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所以她来找我谈的时候我认为她提供的一切都没有价值,因为我比她还要清楚你们之间的一切。”他终于正视我的脸,可是看不出任何情绪,这让我有点慌张。
“到什么程度?”
“你想要我到什么程度?”既然他知道,那么之前那些讳莫如深的表情和另有深意的话语全都变得通透了,尤其是那两个字,嬲和嫐。
我看着他笑意不明的脸有些不知所措:“那么我可以知道车祸的始末吗?”
“白桐还真是精明,自己不好过也决不让我们舒服,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什么我都打了问号,我只想听你怎么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要是你真的不相信她,又何必来问我呢?”
“瑾南,你有些偏激了。”
“好吧,我承认车祸只不过是掩饰,我有事要请葛周帮忙,我知道白桐是她的情妇,于是就故意撞了白桐的车子,用交通赔偿的手段进行权钱交易,我料到葛周有一天会落到这个地步,所以我自认这个方法是安全的才付诸行动。”他倒是坦率,可我简单的期望却别打破了。
“白桐的车?可是那天开车的明明是个男人。”
苏瑾南从书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那是车祸过后跟梁少喆一起吃饭时要来的那张,我们都被拍得很清晰,被撞的车子里男驾驶员一脸惊慌,苏瑾南指着那辆车说:“这是白桐的另一辆私人座驾,开车的只不过是司机,她本人当时就坐在后座上。”
怪不得他会要这张照片,我第一次发现后座上好像隐隐有人得样子:“那么当时遮掩这件事的另一方就是葛周?”我想起梁少喆那日的评说。
他点点头,我突然有些难受,原来我只不过是顺带被表白的,他那天真正的目的是要行贿,而且手段那样精明,就算葛周出面掩饰,别人也只能查到是因为他不想曝光和情妇的丑闻,苏瑾南恰好遮掩的只不过是寻常的交通事故而已。
“嘉鱼,我知道你挣扎什么,我承认那天我是将计就计,可是我早就想好了要跟你摊牌,我不想再跟你玩那种暧昧猜忌的游戏,我想跟你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只不过两件事正好碰在上了,所以,我才在同一时间解决这些。”他还是很冷静理智,在我看来越发觉得不可忍受。
不禁小声问道:“如果没有白桐的事,你还会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来表白吗?”
“嘉鱼,这跟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关系,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对你的心始终都是一样的,甚至是有增无减。”
“你连表白这种事都能骗我,我还能相信什么?”我突然控制不住大吼起来:“你为什么要坦白,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我只想我们之间不夹杂任何利益,我要的是纯粹的感情,可是今天你让我看见我们在一起的故事背后是那么肮脏,那么不堪入目,为什么要把我的感情和**裸的交易放在一起,这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他激动起来:“不是的,嘉鱼,这跟你没关系。”
“你明明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知道这些,你也清楚我的感情不是玩物,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为什么要骗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我再一次鼓起勇气去爱去付出,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丑恶的真相,我没有办法再面对他,我拿起包要走,他从沙发上跃起一把抱住我,整个身体紧紧的贴着我的背,我又哭又嚎的挣扎起来,他就是不放手,任由我在他手背上抓出道道血印。
他尽量凑在我耳边说:“嘉鱼,我不能说对不起,我害怕我一旦说出口你就会这么跟我一刀两断,就像当年你和吴渊那样,我承认我做的不对,可是你对我有多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无法面对你,无法接受我们的感情有着这么大的漏洞,你让我静一静好吗?”我没了力气,瘫软在他的禁锢里。
“嘉鱼,我等了你那么久,我不确定我还能再这么傻傻的等到什么时候。”他在我背后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近乎哀求。
我突然想起上次首映礼苏瑾南说的那句话,不是不伤心,只是没扎到心窝子。现在我们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虽不见得就能一针见血,但至少在那个细小得看不见的伤口里心血早已凝结。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逃到安祥地
爱情里的谎言和隐瞒都是必要的甜蜜调剂,我们通常都希望它们瑕不掩瑜,可是每每都会用显微镜去解析它们,结果便是什么都禁不起细细推敲。
现在的我只是伤心,不敢说自己错信了他,他本身并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气自己太天真,太容易被眼前的事物蒙蔽眼睛。我说:“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不如考虑一下白桐跟你说的吧。”他双手缓缓放开,声音有些失落:“嘉鱼,我做这些不是单纯为了我自己,我背后有太多人需要我负责,我不能倒下。”
同样犯了错,可是我竟然觉得苏瑾南是对的,我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太爱了,爱到没有了原则,爱到分不清是非。
我们沉默以对,根本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久久之后,我迈着轻浮的脚步出了别墅。
两天之后收到苏瑾南的短信:“嘉鱼,我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我有我的苦衷,不敢要求你全都明白,但至少希望能稍微减轻你的负罪感。”
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屏幕上,这一字一句都是他的心里话,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求过谁,可是我心里的疙瘩真的就能解开吗?
我试着联系白桐,幸好她还是自由身,实在很想见她,不为别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去做这件事。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她的住处,她好像知道我要来,客客气气的请我进屋坐下。
“你还好吗?”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虚伪。
“你看上去比我还疲惫。”她语气轻松,确实如此,我现在看上去像游魂一样。
我绞着自己的手指,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现在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话本身已经太难得,似乎说什么都会显得多余,因为我帮不上忙,也没有什么立场能真正让我插手,为吴渊?为孩子?为白桐或者是我自己的良心?好像理由都太轻。久久之后我说:“我求过苏瑾南了。”
她并没有惊讶,语气淡淡然:“我知道,葛周已经到了看守所,现在就等着走司法程序了。”
“对不起。”那声音连我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她说:“你不需要替他道歉,我反倒要感谢他,是他提前结束了葛周地狱一样的双规,我早上去看过他,也是苏瑾南打过招呼的,葛周好像释怀了,我还有什么好争的呢?”白桐今天不施粉黛,原来她也可以这样清秀飘逸。
“苏瑾南也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我没办法再说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无异于落井下石。
白桐反而很看得开:“我知道,能让他这样伤心,我也算扳回一城了。这种事从来都不是比谁赢得多,而是比谁输得少,我和葛周现在还是那么相爱,比起你们,我们在这一点上好得太多。”她一语就说出了我和苏瑾南现在进退维谷的境地,确实如此,我们在感情上输的一塌糊涂。
“我有件事想厚着脸皮求你。”我自觉有些不合适,赶紧补上一句:“你可以不答应的。”
她笑笑:“你说吧。”
“孩子的身世可不可以别告诉吴渊?”心里陡然疼痛一下,想起吴渊当时双手掩面的苦楚,他已然禁不起那么多变故了。
“本来就没想要告诉他,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不会卑鄙到在他伤口上撒盐的地步。我那天之所以告诉你,是想利用你来打击苏瑾南,现在看来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没什么心情去管别人了。”
“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说实话,你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那一个,是我们硬把你拖进这滩浑水的,有时候想想好像你一直在被我们耍一样。”
“苏瑾南犯的错,我也有份承担。”这一句是真心的,毕竟我早就置身迷局了。
她有些自嘲的笑笑,门铃突然响了,白桐从容的打开门,她今天一直在看表,总觉得她还在等谁,就在开门的一霎那,她的笑容告诉我她终于等到了。门外进来几个穿检察院制服的人,例行公事的说了开场白之后就请白桐跟他们回去协助调查,她释然的对公职人员说:“给我两分钟,我送个朋友。”
年轻的检察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快一点。”
白桐笑着拉我出门,她说:“别人都说你有福气摊上苏瑾南那么个痴情种子,我反倒觉得是苏瑾南祖坟冒青烟。”
“白桐。”我想要安慰她,可她却打住我的话头,她说:“别可怜我,我不需要,你也别以为我这么说就是在求你原谅什么的,我知道立即卑鄙,可我从没想过要跟你做朋友。”
我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她有些意外,我说:“其实今时今日我很羡慕你和葛周。”
站在大马路上,午后的阳光那么灼人,所有的阴暗和悲伤都无所遁形,全体拴在骄阳下一点一点慢慢被日光搅和,像融化的冰激凌一样成了一种胶着难堪的面目。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再继续下去,我想到脑袋隐隐作痛,无力感席卷全身。真的好像休息,到一个隔绝所有人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吴渊,带我离开这里好吗?”鬼使神差的在电话里向他求救。他沉默了一会:“给我一点时间。”
吴渊找到我的时候,白桐已经坐上检察院的车子绝尘而去,我看着那个根本就看不到的地方怔怔出神。
“嘉鱼,你怎么了?”他皱着眉头,像过去很多次那样温柔的询问我。
我戚戚然说道:“不要问我,求你。”
他点点头:“好,我不问。”
“吴渊,带我离开这里好吗?我们当年那么不愉快的结束,我想这一次有个美满的结局。”当年结束得那样仓促,后来无端端却又纠缠在一起,现在他的秘密被我全知道了,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情绪变得不可名状了。
他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就同意了,黄昏的时候我们坐上了离开这个城市的火车,我安心的把自己交给他,让他带我去一个未知的地方。火车行在铁轨上的动静那么有规律,一声声倾轧着这段告别伤心的旅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吴渊的家书
深夜的列车灯光很昏暗,月亮洒在车厢里,像诗一样流畅而富有感情。火车的鸣笛惹得村子里的狗敏感而多情地狂吠,像是夜的咏叹调。过客匆匆,城郭的万家灯火有哪一盏是为我们而留?
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照进火车站,我和吴渊到了他出生的地方,那个他记忆里有着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的安详之地。
记得我们还在一起时,吴渊经常带着浓浓的乡愁跟我描述这里的一切,长满青苔的古井边白鬓老人拿着木棒浆洗衣服,掉了门牙的小女孩在一旁逗弄怀里刚断奶的小猫,头顶上是柳树的丝丝垂髫,在那个春深似海的时节满城飞花。
我每次听他说起这些都会忍不住想起《红楼梦》里史湘云用‘如梦令’做词牌的那首柳絮词:
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放春光别去!
这柳絮词好像就是暗中道出了所有人的结局,而史湘云最后嫁与才貌仙郎的卫若兰,婚姻也有过一时美好。可是词句中祈求春光常驻的悲悯却暗示着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妄。
曾经不止一次的期盼能和吴渊牵手沐浴在柳絮里,而然终有一日我真的到达却发现原来我迷路了,没有听说过的春光,眼前的只是冬的萧瑟。
吴渊走在前面,我低头跟在他后面,原来可以牵手并行的道路,如今只能前后脚这么保持着对彼此都安全的距离。进了大门,是个几户人共同居住的小院,天井里嗑着瓜子的中年妇人看见我们先是呆了一下,接着抬头冲楼上叫喊:“吴家阿姐,你们家仔仔回来了。”
我忽然很想笑,‘仔仔’,是说吴渊吗?楼上的房门打开,露出吴渊妈妈慈爱的脸,之所以认得是因为过去在吴渊那里看过照片。吴妈妈把吴渊揽在怀里,抚着他的浓密的头发,眼中全是怜爱,吴渊那撒娇的表情见所未见,难怪他之前提起家乡的时候那么动情,不是因为家乡有多美丽,而是因为家中有个慈爱的母亲。
吴妈妈放开吴渊,看着他身后的我,笑得那么好看:“你是嘉鱼吧?”
我有些错愕,连声说:“是,是,我是嘉鱼,伯母您好。”
“我很久之前就听我们仔仔说过你,今天总算见着了。”
我看向吴渊,他回避我的眼神,只是对吴妈妈说:“妈,进去再说,你这么把人堵在门外算什么呀?”
“看我,你们进去坐,我这就去买菜。”吴妈妈说着就要出去,我抢着说:“伯母,我和吴渊去就行了。”吴妈妈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吴渊:“好,我懂的,空间。”
我没有解释,因为我也在等答案。
我和吴渊之所以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有同样的起点和相似的生活经验,而苏瑾南不同,他那么高高在上,用俯瞰人间国度的角度等着别人来瞻仰他的鼻息,他的生活里只会出现最好的东西,标价牌上永远是骇人听闻的数字,那些个来自阿拉伯的字符注定了他没有机会体验什么是平凡的快乐。
苏瑾南可以在寒冬用空运来的玫瑰花做菜,而我和吴渊知道只有菜市场才有最新鲜的食材且价廉物美。
“嘉鱼,我妈第一次见你,有些激动,所以言语上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白菜怎么卖?”我故意不理会他。
“嘉鱼,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我把菜递给老板:“麻烦称一下。”
“嘉鱼!”他忽然激动起来。
“你觉得我们在菜市场里说这些合适吗?对了,待会带我去超市买点东西给你家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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