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可得安下心来好好上学,上了学,就啥都知道了,听见没有?”“噢,听见了”,我也认真的点下头,“大爷,您上到几年级,怎么知道那么多啊?”我天真的问,“傻孩子”,大爷说:“大爷小的时候家里比这还穷,闹饥荒,闹战乱的,哪里上过一天学啊。”“可您咋就知道那么多事儿?还会看那么厚的书?还会写那么多字?对了,字怎么还写的那么好?”我连声发问,“那还不都是到了队伍上学的”,伯父顿了顿,感慨地说:“刚到队伍上,一个大字不识,看着人家写决心书、请战书,大爷急得抓耳挠腮的,急的没法啊。后来俺班长抽空就教,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啊,学魔怔了,睡着觉都在肚皮上划拉。嘿嘿...”,大爷意犹未尽,“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决心书俺会了,请战书俺也会了,俺还会写入党申请书了,要不都说咱队伍是个大学校啊,俺一个山里孩子,一个啥都不懂的愣子,脱胎换骨了一样,变成一个战士,一个指挥官,要不是遇到这么好的队伍,做梦去吧,到这还是个老愣子,哈哈...”
“打完了仗,组织上又送俺去的正规学校正儿八经的学了一年,学理论,学文化,学政治,学科学的,要不是学了那些,还当官儿啊?早该家走扛锄头了,呵呵。”
“不过啊,大爷还是觉着学得太少,不够用啊,要不,到这,俺还是常常看书啊,妮子,你现在十岁了,干活儿么的比你兰花姐姐都强,可你的知识,噢,就是认得的字,qǐζǔü还有懂得的东西还太少啊,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该念三年级了吧,你这一年级还是半截拉块的上,这样下去不是毁了你了啊?”
“大爷,您不也说您没上过学啊,您能在队伍上学,俺也能啊,干完活俺也可以跟着您学啊,俺娘说俺可懂事、可明理呢,”我反驳着伯父。
“明理儿、懂事儿这不假,大爷那会儿是想学没有机会,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可别跟俺比,要不,你娘逼着你哥哥上学,不是也逼着你上学啊?”听伯父说完,我没话说了。忽然想起什么,我说,“早够一里地了吧,褡子给俺”,我站下,看着伯父,伯父脸上流着汗水。“这会儿也就刚够”,伯父也不推托,把褡子轻轻搭在我肩上。
“大爷接着讲您过去的事儿啊,俺愿听,”继续前行,我催促着。
“愿意听大爷以后慢慢给你讲”,大爷沉浸在回忆中,“那年月,故事多了......”
一路说着,笑着,倒不觉着远,也不觉着累。
到了大队,到了学校,一切那么熟悉,一切那么亲切,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朝着山上密密的柿子林掩映着的山村奔去。大爷在后面喊着:“慢点,闺女,放下褡子,。电子书。别摔着——”,“噢——”,放下褡子,舒服多了,展开双臂,像归巢的小鸟,我大喊“娘——,俺——回——来——了——”
跑到村口,姐姐和妹妹迎面扑上来,姐妹仨抱着,跳着,姐姐说:“俺估摸着头一个星期你会回来。”妹妹死死搂着我的腰“呜呜”哭着,姐姐说:“你走了以后,莲莲老是跑到村口找你的脚窝,踩着护着,说要跟着脚窝去找你。”我帮妹妹擦着眼泪,自己也泪眼模糊了。“快点家去,别让娘等急了”,姐姐说,“娘做着饭,说是听见你叫她呢,俺和莲莲就跑出来了。”“娘好吗?弟弟呢?俺哥呢?”我问了个遍,“都好都好,”姐姐说,“就是你哥,到这还不知道呢,回来可别发疯,别又是退学,又是把你要回来的,娘够难为的了。要不...”姐姐看了眼妹妹,欲言又止,接着说:“没事了,快家去吧。”
母亲站在门口,弟弟手里拿着烧火棍。
“娘——”,我扑上去,“俺的好孩子啊。”母亲抱住我,浑身颤抖。
“你好吗?娘,”我仰起脸,母亲的嘴唇都在发抖。
“娘好,”母亲替我抹着眼泪,“在大爷那听话不?”
“嗯”,我使劲点头,头又埋进母亲的胸膛。
“干么这是,”伯父也到了,“孩子回来看你,拦在大门上,不让进家啊?呵呵”。
“看你说的,”母亲推开我,“她大爷,快进屋。”
我夺下弟弟的烧火棍,弟弟呐呐的说了声“二姐,你怎么才家来,家来了还走吗?俺还等你教俺认字呢。”我鼻子发酸,说:“以后让你三姐教你,她跟俺学得一样,二姐要去学更多的字,懂更多的道理,要不,二姐就快成了愣子了呀。”
进屋坐下,母亲叫姐姐、妹妹倒水的倒水,点烟的点烟,又打发弟弟去三叔家送信儿。我说要帮着烧火做饭,母亲说:“这么多人,用不着你,好好陪你大爷歇着,”又对伯父说:“她大爷,你爷俩歇会,饭一会儿就做好。”
屋里就我和伯父了,伯父招手让我过去,“闺女,快来看看你的礼物,别一会不知道谁是谁的。”我赶紧过去,一样样的听伯父说着这个给谁那个给谁。说要送给哥哥的有文具盒,盒里有橡皮、三角尺、圆规、转笔刀,还有一管钢笔,这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感激地望着伯父,不知道说啥好,伯父浓浓的两朵眉下,笑眯了眼。可我却对伯父说:“大爷,东西是你买的,还得说是你送的,说是俺的礼物,人家谁信啊,等俺有了钱,俺再自己买了礼物送他们。”伯父收住笑,“真是个实诚孩子,谁送都一样,眼前,他们就用得着了的。”我摇着头说:“反正,别说是俺送的礼物进行,对了,”我悄声对伯父说,“俺哥到这还不知道俺进城了,俺姐还怕他回来难为俺娘呢。俺想这个样儿,先糊弄着俺哥,走的时候,俺就说要跟大爷进城上学去,到时候您答应俺就是了。”伯父听着点了点头,“噢,好,俺也愁着怎么跟你哥说呢,闺女孩儿的,还真聪明,不去上学真是可惜了呢。不过,俺刚夸了你实诚,这就要编瞎话儿糊弄你哥哥了,”看我面露难色,伯父接着说:“俺知道,你这叫善意的谎言,你怕这会儿影响了哥哥上学,是吧?放心吧,大爷一定好好配合你演好这出戏。”
三叔来了,他们老兄弟俩啦着,我悄悄退出了屋。
我跟母亲、姐姐说了我的想法,“唉——”,她们听完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我明白这叹息声的含义,想想也不知道要瞒哥哥到啥时候,我忍不住也是一声叹息,“难为你了,妮子——”娘别过脸去。
“娘,俺回来了”,大门外,是哥哥的声音。
“放了学俺就往家跑,”哥哥气喘吁吁,“娘,你们怎么了?”哥哥好像看出点啥。
“哪怎么了?还不是烟呛得”,母亲说着,抬起袖口沾了沾眼圈。
“可不是嘛,呛死了”,我也用袖子抹了一把。接着,拉着哥哥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咱大爷来了,还有给你买的好东西呢。”“给你的啥?”哥哥问,“没…,噢,这不,新褂子,我接着穿上了”,我搪塞过去。
“大爷,三叔,”哥哥放下书包,过去就倒水、拿烟。“这才几天不见,又高了一大截子,”伯父高兴的说,“都快长成彪形大汉了,呵呵,真的是咱院里的顶梁柱了”。“打过年到这,都好几个月了,俺不长点哪对得住吃的那些饭?”哥哥笑呵呵的说。“可不,好几个月没来了呢,冬里雪大路滑的,你大娘拦着不让出门,怕把这身老骨头摔散了架。开春了才让出来,头两天家来你上学去了,就咱爷俩没见上面。”大爷笑呵呵的说。
“噢,大爷来过了,”转头对我说,“咱大爷来怎么都没说啊?”
“这不刚见着你,还没顾上说呢。”我推托着。
“噢,咱大爷再来,可得想着替俺敬大爷个酒啊。”哥哥叮嘱着。
“噢,”我胡乱答应着,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吃完饭,伯父把带给大家的东西一一分完,把给三叔家和孩子们的东西递给三叔说,“这是给你们的,你先拿回去,俺就不家去了”,又跟母亲说:“啥也别拿,装几个煎饼就行,省得路上争来争去的…”伯父自觉失言,冲我使个眼色,好在大家都没在意。
“大爷,”我开始演戏了,我拉着伯父的胳膊,“带俺进城上学吧,好不好啊?”
别人都不作声,哥哥过来拉我,“妹妹松手,在家上的好好的,别烦大爷。”
“不好,”我说,“你不都说大队的学校不好吗?”
哥哥被我说的一时语塞,伯父趁机来“解围”,“好啦,孩子想去就叫她去,还有谁想去,大爷都带你们去。”看看妹妹,摇头;问问弟弟,也摇头。
“好啦,”大爷对母亲说:“孩子想去,那俺带她去了。”扭头冲我说:“呵呵,妮子,跟大爷上路了。”
伯父话音刚落,三叔推着独轮车过来,车上装着个大布袋,三婶带着几个孩子跟着。看这阵势,伯父忙劝阻,“俺爷俩自己走,谁都不用送。”三叔说:“这来回百十里路呢,你受得了,孩子…”三叔赶紧改口,“孩子头一回走这么远的路,俺们可不放心呢。”母亲也劝,“她大爷,就让他三叔送送吧,”转身叫哥哥,“梁子,把咱那布袋煞车子上,你去跟三叔做个伴儿,家来怕是要走夜路了呢,晚上赶路,一个人闷的慌呢。”“噢,”哥哥答应着,从家里拎出个大布袋,跟三叔车子上的捆在一起。
出了村,三叔就让我和伯父坐车,伯父说“不累”,我也说“不坐,”三叔说:“都不坐俺可更不轻省,大哥,您该不知道啊,偏沉的车子可更不好推呢。”“嘿嘿”,伯父笑着说,“俺怎么不知道啊,俺能推车子那刹儿你还在屋当门爬碴呢,这才转眼的功夫,大哥得让你推着了,唉,不老可得行啊,俺三兄弟都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啦,来,妮子,咱爷俩上车。”
伯父坐好,又抱起我揽好,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又上了路。
上了大路,伯父硬要下车,“路好走了,也没多远了,俺觉着坐车比走着还累呢,”伯父下了车把我又抱上车,“行了,就让妮子给压着车吧,”我腾的跳下地,“俺也不坐了,俺坐的腿都麻了呢,俺也走着了”,三叔逗我,“妮子,享福不知道是享福啊,那你推着俺,俺不腿麻,”“好,三叔,你放下,俺推着您”,说着就要夺三叔的车把,三叔“哈哈”笑着说我,“你那么聪明也信俺糊弄啊?俺害怕你把俺推大路沟里呢,”三叔又叫哥哥,“梁子,他们不坐你坐,别别愣愣的忒难走了。”哥哥哪里肯坐啊,我说,“三叔,反正也没人坐了,停下来,把布袋一边儿一个不就行了。”“哎,还是咱妮子聪明不是?都不坐了,俺可真的轻省轻省了呢”,重新绑好布袋,上了一道岭,就看见县城了。
站在岭上,远远望去,县城上空像盖着个大锅盖,那是工厂里耸立的一根根大烟囱和一家家小烟筒冒出的煤烟汇集成的,哥哥说:“都说城里好,可就这一样不好。”伯父“呵呵”笑着,“嗯,妮子,听见你哥的话了吧?那么多人打这走过多少回都没说这个的,这上了学的和没上学的又不一样了吧?别看话不多,可看出了问题,说出了道道呢,这叫么?这叫污染,你看咱家那河,渴了就喝,再看城东那河,你们没往下走走,像老驴尿的尿,焦黄还冒着泡,要就这么下去,还不是条河就是黄河,天上甭想再有白云了。菊花进城还没多些日子,长了就知道了,大人小孩儿的都会唱,说是,城北有个大粪坑,城南有个放屁精。”伯父愤愤的说,倒惹得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不是很明白伯父的愤然,可看着天空厚厚的锅盖,听着那般歌谣,觉得伯父的愤然还是有道理的。要不,谁会把工厂说得那么难听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倒冲淡了离家时的酸楚,但愿母亲也能慢慢适应这一切。
伯父伯母果然硬留三叔和哥哥吃了饭再走,吃得早,吃得快,放下饭碗,就催他们快走,可就算早走,肯定也要走会儿夜路了,要不是哥哥明早还要上学,我就劝他们找个旅店住下了。送三叔和哥哥出门,我也是翻来覆去的叮嘱着,哥哥说我,“放心吧,你都快变成咱娘了。”一句话,重又勾起我离家时的酸楚。
回到家,我直接跑回自己屋里,等按捺住心中的波涛,换上了笑脸,我才重新走回到外屋。
第八章 上学了,意外收获
在家就呆了那么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回到城里就不似先前那般坐立不安了。在家时偷空跟母亲单独说的那会儿话,印证了我的猜想。母亲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想的没错啊。那次去城里看病,你兰子姐姐去上班了,家里就他们老两口,你大爷还硬要陪着俺去医院,看完病俺想接着家来的,可你大爷就是不答应,说,俺跟着来医院还不就是怕你们接着走了啊,回到你大爷家,你大娘在家做好了晌午饭。吃着饭,你大爷大娘的不光问俺的病,还问了家里的大大小小,问咱,粮食够不够吃,钱够不够用,该上学的是不是都能上,俺不说的,你三叔也都说了,你大娘“啧啧”的直说,苦了我,苦了孩子们呢。说到你,你大娘更心疼,疼你连学都不能好好上。还说咱家孩子多,又没了你爹,让你大爷以后每月多给咱五块钱,你三叔说甭多给,把给他家的钱让给咱。唉,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家啊,就算是亲戚,帮你应应急是有的,哪有这样月月年年帮的啊?都是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哪能老是这样拖累人家啊?俺坚决不答应,还说,要不,原先的那些也不要了。后来啊,俺就寻思,兰子一上班,出去就是一天,你大爷大娘俩老的在家肯定憋闷的慌,要是有点啥事儿连个跑腿儿、送信儿的都没有,你说让人担心不啊?老话说的好,做人要知道感恩,知恩就要懂得报答人家的,咱可不能光是让你大爷大娘记挂着咱的难处,咱就不想想人家的难处啊,那刹儿,俺就想起了俺老早说过的话,您帮俺拉巴了孩子,孩子们就是您俩的亲生儿女,俺一定要让孩子们好好孝敬您。正想着呢,你大爷就又说起了你,他说:“菊花她娘啊,还是那话,梁子柱子那是你将来的依靠,在哪也是传继咱这一大院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