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慕尧这个人,更像是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神祗,年西顾不禁又有些挫败,他可能这辈子都难以像他这般,连超越他的想法都变得十分荒唐。
僵持……
不过片刻对峙,高低立现,叫人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年慕尧不回答,年西顾熬不过这阵沉默煎熬,开口打破沉默,“刚刚你说她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接近你,我只是垫脚石,小叔,这些都是真的么?”
年西顾仍有些难以置信,这系列荒唐扭转的情节是他做梦都不曾想过的。
可却又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整个晚上,他原本的认知顷刻间颠覆。
好一会他的呼吸才算平复,“还有,她说傅商商是你的软肋,既然你这么见不得她傅商商受委屈,那你又为什么不要她?!”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夹着十足怒气的低吼。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到眼前才发现,纵使自己也是受害者,可满脑子浮现的却是傅商商因为这个男人受尽委屈的样子。
那样不顾一切的傅商商,那样爱他的傅商商!
哪里不好?凭什么他就是不要?!
到眼前才明白,又深深无力起来,有的东西他求不来,可那样炽热鲜活的感情,被人虔诚的供奉到年慕尧面前,他却态度明确的不想要……
他不懂,分明更该愤怒的是宋雅礼背叛他的事情。
可怎么到头来满脑子却都是傅商商多么多么委屈的样子?
是气愤,可更多还是气年慕尧对傅商商的冷漠和绝情。
“年慕尧,你说话!”
身体里怒气升腾翻涌,再开口不受控的朝他吼。
连小叔都不叫了,连名带姓的,对上年慕尧仍是冷冰的面容,一脸愤怒肆虐,像是恨不得自己一肚子怒火能够直接将他淹没。
门里,年慕尧看一眼他近乎失控的模样,下意识皱眉。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果真开口,却是回头看向那边仍旧瘫坐在地还没回神的宋雅礼方向,腔调平静的不见起伏,“看来,你离开的日程需要提前了。”
既然年西顾已经知晓一切,那她连处理好和年西顾关系的时间也一并不需要了。
宋雅礼这才回神,苍白的摇了摇头,一脸泪痕交错。
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微一停顿,年慕尧回头,沉冷视线落在年西顾身上,这才继续开口,“傅商商即将和你订婚,她是你的未婚妻,所以往后不要再问我要不要她这种蠢话。”
一整个过程,他无知无觉的平静至极。
话音刚落,长腿跨开,半点犹豫没有的同年西顾擦身而过。
直到他修长消失在开合的车门之间,黑色卡宴融进夜色中走远,年西顾这才回神,看一眼里头大势已去的女人,竟提不起半分怜惜的心思。
转身,欲走。
“西顾……”宋雅礼深吸口气,踉跄着追过来,死死抱住他手臂不肯松开,“西顾,你听我解释,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的,你别不要我,西顾,我就只有你了……”
“只有我?”夜幕下,年西顾突兀反问一句,嗓音嘲讽至极,“宋雅礼,这一点傅商商就比你强很多,至少她不会委屈自己退而求其次。”
他懂……
他和年慕尧相比,他就是那个次!
至少在傅商商和宋雅礼眼底,事实就是如此。
宋雅礼仰着头,一脸泪痕仍难掩饰她突然僵硬的表情,缓了缓,语气无辜,“西顾你在说什么?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听我说,刚刚……”
“够了!”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冷硬嗓音烦躁打断。
下一秒,她抱在他手臂上的双手被他嫌恶甩开,猝不及防,宋雅礼被他全部受控的力道摔倒在地,模样狼狈的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高贵优雅?
“是,她傅商商纯洁高贵,可她再好又怎样?她当了你这么多年的童养媳,不也不守本分,荡妇一样眼巴巴要往自己小叔的*上爬?”吃疼,宋雅礼骨子里的委曲求全消耗光,抬头狠狠瞪他,“年西顾,你自己比不过年慕尧,是你无能,凭什么冲我发脾气?!”
她终于实话实说。
年西顾定定站在原地,低头看一眼她凄惨狼狈的模样,觉得这女人真是虚伪,而他当初是怎么瞎了眼,会误以为这个女人就是他命里的不可或缺?
想着,双眸不禁缓缓眯起。
某种可怕念头,自心脏底层不断叫嚣而起。
难道真如年慕尧所说,因为她这张四五分神似傅商商的面孔?
想法才一生成,心头不免又是一惊。
怎么可能!
下意识否认这种荒唐想法,失神片刻,那边宋雅礼又冷冷的笑,“年西顾,你指责我不爱你,拿你当垫脚石,可咱们之多只算互不亏欠,毕竟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现的那般爱惨了我,怎么可能因为眼前这点事情就对我这么狠?年西顾,我倒想问你,在你眼底我又是谁的替身,傅商商?”
眼前这点事情?
她倒真敢说!
年西顾心里是真乱了,以致稍不留神,宋雅礼从旁一把捏住他烦躁的根源,“年西顾,你若是喜欢傅商商那也没什么,毕竟她是你未婚妻,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你将来的妻子,丈夫爱妻子,不是很正常?”
“闭嘴吧你!”他心里更乱,只能冷喝一声,试图阻止宋雅礼的疯人疯语。
可宋雅礼哪会轻易让他如愿?
“年西顾,你要还是个男人那就把傅商商抢回来!她和年慕尧心里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权利要求自己未来的妻子身心一并忠诚于你!”
宋雅礼一脸怨毒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
她得不到的,那傅商商也休想得到!
既然年慕尧执意要将她打入地狱,连她最后依傍的年西顾这颗大树也迅速倒戈,反正她一无所有了,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好了!
她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年慕尧就对她起了杀意。
要是有一天,他年慕尧心底这片纯洁被年西顾染指,她很期待那时候年慕尧会是怎样的表情!
“年西顾,你甘心么?!”宋雅礼嘴角诡异笑容愈发放大,“明明同样是年家人,为什么你就始终低他年慕尧一头?明明是你的人,凭什么最后却对他年慕尧心心念念?年西顾,如果你一直都是这种忍让的态度,今天是傅商商,也许往后整个年家都会被他年慕尧收入囊中,到时候你怎么办?”
整个年家对年西顾来说,没有意义。
可宋雅礼的话却仍难以忽视的刺中他心底一直压抑的伤痛,以及一直被他深藏忽视的某些执念。
不可否认,他想超越年慕尧,做梦都想!
可那座山太高,他始终难以翻越。
但这种超越并无功利性可言,只是单纯儿时就开始的对年慕尧的崇拜和敬重,可话从宋雅礼嘴里说出来,却一下子变了味道,叫人很不舒服。
“年西顾,傅商商是你的人,这是现在所有人都一并默认的事实,年慕尧不是自命清高么?你听我说,偶尔狠一些,只要你得到了傅商商的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
她不断煽风点火,到后头愈发离谱。
“你够了!”年西顾回神,压下心里因为她的话顺势而起的某些念头,烦躁低吼,“滚!立即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宋雅礼,我只当这辈子从未和你相识过!”
☆、才要忘记却又深深想起
转眼一周。
C城的天空始终布满阴霾,雨水泛滥,一连大半个月始终未见半点阳光,头ding永远是层灰白暗淡的颜色,看一眼,叫人心口无比压抑。
年晋晟寿宴前一天,周末。
商商仍旧住在陆筱的公寓里,一早,睡梦未醒,年晋晟电话已经过来。
“商丫头,你没忘明天什么日子吧?”那头,声音爽朗中气十足,显然年晋晟心情不错。
怎么会忘?
脑袋里最后一点睡意尽数消失不见,商商这才磨蹭的坐起身,“没,爷爷我没忘。”
“那就好。”那头沉yin片刻,补充,“我派了车子过去接你,老住在朋友家里不成样子,收拾下,早些回来,正好明天的流程也得提前过一遍的。”
接她?
他们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商商有一秒的怔愣,但很快又拎过神来。
有过前一次以失败告终的订婚典礼,前车之鉴摆在那,这一次年家那边难免多留几个心眼,像是她在什么地方这种事情,恐怕也是时刻有人监视的。
这次在劫难逃!
见她不说话,那头不免生疑,“怎么了商丫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你小叔提就是。”
尽管和你小叔提……
年慕尧!
简短几个字,犹如当头棒喝。
商商飞快回神,“没,我只是还没睡醒,等下收拾好我就过去。”
她乖乖配合,那头总算放心,“嗯,那中午等你回来吃饭。”
通话这才结束……
商商看一眼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远远丢开,而后重新倒回chuang上,姿势舒展着深吸口气,可临到眼前却仍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这些天刻意忽略的问题,并没消失不见。
时间一到,她逃不了的命运开始上演。
不情愿又怎样?
如今她连反抗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只能乖乖受着,哪怕明天要上的是断头台,她能做的也只有乖乖低下头,伸出脖子任人宰割。
不过好在只是走个形式。
独独只剩最后这点安慰,年西顾有宋雅礼,至少他不会在这段诡异关系里永远妥协,因此就算订婚成功,也不见得就真是什么坏事。
说不定因此反能打消年家长辈的怀疑,得了自由,对她对年西顾来说,都是好事。
这么想着,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起来收拾东西。
不久外头门铃响,应该是年晋晟派来的人到了。
过去开门。
不出所料,外头清一色黑西装黑墨镜,是上次去S市逮她的那批人。
原本是要安安静静的走,却不想陆筱被外头动静惊醒,ding着杂乱的鸡窝头出来,睡眼惺忪视线落在外头清一色黑西装上,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哇靠,傅二商你是不是瞒着我出去泡鸭子没给钱,这得玩多少来回,人家才搞出这阵仗来逮你?”
“……”
她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相处久了商商早就习以为常,这种情况下竟也能苦中作乐的回击,“亏你也是被各色狗血小言滋养长大的,怎么就看不出老娘这是被逼婚?”
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狗血的是,她也做了回女主人公。
可惜她这个女主注定和玛丽苏无缘,所以关键时刻她的王子不会披荆斩棘而来……
认命!
“妹哦,你丫的脑袋进脂肪了?年西顾那败家玩意儿你真嫁?”
陆筱一脸怒其不争的试图骂醒她,说话间抽了根鸡毛掸就要往门外冲。
商商眼角一抽,迅速将行李箱递出去,交代,“我有几句话要和我朋友说,你们楼底下等我。”
话音一落,半点也不停顿的关上大门。
陆筱已经冲到跟前,“关门做什么,老娘还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什么年代了还玩逼婚,就是因为国产剧都这么没有创意,大家才紧追棒子国的长腿欧巴不放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
商商试图将她手里东西抢下来,以防她真冲出去到时候收不了场,“陆筱,年家的保镖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特种部队层层选拔上来的,打起来只有他们治你的份!”
“是么?”陆筱狐疑,而后毫不犹豫松手,“那啥,这么一看年西顾也ting顺眼的,至少往后你的人生安全是有保障了,你赶紧走,别耽误我睡回笼觉!”
“……”说好的不畏强权不离不弃天长地久的友谊呢?
墙头草!
商商一脸憋屈,转身要走。
那边陆筱又突然正经起来,皱眉严肃问她,“想好了?真要放弃年慕尧了?”
这一周,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里几乎销声匿迹。
商商甚至觉得,没有这个人自己过得其实也ting好。
还想过,等到记忆淡了,对他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了,再找个看着顺眼的,前提得是喜欢她的人,谈一场平平淡淡的恋爱,无风无波的直奔结婚而去。
这样也ting好。
但不幸……
事实同设想几乎背道而驰。
年慕尧三个字,每次才要忘记,却又深深想起。
如此往复,始终走不出来。
她低着头沉默的模样很能说明问题,陆筱叹气,“就知道你还放不下,那你做什么还和年西顾订婚?”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闻言,商商故作轻松的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年西顾的事情,我和他都各自心有所属的,明天的事情也就走个形式,暂时过了爷爷那关再说。”
“是么?”陆筱脸上表情却半点也轻松不起来,“总之这事情你自己考虑好,明天之前你都还有反悔的机会,要是过了明天,我总觉得,事情至少不会是你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年晋晟她没见过。
可对他的做事风格确是有所耳闻。
感觉这事情上,商商和年西顾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一旦入了他的套,想翻身,恐怕就是回天乏术了……
“不反悔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临走,商商朝她笑笑,示意她安心,“反正就算我什么也不做,时机一成熟,年西顾也会奋起反抗的,到时候婚约一结束,我就又是朵娇俏花骨朵。”
“……”陆筱这才扯唇笑笑,目送她出门,“好运。”
公寓门关上,隔着门,陆筱能听到她咚咚下楼的声音。
脚步声远去,好一会陆筱都皱眉站在原地。
二商,你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年西顾身上,若是某一天他发现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而后趁势安于现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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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车子缓速前行。
商商撑着头脸朝窗外,细密雨点砸在车窗上,视线模糊一片。
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年家这件事,一想到那个几乎算是她长大的地方,竟也会让她觉得心头莫名沉重,像是一座奢华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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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年家的时候,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