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地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就大步冲出了门。
自从下午接到关意晟的电话后,林朝澍就有些心神不宁。她极力压下这些莫名的情绪,将之抛诸脑后。晚上,她还有一场相亲,一切已是开弓箭,没有回头路。
这不是她第一次相亲。前前后后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五场。最开始,赵如平介绍的人还算是在林朝澍的预料之中,自身条件也都不错,只是家里没什么根基。跟他们吃过一两次饭之后便没有下文,或者说,他们听林朝澍说女儿“很可能携带了父亲那边的某种遗传病的基因”之后,都消失了。其实,林朝澍也不能肯定一一将来一定会生病,但她不能不为那一天做准备,同样,未来要和她一起生活的人,也应该了解这一点,并且真心愿意与她一起面对。林朝澍知道这些人也不是真的不介意她有个女儿,不过是看在高家的份上,就当做为了更好的未来做一次高风险的投资,一旦发现风险已经不可控,再高的获利预期都不能冲抵,便纷纷果断放弃。
今天的相亲对象听说是赵如平嫂子家亲戚的儿子,28岁,美籍华人,政治世家,前两年才回国创业。林朝澍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这样的条件,于她而言并不合适,只是出于礼貌不好拒绝而已。
去赴约的路上,林朝澍终于遭遇了回北京后的第一场车祸。她不熟路,导航指路不及时,加上她有点儿心不在焉,变道太突然造成了侧面擦撞。车撞得被拖去修理了,手机也砸坏了,幸而人没事。等事情处理完毕,她才意识到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林朝澍没有料到自己迟到快一个小时,对方仍是安之若素地等在那儿,同样,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熟人,眼前这张年轻俊朗的脸,正笑得白牙闪闪,整个人灿烂得都有些晃眼,居然是她第一次做同声传译的时候认识的吴朗。后来,吴朗的公司也请她做过几次同声传译。
吴朗俏皮地笑着对林朝澍说:“这算不算惊喜?”
林朝澍有些无措地回应:“你知道是我?”
“开始还不太确定。我听家里的长辈提起你的名字。我想,会不会就是你呢?于是,我就自告奋勇咯!后来,拿到你的电话号码,我才肯定没弄错人。”
“不好意思,我…”林朝澍赧然,她连相亲对象的名字都没怎么注意。
“噢,Dontbe!这样正好,我们就当重新认识一次。林朝澍,我叫吴朗,我很喜欢你,我想追你。”吴朗身体微微倾向林朝澍,笑意温柔,诚意满溢,神情坦荡。
林朝澍还没有遇过这样直接的人。回想两人的几番接触,她实在想不起来他对她暗生情愫的缘由。眼前这个人气质干净、温暖,整个人都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力量,对于林朝澍来说,就像是天堂伸下的一只手。只是,他太好,好得不像能真实存在于她的世界之中。
她笑得有些苦涩,正色道:“谢谢你。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女儿,而且,她因为遗传上的原因,将来很可能会患重病。”
“Jane,你一直都是这样吓跑追求者吗?这的确不是小事,不过,如果两个人一起面对,会比一个人容易得多,对吗?”
第30章一夜狂风雨
“有时候,只是不愿意认输而已,然而这样的开头并不说明结局的不纯粹。”——林朝澍
吴朗是一个相处起来令人觉得如沐春风的人,虽然一开始他就挑明了自己的目的,却能让林朝澍不会觉得太尴尬。他很懂得什么时候让自己迷人,什么时候又让自己无害而亲切。
将林朝澍送回到家属大院的门口,吴朗绅士地先下车来帮她开门,让基本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的林朝澍很有些不习惯。整晚她都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就像是你常常经过橱窗见到的那枚最完美的钻戒突然被人送到了面前,她却踯躅不前,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接过。这样的一个人明明就是她相亲的目的,到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她只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置之不理。
林朝澍目送吴朗的车离开才转身往院内走。突然右侧方有一辆车对着她的方向闪起了远光灯,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灯光熄灭后,她有些迟疑又有些心惊地看过去,一个高大的男人双手插袋,挺直地站在车边。两人远远地对视着,男人慢慢地走出了暗影,来到路灯的清冷灯光下,他明明穿得很单薄,林朝澍却觉得他背后似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暗火,把这微寒的初春的夜晚烘烤得令人有些窒息。
眼见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自己的面前,林朝澍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挺直了背。
“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关意晟停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杯在溢出边缘的水,水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其实内里已经拉扯紧绷到了极致。
林朝澍摇摇头,眼睛看向别处,说:“没什么值得特别和你说的。”
关意晟没说话。夜风渐起,从他背后的方向吹来,扬起他已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眉目间的神情。
“真的,我不觉得我有向你报告交友状况的必要。就像,你也不必告诉我方琼是谁。”林朝澍撩开嘴角被风吹散的头发,看了一眼对方。
“啊,方琼…你听说了什么?…所以,都是因为她?其实,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来问我。”关意晟听到方琼的名字,眼光忽而一闪。
这话说得状似没头没尾,但林朝澍明白,他都知道了。
“不是,当然不是。”林朝澍有浓浓的无力感,“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这样挺好。又何必把它搅乱?”
关意晟的眼光在她的脸上逡巡,尽量语气轻柔地解释:“方琼的事情,是在遇见你之前,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会处理妥当。”
林朝澍叹了一口气:“我说了,这跟我没有关系。那天你问过我,你是不是还有机会。当时,我没有回答你,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什么。由头至尾,我的态度都没有变过,也不会改变。”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医院?如果像你说的,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是,你何必管我是死是活。有必要半夜三更赶到医院守我一宿吗?”关意晟轻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我只是不想内疚。万一你真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而出了差错…我做不到那么冷血。”
“内疚?就只是内疚?我要你去表现你的内疚干什么?如果我真的因为你有什么意外,是不是你也会因为内疚把自己赔给我?”关意晟一头乱发,抚也抚不平,人渐渐暴躁起来。
在风里站久了,林朝澍每根头发丝上都沾上了寒意,不断轻拂到她的脸上,令她心浮气躁,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我已经无话可说。真的,关意,我们真的没必要让场面变得这样难看,每次见面都说一样的话。之前六年,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回来过,不可以吗?”说完,她转身欲往里走,只是,刚刚才迈出一步,便被人拉住了手臂。
“不可以!”关意晟说得斩钉截铁,圈着她的手臂不放,“你怎么知道我这六年怎么过的?什么又叫做过得好?”林朝澍正想用劲儿挣脱,察觉到有人声渐行渐近,正是往家属大院的方向来。她也顾不上推开关意晟,急急地拉着他往旁边大树的阴影下走,躲在了关意晟的车后。
关意晟不明其中缘故,又正在气头上,哪里愿意好好配合,站定之后满头雾水,忍不住就要开口问她。林朝澍连忙踮起脚尖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听来人的动静。这时,关意晟也听到附近的声响,才明白她的躲避所为何事。这举动本是火上浇油,但是,她突然离得自己这么近,微凉纤长的手恰恰贴在他的唇上,鼻尖的气味与身体的感觉抓住了他所有的心神,让他突然间像是哑了火的枪,只想好好感受这一刻的温存,情不自禁地就势一把搂住她的腰,抱了个满怀。林朝澍愣住了,随即闷声挣扎。
“别动,不然我不知道能不能管住我的嘴…”关意晟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双关语。林朝澍满脸羞红,又无可奈何。
“关意晟!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等路人一走远,她便压着声音呵斥他。
关意晟被猛地推开,从云端跌落凡尘,恼得咬着牙吼她:“我就这么不能见人?别人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你送回家,站在大门口跟你眉来眼去。我呢?我就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眼巴巴地等你一晚上。怎么?你现在喜欢那种假洋鬼子?那又何必回国?美国一大把这种货色。”他已经气得口不择言,“林朝澍,你到底要把我踩得多低你才甘心?你喂颗糖给我,哄哄我,然后背地里麻利地换了工作,到处认识新的男人…难道我是洪水猛兽?还是我身上有病菌?你就能确定一个你一无所知的男人,就一定会比我更好,更适合你?”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失去控制。林朝澍隐约能听见远处有狗吠与之相和,临街的家属楼也好像推开了几扇窗。她急得转身即走。关意晟反应不慢,一手拽住她,一手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对她说:“如果你想在这里演免费的琼瑶剧,尽管下车。”然后,利落地关上了车门。
林朝澍站在关意晟公寓的玄关,进,不想,退,不得。几乎每一次的正面交锋,她都是落尽下风,关意晟总能找出她的软肋,让她莫名其妙就陷入原本避之不得的雷区。
北京早已停止供暖,但关意晟的房内温度不低,林朝澍在冷风里站久了,被这干燥温暖的空气一包围,刺激得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涕泪齐流,眼睛鼻头都成了粉色一团。
关意晟卷起袖子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的时候见林朝澍狼狈的样子,原本高涨的怒焰顿时矮了不少:“进来吧!人都来了,犟在那儿有意思吗?”
林朝澍默默地从包里翻出纸巾擦脸,内心懊恼不已。这几个喷嚏打下来,自己端着的气势突然就没了,场面变得家常温馨起来。她相信,自己顶着这样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站在门口,看起来不是表明立场,而更像是在撒娇。她果断地踏入“狼穴”,径直走到电话机旁,先跟外婆报了平安。
“你手机怎么了?我打了一晚上打不通。”关意晟的语气软了许多。
“在车里滑下来,砸坏了。”林朝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生姜的辣味和蜂蜜绵厚的甜搭配得刚好。
“那你车呢?”火遮眼的劲头过去,关意晟才觉得不对劲。她明明有车,为什么会让人送回来?
“撞了。”
关意晟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林朝澍,没见到什么明显的伤口,她的脸色还算正常。其实,在林朝澍家门口蹲了一晚的关意晟,本来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也告诉自己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和她沟通,问清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他看到林朝澍与另外一个男子相携而归的场面,自控力和理智就不翼而飞。如果不是这一路车程的冷风冷静了自己的神经,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傻事,说什么傻话。说实话,林朝澍于他,那就是最致命的生化武器,甚至不需任何触媒,无条件触发。
“小雨,你这一招棋是臭棋。你明白吗?”关意晟站起来,走向落地窗,刷地拉开窗帘,外面是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他回首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朝澍,“之前,我相信了你的说辞。或者说,在你的那番话里的确有你的真心,让我没办法辨别真假。可是,我现在已经能肯定,你对我还有感觉。”
林朝澍看着他的背影,急切地想找出最犀利的话来反驳,却只是语塞,同时,一股热从五脏六腑慢慢地烧了起来,她感觉到鼻息重而热,手心发烫,身体软得快撑不住自己的坐姿。
关意晟从窗边都回来,直接坐在林朝澍对面的茶几面上,忍住内心的得意:“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直接忽视就好了。但你不是,你有顾忌,缩手缩脚,甚至还对我使出缓兵之计,想趁我不在的时候急着彻底躲开我。躲什么呢?与其说你是在躲我,不如说你是在躲你自己。”
林朝澍垂头,不言不语,握着水杯的手有些颤抖。关意晟觉着她这样抵死不认的样子真有些可爱,伸手拿过杯子放在茶几上,手指划过她粉扑扑透着嫣红的脸颊,流连在她白玉般的小耳垂上。关意晟已经做好了被挥开的准备,不料她只是轻颤,微微地缩了一下身体,他禁不住靠得更近,俯身下望,隐隐见到她领口的肌肤都是一片浅浅的绯色,嘴唇更是艳红欲滴。他霎时间神腾魂飞,情难自已,试探地印上了她的唇。然而她香唇微启,却是根本没有设防,身体更软软地往身后的沙发上倒去。关意晟来不及细想,她难得的顺从和配合激得他柔情满怀,本能接管理智,只想一直沉溺下去。
第三十一碎红无数
“我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有缘由和答案,只是看你是不是真的想知道而已。”——关意晟
这是一个吻,又不只是一个吻。它令关意晟的大脑出现了最纯粹的空白,引出他更多的渴望与欲,想要更贴近,更深入,瓦解身下这个女人所有的防备,填满他此时此刻才体认到的经年的深层的空虚,是只有她——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能够解的渴。他昏沉地想,原来这些年来,自己的身体远比自己看得清楚,不是不会火热,而是一直等不来那个点火的人。
第31章一夜狂风雨
关意晟喘着气放开女人的唇,转而轻轻啄吻她的下巴,用舌尖感受她颈间动脉急速的鼓动,听她用黯哑无力的声音细碎地呢喃着“不要”,手却是软软地搭在他的肩头,这欲拒还迎娇弱不胜的姿态彻底击溃了他的神智,他的手缓慢地却坚定地往林朝澍的腰间探去,摸了一手的滑腻,女人惊得一抖,手从他肩头滑下,捉住他放肆的手,乞求般地低喊:“关意,别…真的…停住…”
关意晟腕间反转,握住她的手,这才觉得不对,她手心里热得就像被火灼伤过,他又深入她衣间,手掌触及的地方均是一片火烫,刚才他色令智昏,还以为林朝澍只是情动。他看向她的脸,只见她眼皮半闭,眼角还挂着一滴圆滚滚的泪珠,面上是异样地潮红,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果然也是热力逼人。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