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论是帝国前线还是合众联前线;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在等待的同时也都做着必要的休整。
天气渐热,夏安安身上的伤除了略有病变的肾脏还需要每隔五天做一次磁疗,其他都已经基本痊愈。不必再卧床休息;这让夏安安着实松了口气,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她浑身的关节都快躺僵了。
养伤期间她几乎没有碰过键盘,有自身的心理因素,也有楼靖这个外在因素。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上楼靖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具体是哪些变化,她也无从说起,就是一种感觉,一种体会。
似乎变得温存了些,似乎变得更看重她了。
夏安安发现自从两国定下和谈的议程以后,楼靖就空闲了下来,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完全的无事可做,与之前忙到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反差太大,她甚至一度无法适应。
悠闲的日子总是令人眷恋的,从‘餐厅’窄小的窗口透进来的明媚阳光,仿佛能把人心底的阴霾都尽数扫清。细碎发亮的尘埃中,被楼靖从后揽抱在怀里,两个人同看一本书。无关书的内容好坏,其形式就已经足以令夏安安迷醉。
如果能一直就这么下去该有多好,夏安安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如此奢想,远离血雨腥风的战场,远离合众联,远离前线,再也不用经历相熟相亲的人死在自己眼前,也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再心痛难当……
不过,奢想终究是奢想,难以成真才会令人不断企望。
这一日,天气仍是极好,从窗口望出去,天空碧蓝如洗,一丝云也没有。从那一战结束,天气就持续转好,几乎一致都是晴天,气温也渐渐从温暖舒适转为暑热。
才关了没多久的暖气设备,已经时不时的开始制冷了。
这个时代的春,真的太短,短得让人几乎遗忘了它的存在。
据楼靖说,前线的气候与东帝国国内还是相去甚远的,国内的春季虽然也不长,四季却还是要比这前线分明一些。夏安安其实并不向往东帝国国内的生活,森严的等级区分令她窒息。如果有的选择,她更想去那座位于沙漠腹地的小城,坎达尔城。
“等这场仗告一段落,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去。”
楼靖突然如此对她说的时候,夏安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疑惑的盯着眼前由于前段时间的忙碌,消瘦了不少的清俊男人。
“坎达尔城。”
楼靖低哑磁性的嗓音萦绕在耳畔,一直都知道男人善于揣度人心,却没料到能把她看得如此透彻。
“恩。”背靠在男人怀里,感受着渗透两人的衣衫交缠的熨帖体温,夏安安毫不犹豫的点头。只是在点头的同时,她的心里却难以抑制的生出了一丝不安来。
这段在她看来悠闲的日子,楼靖表面上虽没有任何表现,但她却能隐隐的感觉到男人的不愉和不顺心。
楼靖其人虽不至于利欲熏心,却也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对权利的欲望。这个时代虽距离夏安安生活的那个时代整整一千年,但在这一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类却并没有多少长足的进步,夏安安承认一些科学技术确实得到了改善和提高,但如果没有那段持续长达百年的大战,想来用不了一百年,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就能追上甚至赶超这个时代。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人们被战争深深影响过的思想了,东帝国说穿了就是一个拥有高科技却又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而楼上将在其中所扮演的正是至高无上的帝王,现在帝王命之将陨,即位的却非其亲子,如若楼靖这个‘太子’无才无德也就罢了,偏偏极有才能,在军中又声望极高。夏安安过去对政治政权虽没有太多涉猎,却也知道几句话,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及功高震主,其下场,若非夺权成功,便只有死这一途。
夏安安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期望的是什么,似乎既不想楼靖因此而殒命,亦不希望其夺权成功。她虽一来到这个时代就身陷东帝国,但对这个轻视女性,将女人视为男人的附属甚至拖累的腐朽国度却是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星半点的好感来。记忆中历史上有不少封建王朝山河日下时,境况便与此刻的东帝国相吻合,国内表象浮华,内里早已摧枯拉朽,国力不胜,腹背受敌,而后偏安求和,敌国如狼似虎,步步紧逼,国内民不聊生,最终,败落。
当然,她非政治家亦非历史学家,所能看到的、分析的都十分浅薄。也许因为近来的遭遇让她有些悲观,所以看到的事物、想法也都变得悲观了起来,或许情况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新上任的军事长在一点一点的盘剥楼靖手里的权利却是真的。此次帝国与合众联和谈,楼靖少将军衔理应被纳入出席和谈的帝国核心要员之列,然卡洛斯上将一份文书传至前线,夏安安没细看,意思大抵是,罗勒中将既已回国参加和谈事宜的准备,前线不可一日无首,楼少将便留在前线协调前线的日常事务相关。
这看似无异的文书,却完全剥夺了楼靖在和谈这件事上的话语权,也许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在想什么?”楼靖用他略有些扎人的下巴磨了磨怀里明显走神的女人细嫩的侧脸。
夏安安因为左脸上异样的触感微微一愕,回过了神,看了眼手上的文件处理器,她侧了侧头,歉意道:“抱歉,我走神了,害你白讲了。”
这段日子,一到午后就是两人的看书时间,今天夏安安选了一本解析沙盘推演的书,对于沙盘推演夏安安一直都有些兴趣,只是一个人看总会有许多地方看不懂,也找不到人解释,便渐渐没那么热衷了。现在有楼靖这个深谙沙盘推演的将才在,情况自然就不同了,遇到不懂的地方,只要问楼靖,很快在其深入浅出的讲解中便可迎刃而解,那点消弭的兴趣也被再次提了起来。
“累了?”楼靖松开了环在夏安安腰上的手臂,向上抬起捏了捏她的后颈。
夏安安摇了摇头,“没有。要喝水吗?”一直都在为她讲解,该口渴了。
似是还没有捏够,松手前楼靖连着捏了三下,力道略有些重,却十分解乏,舒服得夏安安差点□出声。
“恩,去给我倒一杯吧。”
这边夏安安刚要站起身,她手里的文件处理器忽然叫了起来,嘀嘀嘀的声音十分急促刺耳,一瞬间便戳破了这屋里虚假的安逸。
夏安安本来适用手腕上的通讯器看出了,但那窄小的全息投影屏幕以及虚拟翻页,无论多久她都无法完全适应。恰好楼靖空闲了下来,那个形似文件处理的平板电脑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嘀嘀声不断,便被夏安安借过来看书了。
夏安安瞥了眼文件处理器上显示的通讯人名,回身把处理器递给楼靖道:“是莫克。”
楼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冲夏安安道:“接。”
这几天夏安安没少做过接听视讯的活儿,虽然还是有些避讳,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犹豫了,指尖一转便按上了公共接听键。
“少将,机甲维修处的凯曼中校请您过去一趟。”跟着楼靖久了,莫克的说话方式也随了楼靖,透着一股有条不紊的味道。
“什么事?”楼靖扼要的问。
“似乎是在特殊机甲的维修上出了什么问题。”
莫克的话让夏安安一怔,距离那一战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没想到机甲至今都还没有维修完毕,可见在那一战中机甲损毁的严重程度。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楼靖如此说完便站起了身,掸了掸衬衫上的褶皱有立了立衣领,“跟我一起过去,顺道吃晚饭。”
正在倒水的夏安安闻言搁下水杯,抬起手腕看了通讯器上的时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距离饭点也不过一个小时不到了。
抬头看向已经军服规整的男人,最近她常常一个不留神便发觉时间过得飞快,大概在面对美好的事情时,人都是如此吧,忘乎所
143
一踏进维修仓,没有过多的问候寒暄;楼靖直接开门见山的冲机甲维修处的处长凯曼中校询问:“说说你们碰到的问题。”
显然这位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凯曼中校也非迂腐的人;只冲进门的三人不咸不淡的问候了一声,点了点头便直奔主题。
“如您所见;少将;四台特殊机甲都已经基本修理完毕。”这么说着他惯性侧了侧身,似乎是想让自己面前的三人看见他身后的全况;而事实上比照特殊机甲的庞大体型;人类真可谓渺小如蝼蚁;实在算不得什么。
楼靖和他身后的莫克皆依言;目光从四台宛然如新的特殊机甲身上粗粗打量而过。站在楼靖身旁的夏安安却不然;从刚进门开始她的视线便完全锁定在那台比其他三台机甲都要大上一号的金属黑重甲上。
眼前恍惚又蒙上了一层雨幕;记忆不受控制的跳转;重回到那一天那一战……
为了掩护幻影返航,被‘蜂鸟’步步紧逼的青鸾不得不一退再退,但再如何退它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蜂鸟’荧蓝色的光刃夹带着劲风刺来时,夏安安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的,绝望又不甘的紧闭上眼,等待死神的收割。
然而之后的一切却超出了她的预想,本应笨重连地面移动都相对迟缓的重甲,空中飞行简直是痴人说梦。竟然卸去了身上所有的装备,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扑到了青鸾身前。
光刃穿透装甲板的刺耳声响至今犹在耳畔,午夜梦回她从噩梦中惊醒,甚至还会出现幻听,所听到的便是这声音。
死,应该没有人会不畏惧吧?
她不知道当时陆成的心里在想什么,能在冲上来前还记得强制弹出西亚一边驾驶舱的他,说是冲动,一时脑热做出如此不要命的举动,她无法相信,也完全不能以此来说服自己。
而这不过是第一次,一次不怕死的冲动还可以勉强自圆其说,两次呢?
在他们都堕入远离主战场的丘陵带,当林响在她面前演绎何为真真正正的恐惧,血肉模糊的肢体犹如雨林的藤蔓一般在被截断后只稍稍滞留便毫无影响的再次生长出新的肌理组织,这就是楼靖曾跟他们说过的合众联的兵工,明明是人,却又是非人的存在。
当时的她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完全震慑了,以至于连林响再次朝自己举枪射击都反应不及。
温热的鲜血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溅在她的脸上,鼻端可以嗅到浓烈的咸腥气,两声重物到地的闷响令她倏然回神,却已经于事无补。
林响的那一枪精准无比的击中了陆成的心脏,生命的终点,这个在夏安安的记忆中有些跋扈有些聒噪的大男孩,竟是连只字片语也无,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汩汩鲜红汇着雨水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张牙舞爪的蔓延,印在夏安安的瞳孔里,就像一张血红的大网,她就是那网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肩头陡然一沉,使得夏安安的意识从回忆里剥离,略有些失神的侧头垂眼,看向那只状似随意搭上她肩膀的大手,蜜色,骨节分明,五指上的指甲都被修得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十分有力以及干净的感觉。
视线上移,那只手的主人并没有看向夏安安,而是专注的望着前面正在汇报机甲维修中所出现的问题的年长者。
直到此时,夏安安才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凯曼中校的汇报上面,尽力去忽视纠结成团仍隐隐作痛着的心脏。
“……大约每5000组指令就会出现一组错误或者失效指令。”显然,凯曼中校的汇报已经接近尾声,只见他就近从一名维修员手里拿过一台‘便携式微处理器’,一番流畅且迅速的敲敲打打后,他将屏幕转向三人。
屏幕上不断快速更新的参数,夏安安是看不懂的,只看着那一条条绿色的数据中间歇出现一条红色的数据,心里暗暗猜想着那应该就是错误指令了。
楼靖垂下搭在夏安安肩上的手,走上前,倾□细看。
“其他三台机甲有类似的问题吗?”楼靖淡淡问。
“没有。一般参数检查只检查到第3000组数据,所以之前的几次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这组失效指令是布莱恩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现的,发现以后我就命人把其他三台机甲的指令参数又都做了一次检查,已经检查到第10000组,除了重甲以外其他三台机甲数据正常。”凯曼中校一边想三人说明,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名叫布莱恩的机甲技师。
楼靖会意点头,顿了顿又问,“找不出原因?”
凯曼中校似有些踯躅,转过身放下手里的便携式微处理器才道:“确实查不出原因,我和几个技师轮流把重甲数据核心组件前后查了不下数十遍,还是查不出问题所在。关于这四台机甲核心组件的情况,我想少将你应该清楚,虽然四台机甲的外在表现形式不同,但它们内部的核心组件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有重甲出现问题,我在想是不是跟当初李老的临时改造有关?”
闻言,楼靖的脸色不变,缓步走到重甲脚下,仰起头打量这台金属黑泛着冷光的巨型机甲。
跟随着楼靖,夏安安的视线也再度落在重甲身上,她想到那时他们在帝国研发中心特训,李老,帝国研发中心的元老,同时也是陆成的外公,一个思想开明对她十分和善的老人。她看得出老人十分疼爱陆成这个外孙,即使常常一副怒气冲冲欲拎陆成的耳朵训斥的模样,但那眼底的关爱却是骗不了人的。然而老人所疼爱的外孙,却因为她死了……
“我会尽快联络帝国研发中心。”
得了楼靖的应承,凯曼中校没再多说什么,只冲三人略一颔首,便抽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此事毕,楼靖又在机甲维修仓里走了一圈,看了看修理完毕的R型机。因为不时有技师过来行礼的缘故,楼靖这一圈走得很慢。不是没有感觉到夏安安情绪的消沉低落,但他却不想再做任何表示,他不喜她为别人脆弱,亦不喜他身陷愧疚的泥淖,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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