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末的脸,明明平静的就像深邃的海,明明看不见任何情绪,却让谭一杰觉得,那些静默的掩饰后面,才是真正的哀伤,啼血入骨。
苍白的唇微微一抿,黎末看着谭一杰,眼神如浮云,飘忽的没有焦点。
她微侧着身,轻轻颤抖,眼神渺茫,亦无情绪,只眼泪汹涌,沿着削瘦的下巴一滴滴落在车座上。
“……医院说,妈妈她……去世了……”
她喃喃道,眼光落入虚空。
“……哥哥,末儿……该怎么办啊……”
低低唤了一声,又一波眼泪迅速的漫上眼睑,tuo眶,沿着美丽的脸颊滴到脚边。
谭一杰胸【炫~书~网】口一紧,接着,细微绵长的痛便如吐信的毒蛇,冰冷残酷的在周身不断游zou。
这是怎样的噩耗啊,才能让这个坚强到让人疑心根本不需要别人保护的女生,在这一刻哭得如此悄无声息,如此决绝惨烈,让这个甚至可以独自担起家庭重担的少女,脆弱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到底是女生,这样大的打击,如何承受的住!
谭一杰眼底泛起浓重的疼惜,微一倾身,将哭泣的少女揽到了自己胸【炫~书~网】前。
等谭一杰带着黎末用最快速度赶到南山医院的时候,黎末母亲已经被盖上了白布。黎末站在门口,还未进屋,就是一阵颤抖,拼命捂着嘴,还是捂不住破喉的哭声。
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谭一杰及时扶住。
刚走到病床前,黎末双膝一软,就重重的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颤抖着手掀开白布。
病chuang上的人,有一张十分美丽的脸。虽然苍白消瘦,却仍掩不住天生的丽质。总有些忧郁,所以眉心仍自锁着。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望见了极美好的事,嘴角竟然勾着一抹淡雅的笑,永远的凝固在了那张美丽的脸上。
黎末伸出手,微颤的抚mo着已然冰冷的脸,脸上眼泪一刻未断绝过。
“黎小姐,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主治医生不知何时也来到房间,倾身将一封信交给黎末。
黎末慢慢接过,眼泪一滴滴打在信封上。
“黎小姐,请节哀。”主治医生拍拍黎末的头,叹息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黎末死死捏着那封薄薄的信,将头埋在病chuang上,好久{炫&书&网}都没抬起来。
谭一杰一直站在黎末旁边,默默作陪。
丧葬办完,已是三天后。
黎末独身站在谭一杰的家门口等他出来,绝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楼上很快传来响动,谭一杰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装跑下楼。见到靠在墙边淡然静默的黎末,唇边漾起一抹浅浅的笑。
“小末,你找我?”
黎末转身,看着谭一杰,明澈美丽的眸子无波无澜,幽静深邃,一如积淀了千年的湖。
谭一杰微笑,揉揉黎末的头发:“谢什么啊。”
黎末没说话,低头从包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到谭一杰面前。
谭一杰momo鼻子,挑眉:“护腕?给我的?”
黎末点点头,“谢谢你帮我。”
谭一杰有些无奈,却也没办法拒绝,只好笑道:“你还是那么固执啊,一点儿都不可爱。”
“亲手做的,不是买来的。”
明显愣了一下,所以有些结巴:“额……亲……你亲手做的?”
女生点点头。
谭一杰低头,用手扶了一下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这样的话,我倒是对你感激不尽。”
“没有,是我在谢你。”
笑容滞了一下,随即便有些微的苦意泛起:“小末,我始终觉得,两年前的你才是最真实的。老实说,你这样,我每天都在担心,虽然好象是因为懂事了,所以才这么坚强,可或许你哥哥和黎妈妈,根本不希望你变成这样呢。”
黎末脸上表情未变,只眼神里多出了大片大片入骨的伤悲,随即便是此后年生独身一人的浓浓孤寂,毫无预兆的,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
谭一杰看着这个倔强好强的女生终于肯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软弱的一面,不jin有些高兴,然而终又克制不住心底的怜惜,自顾自挣扎了半晌,便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步,倾身将垂首掩饰脆弱的女生揽进怀里。
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的人,该是值得信赖的吧。况且真的累了,太累了。
微微挣扎了一下,黎末便安静下来,任由谭一杰揽着自己。
“对了小末,黎妈妈……的信……”忽然觉得不妥,话出口了一半便溜回了嘴里。
谁知女生似乎毫不在意,轻轻吸了一口气,闷闷道:“信里只有一句话。”
“咦?”有些吃惊,男生不自觉低头看怀里又开始悲伤的女生。
“妈妈说,她唯一的……遗愿,就是要我快乐活下去。”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谭一杰叹息一身,紧了紧手臂:“黎妈妈她爱你。”
“我知道。”
谭一杰只觉十几年的语文教育简直是白费了,竟然找不出哪怕一句话来安慰怀里的这个女生。
“小末,以后上学放学不许一个人了,记得跟着我混。”放开黎末,谭一杰伸手揉揉她有些凌乱的刘海,半怜惜半命令的口吻。
黎末没答应,却也没拒绝,静静的看了谭一杰一眼,才轻声道:“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谭一杰赶紧一把抓住黎末的手,在她回头的刹那微微倾身,吻了她的脸颊,然后在黎末半怒半迷茫的神色下勾唇微笑,英俊的脸上带着满zu和得意,俨然一副雅痞的贵公子模样。
“小末,给我笑一个。”某雅痞者见黎末没生气,得寸进尺耍无赖。
黎末看着谭一杰痞痞的笑,觉得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和酸涩忽然变轻了,心底慢慢的浸出了大片的温润,带着流云过境般的悠然,一点一点的渗出体外。
“笑一个啦小末。”某人死皮赖脸拉着黎末的手摇晃,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黎末有些无奈,无意瞥见谭一杰家的老管家正在看着他们这边,手在身前怪异的伸着,嘴张得老大,眼镜都落到了鼻尖上挂着,摇摇yu坠。
他从滑落的眼镜上方看他们,一副下巴tuo臼的表情,滑稽又可爱。黎末忍不住,终于轻轻的笑了出来。
谭一杰听得入神,眼底竟然有无法克制的潮湿感翻涌而上。清灵如她人般可以轻易蛊惑人心的笑,再听见时,竟恍如隔世。
“我走了。”笑罢,黎末轻轻挣开谭一杰的手,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谭一杰忽然在身后轻轻喊:“小末。”
黎末转身,站在原地看着表情温柔的有些过分的谭一杰。
“以后要经常笑,这是你哥哥,黎妈妈最想看到的。”说完有些挫败的扶了一下额,再抬头时,眼睛里便氲起了铺天盖地的暖,那片暖深邃如极地深渊。那里面的暖,彷佛即使用尽一生也取用不完。
“还有我。”
正文 3。 遗落外时空 字数:4500
月华如练,静静铺落在黎末的窗台。
家里死寂。
黎末一个人倚在窗边,手里紧紧握着一封薄薄的信。纤细的手指绷得极紧,如满张的弦。
隐忍半晌,却仍是没忍住tuo眶的眼泪,受伤般低低呜咽着,黎末埋着头,将信死死的捧在胸【炫~书~网】口。
“……妈妈……哥哥……”
一声声轻轻喊着,黎末捧着信,慢慢伏在窗台。
往日生活的情景如跑马灯般闪过脑海,悲悲喜喜,淡淡平平,一切的一切,都变成曾经了。只能在回忆里登场,最终凄切落幕。
她的生活,灰黑汹涌,从此再无颜色。是的,再无颜色。
独身是病,久病无药医。
黎末伏在窗台,无声无息,唯眼泪铺天盖地,彷佛永无止境。哭到疲倦,哭到无法安神。
忽然,胸【炫~书~网】口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住,黎末下意识的伸手mo去,却什么也没mo到。
微微抬起泪湿的眼眸,视线方落在胸【炫~书~网】口,顿时惊住。
妈妈留下的信封,竟然……在发光!
一股灼热难当的气流从信封里汹涌的冲出来,低低旋于掌心,转眼间,就将信封炙成灰烬。
手上并无痛感,可信封的确是化为飞灰,就在她眼前从窗口飞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末惊诧到甚至忘记哭泣!
手心倏地传来灼人的热烫,黎末低头。手心竟躺着一枚清透如水晶的琉璃环,若不是因它此时发热,在夜里如此暗淡的光线下,根本就看不清。
妈ma的信封里,为什么还藏着一只奇怪的琉璃指环?
缓缓将这枚隐藏在信封里的奇怪指环举到眼前,黎末旋转着细细的看过去。清透莹亮,典雅jing致,彷佛随时会融入空气里一般,触手润泽,时暖时凉。
看了只一会儿,黎末的眼神渐渐迷离。
那枚漂亮的琉璃指环彷佛具有某种神秘的蛊惑人心的力量,竟可以把所有落在它身上的眼光都吸引过去,直到被吸引者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甘愿为它沉沦。
着魔般,黎末缓缓将那枚jing致到世间仅有的琉璃指环,套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轻微一声脆响,琉璃指环就和黎末的手指严丝密合,牢牢扣在了一起。
微微热烫的感觉瞬间袭上了全身,沿着身ti的每一道血管奔走咆哮,似乎要将这具身ti的每一寸都彻底点燃。
原本迷离的眼神霍得清明,黎末惊怔的看着指上的琉璃环,半晌没反应,只头脑一阵混沌。
正犹疑不定,眼前忽然爆起一大片柔软的白光,光芒微微翻搅着,渐渐化为一道漩涡,朝着黎末逼近。黎末本能的想要逃跑,然而那光芒深处,却出现了一张真正堪称俊美无俦的脸。那张脸一如往昔,带着淡漠,带着冷俊,融着些微的温柔,如水波般微微晃动的,比之任何一张人们疯狂追逐的偶像脸都要帅气。明明看不太真切,却让黎末狠狠的一颤。
眼角的泪长滑而下,黎末缓缓的闭上眼,任由那团柔软的白光逼过来,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吞噬。
漆黑的屋子顿时彻底陷入了空寂。一切光芒都消失之后,唯有一声轻柔到几要破碎的“哥哥”,在空旷的屋子内轻轻回荡着。
深深的皱了皱眉,黎末扶着额,艰难的睁开眼。
微微转动酸痛不休的脑袋,黎末缓缓坐起身,接着,身子便是一僵。手下传来的触感,不是地板,更不是温暖的床铺,虽然软软的,却带着轻微的刺痛。
视线往下,触目是一片金黄的干草,整齐的堆在一起,搭砌成床的形状。
莫非,这是床?
黎末不思议的眨眨眼。抬头四下张望了下,一股势如潮水的无力感便蜂拥而至。
一座残破狭窄的草屋,无桌无椅,只屋角放了一块圆桌大的石头,石上摆了几个残破不堪的粗瓷碗。草筑的墙面看上去很是凌乱,四壁漏风,透过屋顶隐隐还可看见蓝的像被油彩渲染过的天。
摇摇yu坠!!
黎末心底忽起一个非常恐怖的错觉,她猜下一秒这座貌似房子的东西就会不负众望的倒下来。
爬下那座草堆,黎末明智的选择离开,她不想被砸死,更不想被这么奇特的稀物砸死。可还没走出去,一面草墙忽然缓缓打开。
黎末吓了一跳,以为房子要倒了,条件反射的四下找地方躲避。
“姐姐,你醒啦。”
一个清脆响亮,夹着欢欣的稚气未tuo的声音忽然撞进黎末的耳膜。
黎末扭头望去,顿时有种强烈的聊斋来犯的错觉。
十三四岁年纪,扎着可爱的包包头,清秀的脸蛋上凝着细微的汗,有些泛红。眼睛清澈无尘,如同春日溪流般清明纯净。嘴角挂着大大的笑,看着很是暖心。
如果那一身虽然有点破旧但仍可看出不是21世纪产物的衣服可以忽略不计的话,这个女孩子该是怎么看怎么喜欢那一款啊。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古人类时期?退化返祖?抱着头呻一声,黎末痛苦的直想撞墙。
“姐姐,你怎么了,身ti不舒服么?”女孩子担心的靠过来。
黎末抬头看着一脸单纯的小女孩,露出一个好假的微笑:“别担心,姐姐没事。”
“真的?”小女孩半信半疑。
“真的,姐姐不骗人。”黎末momo小女孩的头:“对啦,是不是你救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露出可爱的笑,有些羞涩的样子:“昨天村东的常师傅刚给取的,说丫丫以后就叫如月了。”
黎末愣了一下,丫丫?
其实她倒认为丫丫这个名字还亲昵一点,但是,在这里,应该是jian名吧。
“如月姓什么呢?”
“如月自小无父无母,没姓。”
心底霎时软了一块,这个小女孩,还那么小就是一个人活过来的么?虽然都是孤身一人,但却比自己还可怜一些。看她笑起来纯净无杂质的脸,彷佛没有任何烦扰的样子,该是有多坚强啊。相较之下,自己甚至比她还幸福一些,至少……曾经有哥哥,有妈妈,曾经被那样宠爱过。
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黎末不觉抱了抱如月。
“不如,如月跟姐姐姓吧,姐姐现在也是孤身一人,姐姐的名字叫黎末,以后,如月就叫黎如月好吗?”
“真的吗?如月可以和姐姐姓?”小脸忽然蹦出灼灼的光彩,含着紧张,夹着期待。
无父无母的孤儿,仅仅只是有了一个姓便那么欣喜。
“嗯,你以后就叫黎如月。”
黎末叹息一声,这天生的母性光辉,搞得人真是无比惆怅啊。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扑过去抱着黎末,如月把脸埋进黎末的臂弯里。
黎末用力抱抱如月,视线又落到这间残破不堪的草屋,再想到如月可怜的身世,黎末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
任如月抱了半晌,黎末才突然想起大事:“如月,你告诉姐姐,现在是何年何月,何人当政?”
如月歪头想了一下:“天道十九年,瑶王当政。”
黎末一呆。啥?天道?瑶王?如果历史知识没出错的话,历史上并无此年代啊。
这下好,落到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鸟不拉屎龟不下蛋的时空,对这里的环境自己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无所知啊,这要怎么过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黎末不jin开始为未来的事发愁。
烦躁的抓抓头发,黎末刚一低头,就看见如月那双干净无尘的眸子正不解的看着愁眉苦脸的自己,赶紧换上笑脸,拍拍如月的脸道:“如月,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