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难……'
歌喉婉婉满腔愁绪,琴音瑟瑟满是萧寥,我含着眼泪聆听那深处传来的清唱与琴音,一时间忘记再举步前行。琴音乍停,清唱乍断,几声幽叹轻轻飘来,水榭里的人儿倚栏而坐似是相互凝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回想多少个夜晚与他们相依相伴,回想多少往事是与他们走过,而我……发现自己从未真正想念过他们,有的是偶尔在梦中醒来,发现身边空边一人时,才会陡然想起他们,或有时走在涯内看远树青烟,恍若梦境时才会想起他们。心里一片苦涩,心性冷薄果真冷情,一味索求,却不懂付出。凝看水榭,时间在身边慢慢流逝,掩在树枝里我竟然没有勇气踏出去半步……
看水榭里的几人缓身而起似是要回院里,惊得我一步一步后退向深林里藏匿。轻碎的细语声由远而近,我在瞬间胆怯,折回身,不顾衣裾被树叶勾挂,不顾发丝被树叶缠住,抽尽全身力气向前跑去。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胆怯,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避,跑在此刻成了我唯一的念头。
进府时我是偷偷进府没有惊动任何人,走时也不能惊动他人,闪入水榭对角的竹林里,我倚着青竹不断喘气,负在身后的手指死死抠住竹身,薄利的指甲在青竹上留下条条白色长痕。平喘了一会,我定了定心,回头看了眼早已无人的水榭。身如轻燕,飞跃而起向皇宫方向掠去。
重新潜入皇宫,准备去宴厅时发现自己一身衣裳都被树枝给勾破几缕,换来女官将本身赐宴前要穿着的烟霞云纹凤凰金绣锦衣重新换上,从殿角处悄悄回到宴席里。
新帝登基群臣共宴,举杯庆祝,而我却突然想到府里的夫郎们,假借如而,尿遁溜之,结果发现自己真的做了件傻事,彻头彻尾的笨到家,想看他们光明正大进府不就行了?做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样呢?
“嗯?刚刚你去哪儿呢?衣裳怎么同意换了?”新帝紫韫纾醉眼迷蒙,端着金樽口齿有点不伶俐:“我真的……很……很……很高兴……身边……呃……”端着琼浆玉液的手微颤了一上,打了个酒嗝,将头依靠身边的人肩头上,声音似有点呜咽,“我昨晚便是在想,如果得到……天……天下,少了你怎能行呢?我们辛苦这么多年,不就是要携手并肩一同将国家带向鼎盛吗?你走了……我一个人……一个人坐着上面……真的……很……很孤单。”
“你可真是难得醉一回,今儿个敢情高兴过头,身为一国之君要时刻谨记守业更比创业难。从今儿起你不再是为所欲为的太女,你身上的担子可是天下苍生的担子,你一举一动也是天下之表章。还有,陛下以后切莫以为'我'为称,而是要以'朕'之称!”我好笑的看着紫韫纾难得一见的醉容,抢过她手中的金樽招手唤来宫侍,“去给陛下端盏醒酒汤来,嗯,你去看看凤后在何处,如在后宫宴会上可让凤后亲自端来醒酒汤。”
帝后之间如不能做到相亲相爱也要做到相敬如宾,后宫是男人的天下,却也是一个浑浊深潭,在适当的时候让凤后来表现他的娴德淑良,于公于私都是好的。
“朕之称?在你面前也需用朕称吗?”紫韫纾颇有点耍无赖,斜着身子倚在御椅里,手指勾起玉清色盏杯,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凤眸乍看之下堪比流星璀璨,“别忘记了天下也有你的份哦,你可别想以后将所有都推在我身上,现在紫家剩你我两姐妹,祖宗打下的江山要靠你我两人共同守护。想赖?你还是别想。”
“咦?”听完她的话我有点惊讶,怎么只剩我与她了呢?不是还有母亲与熾姨娘吗?眸子稍稍围视了一圈热闹欣然的宴席,眉梢一挑,问道:“怎么没有见我母亲呢?”熾姨娘不出现我还能理解,可母亲未现身就有点说不过去,还有,左相怎么也没有见到?
“姨娘?……”斜倚的身形突微的一震,勾在手指上的玉清盏'啪'地掉落破碎,接着又将左手边的金樽碰到在紫檀雕花案面上,年轻的新帝目光不自然的从身边人身上挪开,开始左顾右盼,支吾其词,“那个右手席下的苏澜你认识不?朕没有想到不但迂腐,更是墨守成规的苏倨雒竟然出了个苏澜这样的狂人。一年多来,她是把编修院里的几个老官折腾到但凡她出现的地方绝无第二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手中酒樽搁下,面色冷冽到有点深沉,“我母亲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出席你登基大典!还有,左相呢?左相又在何处?你可别告诉我她们都辞官解甲了!”
看着紫韫纾肃穆的眸底掠过一丝悲哀,心霎时冻凝成寒,亦步亦趋逼近她,幽幽的眸光到可穿透人心,手指按捏案几边缘,沉吟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是!”声音骤地紧颤,紫霞纾稍微别过头,随即恻然道:“一年前,也便是你在西峰涯坠涯的第三天姨娘与师傅……与世长辞,……”
四周的喧嚣屏绝于耳,轰轰隆隆的脑里只有与世长辞……与世长辞……在不断荡响,看着紫韫纾起合的唇角,心是揪痛得揉成一团,我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恍恍惚惚站起身,及地的广袖被瀼入殿内的风吹得飘摇,也吹醒了自己脑里一丝清明,适才发现群臣都在齐望于我,纪颜、雁行、苏澜神情难掩担心。
紫韫纾深幽的眸子向大殿冷冷一扫,大臣们急急别开上望的目光,不敢太放肆却恢复了庆宴上应有的欢声笑语,紫韫纾急急将我手臂摁住,悲切而安慰道:“潋夜,逝者长已矣,生者何切切。”
我说不出话,浑身抖吉筛糠,在一下安静里大殿里,我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惨然一笑,眸底尽是死寂般枯冷,“子欲养而亲不在,无处尽孝空悲苦。”
今日失礼太多,若再呆下去,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举动,甩开她钳制在臂上的手,长喘口气,抬手而揖礼道:“陛下,臣身有不适,先行告退!”
未等紫韫纾开口,向群臣道了声歉,敛身从偏殿里退出,转入殿角时将见北晨凤后亲手端着醒酒汤身后跟着四位宫侍急匆匆向大殿方向走来。鉴于本人心情很是欠佳,回避的念头一闪过,轻身纵跃也飞出大殿,跃身而时我回眸浅扫只在紫韫纾大婚时见过一面的凤后,眼底里掠过是凤后素衣素容,眉眼里一种不出于人的高洁气度,行走虽是匆忙却是清贵自若。后宫有此男儿,紫韫纾大可放心了。
出了大殿,却不知该往何处走,自个现这副模样回府别把府上几位夫郎给吓倒,沉重叹了口气,捂住绞痛的心口,毫无目的的走到皇宫后院的御花园,暮色是以近微晚,园中微风吹皱一池碧绿清水,隔看遥遥不可触及的天边如眉新月,心如寒月,身似蒲絮。
倦坐在傍水的假山上,独处的凄怆与悲痛如山如海压过来,眼里水雾溢满朦胧缈缈,仰首凝望浩瀚苍穹,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是否一生都是亲情缘薄,终不得与母与父有缘?前一世,母不疼父不爱,这一世母首长父爱却难继一生。生死离愁,骤然两隔,心间尤降三丈寒雪。御花园里的杜鹃声声啼鸣,啼尽了落日的余晖。
暮色降临,御花园内琉璃灯悬起高挂,前头钟鼓响遏三声,是新帝登池台与平民共乐退驾。对望着渐渐升上天空的明月苦笑几声,下了假山直接向龙呤殿走出,母亲与爹爹的死我需要问清才行,虽直觉告诉我应是与敏柽女帝有可,可这一年的事情实在发现太多太杂,我需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行,避开几次迎而走来的禁卫或宫侍,便进入了龙呤殿,身影刚出现在宫墙外殿门时,迎头就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元图棱。
元图棱手执银枪,玄衣劲甲,虎步生威急快走来,炯亮的双目含满重逢的欣喜,行礼而恭敬道:“王爷,陛下已在外殿等您。”
收敛了自己愁怅的思绪,我微微一笑,手拍在元图棱肩膀上,“好样的,都升为禁军统领,不错,看来以前让你跟着我去渭州可真是大材小用啊!”
“王爷,您言重了,属下便是升了官还是您属下,只要王爷平平安安,哪怕让属下现在去死都愿意。”
“别,元统领,你买命的主子是陛下,可千万别搞错对象。”抿唇浅笑,再番打量了元图棱一番,手抬了抬她双臂,又绕到其身后看了番,想了想,说道:“你们身上的劲甲太过于沉重,且行动起来看似威风凛凛,可欠灵活度,回头我司空监荣大人细研后,再给你们重新定一套轻便、灵活、安全性高的劲甲。”
话刚说完,听殿内有宫侍道:“元统领,陛下传凤影王进殿。”
元图棱本是对此话题极感兴趣,可里头天子宣,不由急忙侧过去领我进去。宫廊前头走来十来名青纱裙装宫侍与墨色袍服的女官一一对我行礼而敛身出了外殿。缓步迈入殿坎时,身后宫门轰然阖闭。
龙呤殿里灯火辉煌却是静谧无比,我稍有怔忡推开半掩的外殿镂门迈进里头,龙呤殿显是重新装修过,灯火照耀里流光溢彩,富丽堂皇,金帷云纹,尊贵傲然。周围六根蟠龙金柱、梁、楣、梁顶都用重新沥粉贴金彩画,皇家的尊贵气派一目了然。
迈过最后一道高坎,安静而堂皇的大殿龙榻居中,金幄斜拢,一眼便看到斜躺在龙榻上的紫韫纾揉着发痛的眉心,见我进来后,她深海般的眼睛静默的看着我,忧心道:“心情好点没有?”
缓缓抬头,面如沉水,“自我修复能力一向很强。你既是在等我,应是想告诉我这一年内的所有事情。什么让我节哀的屁话你就不用多说,捡精说简讲明给我即可。”
眉梢一扬,斜睨而笑道:“嗯,看来心情不错,总算听到你一句不雅的话,坐吧,一柱香时分我给你讲明所有,包括我母皇与姨娘之间的恩恩怨怨。”
凤凰于飞江山如画(下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烟秘讳断人肠
金绸缎垫,香茗氲氤,举起茶盏来向紫韫纾微一示意,“可是开始了,我洗耳恭听。”许是殿内鎏金铜鼎内缭绕出的龙涎香让我心情渐渐平复,盘膝坐在香檀案几前垂遮双眸静候紫韫纾细说道起。
“潋夜,你有没有发现咱紫家血脉要比其它皇家血脉要少?每代皇女皇子最多不过十个,而十个里活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再者能长大成年或娶或嫁的皇子皇女也绝不会超过五人。”灯晕里紫韫纾眉目倦怠,对皇家秘史有说不出的悲哀,“凤后孪生皇女,为大不讳。而紫家历代后妃都难逃脱孪生皇女宿命,三百年前,列祖先帝对紫家出孪生之事甚为恼怒,便立庶民男儿为凤后,四贵君亦为庶民,想以此举来摆脱孪生宿命,然,宿命并未因娶庶民之子而打破,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不再是代代出孪生,而是隔代出孪生。也终此,列祖各先帝大胆认为孪生宿命是出自紫家血脉之上。其后几百年,紫家帝训'除凤后孪生嫡皇女可留,其后妃后贵孪生皇女皇子全杀之。或赐芜子汤以绝后患。'作为嫡脉孪生皇女,一个是为帝王,一个为帝王暗影,也便是说暗影是帝王的影子,凡关乎死与危险的事情都是暗影出面。帝王则只要守护江山。”
我端着玉色茶盏浅浅抿了口,嗅着金殿内终年弥漫的龙涎香,仿佛自己倒入了轮回阵地,龙呤殿,凤羲殿几百年来不知发生过多少帝妃秘讳,孪生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却被答为大不讳。一直以为是紫家皇女皇子血脉甚少不过是后宫阴谋里的杀戮,可悲的竟然是因遗传因素而造成的惨剧。
手指摩挲茶盏,眼眸轻抬问道,“此事是否与我母亲她们有关系?”
紫韫纾看了我一眼,点点头道,“五十六年前孝贤怀德凤后十月怀胎后诞下皇女,很不幸,凤后也诞下孪生皇女,生产后,启泽先帝立刻下旨将凤后生产时在场的人全部秘密处决。两位皇女,一个送出宫秘密扶养,一个在宫内享尽集万宠于一身的高贵皇女。”
“你是指我母亲与熾姨娘?不对,母亲与熾姨娘是启泽四十七年生,启泽三十九年……”摩挲着茶盏的手陡然拢紧,“启泽三十九年是为先帝诞生,难道先帝也是孪生?”
紫韫纾涩涩一笑,“母皇是小皇女,当夜即被抱出皇宫秘密扶养,启泽先帝与怀德凤后也偶尔会秘密出宫看看母皇,按母皇后后述所说,启泽先帝与怀德凤后后有曰'溯阳,溯瑛容貌音声,亦难分辨。'如果事情按启泽先帝所安排之路走下去,也许无忧无虑,然,事情终是命中有定,岂非人力可违?启泽五十二年,溯阳太女十二岁生辰,先帝特许溯阳太女申时出宫游玩……
说到此处,紫韫纾突止不言,斜倚在龙榻上身体微微恻动一下,虚起的凤眸袅升了莫名的怜悯,也不知是怜溯阳太女,还是怜皇家悲事。嗯?溯阳太女?眉心紧蹙垂下眼帘,抿闭的薄唇愈发凛冽,颖乾女帝不是小皇女吗?小皇女之名为溯瑛,而大皇女之名方为溯阳。难道?凝眸看着紫韫纾,沉缓问道,“真正的溯阳是不是早就不在世上?“
复为清明而深邃的凤眸对我淡淡一挑,亦是感慨亦是无奈道:“嗯,溯阳太女便是在十二岁生辰当日再也没能回宫。”
目光出神的投望紫韫纾身后拢着的金帷,帷幔绣着的是繁复而交错的银线绣纹,丝丝交错,条条牵连,同如帝王家的错综复杂关系,乍眼看着无不相干,可走得越深才发现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线头而牵引出。过于想得出神,直到紫韫纾连唤我几声才醒目过来。
“是不是认为很复杂?”敛身而起的紫韫纾手指在我眼前挥晃几下,削薄的唇噙了丝淡漠的浅笑,有点冽,有点锐,“溯阳太女那日随同禁卫出了宫,竟与同样出街玩耍的母皇偶然碰上。说来也是巧,两人没有当面商议,却在同一时间内摆脱随行的人,随后再次回到相遇的地点。当夜,回宫的是溯瑛,死在秋烟湖里的是溯阳太女。”
“中间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溯阳太女死在秋烟湖?溯瑛回宫冒充太女难道就没人发现吗?还有,溯瑛怎得知溯阳便是太女?杀死溯阳的动机是什么?”目不转睛的看着紫韫纾,想在她眸内寻找到某些痕迹,某些估计与溯瑛相似的痕迹。
“呵呵,我不是母皇,你也不是溯阳,所以,潋夜不必拿莫须有的眼神看着我。”紫韫纾低头沉沉笑起,目光轻滞,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