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直沉默无语地孟飞龙,秦雪情轻声问道:“孟郎,你很喜欢夕阳下沉思,而你这时候的想法我总是猜想不到。能不能告诉雪情,你现在在想什么?”
孟飞龙道:“我喜爱夕阳,是因为爷爷喜欢它。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老人家总是带着我去看夕阳,那时候我也问过他类似于你今天的话。他老人家告诉我,看着夕阳落下,就象看着人生走到尽头一样,有一种苍凉恋旧的感情。他老人家说,夕阳不同于朝霞地无忧无虑,它有着一份沧桑的沉重。跟着他老人家看得久了,我也就喜欢在这时候出来走走,已经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心情了。”
秦雪情低了头不再去问,两人又默默地走出很远。
秦雪情还是忍不住道:“孟郎,我……我这几天一直情绪不高,你……没有生气吧?”
孟飞龙道:“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情绪不高?我一直想不明白。”
秦雪情惊恐地目光望了孟飞龙一眼,马上低下头去,又是一阵沉默。
孟飞龙叹息一声,道:“难道有什么话是我们夫妻间也不能讲的么?”
秦雪情苍白着脸,咬了下唇道:“孟郎,你没觉得,朱允文……他作皇帝以来,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孟飞龙面上一白,道:“是吗?他作了什么好事了?”
秦雪情惊奇地望了孟飞龙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外面传来的消息上不是讲得很清楚嘛,他起用了新政,宽刑省狱,还减轻了百姓的赋税。”
孟飞龙冷笑两声,道:“那又怎样?”
秦雪情终于深垂下头,不再开口。
孟飞龙停下脚步,望着秦雪情问道:“雪情,你是不是因为我们的行动而为朱允文惋惜?”
秦雪情道:“孟郎,我们在杭州议论朝政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说的么?我们过去看到的朝廷弊病他也看到了,而且正直地改正实行了,这是需要很大勇气和魄力的,从中得到实惠的是天下的百姓。”
孟飞龙惊异地目光望着秦雪情,面前的秦雪情突然间是那样的陌生。孟飞龙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为了推翻他所布置的一切都是错的?”
秦雪情担心地望着孟飞龙,眼中一阵惊惶,道:“孟郎,朱允文抢我进宫,我对他只有厌恶,不会有好感。我现在只是就事论事,朱允文有些方面作得比他爷爷要好,难得有了这么个为百姓着想的皇帝,我们为什么要将一个平安稳定的天下变成一片火海呢?”
孟飞龙压抑已久的那股怒气终于忍耐不住,语气也激动起来,道:“我们作什么了?两个多月我们不是一直好好地待在这个海岛上吗?雪情你要看清楚,现在不是我们要怎么样,而是他朱允文在迫不急待地要削藩。”
秦雪情倔强地神情让她不能服输,道:“可是我们的失踪,是五千龙凤会的失踪,是一个江南首富地失踪,你的智勇与强大是谁都会寝食不安的,朱允文更是如此。他对周王下手,你敢说没有因为了我们的原因吗?”
孟飞龙望着秦雪情地目光异样起来,道:“雪情,你想告诉我什么?”
秦雪情轻声道:“孟郎,就象你今天讲的,我们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不好吗?”
孟飞龙轻轻点头,道:“好,我真的有过这种冲动。”突然他神情一变,道:“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是在同床异梦,想的是两会事。我是因为怕失去这样一个平静安宁地幸福,而心生胆怯,你呢?”孟飞龙用手向南京方向一指,激动地道:“你却是在为南京的那个人担心。”
秦雪情扑向前去,投到孟飞龙怀里,泣道:“不!飞龙,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是为天下百姓们着想,没有……没有一点你说的那个意思。”
孟飞龙望着怀里惊恐地秦雪情,道:“雪情,你老实对我讲,是不是因为在皇宫里朱允文对你以礼相待,让你产生了对他的同情?”
秦雪情点了点头,道:“我是有点感激他,也有点可怜他。他本来可以强行得到我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孟飞龙用力推开怀中的秦雪情,怒道:“我宁愿他把你霸占了去,也不愿得到一个没了心的躯壳。”说罢这话,孟飞龙愤怒地转身离去。
孟飞龙急跑几步,从后面抱了孟飞龙的腰,哭道:“飞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他没有感情的,我爱的是你。你不知道吗?”
孟飞龙停下脚步,冷漠地道:“我不希望的我女人,心里有别人的影子。”
秦雪情用力摇着头,道:“我没有……我不会……”
孟飞龙道:“放手!”
秦雪情把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孟飞经摇了摇头苦笑道:“有人来了。”
已经是发黑的海面上,一只船正急速地行来。
第四卷 暗流涌动 第五章 静观其变8
见到果然有船来了,秦雪情听话地放开孟飞龙,与他并肩而立,遥望着那只船越行越近。
船靠到岸上,从船舱中走出来一身渔民打扮的常富贵。他的脸被晒得黑中透亮,如果不是熟得不能再熟,有谁又能认得出眼前这位老人便是江南孟府的总管呢?
常富贵向迎上前来的孟飞龙与秦雪情急行几步,行了礼道:“少主、秦姑娘,你们好吧?”
秦雪情刚要说话,孟飞龙已经对常富贵道:“常叔,不要叫她秦姑娘了,她现在是我老婆。”
常富贵神情一呆,他分明听出孟飞龙话语中的不快,也看到了一旁秦雪情神情地异样,但是常总管毕竟老于江湖,马上便道:“恭喜少主,少奶奶。”
孟飞龙上前去拉了常富贵,一边向他们的住处走着,一边问道:“你怎么亲自上岛来了?”
孟飞龙在全家撤离江南的时候,已经对上到海岛后各处消息的传递与相互联络作下安排。除去各地布下极为隐密地暗探之外,常富贵作为孟飞龙最为信任的手下,住在海岛之外的一处渔村,成为联络各方的总负责人。孟飞龙一家避于这处海岛,在岛外就只有常总管一人知晓,便是北平的许梦龙、蔡清等人也不清楚。而常富贵与海岛的联系是由孟飞龙每天从海岛上派的渔船去找他的,这样就保证了孟飞龙一家的安全有足够地保证。
常富贵道:“分开的时间久了,实在是想得少主与几位少奶奶们不行,这次便上来看看,顺便给你们带些现在时兴的蔬菜、用品来。”
孟飞龙轻轻点头,道:“我们也想大家呀!”
常富贵见眼前没有外人,便压低了声音向孟飞龙道:“扬州的玉庆悄悄来找我了,告诉我许多朝廷中不为人知地隐秘,我主要是为这事来的。”
孟飞龙明白了,轻轻点头。
孟家众女在海岛上的生活离不开孟飞龙,现在听说常总管到了,自己的爱郎在书房与他交谈,大家都跑了过来聚在一起。常富贵见到几个少奶奶人人开心快活,也是乐得合不上嘴。
孟飞龙十分关心他隐蔽在北平的龙凤会,上来便问道:“常叔,北平那边怎么样?”
常富贵很服气地点了点头,道:“开始我也很担心那里的安定,上千人在个把掌大的地方,管起来很难。可是没想到许梦龙、蔡清自有高招,便是教得程虎兄妹也是很有办法。”
上官柔是龙凤会的会主,龙凤会她自然是要关心地,便问道:“他们有什么办法了?常叔快来说说。”
常富贵道:“许梦龙与蔡清商量了的办法,他们各自在山上偏僻地方开出荒地,自种自收,白天便把手下分了批次出去农活、打猎,一日三餐有酒有肉,到了晚上,他们更上让大家豪赌起来,日子过得并不寂寞。”
欧阳菲点头道:“如今那里的形势最让大家闲不得,闲便生乱。”
常富贵点了点头,再下面的话还没有讲出来,他神情便有些不自然了。孟飞龙笑道:“常叔有话但讲无妨,她们不会怪你的。”
常富贵便道:“江运堂与漕运堂撤出的时候,大小头目地家眷全都跟着去的,他们自然安定。许梦龙与蔡清还怕手下时间长了忍耐不住,生出事端,悄悄派人到辽北等地买了几十名窑姐回来。”
众女很多从常富贵的不自然上已经想到会是这么回事,但是听他讲出来还是觉得脸上发热。孟飞龙却是神态平静,道:“人有七情六欲,这也十分平常。”
常富贵很欣慰地样子,道:“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许、蔡两位九龙会里待过,对笼络手下很是有一套办法。”
孟飞龙道:“程虎、程凤那里怎么样?”
常富贵道:“他们手下全是一伙半大的孩子,管起来要比另外两处省心地多。不过程虎兄妹也是想了些办法的,他们把许、蔡自收自救的办法学了去,不让手下太得闲了,另外他们也放松了对两堂男女间往来的约束,男男女女在了一起,乱在其中,乱不到其外。”
孟飞龙放心了,道:“本来我对这三处地方隐蔽一年是有信心地,现在看来,许梦龙、蔡清,还有程虎兄妹作的都很不错,隐藏的时间还可以更长一些,这对我们顺时应变极有好处。”孟飞龙望了堂富贵道:“常叔,你让人告诉许梦龙、蔡清及程家兄妹,就说我说的,山上弟兄每人每天发银一两。”
常富贵与众女都没有明白孟飞龙意思,随后大家便想,孟飞龙是要用金钱买得人心安定了。却听孟飞龙又道:“但是不发现银,只发纸据,每到半年一兑现。到时候不以人头,只凭每人手中的纸据为证。”
方子箐首先明白过来,笑道:“飞龙你好坏,你要把手下教成吃喝嫖赌无恶来作的流氓了。”
孟飞龙笑着道:“常叔不妨把话对他们几个说得再明白一些,只要是对稳定安全有利,就让他们放心去做好了。”
常富贵笑道:“老奴明白少主的意思了,一定把话带到。”
孟飞龙象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刚才不是讲玉庆找到你了吗?他说什么了?”
常富贵道:“玉庆可以说是一门心思全放在少主身上。他现在每天里不停地跑北平下江南,与各处官宦多有往来,明着是为了玉家生意,我看他对商场的利益看得很淡,各种消息却打听来不少。”
众女马上感了兴趣,百里冰道:“都打听来些什么?快说来听听。”
常富贵道:“玉庆打听来的消息多是道听途说,有的更是只言片语,作不得行事的凭据,我只是说说,大家听听就是。”
孟飞龙与众女一起点头,这个自然。
常富贵便道:“玉庆的消息多而散,我把它们往一起拢了拢,大体分有朝廷、藩王和百姓几方面。朝廷中朱允文登基之后,文臣的地位有了很大提高,特别是飞龙的两位把兄,极得朱允文重用。玉庆听人讲,现在朱允文的种种举动多半是出于两人的主张。在武臣方面就要差得多,大家多是新政的受害者,对朱允文的作法很有看法,但都是私下里议论,敢怒而不敢言。比较起来,得朱允文赏识的只有李景隆与徐辉祖两人。”
“徐辉祖?”这让孟飞龙很吃一惊。这位中山王之后,智谋韬略均高人一筹,这让孟飞龙很是担忧。
常富贵点头道:“这位小王爷为人处事很是让人琢磨不透。他一边与燕王及王妃走得很近,一边却又极力讨好朱允文。听玉庆讲,朝廷中许多人私下说,他是在把从妹妹那里得来的燕王消息报告给朱允文,以讨得新皇的欢心。”
孟飞龙面上轻笑,心里暗道:“以燕王妃的精明,岂能让人套了消息去?只怕谁被利用都很难讲了。”
常富贵道:“朝廷中有价值的消息也就这么多。自从周王被拿之后,朱允文更是全力将自己地亲信安排在各处藩王身边,搞得各位王爷人人自危。胆小的便行动谨慎起来,有些不服气地相互之间书信来往频繁,只是信中说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了。”
孟飞龙点头道:“看似平凡,却酝酿着不凡,这对我们不是坏消息。”
常富贵苦笑了道:“下来的消息只怕对我们很不利。自从朱允文许多新政出来之后,他在百姓中的口碑极佳,许多人说起他都是感恩带德的一样。”
孟飞龙偷眼望了一旁的秦雪情,她低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其他众女却一起惊道:“怎么会这样了?”
常富贵道:“朱允文作了皇帝之后,确实为百姓作了几件好事。首先就是宽刑省狱。朱允文认为其祖父朱元璋刚猛治国,下面又变本加厉,法外用刑情况严重,其实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朱允文即位仅一个多月,便下诏全国行宽政、平反冤狱。洪武时期的一些冤假错案得到了纠正,一大批无辜的官吏与百姓得以恢复自由,被发配远方的人也得以回到家乡。据玉庆讲,现在朝廷各地监狱中的罪犯不及洪武朝的三分之一。凭心而论,朱允文的这一策略还是很得人心地。”
大家一起点头,有人便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常富贵又道:“朱允文下来作的一件让百姓开心的事,便是减轻赋税。据听人讲,朱允文已经有意减轻江浙地区的田赋。”
孟飞龙轻轻点头,道:“江浙地区的田赋明显重于其他地方,这是因为朱元璋憎恨这里的乡绅当年依附张士诚而采取的惩治措施。另外,朱元璋特意规定江浙人不许担任户部的职位,目的在于防止江浙人偏袒家乡。如果朱允文能改变这一切,不失为大快民心的举动。”
常富贵道:“玉庆大致上也就说了这么多。另外,他曾特意对我提起,他这一次在北平见到了问心剑阁的姜雪婷。”
第四卷 暗流涌动 第五章 静观其变9
听说见到了姜雪婷,一家人全都惊得动容,便是低头不语地秦雪情也露出关切地神情。
常富贵道:“玉庆与姜雪婷很熟的,先前也听说姜雪婷为了保护老爷们的坟墓与官兵血战的事情,但是后来她人便失踪了,这次能在北平见到她玉庆也很吃惊。也算他乡遇故知了,两人见面都很激动。”
秦雪情问道:“雪婷说了什么没有?她人怎么样?”
常富贵道:“听玉庆讲,雪婷姑娘人极憔悴,神情中也很忧伤,似乎并不愿说话。”
秦雪情暗然伤情地深垂下头,再也一言不发。常富贵望了孟飞龙道:“雪婷姑娘曾向玉庆打听你的下落,玉庆虽然很为难,还是对她说,不清楚你们去了那里。”
孟飞龙问道:“姜雪婷讲她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常富贵道:“玉庆安慰了雪婷姑娘一番,曾向她问起过今后的打算,雪婷姑娘说她准备到辽北去看一看的。”
孟飞龙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又欠下一笔风流债,而祖父与父亲的棺木很显然是姜雪婷移走保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