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前提必须真的是只是小说,没有漫长的烟火岁月要去面对,只要有爱情就好了。因为小说只需要爱情,不需要人生。可是,现实中呢?两个人若要白头到老,将爱情的寿命延长,再延长,让彼此都能幸福地生活一辈子,相爱只是很基础的一部分,只是前提而已。相爱之后呢?忍耐、宽容、以及彼此对于自己性格的逐步调整,以至于彼此达到和谐都是更重要的存在。
在这一刻,尽管苏婉儿知道叶瑾之就是银座八楼那一位,算作她的恩人,也算是她心仪的男人。可身处这样不明不白的时刻,听到这样近乎无理的表白。苏婉儿除了瞬间的激动,更多的是烦躁。
她甩开他的手,也顾不得去擦他留在唇边的温柔,冷冷地反驳:“四少也至于无赖成这样么?”
“随你怎么说。”叶瑾之语气淡然冷漠,脸上的神色疏离得很,如同他们在深宁初见,在许仲霖的订婚宴上偶尔的视线交时那样,一瞬间一光年之感。
苏婉儿也不想在他这件事上阴谋阳谋地计算什么,这样彼此都很累。何况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已然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已然证实他便是银座八楼那一位,也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
如今的她已不是当年初入陈家,感觉满心凉寒、危机四伏的女孩子。陈家人、叶家人以及一些朋友以一种不言诉,却默默行动的方式在爱护着她。何况,玲子那一句“你要好好幸福”还在耳畔。
是的,自己有可以幸福的理由与条件,为什么要辜负?又为什么要爱自己的人失望呢?
今天,在父兄走后,苏婉儿独自站在窗边看远处的灯火辉煌,将自己与叶瑾之的来来去去都思量了。最后的决定是直接问他要一句答案,一个真诚的绝对。
所以,她等他,也想他。想到之前那样平和的相处,不由得就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可如今,这样的暧昧缠绵,他却还是没有真正地回答。
也许,对于男人来说,那已经算是很明确的回答了。可是,对于来说,这样的回答,尤其是反问式的回答太模棱两可。
这就是区别,世间再聪明的男女,都可能这样犯错,并且彼此不自知,于是就误会百出。
与人对战,是耗费心力的事,尤其是相爱的两个人的对战,就是彼此折磨。这一刻,知道他心中有的苏婉儿在看到他转身的刹那,早就不想与他对战,伤敌八百,自伤一千。所以,不由得轻叹一声,说:“瑾之,我只是想听到让我安心的答案而已。毕竟,我不喜欢悬而未决的处境,太折磨人。我也没有太多的与精力去耗费。”
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做没有结果的事,不喜欢耗费去做没有意义的举动。即便她如何爱叶瑾之,即便可以为叶瑾之舍弃性命,却如果跟他是没有结果的,那么,她希望此刻就能收手,从此后,山高水远,不再牵挂。
对于一旦爱了,就全情投入的人,不得不担心无望的纠缠,以后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她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即便诸多事情表明,这个答案昭然若揭。她也要从他口中听到。
然而,很遗憾的是叶瑾之听到她的话,只是脚步略微一顿,继而还是伸手拉开门离去。
苏婉儿坐在床上,什么都没再说,只静静看着那扇门,等待他再度回来。然而,他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她感觉很疲累,轻轻躺下,沉沉入睡,他也没有回来。
也许以为他那样柔情的疼爱,这么一个绝对,是一定会给她的。可是,他的反应大出意料。苏婉儿觉得很挫败,很伤心,睡得极不安稳。
所以,当他再度进来时,她便倏然醒了。跟先前一样,她没有动。他却没当她睡着。他说:“小乔,我听呼吸就知道你没睡。”
苏婉儿不回答,心里还是恼他:你知道又样,你洞察了我全部的情绪又样。可是你永远不知道,我心里有一个底线,一旦超越这个承受的底线,就是任何事都再难回转。
“刚跟人谈事,这才结束,所以来迟了。”他说,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苏婉儿不语,依旧躺着。
“我当时出去,就想立刻进来,但事情紧急,所以,等谈完才进来。”叶瑾之急急解释,语气十分不自在。这男人怕是很少跟人解释吧。苏婉儿心里的伤心与郁闷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却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尴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所以,只得沉默,闭着眼睛。
“小乔,我——”他喊一声,像是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苏婉儿依旧不答话,只等他往下说,等了许久,都快没耐心了。才等来叶四少一句结结巴巴的“小乔,对不起”。
这是哪门子的语言?苏婉儿疑窦丛生。暗想:莫不是这家伙要对她说啥“还卿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陈词滥调,来一个文艺的分手。
好吧,忍耐,等待,看叶四少今天到底要如何。所以,她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却是感觉他近了,气息就在周遭流转,那呼吸不太均匀,有低低的喘息。
这人越靠越近,到底要做啥?苏婉儿的心骤然紧张,忽然,只听得他带起风声,一个吻印在她额上,随即是低低的一声“小乔,我爱你”。
那声音极快,极轻,像是叶四少羞于开口,却不得不开口说,如同一阵清风陡然拂过荷塘,引起轻微的轻颤。
苏婉儿只觉得浑身一颤,气息都紊乱。他却是落下那一吻,说出这一句如同惊雷的轻语,迅速闪到一旁。虽然并没有离去,但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手足无措,这样孩子气的举动,苏婉儿心里那一点点的气恼与哀伤全然没有了。她只觉得日光陡然铺满了房间,心里也暖暖的。
只不过,她依然没有动,不想让这男人太尴尬,总得给他一点缓和的时间与空间。
两人静默。片刻后,苏婉儿正在琢磨如何施施然醒来最为合适,却不料叶瑾之却是搬了椅子坐在床边,继续说:“小乔,我原本想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才来给你最好的花前月下,醉酒香浓。可是,人生意外很多,计划真是永远赶不上变化快,你身边忽然出现太多人,都对你虎视眈眈。所以,我只能这样,让你受苦。”
苏婉儿听这一段话,倒不是感动不感动问题,而是分析他这一段话,似乎在说他一直就知道她就是当年的苏小乔,而且一直知道她单身。
可是神奇的是这将近八年的时间,他从不曾在她生命里出现。她和大哥遇见那位公子哥那样压迫,歪曲事实,哥哥潜逃;她和爸爸被迫离开长安;她在深宁被人岌岌可危;她被迫回到陈家……
他在何处?是不知道,还是袖手旁观。苏婉儿想到他一直像是上帝一样站在云端俯视她这多灾多难的八年,陡然就纠结了:如果这样爱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让我哥哥有了八年的逃亡生涯?
“小乔,我知道你醒着。”叶瑾之说,忽然伸手来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睁开下。
这厮手法独到,让她不得不睁开眼。于是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因为没开灯),倒避免了看得清清楚楚的尴尬。
“小乔,谁都不要相信,安心等我。事情很顺利,就快结束这一场对局了。好不好?”叶瑾之还是捧着她的脸,缓缓地说,然后就以那样的姿势等待她的回答。
苏婉儿心里还是有些纠结,于是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一句:“你说你爱我,可是如果我,或者我的亲人有危险,你会袖手旁观么?”
“绝对不会。”叶瑾之斩钉截铁地回答。
苏婉儿没有说话,而是暗想前前后后,她所知道的,他倒是为自己做了不少事,都是十分有用的。刚刚他那一段话其实也并没有指明他就一定知道自己是苏小乔,即使是知道,也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自己不曾关注。她真的不相信当年自己那副清汤挂面的样子,又不够智慧,只是凭借本能的小聪明在做事,会让他这位据说眼界颇高的叶家四少另眼相看。或许是因为家族这一次联姻相遇,他才开始调查,赫然发现自己是当年银座八楼的那位女孩。
自己纠结个什么劲儿呢!再说他平常忙得几天几夜不睡觉是常事。即便知道一直就知道自己又样呢?
“你平时很忙,很忙。”苏婉儿感叹。其实这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宽慰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纠结。结果叶瑾之的理解就两样了,他以为苏婉儿这是在嫌弃他,立刻就回答:“忙完我手里的这一件,我们的工作就会交给别人了,那时,会有很多时间陪你的。”
苏婉儿一愣,随即才明了,他在告诉她不要纠结,他就要高升了,其实,这卫戍部队虽然危险,但军功容易拿,这些世家子弟,一旦在这里有了赫赫军功,升级到一定程度,总是要去任更高职务的。似乎上一次也听董小葵说过,大约过一阵,许仲霖就会去别的地方,她也要一并。
“嗯。你注意安全。”苏婉儿到这个份儿上,她一点都不纠结了,只是不好意思将自己说他很忙的原本意思说给他听,便这样顺着他的话回答。
“我知道。”叶瑾之还是捧着她的脸,又强调一遍:“那你,一定要等我。”
“好。此生,你不来,我便不老。”苏婉儿觉得这样的叶瑾之温暖而真实,于是笑从内心浮起。她主动搂住他的脖颈,说了这一句承诺。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讲情话,像是所有情窦初开的女子,不胜凉风的娇羞,即使这房间灯光只有昏黄的壁灯,根本照不见容颜,自然瞧不见彼此的内心,但她讲完之后还是习惯性地垂了眸。
这是一句这样浓烈的情话,是这样严肃而郑重的承诺。这一生,我等你,你不来了,我便不老去。如何不老?日本有句谚语:想要长命百岁,那就老去;想要青春不老,那便死去。
“不许说这个,你只需安心等着我就好,一切都交给我处理。”叶瑾之语气里略带斥责。
“好,那你刚说的话,我要再听一次。”苏婉儿嘟嘴撒娇。
“什么话?”叶瑾之狐疑。
“装吧,装吧。哼,你就不怕我真睡着了,你的判断失误,我什么都没听到么?”苏婉儿哼哼地说,拍开他的手,翻身到一旁。
叶瑾之听到这话,呵一笑,说:“小乔,我爱你。”这一次比上一次说得顺口多了。苏婉儿正要赞叹,他忽然就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灼热的吻。
这一次,不是猝然突袭让她陡然沉迷,也不是不讲道理蛮横的征服。这亲吻如同日升月落、云卷云舒,一切都那样自然。
他唇齿之间的气息像是清风过境,荷香十里,更像是霜落满天,佳酿沉醉。苏婉儿一时呆住,随即便有了生涩的回应,彼此唇齿交融,柔软甜蜜,便是更疯狂的肆虐,就这样缠绵不休,就这样醉下去。她一把抱住他,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去他的严清雅,去他的小三或者正房,去他的被小三还是横刀夺爱,去他的世俗偏见……。。
这一场亲吻,温柔起笔,疾风暴雨的肆虐,起承转合的缠绵悱恻,最终在乐章的最高潮,有打进来。于是清醒的两人近乎狼狈而尴尬。
“我——,我接电话。”叶瑾之放开她,却也不避讳,就在一旁接起。
苏婉儿只觉得舌头麻麻的,唇间还有他的气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有一种莫名的充盈与满足。不由得偷偷看他的轮廓,黄晕的灯光,他的剪影轮廓略微清瘦。
这人又瘦了,这人是自己一直思念的人,这人也爱着自己,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婉儿咬着唇看着他,内心柔软得流了泪。
叶瑾之则是静静听,最后说了一句:“这事报告给许队,我立刻就来。”
当时,天还黑着,他却又要投入工作中。苏婉儿心里泛起疼惜,他挂了电话转身向她告别,话还没出口,苏婉儿一下子就跳下床,扑抱住他。
“怎么了,华宝。”他低声问,将她整个搂起来,避免她光脚踩在冰凉的地上。
“你都没休息过。”她说,心里有担心、疼惜。这一生,她只对一直劳作不已的爸爸有过这样的担心。
“没事的,乖,我会让你跟我手牵手老去。”他说,那语气温柔,再不是那个清冷疏离的男子,他也说这样炙热的情话。
“我担心你。你要带着药。”她叮嘱,就是舍不得放开他。
他将她放到床上,低头轻吻她的唇一下,说:“傻丫头,你知道不?你被许二和那一群人骗了。”
“骗了?”苏婉儿隐约一些什么。
他耸耸肩,轻笑,说:“那一次车祸确实差点要了我的命,脑部震荡比较严重一点,但并没有积血。那是许二那家伙趁我昏迷自作主张跟那几个军医合谋的。实际上,我吃的这些药,都是治疗震荡的。那天,我听你说这事,我当即就震惊了,却不敢告诉你,怕跟你说了。你恼怒我骗你,从此之后,就不理我了。”他缓缓地说,然后将她塞到被子里去,理好被子。
“你不是宽慰我的吧?”苏婉儿还是有些不相信,虽然貌似许二很可能干这样的恶作剧,比如婚礼当天,就有这厮添乱,说要做一个对几方都好的决定,还果然做了,结果就有她上门怒打严清雅和叶瑾之,然后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让自己跟叶瑾之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都别扭到了极致。
“我是宽慰你,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不要担心。”叶瑾之笑,捏了捏她的脸,又俯身亲他的额头。
“那真好。”苏婉儿十分高兴地说。其实,原本应该是怪他隐瞒这么久让她一直担心。可是这一刻,她却只觉得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陡然放下了,心里充满轻松与高兴。
“好了,我去处理事情,你乖乖休息。”叶瑾之叮嘱,起身去拿外套。
“瑾之。”苏婉儿在他穿好衣服往外走时,喊了一声,本来想问如果自己现在还坚持去南方老宅,他会不会不高兴,但还是没问出来,毕竟他这时刻要去做事,不能影响他的情绪。所以,她在叶瑾之的疑惑中,只是叮嘱:“注意安全。”
“哎。”他脆生生地回答,然后转身离开。
苏婉儿落了泪,走到窗边,明知道看不到他的身影,只看到渐渐发白的天色。默默地念:此生,你不来,我便不老。
(身体每况愈下,别的事情一堆,白天没时间,更新只能两章字数合为一章。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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