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婠,要报仇啊!”父亲临死前的呼喊,越来越逼近她,她在梦中汗水与泪水并流,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震碎她的耳膜。
“爹爹——”她惊醒了,眼前天光大亮,不知是什么时辰,身上一片汗湿,枕边亦是一片泪渍。
她伏在床边狠狠喘了几口气,是的,是的!她要报仇!她不可以沉浸在儿女情长里!没有什么比复仇更重要了!
紧紧攥住手心,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渐渐从迷惘的情爱里挣扎出来。
“尚仪大人,您醒了吗?储秀宫的碧珠姑娘想要见您。”门外,是春儿的声音。
碧珠?她不是伺候娴雅的吗?难道是娴雅出了什么事?御驾行猎不过两天功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自己这样,还是沐浴更衣之后再见她。
于是便向外面道:“让她回去等我吧,春儿,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过一会儿亲自去储秀宫。”
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是。”
沈婠沐浴更衣完毕,洗漱过后,用了些饭菜,这才往储秀宫去。
谁知到了那里,娴雅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正不安的来回走动着。见到沈婠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沈婠的双臂焦急的说:“阿婠,你快救救画之吧,她被裴昭仪关起来了!”
沈婠疑惑的问道:“关起来了?”
娴雅点头道:“是啊!就在御驾走后没多久,不知怎么,裴昭仪带人到景怡宫,说画之触犯宫规,命人将她关入了暴室!”
沈婠一惊,问道:“竟关入了暴室?裴昭仪到底是以何罪名这样处罚?”
娴雅一咬牙,道:“裴昭仪说……有人举报,画之……画之她与宫中男子私通……”
卷一 罪臣之女1 第六十六章 画之被禁(二)
第六十六章 画之被禁(二)
沈婠的心一紧:“竟是这么大的罪名?那另一位事主呢?”
娴雅皱眉道:“是海东太子,李修赫。”
沈婠原本以为不过是某个侍卫,可竟然是李修赫?
李修赫乃海东放在北国的质子,一来让北国放心不会攻打海东,二来也是希望若是西国侵犯海东时,北国不要坐视不理。
李修赫在北国也有好几年了,先帝在时他就来到北国,被禁在质子所里。质子所虽然在后宫,但距离后宫又有些偏远。他平时是不被允许外出走动的,所以,若要说画之和他有私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娴雅只怕沈婠不相信画之,说道:“画之的为人阿婠你也许不清楚,但是进宫以来我和她相处很好,她断不是那等轻薄之人。”
沈婠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姐姐莫急,我虽然不知道画之的秉性,对于李修赫,我却是知道一些的。我与他也算是旧友。姐姐可知道,裴昭仪拿下画之的证据是什么?”
娴雅听她这么说总算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难办了,理清思绪便道:“据说,御驾离京的那晚,画之身边的宫女看到画之出了景怡宫便也跟着,走到半路听到笛声,只见画之跟着笛声就到了质子所,然后便看到……海东太子与她在花间……”娴雅不便再说下去,但意思是明了的。
沈婠冷笑道:“就凭一个宫女的说辞吗?”
娴雅轻咳了一声,道:“还不止这些,后来裴昭仪命人到质子所搜查,竟发现画之的玲珑在海东太子的手中。”
那样精致的玲珑,确实只有画之一人拥有。
沈婠皱起了眉头,随后问道:“难道李修赫就没有话说吗?”
画之道:“他的话也实在说不通,他说那玲珑是他在质子所捡到的,这未免于理不通,好端端的,画之的玲珑怎么会跑到质子所里?所以裴昭仪自然是不信,便坐实了画之与他私通的罪名。”
沈婠却道:“没什么于理不通,若是有人故意偷走玲珑再故意放到质子所中,让李修赫捡到,李修赫一无所知,而画之对此事也百口莫辩。”
“这……”娴雅愣住。
沈婠一扬眉,又问:“那个指证画之的宫女呢?”
娴雅道:“在裴昭仪宫中,说是重要证人,怕有人对她不利。”
沈婠冷笑:“她倒是学聪明了。”
娴雅叹了一声,问道:“阿婠,如今要如何是好呢?若是裴昭仪将此事告诉皇上,而皇上不肯相信画之,这可怎么办呢?”
沈婠道:“事关海东太子,皇上不会草率结案,这样,我先去质子所见李修赫,其他的我自有安排。”说完起身欲走。
娴雅握住她的手道:“阿婠,画之就拜托你了。”
沈婠冲塌笑笑:“放心。”
出了储秀宫,沈婠向质子所而去。
质子所门口并没有守卫,里面住着的是李修赫和他从海东带来的两名侍卫,其余侍奉的宫人都是内务府调拨来的,这些人每过三个月都会换一拨,所以除了那两个侍卫之外,李修赫不会和任何人太过亲近。
当李修赫看到一身宫装的沈婠时,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笑道:“真是稀客呀!”
沈婠微笑对他点点头,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异样。
李修赫笑了起来,说道:“不知道沈婠小姐到我这儿来有何贵干?莫不是,也来瞧笑话的吧?”
沈婠睨他一眼,问:“你有什么好笑的事可以让我笑吗?”
李修赫怔住,苦笑道:“你不是为了那件事来的,还能为了什么呢?”
沈婠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道:“来看看老朋友,也不可以吗?”
李修赫道:“可以,只是我这里可没有好茶招待啊。”
沈婠但笑不语,李修赫坐到她对面,静静的望着她。
半晌,沈婠问:“你最近可有去找九哥切磋棋艺?”
李修赫仿佛是松了口气,答道:“自然是要去的,他在病中无聊,又不能常出去走动,我们俩倒是投了缘,所以隔个几天就去看他一次。”
“他的病……”
“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不过下棋的时候却是精神抖擞,我都快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下沈婠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徒弟。”
李修赫讶异的看她一眼,道:“不会是你吧?竟然真的是你?九王爷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沈婠呵呵一笑,站起身道:“你多去陪陪九哥吧,我有事先走一步。”
李修赫一愣,问道:“难道你来就是问这些的吗?难道你不想问问我……”
沈婠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你好生呆着便是。”
李修赫目送她离去,却不明白她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答案。
掌灯时分,沈婠到了惜尘身边,惜尘疲累的用手撑着额头,小石子站在一旁伺候着。
安公公被惜尘那一脚踹的不轻,如今正在养伤,他的年纪也大了,等到伤一养好,便可出宫养老去了。
所以,小石子将会接替安公公成为惜尘身边的大内总管,这对沈婠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和小石子对视一眼,沈婠走到惜尘身后,双手按上他的太阳穴,轻轻的揉着。
惜尘闭目享受了一会儿,双手覆上她的柔胰,仰头冲塌笑了笑,但这笑里含了无分苦涩。
“皇上有心事?”沈婠明知故问,这个时候,裴昭仪早该将那事告诉他了。
惜尘把她拉到身边,注视着她说:“朕这里有桩公案,不知该如何定夺,此事事关你的一位朋友。”
沈婠直言不讳的问道:“皇上说的,是画之和修赫私通一事吧?”
惜尘忙问:“你已知道了?”
沈婠点头道:“是,下午的时候娴雅姐姐来找过我,随后我就去问了修赫。”
惜尘面色一凌,问道:“他怎么说?”
沈婠缓缓道:“御驾离京那一晚,他分明去了九哥宫中下棋,怎会与画之见面并做下苟且之事呢?”顿了顿,她又道:“方才我也去问过九哥了,他已证实如此。”
卷一 罪臣之女1 第六十七章 芍药宴(一)
第六十七章 芍药宴(一)
惜尘深深看着她,她无惧的对上惜尘的眸子,稳稳的说:“若是皇上不信,大可请九王爷前来,九王爷的话,皇上一定是信得。”
惜尘微微一笑,眉头舒展过来,道:“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九弟出面了,那自然是子虚乌有的勾当了!”回头厉声对小石子道:“去传朕的令,庞贵人无辜受害,放她回去。再将那诬陷她的宫女带到朕这里来,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诬陷朕的妃嫔!”
小石子忙领旨去了,沈婠对着小石子的背影舒了口气,冷不防手上一紧,已被拉入惜尘的怀中,一回头便对上他冷冽的眼,他用力钳住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婠婠,如今朕后宫的事,你是越发插手的厉害了。连九弟都被你拉下水了。”
沈婠故作无奈的说:“若皇上真的不信奴婢的话,大可传九王爷前来对质。”
惜尘手上用力,听到她闷哼一声,自己也冷哼一声道:“你既已去见过九弟,再叫他来,自然你说什么,他便也说什么了!”
沈婠忍住痛,忽而一笑,道:“婠婠到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惜尘仿佛要将她揉碎,她的笑落入他眼中,就是魅惑众生的蛊毒,他痴迷的吸食,不在乎蛊入心脉会万劫不复。低低的沉声道:“你不知道?你竟会不知道么?”对准了她鲜红欲滴的唇恨不得咬下去,最终只是轻轻啄了一口。
沈婠低呼:“你弄疼我了。”
惜尘刚一放开她,小石子便带着那宫女来了。
这宫女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惜尘对沈婠道:“你来问吧。”
沈婠不推辞,走到那宫女面前,冷冷道:“你很怕吗?”
那宫女慌忙摇头:“奴婢不怕。”
“那你抖什么?”沈婠弯下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环儿……”
“环儿,我且来问你,那夜你果真看到庞贵人进入质子所了吗?”沈婠柔声问道。
“是……奴婢真的看到庞贵人和一个男人,就是海东太子,在花园里……”
“你说谎!”沈婠忽然厉声打断她,“那夜海东太子根本不在质子所里,你莫不是看花眼了吧?”
环儿被她一吓差点瘫软,但还是强撑着说道:“这……这……也许是别的男人……”
“会是他的侍卫吗?”
“对对,有可能是海东太子的那两个侍卫!”环儿顺着沈婠的话说了出来。
沈婠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那玉玲珑是庞贵人送给海东太子的定情信物吗?那么和她有私情的该是修赫才对,怎么变成他的侍卫了呢?”
“这……”
“快说!是谁指使你陷害庞贵人的!”
“奴婢……奴婢不知尚仪大人是何意思?”
“你不说吗?没有关系,宫正司有至少两百多种刑罚,能让你说出实话来。”转身又向惜尘道:“皇上,看来要惊动宫正司了。”
环儿害怕的尖叫起来:“不!我不要去宫正司!去的人都不会活着出来的!我不去,去了就是死!”
沈婠冷冷道:“去了不是死,是生不如死!若你不想生不如死,就说出是谁指使的。”
环儿先是一愣,继而还是摇头哭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惜尘已然十分不耐烦,怒道:“带她去宫正司!”
两名太监正欲上前,环儿大叫一声:“我不去!”顿时满口流血,倒在了一边。
小石子上前一看,道:“皇上,她咬舌自尽了。”
惜尘厌恶的挥手让人抬下去,见沈婠愣在那里,将她揽在胸前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她咎由自取。”
沈婠愣了半晌,嘀咕了句:“她死的未免太快了。”
既然环儿已死,那便是死无对证,但画之确系冤枉。接着便是查出幕后真凶,只是需要一段时日罢了。
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沈婠身着尚仪朝服行走路上,身后跟着一名宫女,手中捧着两匹上好的丝缎。
时是午后,小宫女春儿紧跟着尚仪身后,尚仪的步子轻快,春儿捧着丝缎有些吃力,背上罗衣已然汗湿了。
到了景怡宫,宫中遍植海棠芭蕉等,走在石道上,两边树木郁郁,夹杂着丝丝凉风,春儿不仅微微抬起头,凉风拂过面颊,顿觉舒适。
景怡宫尚无主位,宫人将沈婠引致画之所住的玉芙殿,边走边讨好似的笑道:“尚仪大人来的好巧,庞贵人的两位姐妹小主都在呢!”
这宫中住的是画之和雪玲,雪玲在到是不稀奇,另一位想必是娴雅姐姐了。
到了玉芙殿,恰好有宫人打了帘子出来,那宫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见了沈婠忙向她行礼。沈婠觉得她面生,问道:“你是?”
那人恭敬的答道:“奴婢碧莲,是石公公新调拨来伺候贵人小主的。”
沈婠点点头,往里走去,碧莲忙打着帘子让她进去,沈婠冲她微微一笑,她面上仍是恭敬万分的样子。
待走进去,先是闻到丝丝缕缕沁出的香味,是上好的苏合香。画之果然不失奢华本性,可是,即便你再奢华,出手再大方,也不能保证身边的人都对你忠心不二。
“阿婠来了。”迎上来的是娴雅,她今日穿一声浅碧宫装,双臂上是白色的纱质披帛,披帛末端绣着大团的芙蓉花。她的面上略施淡妆,看上去依旧端庄大方,头上挽着螺髻,髻上一支白色的木芙蓉。
沈婠点头冲她微笑,雪玲也迎了过来,画之却是斜倚在榻上,大概是受了惊吓的缘故,面上浮了一层苍白,不施粉黛,双目盈泪。
娴雅先对着沈婠使了个眼色,沈婠微笑道:“春儿,把缎子铺开,你们也过来瞧瞧,这是太后赏我的做夏装的料子,我常日里穿着朝服,也用不上,你们挑了去吧。”
雪玲立刻走过去看,笑道:“真是好东西呀,难为姐姐记得我们。”
沈婠恩了一声,走到画之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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