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仍执拗着,却见安公公走了进来,躬身道:“小姐,逸王爷让老奴给小姐带样东西。”
“是什么?快给我。”
安公公递过去一方帕子,沈婠接过来,是白色的丝质帕子,角落里用金线绣了个“朝”字,是惜朝的没错。她宝贝似的捧在手里,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安公公道:“王爷已经知道小姐苏醒了,这会子正出宫去呢!王爷让小姐好好安养身子,等好了再叙旧。”
沈婠将帕子仔细看了又看,放在贴身的小衣里,道:“你下去吧,我再吃几口粥。”
安公公笑道:“是。”
他退下后,沈婠果然让香茗多喂了几口,但也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吃了小半碗粥,又吃了两块点心,方才躺下,安心的睡了。
惜尘换了睡袍,却仍旧不肯安歇,安公公进来回禀,他问:“她睡下了吗?”
安公公道:“奴才把逸王的帕子给了她,她这才睡了。”
惜尘沉默了半晌,低低道:“那就好。”
又过两天,沈婠终于能够下床,气色也比原先好了许多。
沈婠问香茗,她落水一事,可有人受到牵连。
香茗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低下头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沈婠只觉不对,锐利的眼神划过香茗低垂的头,冷冷道:“你怎么会不清楚?你现在不肯告诉我,难道是想让我去找皇上亲自过问吗?”
香茗忙道:“不是的,小姐,可是……推小姐入水的那太监,只是旧年发配到冷宫去伺候的粗使太监,根本查不到他的主子是谁,也没人知道他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沈婠不肯罢休,说道:“那么他的家人呢?做这种事无非为利,他的家人就没有得到一点好处吗?”
卷一 罪臣之女1 第三十九章 苏醒(二)
第三十九章 苏醒(二)
香茗叹道:“怪就怪在他并没有家人啊!”
沈婠不再追问,略想了片刻,又问:“你说,那太监是死在哪里的?”
香茗道:“当初夏将军派人追过去时,那太监死在了裴妃娘娘的蕊珠宫外,是被人勒死的……”她见沈婠面色不虞,忙解释说:“当时皇上就生了气,要让人到蕊珠宫传裴妃去,可是夏将军说此事可疑,请皇上给了他三天时间调查……只是,只是仍无结果罢了。”
沈婠只是一个劲的冷笑:“好,好,死的地方可真是好!”
香茗惊恐的望了她一眼:“小姐……”
沈婠忽然道:“香茗,我累了,你回去吧。这几天多谢你照顾。”
香茗舒了一口气,轻轻道:“能照顾小姐是奴婢的福分,皇后在世时,对奴婢多有提携……”
沈婠并不觉得惊讶,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似的。
她如今什么都不是了,哪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对她好,这香茗能叫她一声小姐,必定是宫中故人了。
姐姐,并不是全无心机的人啊!
香茗走后,沈婠见四下无人,惜尘这时候正上朝,她正好可以收拾一下回房间去。
路上却碰到夏文泽,沈婠冲他笑笑,道:“这几日没见着你,正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夏文泽脸色似乎不好,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婠问道:“皇上命你三日缉拿幕后凶手,你没查到,可是他责怪你了?”
夏文泽摇头道:“没有,见小姐醒来,皇上又让臣去彻查,只是……”
沈婠料他心中有事,看在他救自己一命的份上,问道:“只是什么?”
夏文泽好似鼓足勇气,道:“我是否可以请求你,不要再调查此事?”
沈婠一愣,又有点可笑似的看了他一眼,道:“将军这问题应该去问皇上,沈婠只是个奴婢,担不起将军的请求。”
夏将军有些着急的说:“若是小姐不愿追查此事,皇上一定不会为难下官的。”
沈婠定定看他片刻,问道:“将军是个自私的人么?”
夏文泽低头不语,沈婠叹了叹,又道:“我知道了,将军大可放心,我已无事,那推我入水的人已死,我不会让更多的人受到牵连。”
夏文泽看着她,不无感激:“多谢!”
沈婠面无表情的走过他的身边,感慨的说了句:“将军是位好哥哥。”
夏文泽满脸惊诧,沈婠晒笑道:“据沈婠看来,将军不是个自私的人,但能让将军牵肠挂肚放不下的人,宫里只有一个。虽然她并非主谋,不过……”她顿了顿,又道:“提醒你的妹妹,我这次饶恕她,不代表下次依旧会听从你的劝告。”
沈婠走远,夏文泽的思绪回到五日前,他受命调查沈婠落水一事。
那太监一死,竟毫无头绪,真的成了死无对证。
若是从沈婠着手,她如今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但得罪的人委实太多。裴妃,庆妃等等,谁都有可能想要她的命。
而那太监不偏不巧就死在了裴妃的蕊珠宫外。
裴妃知道此事后矢口否认,说她根本没见过那个太监,根本就是别人嫁祸!
庆妃虽然看起来和此事毫无关系,但……
思绪烦乱,夏昭仪却在此时找到了文泽。
看到哥哥愁眉深锁的样子,又想到那日哥哥奋不顾身去救沈婠,夏昭仪忧心的问道:“皇上真的说若是哥哥查不出真凶,连哥哥一块儿处罚吗?”
文泽蹙眉道:“君无戏言,何况阿婠……沈小姐对他来说比性命还重要的。年前裴妃不过打了她两巴掌,就被罚禁足,若不是太后求情,这会子怕还被关着呢!何况这次,可不是打她两巴掌,是差点要了她的命啊!”
夏昭仪贝齿紧咬下唇,脸色愈渐苍白。眼中盈盈有泪光闪烁,下定决心,痛声道:“哥哥,妹妹不会让你为难,你……你就把我交出去吧!”
文泽大惊:“你说什么!”
夏昭仪哽咽着断断续续说出那日和庆妃的对话,连连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挑唆,当时我只是嫉妒,我真的怕她会名正言顺的成了皇上的女人,可是……可是我并未想要她的命,真的,哥哥……你相信我。”
文泽听了她的话,从震惊变为怜悯,到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叹道:“傻丫头……”
夏昭仪哭个不住,问道:“怎么办呢哥哥?不如就把我交出去吧!我不能连累你!”
文泽笑了笑,道:“说你傻,你还真是。你不是主谋,也不认识那太监,说出去,不是白让你担了虚名。”
“那,那怎么办呢?庆妃她是不会承认的!”
文泽想了想,又道:“没事,哥哥会有办法的,你别做傻事,回去好好歇着,别跟着担惊受怕了。”
夏昭仪欲言又止,总算听了他的话,回到自己宫中。
文泽来求沈婠,沈婠念在他兄妹情深,又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自然是不会去计较的。何况她自己也知道,依夏昭仪那性子,是不会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来,现在还不是对付庆妃的时候,不如就将此事化小,不去追究了吧!
沈婠等惜尘下了朝去请他不要再追查,惜尘一愣,探究似的望着她,道:“难不成你知道了是谁么?”
沈婠淡淡道:“其实皇上心中也有了个人,只是不便说出来罢了。为了后宫制衡,此时皇上自然不会想着除去她,奴婢又何必让皇上为难呢?”
惜尘看着她笑了笑,道:“你果真不让朕为难,那是最好,只是委屈了你。婠婠,多谢你的体谅。”
他伸手欲拉住她,却被她避开,退了出去。
下午,他便召文泽来,让他不要再追查此事了。
文泽心下放宽,谢恩过后,不免又对沈婠存了感激与愧疚。
惜尘却道:“朕不追查,并不代表朕会遗忘此事,夏卿,朕命你时刻保护沈婠的安全,若她有毫发损伤,朕仍要唯你是问。”
文泽忙拜倒:“微臣遵旨!”
惜尘又道:“此事不必让旁人知道,免得多生事端。”
卷一 罪臣之女1 第四十章 太后·怒(一)
第四十章 太后·怒(一)
“是!”
消息传到夏昭仪处,她总算也放了心,正捧着一碗茶定定的出神,宫女却报,庆妃来了。
她慌得差点儿打翻茶碗,一边命人收拾着,一边亲自迎了出去。
庆妃满头珠翠,脚不沾地儿的跑进来,一来就坐在上首。夏昭仪命人奉茶,她挥手道:“不必了,都下去吧!”
夏昭仪望着她头上的金步摇怔了怔,有些心虚的问道:“姐姐这会子来有什么事吗?”
庆妃神神秘秘的问:“你听说了吗?皇上竟不让彻查沈婠落水一事了。”
夏昭仪的嘴角牵了牵,道:“这对姐姐来说,不是好事吗?”
庆妃不屑道:“什么好事!对那人来说才是好事呢!”
夏昭仪不解的看着她:“那个人?”
庆妃掩嘴笑道:“自然是要杀沈婠之人啊!哈!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先我一步了。除了蕊珠宫的那位,还能有谁?”
夏昭仪期期艾艾的问道:“这事……这事不是姐姐命人……”
庆妃睨她一眼,道:“推人落水这么拙劣的把戏,怎么可能是我指使的?动静大,还不一定奏效,也只有蕊珠宫的那蠢人想的出来!要是我么!哼哼!”她的脸上透出狠厉,不时便隐去。
夏昭仪双手绞着帕子,似乎要把帕子给绞烂了。
庆妃看着她问:“怎么了?”
夏昭仪勉强一笑,道:“还以为是姐姐你的意思,到让妹妹好一阵担心。”
庆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真的担心我呢,还是担心你哥哥查不出来被皇上怪罪?”
夏昭仪心中一突,慌忙辩解道:“不不,妹妹绝没有那个意思,真的只是担心姐姐。如今知道此事与姐姐无关,所以就放心了。”
庆妃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得了,瞧你吓得这样子!我何曾说什么了没有?呵!就你这胆子,若不是有我帮衬,能在后宫立足都是奇事!”
夏昭仪赔笑道:“自是有劳姐姐了。”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夏昭仪总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庆妃看着无趣,正准备回去。却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叫了人来问。宫人答道:“皇长子病了,裴妃娘娘闹的厉害,这会子正往太后那儿去,想是让太后做主呢!”
两人对视一眼,庆妃一脸幸灾乐祸,夏昭仪不解道:“这又闹什么?”
庆妃笑道:“这几日太医都在上阳宫,其他宫的人只能找几个不得力的御医,皇长子又是个多灾多难的!呵呵,咱俩只管等着看好戏吧!”
皇长子今年三岁,生的清秀,不若旁的男孩儿那样虎头虎脑的,倒是有一股女孩子的弱不禁风。只因这孩子当年是裴妃早产所生,胎里就带了弱症,虽无什么要命的大病,却也是小病不断。
惜尘子息薄弱,未称帝前正妃沈氏一直无所出,后来裴大将军极其看重他,将膝下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以侧妃身份生下长子,其余不过是两位侍妾所生的女儿,如今那两位侍妾一位病逝,另一位便是丽正殿的曹容华,生母身份不高,女儿自然就没有封号。
惜尘对这唯一的儿子到还是疼爱,加之太后宠溺,常常送一些昂贵补品过去,恁是这般,却还是不能把皇长子的弱症根除,依旧汤药不断。
自从沈婠进宫,惜尘不到后宫宠幸其他妃子,却仍去蕊珠宫看望皇长子。即便那次裴妃触怒龙威,被关禁闭,惜尘依旧没让人把皇长子抱走,可见他虽不喜裴妃,到还是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
只是沈婠落水之后,惜尘焦急心慌,把太医院的一位院正,两位院判及几位医术较高的太医全都禁在上阳宫内,皇长子期间又犯病了,裴妃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这才知道其中缘由。
裴妃大怒,亲自到上阳宫求见万岁,惜尘一心一念只有沈婠,哪还顾得上她,因此不予相见。裴妃心灰,皇长子那边又哭闹不止,只好回去哄着。
另几位太医虽然比不上那几位医术高超,却也能医治这等病症,加上看了院正以往的方子,到也敢开方,只是裴妃仍旧不用他们。等到沈婠苏醒,院正出了上阳宫,她又让院正给皇长子看病,院正只说拖得久了,怕是要用强药,裴妃忧心忡忡,不知又听了谁的挑唆,一个宫女还能享受那样的待遇,必定是狐媚惑主!
本来嘛,一个罪臣之女还能再上阳宫用事,元日那天还能随驾,已是触到了后宫众人的底线,现在又对她这样好,众人谁不气急,只是说得上话的不多。如今连皇长子都被比下去了,裴妃若还能安坐,她就不配做这个母亲了!
通往寿安宫的路上,裴妃抱着哭闹的皇长子,一路小跑。
裴妃面目狰狞,发髻紊乱,有几支珠钗摇摇欲坠,不施粉黛的脸上,泪水涟涟,更显凄楚。
到了寿安宫,她一下子扑倒在宫门外,大声呼喊道:“求太后娘娘给臣妾做主啊!”
太后这几日闭门礼佛,并不知前殿之事,只隐约听说沈婠落水,还命人送了药材去,谁知会是这个境况。
听闻裴妃在外,太后到吃了一惊,又听说裴妃还抱着皇长子来了,顿时道:“什么火急火燎的事,非要带着皇长子来,这天儿还冷着,快让他们进来。”
等到裴妃抱着皇长子进来,太后往下一瞧,不禁吓了一跳。
以太后的眼光来瞧,裴妃算是个美人胚子,又是个标准的北国女子,北国女子尚武,所以身强体壮。
可是这才过了几天啊!太后再看到裴妃时,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深闺怨妇。
披头散发,面目苍白,脸色憔悴。
裴妃跪在地上,悲戚的哭道:“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再看皇长子,哭的声音都嘶哑了。
太后一阵心疼,忙让人把他们母子扶起来,又让人把皇长子抱到自己跟前,仔细的哄着。可却怎么也哄不消停。
裴妃擦了擦眼眶,哽咽道:“太后娘娘,皇儿正病着呢!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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