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跑道上走了八圈之后,这个念头最终获胜。玉东大胆地伸出右臂揽在丽云的腰上。丽云一惊,想躲闪开,玉东固执地跟进,两人偏离了跑道,一直逼进到操场边的一堵墙下再也不能前进为止。丽云有点发抖,双手捂着脸,一遍遍怯怯地说,声音也颤抖了:“别这样,这样不好。别这样,这样不好……”
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在鼓舞着玉东,他感觉此刻他是那样的勇敢而坚定:“我是看你有点冷。没关系,这样你也许可以感觉暖和些。”
“不行不行,别这样,这样不好。我害怕。”丽云依然是怯怯的微弱的声音,“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着就急急地向操场外走。她的脚步很快,玉东也要步子很快才能跟得上。
“别走那么快,我送你回去。”不知是因为走得过快的震动还是内心的激动,玉东说话的声音也颤抖着。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丽云头也不回地说,只顾快走,双手更是紧紧地捂着两颊,但这一定不仅仅是因为寒冷。
玉东放弃了努力,原地停下来,眼看着丽云快步远去,在路灯下一明一暗地闪现着她的身影。此时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有对自己唐突举动的自责,有被拒绝的沮丧,但更多的是激动和欣喜。激动的是今晚分明是他与丽云的一次幽会,而且自己大胆的、实实在在的用自己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腰。那是多么纤细、多么柔弱的腰肢啊!当一触摸到它时他的内心就腾的升起激情的火焰,沉寂多年的一直被埋藏的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内心深处像火山喷发一样激射出来。令他欣喜的是,他的唐突并没有遭到激烈的反对,她只是如同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一样恐慌不已,羞涩难当,匆匆逃去。这无疑让他心存一丝希望,一线光明。然而她对这唐突举动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和评判?无从知晓。
丽云感觉自己很头晕,摇晃着走到寝室门口时没有马上开门,扶着门框站住了。她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镇静下来,她不敢让燕子她们发现自己的反常。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简直措手不及。这家伙太大胆,太鲁莽。
丽云做了个深呼吸,开门进屋。
“干嘛去了丽云,才回来?”燕子在被窝里探起头来很关心地问。
“我有点不舒服,去买了点药。”丽云的回答有气无力。
“怎么了?不要紧吧?”小郭也关心地问。
“没关系,受点凉。你们休息吧。”丽云说着倒茶吃药,草草地洗漱了上床。
丽云蜷缩在被窝里,蒙着头,双手捂住脸颊。她发现自己的两腮发烫,身体依然在抖,心里一团乱麻。她不得不承认,几天来一直心神不宁原来是和玉东有关。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前几天竟然主动邀请玉东再次同去看演出,当玉东坐在身边时,躁动的心竟然一下安静了下来,踏实了。当时英子和苏苏一定在身后指指点点,但她竟然有勇气坚持在玉东身边坐着,以前她绝对不敢想象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她简直有点不认识自己了。演出结束后玉东邀请她去散步,心里的那只小兔子不停地撺掇自己:“去吧去吧去吧!”好在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她知道自己还不够大胆。寝室的电脑坏了,她完全可以去电子图书室,可是为什么就去了玉东寝室呢?好像是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她一样。一定有一个神秘的力量,不然上课时偏偏身边那个座位就没人坐呢?好像上帝特意为玉东留着的。他明明是开玩笑说去买药,自己为什么就非要当真跟他去了呢?而且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在操场上散步呢?
丽云辗转反侧。其实对玉东一点也不了解,可是他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吸引着她,毫无道理地信任他、接受他。当他殷勤地把药塞进她的衣兜时,她是那样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温存和体贴,让自己浑身暖暖的。她很感激他的细心的呵护与照顾,可是在他面前她却说不出感谢的话来。他也太大胆了,竟然敢把手臂放在她的腰上,实在让人害怕!可是,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像被电击一样,麻酥酥地浑身颤抖,竟然是一种美妙的感受,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令人向往的感受。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以后,玉东依然沉浸在对刚才情景的回味里。弄假成真去买药,不多但很和谐的交谈,大胆唐突的举动,惊恐羞涩的神情,这些简单的情节他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像一颗密实硕大的水果糖一样,甜蜜无比,回味无穷;又象一颗槟榔,甜蜜里带点酸涩。夜已经很深了他仍毫无睡意,辗转反侧地咀嚼不停。
“嘿,哥哥,你今天吃什么好药了?出去转了那么长时间回来还不困?”大波终于按捺不住好奇。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约会去了,心里幸福呗!”仙球也没睡着,接过话来。
“是丽云吧?”老顶问。
“好家伙,你们都没睡着呀?少胡说呀!本人今天心情不好。”玉东无论如何不愿承认被他们一猜即中的秘密,因为能否有后续发展还不好说,仅仅是有一个可能罢了;况且要真是能有所发展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老顶和苏苏之间还没有什么故事展开呢大家就已经拿他开涮了,要是真有什么事还不成为寝室每天的笑料呀?
“是不是想老婆了?”实诚厚道的老顶故意用蹩脚的普通话问道。
“有点。”玉东乐得他们相信自己的借口,顺势承认了这个错误的猜想。
“别想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浪漫屋!”仙球既是宽慰又是建议地说。几个人又是淫荡地大笑起来。
等他们真的昏昏睡去,玉东还是一点不困,在酸酸甜甜的感觉里发了一个信息:“别忘了吃药。”
直到四五点时玉东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七点天亮时依然和大家一同起床,照样精神抖擞。但课堂上他再也无心听讲了,不时偷看丽云。她听课很专心,认真做着笔记。偶尔往玉东这里瞥上一眼。当两人目光相遇时,她的目光像被烫着了一样匆匆躲开,{奇}不敢有片刻的对视。{书}玉东有点异样的感觉,{网}一颗心像伏卧在一件昂贵的毛茸茸的貂皮大衣上,温暖,舒适,甜美。上午的课程结束时玉东才发现,老师讲的内容自己一点也没听进去,笔记本上只记下了所讲专题的题目。
晚饭后放下饭缸的那一刻,玉东顿时感到一股空虚落寞的情绪从心头涌起,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发呆。大波被两个女同学请去吃饭,还没有回来,老顶和仙球也无事可做,每人捧着一本书啃起来。寝室里的安静让玉东感到压抑,想出去走走排解愁绪,刚站起身时,短信玲声响了,一声嘹亮的鸡啼。
“很感谢你给我买药,我的感冒好多了。”
这对玉东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眼前拨云见日,一片曙光,这不正是一个友好的信号吗?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玉东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回信息:“病好了就行,说什么感谢呀,小事一桩。晚上出来走走吗?”
“好吧,去哪?”
他们再次去了大操场。似乎昨晚的尴尬并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依然自然而友好地散步、交谈。玉东关切地询问丽云的病情,丽云说:“基本上好了,明天就会全好了。对了,明天,我就回家了。”
“为什么要回家呀?”玉东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
“瞧你问了一个多笨的问题!”丽云笑起来,“明天我们就没课了,大后天就是元旦,你不回家呀?是不是过晕了?呵呵呵!”
玉东发现自己的确晕了,是呀,十天的元旦假期到了,自己怎么就一时忘了呢?他又立刻发现这个假期来的太不是时候,太早了点,太耽误事儿!不禁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会不喜欢放假不喜欢回家吧?”丽云敏感而略带嘲弄地问了一串问题。
一声叹息本来自己并没有在意,可这么一问,仔细想想,叹息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不喜欢这个放假,的确是不想回家。不放假不回家也许可以让他更快乐些。要不是因为女儿的学习和成长还牵挂于心,他真想忘记自己的家。他叹息的原因不幸被丽云言中,他知道她是随意而问,他也就随意的否定了叹息的原因。“叹息?没什么原因,随便叹一口气而已,可以促进呼吸。你那么着急回家,家里一定很温暖吧?”
“还行,过得去。就是老公太忙,很少有时间陪我们。我急着回去是因为想儿子了。儿子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过我。”
话题自然就转向了丽云的家庭生活方面去了。丽云的丈夫原来是厂里的业务员,厂子不景气就出来自己闯生意,也是刚刚起步,前景看好,只是眼前艰难些。“当初恋爱时不知怎么就嫁给了他,其貌不扬的,年龄又比我大好几岁。那么多追求我的人我都没看上,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他,父母还反对。咳,我总感觉让他拣了个大便宜似的。哎呀,哎呀,我说这些干嘛呢!不说了不说了。”谈起自己的家庭丽云似乎有话可说了,谈起当初的恋爱,竟颇有感慨。一向寡言的她或许感觉今晚自己的话似乎多了点,不知不觉袒露了心迹,惟恐言多必失似的停止了诉说。
从这些话语中,玉东隐隐感到,平时沉默的丽云,她的内心似乎有深藏的心事;猜想她那憔悴的面容背后也许有一些无奈,她可能也会在不经意间发出一声叹息。如同昨晚担心她会受凉一样,另一种担心悄悄涌起,想要关心她的愿望再次强烈起来。风好象比昨晚更冷些,丽云还是不时的捂住脸颊和帽边,手上的露出指头的毛线手套对她那双小手也许起不到多大保暖作用。操场东侧是一片狭长的水塘,水塘与操场之间的空地上种着一小片松树,在夜色下越发显得暗黑。
玉东再次大胆地伸手揽在丽云的腰上,他马上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但没有像昨晚一样躲避,而是将脸捂的更紧,微低着头,不再说话了。“我们躲一会风吧。”玉东提出建议,说着就拥着她走向小松树林。丽云顺从的任他调动。刚在一棵松树下站定,玉东就得寸进尺,双臂环拥丽云的腰部,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别这样,别这样。”丽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她自己都听不到,“我害怕!这样不好。”她口中不停的这样喃喃的说着,但这口头的反抗那样微弱。她有点不习惯这种紧密的而又突然的拥抱,本能的将上身后仰,双手惟恐触及玉东的身体,悬在身体两侧的空中不知放在哪儿好。这种姿势肯定很不舒服,不得不再直起身子和收回双手,这样就与玉东完全紧贴了,然后她再排斥似的地把身体后仰。丽云这样反复地扭动着,似乎想逃脱玉东的拥抱,但又没有坚决反抗的决心,终于安静下来,温顺地将脸颊枕在玉东的肩头。
玉东仔细地体味着此时的感受。幸福?快乐?激动?甜蜜?陶醉?各种美好的感觉都有,但用语言表达又都那么不准确,不全面,太苍白。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神奇美妙的感觉,真的没有过。而这种感觉恰恰是他梦寐以求的、盼望多年的。他庆幸自己竟然还能有机会找到这种感觉。玉东心中暗暗感谢上苍,感谢上苍给了他如此幸运的际遇,感谢上苍弥补了他多年的缺憾。他更感谢眼前的——不,是怀中的——丽云,是她给了他这美好的感觉,她才是他真正要感谢的上帝。此时他又忽然怀疑起来,这是真的吗?不是在梦中吧?他想狠狠地掐自己一把,但双手在紧紧箍着丽云的腰不愿片刻的放松,便使劲闭上眼睛再大大地睁开,不错,是真的,不是梦!自己怀抱里真真切切的有一个女人,一个娇弱、温情的可爱的女人,一个不是自己妻子却激起自己真挚爱情的女人。他猛然间产生了想要表达此时激情的愿望,这激情最终汇聚成简单而平常的一句话,在丽云的耳边轻柔而清晰地说了出来:“丽云,我爱你!”
丽云明显地颤栗了一下,身子变得绵软无骨,向下坠着,玉东抱得更紧了,怕她会滑下去。两人就这样紧紧拥抱在一起。丽云什么都没说,话语已经是多余的了,时间似乎也停滞了,周围的一切也似乎都已不存在了,空旷的操场上甚至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丽云好象从酣梦中醒来,神智朦胧地喃喃地说:“走吧,该回去了吧。”玉东也从沉醉中醒来,深情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丽云的眼睛,想透过眼睛一直看到她的心底,又惟恐一转眼就会失去她似的。丽云有点虚脱的样子,浑身无力,步履蹒跚,玉东搀着她往回走。快到她宿舍楼下时,她不让再送:“就送到这里吧,你也早回去吧,让同学看见了。”声音显出身体极虚弱似的。直到看着她晃晃地进了楼,玉东才放心地离去。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玉东静静地躺在床上,还徜徉在刚才的沉醉里。他确信美丽的故事开始了,他简直不敢想象今后还会有什么让他激动的事情发生。爱情,这个几乎已经不敢奢望的词语,竟然还能进入他的生活。心底潜伏的激情已经被唤醒,那涌动着的情感急待着喷发。这情感都毫不保留地将要奉献给唤起他爱情的丽云。诗情再次酝酿起来,终于形成了一首小有构巧的藏头诗,用手机发了出去:
醉风拂过万山空,
霭重霜浓夜寒凝。
丽花愿早枝头艳,
云影芳心暖玉东。
然后又发出了一则信息:“相逢却似曾相识,未曾相识已相思。丽云,感谢你给了我如此美好的感觉!你唤醒了我沉寂多年的激情,你让我情不能自已!我想一遍又一遍地对你说:我爱你!”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信,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这样了,我们都有自己的家。”
玉东有一种受阻的感觉,似大坝拦截了江流。然而心底涌起的激流已经不可遏止了,他不想遇到任何阻力,他想冲垮一切阻力奔流而下,一泻千里。他必须争取胜利,他不愿意丽云有丝毫的动摇,不愿意这美丽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就戛然而止。他立即回信:“家庭的责任我们当然得担负,但我认为婚姻与爱情总是难以统一的,而往往是分离的,有婚姻而没有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