年来他最轻盈的背影。
主院灯火橙晕,长发在郁离手中穿梭而过,雾落轻咬唇瓣递过一把精秀古的木梳,可怜兮兮的看坐在凳上的妻主,“潋儿,你病刚有点起色怎么就要出远门呢?还是一个人走连秋蝶都不带上。”
接过雾落手中梳子,就势握住他凝滑柔荑笑道,“很快就回来了,带人过去反而麻烦,我去的地方还有人照顾,落儿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哦。”回眸笑看了在旁边为我整理包袱的祺韵与初尘,视线不怀好意在他们四人肚子上扫了圈,笑嘻嘻道,“我这几月明明很努力啊,为什么就没有动静呢?”
宇樱祺韵将衣袍整理好,净澈的墨玉眸子瞧见梳台旁边轻笑的三人,也不由跟着笑问,“嗯?什么没有动静?”
“想知道?”凤眸掩遮,眼角有笑意溢出,木梳在手中翻覆颠玩,抬眸凝望四位放下手中活等我说话的夫郎,薄唇缓缓上挑邪魅笑道,“缱绻爱悦醉处柔,春宵夜短鱼水欢。我明明努力造人,为啥还没有娃子呢?”
“你……”四位佳人清眸微嗔,玉容羞涩红酯熏染,如此美色当前,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当怀不乱啊,将雾落搂在怀里,一个狼吻就印在他柔美的唇瓣上,笑看几人道,“加油啊,我的夫郎们,我等着你们传来好消息呢。”
雾落娇颜红酯欲滴,霍地从我怀里跳起身,躲过郁离身后,两双水眸都不知道望哪里瞟才好,羞涩的模样姹是柔美。
郁离静静垂下眸子,孩子么?青楼里出来的怎还会有孩子,为了赚银子老鸨早就给卑颜的人喝了药,怎么轻易怀孕呢?
轻灵的双手有瞬间僵硬,慢缓着把青丝纶好,用一根麒麟墨玉束好,手中木梳眷恋地在她垂腰发上轻梳几次,“你呀老不正经,几位弟弟都被吓到了,这些个话怎么能当面说出来呢?也不知注意点。”
感到郁离谧出悲伤的寥落,我转过身牵住郁离略有颤抖的双手,清眸看到他皮肤下微微突起的淡青血管,“郁儿,别伤心,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恬淡如清潭的眼底微微波动,郁离别过头想忍住欲要流出来的泪流,淡然地目线流出伤寂投向飘雨的窗外,有点迷茫,有点沉重,“没事,就算我没有,几位弟弟也会有的,我没关系。”
宇樱祺韵隐隐感觉两人说的是什么,嘴角带着浅笑缓步走过来,温水眸子静和地看着郁离,“郁哥哥,事在人为,凭你的医术定会破了那药性,潋儿还年轻什么都有可能,郁哥哥为自己养好身体就可以。说不定……”温润墨眸笑瞧了郁离腰及一眼,“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没错,没错,想我一夜四次,姿势百出,体位深合,说不定就有呢!”我头点如小鸡啄米,生怕郁离再往什么不好的地方想去,连忙和声。
好吧,我承认此番话有欠考虑,几位夫郎眼波流转,颊畔绯红盎然,站在我身边左右眼神儿飘来又飘去,几道飘浮的目线与我贼笑的目线是哈雷慧星撞地球。急急挪动后又羞赧地飘到我脸上,我以手抚颜,天啊,他们是没有被电到,我已经快电晕了。
“祺韵,我不在的日子你去陪陪岳母大人,老人家为国为民操心一辈子,唯一的儿子都被我霸占,怕是有点寂寞,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若想回家回秋蝶说声就行。前回你被刑部抓去,言茳飒可能一时没有发现你便是左相失踪的儿子,我怕她想起来后会告诉某些人,你若再有什么不测,我……”
“潋儿!”祺韵打断我的话,慎重道,“我不会有事情的。”
我不禁动容,我的安危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祺韵更会为不让我心好好保护自己的,凝眸看着与我生命永无休止纠绕的夫郎,心感动而温暖,一辈子的路有人陪伴多少,风里雨里总是且歌且行,就算是苦——我甘之如饴。
感觉到身上有一道迷惘的目光,我敛眸看着,初尘水漾的眸子散发着某种惆怅,我站起走到他面前,“初尘,我不逼你,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只是有一点点好感,我不求你一心一意,但我希望在我离开的日子,你能好好想想。如果想与我一起,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如果你认为我们不合适,我也会放你走。我不会在感情上强求你,这东西需要你情我愿才能甜蜜。”
若初尘眸底有丝迷茫,嘴动了动,想反驳说些什么,倔强的心有点不安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看到她时心里即高兴又苦涩,未见时心里好像还有点想念,特别天牢那段时间,甚至想过如果她死了,自己大概也会跟着去。只是现在,自己有点迷茫。
初尘静静垂眸,卷翘的长睫投下一抹浅影,“嗯,我会好好想想,你早去早回吧。”
“好,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我回来时你们要长点肉才行,呆在府里要是闷了便出府走走,记得带上家卫就行。我不在府上,万事都要自己保重。”
片刻柔情让若初尘迷茫的心寻到一丝光亮,卸起一身伪装的傲慢,手无意地抚上她脸庞,有种莫名的欣喜千丝万缕缠绕身心,淡淡地扬起嘴角,“我给你二个月,如果二个月没有回来,我自己打包自己走,到时你就寄一纸休书到渭州就行。”
难得见初尘清盎的柔笔,霎时让我愣住,连呼吸都有点窒息,初尘第一眼通常会让人误会他是个温和娴静的男儿家,慢慢接近才知道什么娴静、温柔与他是沾不上半分边儿,不满的时候,杏眼火瞪一幅要吃人的样,高兴时掩在心里别扭暗笑,总之来说性子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火爆外加别扭形'。
手指沿着眉心缓缓轻抚到颊,细腻地感觉撩得我心跳几分,眸子怔怔的凝望初尘芳菲月貌的面靥,淡昏的灯晕映在他脸上掩映生姿,嫣然地巧笑愣是把我视线给勾住不能挪开,耀眼的倔强清眸织成最火热的炙网,让我一下掉落其中,连心都跟着燃烧。
两人对视太久,我身上三道射来的目光快要把我生生射穿,有点不好意思挪开目光,讪讪笑道,“二个月太久了,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回来!一纸休书想都甭想,有句话怎么说的?嗯,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哈哈哈,初尘,乖乖束手就擒吧。”
“呸,给你的好颜色就想窜起来,我告诉你,一个月没有回来,你连休书都甭寄!我直接出家!”初尘又别扭起来,明明是担心我故意逼我许下日期,偏生就爱用偏激的话硬邦邦来表达,不过,这样的初尘还真让人心动,无限风情异样别怀。
紫漾国妻主出远门夫郎们都会为她纶发,并将梳落的长青用红色绸缎细心包好,放在自己枕头下,其意是希望自己的好运带给妻主一路平安。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将几绺断发分面四份用红缎包好,突感眼眶有点湿意,扬起脖子不愿在心中的脆弱流露。
在他们柔情的注视下我依依不舍告别,吩咐他们呆在院里别出来,同秋蝶悄悄绕行到后院门口,慎声托嘱,“秋蝶,几位主子我就交给你!”
秋蝶平时泪腺很发达,今日却面色平静,目露坚强,一字一字道,“小姐,您放心,秋蝶便是死了也会护几位主子安全,小姐您就放心,早日将王爷、王夫们救出一家团圆。”
“傻丫头,你若死了怎还能护主子们啊,好好保重!等小姐我解决麻烦,就给你与安林、安央办亲事!”
墙脚跟潇洒走出一个衣裳半湿的人影,手指拢拂颊侧湿发,闷道,“喂,你们主仆俩有完没完,雨好不容易消停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