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商商蹲下来,揉了揉抽疼小腿,左腿正在抽筋,刺刺麻麻无可救药的疼,分散掉心上伤痛灼然,反而好过一些。
可他没有停留……
心里有什么彻底空了。
好了,她认输。
事实上,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弈从一开始输家就是注定,是她自不量力,脑袋一热闯进去,摔了头破血流满心疮痍,方觉痛入骨髓。
怎么这么没用?
傅商商,你那么多年的喜欢,终究付之东流变得一文不值。
他不爱你,始终都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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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办公室出来,还是那一身湿漉漉穿着,发丝凌乱疯子一样,走得很慢,这时候其实没有力气再管旁人是怎样的眼光。
心如死灰,焦灼。
不多久步子被人挡住,校长战战兢兢看他,小心翼翼赔笑,“年太太,从前是我不知道您的身份,该死!”
“年太太?”
咀嚼过这个称呼,才觉无比讽刺。
曾经因为这三个字欣喜若狂,如今却只剩空欢喜一场。
好一会才又补充,“您认错人了,我不是。”
连他那个人,她都不奢望了,何况一个虚无的位置?
他喜欢给谁那就给谁好了,往后她只是傅商商。
“这……”校长也看出来两人在闹脾气,不过年慕尧承认了的那就不会有假,“年先生吩咐过您换好干净衣服才能从这离开,等下我会安排校医住您对门,有什么不舒服您一个电话,她会立马为您服务。”
“不用。”商商拒绝,错开他步子继续跨开。
校长也不敢太强硬的怎么拦她,“您别为难我了好吗,等下年先生知道肯定要怪罪我了,年太太……”
“别再跟着我!”商商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年慕尧三个字的字眼。
心烦。
怪罪?
呵,说得年慕尧真有多在乎她一样。
步子一顿,抬手指指走廊外头,三楼,才又侧头看向校长方向,“您再跟一步多说一个字,我现在立即从这里跳下去。”
耳边这才消停,清净。
只是气话,她倒不至于真和自己过不去。
从楼里出来,外头有阳光,暖和了些。
这个时候大多都在上课,往来的人不多,但经过的视线多半会在她身上停留,她太落魄,又低着头很认真在走。
吃力,又不敢太过用力。
双…腿太重,会带动小…腹的痛。
双手覆在上头,她的宝宝很坚强,陪她承受掉这一路的伤,只有ta始终和她一起,来了便不曾离弃。
所以哪怕只是为ta,她也必须振作起来,坚强下去。
终于回到宿舍,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洗了热水澡,吹干头发,冲了热水袋,上…chuang裹紧被子这才睡下。
没有人爱惜,没有人珍视。
只有自己将自己捧进手心,仅有的一点心疼留给自己,面面俱到。
头疼,是要感冒的前兆,但又不敢随便吃药。
可能前面一…夜没睡的缘故,躺下不久有了睡意,这一觉睡得很沉,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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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慕礼私立医院。
年慕尧赶到的时候,楚韵坐在紧闭的手术室外头,通红双眼紧盯着手术中几个大字,神色呆滞麻木。
他过去,下意识皱眉,“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楚韵才算回神。
怔怔抬头,盯紧了年慕尧方向,像是抓住最后一点救赎,双手捂脸,泣不成声的自责,“他一直哭一直哭,我推了他一把,地上玻璃碎片割到了他手臂动脉……血,我看到他留了很多的血,慕尧我很糟糕,真的很糟糕……”
这个孩子时时刻刻提醒她当初遭遇不堪的事实。
可这也是她此生唯一做母亲的机会……
生下他,却折磨了自己。
“慕尧,他们都说我有病……”她突然低低的笑,松开手,一脸泪痕交错狼狈,“我是有病,不配做他母亲,我会心烦,看到他那张脸就会难堪,如果不是我对他爱理不理,甚至心情烦躁时候动辄虐待,他怎么会得那种病?慕尧,我恨我自己……”
年慕尧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那天在酒店,见着躺在*上的虚弱小孩,浑身青青紫紫痕迹交错,瘦弱的快要皮包骨头,那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不对。
所以立即将孩子安排进病房。
这些年,楚韵过得很糟。
曾经满脸笑容明媚的女孩,被多舛命运折磨的不成人样,没了笑容,长期抑郁,好的时候很正常,疯的时候小家伙就成了她的发泄对象。
“慕尧……”
她重又开口,决定艰难,“要么别救他了吧……”
救了做什么?
“楚韵,别说胡话!”闻言,年慕尧皱眉,脸上只剩严肃。
于他而言,任何生命都一样可贵。
“我也不想……”楚韵抹一把脸,眼泪仍旧源源不断,“他的人生至今为止只有一片灰暗,他不快乐,苟延残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将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想将那个男人对我所有的伤害加注到他身上,对他,也许死亡才是最好归宿。”
年慕尧不再同她争辩,攥紧了拳头,安静听她说话。
“那时候他刚出生,我听到他哭,新生的生命总是给人希望,我躺在产*上以为终于可以从那片阴影里走出。”她忏悔太深,无以弥补,“可是不行,起初我那么爱他,可他学会说话,第一次开口叫的却是爸爸,那时候我就疯了,他怎么能叫爸爸?”
回忆太痛。
可她的孩子却是这些痛苦的承受者。
“所以我将他丢进注满水的浴缸里,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淹死他。”楚韵一度重又陷进那时候的疯狂,模样都狰狞起来,“可是没有,关键时候我住了手,你大概难以想象,留他生路不是因为我良心发现,而是那一刻我又产生了更邪恶的念头……”
☆、你只要当她是我的妻子,我年慕尧的命
“可是没有,关键时刻我住了手,你大概难以想象,留他生路不是因为我良心发现,而是那一刻我又产生了更邪恶的念头……”
她抬头,一脸绝望展…露…无…遗。
可那模样又狰狞的根本不像在说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是病了……
身心俱疲,心理疾病几乎病入膏肓。
“慕尧,你能想象吗?”她抬手颤颤指向手术室方向,“这些年他存活的唯一理由,竟然是我觉得那个人的儿子应该受尽这世上一切痛苦和折磨,所以我怎么能……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让他脱离这片苦海?!”
楚韵终于撑不住的痛哭,“我是他妈妈,我是他妈妈啊……”
一时间走廊里只剩她悲痛哭声不断。
“我来的路上联系过助理,他的情况抢救及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年慕尧皱眉,拍拍她肩膀以作安慰,末了却又叹息,“你的问题我会帮你安排心理医生,如果你还想当一个好母亲,那就配合治疗,现在起好好对他,不晚。”
“晚了!”楚韵痴痴的笑,“他有白血病,年慕尧,因为我他得了白血病!”
她情绪骤然激动起来。
年慕尧落在她肩膀上的手,被她一把打开。
猛地起身,猝不及防将年慕尧推得后退,逼到后头墙壁,顿住。
发了疯,一把将他衬衫领口揪住,眼底染上一片阴鸷疯狂。
年慕尧眉间褶皱更深,轻易能够将她掀开,却不挣扎。
片刻,耳朵里全是她撕心裂肺的质问,“年慕尧,你看看我,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可是你呢?你明知道傅循对我做过怎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也明知道我被他逼到了怎样绝望的地步,但你还是娶了他女儿!”
这不争事实早就叫人心底充满绝望。
他怎么可以娶她?
年慕尧眸色深了深,唇角猝然勾起一点冰冷。
楚韵并未察觉,掌心捏成拳头砸在他肩膀上,“年慕尧,父债子偿,她傅商商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我诅咒她……”
“楚韵!”年慕尧倏地冷声制止她来不及说完的后半段话。
手臂猛地被他钳住,楚韵才察觉他脸上表情变化,那双染了冰霜的眸子太冷,对视一眼,肩膀瑟缩了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而他这一切的变化,全是在她提及傅商商这个名字之后!
是她情绪激动口不择言。
忘了隐忍,更忘了如今的傅商商,年慕尧娶之,在他心里必定已是重中之重。
心口妒火四起,却低敛了眉眼,抽泣着,模样楚楚可怜,“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慕尧,对不起……”
年慕尧脸上神色不变,捏在她腕上的力道加重。
“疼……”
楚韵惊呼一声,耳朵里他嗓音温度已经跌进冰点,“所以,半夜商商宿舍门口的恶作剧,今早被冷水泼的闹剧,都和你有关?”
楚韵闻言一愣,却是迅速掩去眼底惊慌,一脸震惊来的及时,不明所以的反问,“慕尧,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无辜。
她脸上全是无辜。
如果可以,年慕尧很想相信眼睛里看到的一切。
可楚韵不是从前那个楚韵了。
暂且不论是谁将她变成这样,变了就是变了。
半夜事情一出他就知道了,派人查了,但结果并不理想,今早那个泼水的,抓住了,结果却是有人雇他办事,手机联系没有见过雇主,号码是黑号,手法滴水不漏的,叫他一时间难以查出什么头绪来。
可是刚刚,她自己露了破绽。
“听不懂?”年慕尧冷笑,甩开指间钳住的手腕,“楚韵,我并没有告诉你我结婚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妻子是傅商商?又怎么知道商商她就是傅循的女儿?”
楚韵错愕,“我……”
“楚韵,我不管你和谁有着怎样不正当的联系。”没耐心听她解释,年慕尧垂眸看她,眼底半点温度都没剩下,“如果你儿子的事情你还想要我帮你,趁早断了和那人的联系。”
如今年氏内部暗流汹涌,夺钱夺…权。
他不理会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楚韵做了别人手里的棋子而不自知,这颗饱含仇恨的好用棋子,一旦真被仇恨蒙蔽双眼,后果必定伤亡惨烈。
“凭什么?”楚韵怔怔看他,声调骤然提高,“我凭什么既要救傅循的儿子,还要放过他的女儿?!年慕尧,这不公平!”
“那你就不要当她是傅循的女儿。”年慕尧平静同她对视,一字一顿的警告,“楚韵,你只要当她是我的妻子,我年慕尧的命。”
他的……命?
楚韵失了神,呆愣。
她整个像被抽空一样,目瞪口呆着,到最后泪流满面。
她也想做他的命。
可结果呢?
结果是,她那么努力,努力着试图靠近,但到最后却将自己原本美好顺遂的人生践踏的面目全非,到头来他却告诉她,另一个女人才是他的命。
他怎么能那么残忍……
又怎么能是傅商商?
心口疯狂叫嚣着再难找到半分平静,可她得忍。
他将话说成这样,她不能再将他推得更远。
那个人的计划很好,好到即便之后她只是置身事外、咬牙隐忍,也能成就他们的‘大谋’,只要忍到那个时候……
她点点头,仓惶后退。
年慕尧脸上冰冷未消,带着审视。
她抬头,抹一把脸上泪痕交错,抽泣着道歉,“对不起慕尧,真的很对不起,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我都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明白了,往后我只将她看做你的妻子。”
“楚韵,记住你刚刚的话。”年慕尧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对她态度彻底疏离,“我有个朋友在白血病方面的研究非常有造诣,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相关资料我也传过去了,一周后我会安排助理送你们母子过去。”
“你朋友在哪里?”楚韵察觉不对。
年慕尧也不打算隐瞒,“美国。”
“不!”楚韵惊慌摇头,“我不要去,慕尧你明知道我对那里有多恐惧,你不能送我去哪里,我不要去!”
可年慕尧却不为所动。
“我错了慕尧,我以后绝不会再找傅商商麻烦,我求你,求你不要送我过去……”一时间,楚韵彻底慌了,上前拽住他手臂恳求。
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何况还有一个宋雅礼做前车之鉴。
顿了顿,思绪里有什么瞬间明朗起来,“慕尧,你也舍不得我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要等到一周后?”
“我原本计划是今天送你们离开。”年慕尧薄唇微启,打断她的最后一点念想,随即食指指向手术室方向,再开口,更是冰冷毫无温度的陈述,“如果不是他突然出了意外,下午两点的航班并不需要改签。”
手臂垂下,面无表情的看她,“楚韵,你好自为之。”
“什么叫好自为之,我怎么好自为之?”他这种甩手不再管她的态度,叫她再度癫狂,“年慕尧,是你们联手把我变成今天的模样,本来应该成为你妻子的是我,可你如今却因为傅循的女儿叫我好自为之?”
讽刺!
凭什么她永远都要被抛弃?
“因为我叫人恶作剧吓她还是因为我叫人泼她冷水?”楚韵情绪很不稳定,很多时候的口不择言都是不能自控。
有病。
她是真的有病。
这点她再清楚不过,可此刻哪怕还有最后一点理智存在,仍旧没有停下,“比起她父亲当年叫我承受的,我是找人强…暴她了还是找人囚禁她了,恶作剧和冷水而已,这点对她来说算什么?就为了这个你要送我走?”
错了错了……
他说原本航班是在下午两点。
哪怕没有这件事情,他也一样要送她走是不是?
对面,年慕尧却神色平静的叫人窒息,冷眼看着她声嘶力竭的模样,腔调不见半点起伏,“心理医生我也替你安排了,到时候记得去看。”
没有意义了……
一切全都没有意义!
楚韵踉跄后退,最后狼狈跌坐在座椅上,仰着头那么吃力望他,可是除了一脸雷厉风行的冷绝,找不着半点怜惜和不舍。
他爱上傅商商了。
光这一点,就足够叫她输得体无完肤。
楚韵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爱上他,可结果却是那么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