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在一起玩儿,磕磕碰碰难免。”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是整个场面还是慢慢地冷了下来。
正好刘主任脸色有些难看地走了进来,林朝澍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对她说:“刘主任,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冰袋?”
刘主任忙不迭地点点头:“要不,带着孩子过去我们的休息室处理一下吧。”
林朝澍也觉得这样更好,于是抱着女儿跟在她身后。这样的情况,林朝澍不是第一次遇见,带着林一一去临终儿童关怀中心的时候,也遇到过好几个被病痛折磨得性格古怪的孩子。那时候,即便一一还小,林朝澍也试着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过这些孩子的特殊状况。林一一似懂非懂,但是她之后表现得很有风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明白了,还是忘性大。林朝澍知道林一一哭过也就算了,只是这么一闹,其他的家长们心里怎么想就很难说了。
林朝澍见过很多人对待特殊人群的态度,仿佛他们是非人类的,身上满是病菌,代表着危险,自己都不愿意接触,更别说告诉孩子如何与他们相处。甚至是一些做着慈善举动的人,他们也是用俯视与轻蔑地态度看着这些活生生的生命。这样的姿态总是能轻易地唤起林朝澍心里深埋的沉重与不安。今天来这里的家长多少是怀着一颗善意的心。只是,不是每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或是了解将会遇到怎样的情形。
林朝澍把一一放在腿上,用冰袋轻轻按压在红肿的地方。刘主任在一旁又是抱歉,又是殷勤地询问她们是不是还需要什么。正尴尬时,走近来几个人,刘主任顿了顿,马上迎了上去:“啊…冯董,您好!您今天怎么过来了?这里…去我办公室里坐一坐吧。”
林朝澍也跟着刘主任的身影看过去,一位身材纤细高挑的**人,看起来应该有些年纪了,但是她留着斜分的经典BOBO发型,穿深蓝色中性西装,拎着一个白色的Birkin包,完全就是时尚街拍中的人物。
这个人,她是见过的。上个星期,顾西带着她们这组人去一个高级会所做了一个项目推介会,受邀的人不过四五个,这位冯董冯月华就在其中。那时候,林朝澍对这位带着法式优雅时尚的女性很是欣赏,到了这个年纪仍然能如此让人赏心悦目的人,该是有多大的克制力与执行力。
只是,今天再遇上她,除了意外之外,林朝澍心里多了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冯月华是华越集团的董事长,关意晟是华越的总经理,他们的眉目轮廓有着重重叠叠的痕迹。如果冯月华不是关意晟的母亲,至少也是至亲。
此地不宜久留,林朝澍当即抱着一一站起来,冲着众人胡乱点点头,准备从一侧离开。不料,此时冯月华却出声了:“林小姐,我们之前好像见过一面,你是西敏的人,对吗?”
林朝澍一愣,只好停住脚步,一脸抱歉与讶异地说:“啊,冯董您好!不好意思,我女儿出了点儿小状况,一时没留意。”
冯月华笑笑说:“没关系。孩子还好吗?如果需要进一步的检查,你可以联络我的助理胡小姐。”此时,一直站在她身旁的一位干练的女性递过来一张名片。
林朝澍心里觉得有些古怪。冯月华看起来跟悦宝关系匪浅,不是出资人就是管理方。一一只是撞了额头,并不是什么大事,哪里需要这么大一尊菩萨来处理。
不过,她也不愿意深想,早早脱身才是正道,于是放下一一,礼貌地接过名片说:“她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谢谢您关心了。您忙,我先告辞了。”隔了几秒,她又拉拉一一的手说:“一一,跟奶奶说再见。”
林一一脸上泪痕犹在,但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她扬起笑脸甜甜地对冯月华说:“漂亮奶奶再见!”
被这么个可爱的小娃灌甜言蜜语,于冯月华来说显然是很少的经验,她一直礼貌疏离的微笑突然出现了裂痕,受用地真心笑了起来。
林朝澍冲她点点头,牵着一一往外走。听到背后传来冰冷的语调:“刘主任,我们去你办公室谈一谈吧。”然后是刘主任低低嚅喏的应答,以及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林一一扭头过去看,林朝澍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低头笑着问她:“一一还疼吗?”小丫头转而仰起头,眼里闪着亮光:“妈妈,我觉得我需要吃糖,太疼了!”
林朝澍哭笑不得,作势瞪了一眼女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晚上,一一睡着了,林朝澍侧身躺在她旁边,查看女儿额头上已经不太明显的青痕,伸手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的水痕。往常,这样的时刻总是能让林朝澍心里空净澄明。可今晚,她怎么也压抑不住内心翻滚的不安。
如果是过去,她一定会连夜收拾细软,赶快带着一一离开这个充满了未知可能的城市。只是,这小半年过去,她居然慢慢地纵容自己眷恋依赖。需要与被需要,安定与接纳,种种复杂感受就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紧紧困住了她,即使内心的不安已经铺天盖地,却仍然想埋头做一只鸵鸟。
第13章雾失楼台
“把明天都想透了,看透了的人,其实才是这世界上最绝望的人。”——关意晟
冯月华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神色淡漠,看不出端倪,只是把玩尾指上的古董蓝宝石戒指。刘英,也就是康复中心的负责人刘主任,跟在冯月华的助理之后走进来,笑容早就垮了,见冯月华冷冰冰的神态,心知不好,犹疑地站在办公桌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敢先开口。
冯月华微微抬了抬下巴,胡助理随即拿出一张印有华越集团抬头的文件递给刘英。刘英接过来一看,是以自己名义写的一封辞职信。胡助理又递过来一支笔,刘英怔忪间不知该如何反应。突然听到冯月华没有起伏情绪的声音响起:“签了吧。我不想再说什么。”
刘英这才如梦初醒。她跟随冯月华多年,曾经也是她身边最受信任的助理,知道此时她表现得越冷静,内心越恼怒。刘英没想过她们之间会有这天。冯月华待他虽然称不上亲厚,但是至少有一份相互的尊重与信任在。五年前,当她因为身体原因提出辞职的时候,冯月华把这间华越出资建立的康复中心交给她打理,算是给她一个修养的地方,也为她养老铺了路。如果不是自己儿子挪了公款炒股,为了填这个洞,刘英不得不从悦宝的账户上下手,她想,她应该能安安乐乐地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现在,冯月华只是让她主动辞职,而不是从明面上来追究,已经让她异常感谢。
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刘英把辞职信放在桌上,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便干脆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冯月华盯着刘英的背影,刚才的冰冷慢慢褪去,渐渐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她不是没有想过报警处理,只是这一记耳光是狠狠地抽在了向来自傲有识人之明的自己脸上,捅了出去,最难看的还是她。不过,虽然台面上不能动手,不代表冯月华就此咽下这团浓痰。刘英儿子挪用公款的证据和举报信,已经送了出去,检察院那边也已立案,相信很快就会有交代。知道底细的人,当然会明白其中厉害,杀鸡儆猴。不知就里的外人看来,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善待旧人。
这样的一番处置,对冯月华来说是驾轻就熟。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关系,这种小事,居然就让她动了真怒,甚至亲自过来处理,而过后则是一阵一阵的疲惫涌上来。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疲惫里,她想到了先前遇到的那个小女娃,眉眼真是漂亮,还难得的口齿伶俐,给大人灌起迷魂汤来毫不手软。这个孩子,不知怎么就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关意群。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药,但她却像是有了最强的抗药性。
冯月华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见到胡助理站在门边眼观鼻鼻观心,莫名其妙地就叹了口气。“你去问问关总身边的赵卓,看看关总明天晚上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空出来。”
胡助理应了一声,马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关意晟的秘书赵卓。挂了电话之后,她态度恭敬地说:“冯董,已经安排好了。”
冯月华点点头,没有说话,缓缓起身,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扬着下巴,依旧是一副女王姿态地走出了这扇门。
周一早上,赵卓把当天的行程更新发到关意晟的邮箱,又当面确认了一次。关意晟看着手机里的行程表,疑惑地抬头看着赵卓:“我记得晚上约了鼎盛的李总。”赵卓声音平稳地答道:“冯董昨天通知我要把您今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我已经打电话跟李总另约了周三晚上。”
关意晟低眉敛目,点了点头。赵卓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便退了出去。
晚上,关意晟到自家老宅的时候已近八点。他走进客厅,不意外地见到方琼,她和自己的母亲看起来聊得很愉快,而自己的父亲关孟河则坐在另外一边的沙发上,自顾自喝茶看报纸。
冯月华看见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大概是碍于还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是笑着对方琼说:“有人来晚了,道歉的事情得让他自己来。我们先吃饭吧。”方琼含笑看了关意晟一眼,带着点儿撒娇的语气帮关意晟开脱:“您说,是不是我刚才问题太多,您嫌我烦了?连多聊一会儿也不行?”冯月华只笑不答,拍拍方琼的背,率先往餐厅走去。关孟河也放下报纸,像是刚刚才见到方琼一样,招呼她和关意晟一起过去吃饭。
有方琼在,自然不会有冷场。更不要说还有冯月华难得的热情,以及关意晟一贯的绅士做派。只有关孟河,坚持食不语寝不言,自成一格。
吃完晚饭,关孟河跟客人打了声招呼就去二楼书房了。冯月华领着方琼和关意晟去了茶室。冯月华虽然生在法国,回国后又一直呆在北京,但是她的母亲是广东人,家里一直有喝功夫茶的传统,所以装修这栋房子的时候,她特地在一楼单辟了一间正对花园的茶室。
冯月华洗茶烫杯的手势分外优雅,就算是关意晟这么多年已经看得习惯了,都难免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就不要说方琼了。
一时之间,三人无语,只有水声茶香,雾气袅袅。方琼捧起茶杯,也学着身旁二位细细品味。冯月华又斟了一轮茶,才用着闲聊的语气开口:“前两天高礼秋过来送了张帖子,下个月他爸爸五十五岁生日。我说哪有这么早就发帖子的,他说是怕正赶上过年,大家有其他安排。这倒是个稳妥的人。方琼,我想他应该也给你们家送了帖子吧?”
方琼点点头:“可不是。我爸收到帖子也跟您说了差不多的话呢。这两年,高家的超市真是全国开花,可见不是普通人。不过,您也有个好儿子啊。”
冯月华看着关意晟,不无得意,却叹了口气:“唉,能干又怎么样?做妈妈的,想的还是他能过得好。看看高礼秋,一边儿开店,一边儿结婚生子,那才真是好孩子。”
方琼听冯月华语意如此明白,忍不住飞快瞄了一眼身旁一直专心品茶的男人,心里揣测冯月华的用意,越想越心跳如鼓。只是男人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让她的期待中掺杂了不安。
关意晟的沉默,冯月华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安抚地对方琼笑了笑:“这个生日宴,你父母都会出席吗?我倒是好久没见他们了。”方琼稍稍愣了两秒,马上明白过来:“会的。”
冯月华满意地笑笑,抬起手腕看看表,柔声对关意晟说:“我是老人家,经不得熬了。你陪方琼再坐会儿吧。”关意晟点点头,起身送冯月华:“您放心去休息吧,我会送方小姐回家的。”冯月华走到门口就止住了儿子,又回头冲方琼笑了笑,就自己上楼了。
关意晟站在门口目送母亲,旋即回身对方琼说:“方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吧。”饶是刚才冯月华给她心里的火添了一大把柴薪,也禁不住这绵绵冷水泼下来。不冷不热的态度,不赞同也不反对,方琼心里因他而蔓生出的无数细枝,一下一下的扫着她的心,每一条都向着他的方向,却被无形的屏障硬生生挡开。
第14章月迷津渡
“有时候,明明已经认命,躬身臣服,但老天仍旧不满意。”——林朝澍
拿着杯子风风火火地冲进茶水间,正好顾西从里面出来,她堪堪收住脚,要再慢一点儿,顾西手里那杯咖啡就得全泼他身上了。Sarah顾不上跟老板道歉,先仔细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咖啡渍。顾西不以为意,侧身而过,走了两步远,又转回头来丢下一句:“嗯,今天穿得挺漂亮。”
半个人已经踏进了房间,听见他这句话,身形一顿,也不知道是该表示感谢,还是干脆当作没听见,心里则暗暗唾弃:“切,都结婚了,还老撩拨剩女们。”昨天下班前,大家都收到了行政部发出的邮件,通知今天公司集体聚餐,希望大家能正装出席,“女同事以裙装为宜”。她当时就跟林朝澍抱怨,这大冬天的,穿什么裙子啊,穿得再漂亮也就是个帝企鹅。
绕过门口的大冰箱,走到咖啡机前面,Sarah这才发现林朝澍也在茶水间里,黑色高领长袖及膝毛呢裙,黑丝袜,黑色高跟鞋,再加上一张神色难辨的雪白小脸,完全是刚刚参加完葬礼的模样。Sarah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粉色的粗呢直筒裙,难怪刚才老板夸自己漂亮啊,跟这位比起来,她的确穿得算喜庆。
“想什么呢?”Sarah端着咖啡走到林朝澍身边,“刚才老板跟你说什么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林朝澍闻声转过头,见是她,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就是跟我说了说工作。”说完,认真地打量Sarah,语气诚恳地说:“你穿这个颜色真好看。”
故作得意地拨了拨落到胸前的长卷发,骄傲地说:“姐姐我平时那是心存慈悲,轻易不能出手,不然伤亡太惨重。”斜着眼看见林朝澍咬着唇要笑不笑的样子,脸色和缓多了,自己也笑了,指着她说:“你看看你,一身黑色,还包得密不透风。”说话间,降低了音量凑过来:“你看见市场部的莺莺燕燕了没?外套里面都是深V啊!人家把大杀器都给搬出来了。你这简直就是不战而逃!你知不知道,今天可…”
话还没说完,一阵香风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