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司月看着面前的一海碗面条,金灿灿熟透了的鸡蛋,吞了吞口水,为难地看着,早晨虽然吃的是稀饭,可她也吃了两个鸡蛋饼,别说现在不饿她吃不下这么一碗,就是饿了她的饭量也没有这么大的,她有预感,若是剩在碗里,绝对会再遭村长一顿训的,要知道农民是最见不得浪费粮食了。
“你先吃,吃不了的我帮你吃。”杨天河此时发出的声音对于司月来说无疑是天籁。
“我让老板再拿一个碗来,先盛出一些来。”司月说完正要开口。
杨天河笑着拦住,“不用,我不嫌弃你的。”
好吧,既然你都不嫌弃,我还费什么事情,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低头吃面的司月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其实,她这点别扭算什么,同一桌吃面,杨天河和杨兴宝还好,已经受司月的影响,在吃饭的动作上有了些变化,可这让大口吃面,发出不小声音的杨双盛老脸有些发红。
不过,杨双盛抬头,看着整个食铺的人大部分都跟他一样,司月的优雅斯文反而才是异类就放开了,哎,这老四媳妇,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村长在心里带着无奈地感叹,这样的感叹倒也没什么负面情绪在里面。
现在农村里已经有开始收麦子的了,村长在这样的时候能够抽出半天时间来,已经算很是给面子了,所以,用过午饭,知道杨天河和司月接下来是去买人,对于这个他虽然没什么经验,可身为长辈,还是叮嘱了几句。
“老四,老四媳妇,我们是农村人,”估计还记着刚才司月要请他去酒楼吃饭的事情,杨双盛特意强调了一下,“再加上这事吧,买人的时候一定要买能吃苦耐劳,老实忠厚品行好很重要,否则,好事很容易变成坏事。”
“多谢杨大叔指教。”杨天河恭敬地说道,司月在旁边点头,表示她也是听进去了的。
杨双盛想着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不多说,转身离开。
刚刚吃饭结账的时候,杨天河就已经询问了老板,知道离着这条街不远就有一个牙行,据说城里的许多大户人家挑丫鬟下人都找那里的牙婆,也没走多久就到了。
挺大的宅子,门似乎一直开着,杨天河将杨兴宝抱着走了进去,司月一眼扫过去,里面很是干净,环境看起来也很清幽,却让她生出一股阴冷之感。
“老爷,夫人,你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由热情转向惊讶,那女人四十来岁,穿红戴绿的,头上一根金灿灿的簪子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牙婆上下打量两人,干她们这一行的,眼力肯定是有的,可面前这两位的穿着实在是不想能买得起下人的主。
当然,牙婆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就收拢,问道,“你们是要买下人吗?”
“恩,”司月点头,“买两个。”
“好,”牙婆绽开职业般的笑容,“里面请。”一甩手,在右前方给两人带路。
等到上了茶水,两方都坐定后,那牙婆才开口问道:“不知夫人想买什么样的?我也好将人带过来。”
“要能干家务又能干农活,最主要的是会照看小孩的。”司月想了想说道。
牙婆一听这话,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后站起身来,笑容灿烂地说道:“老爷,夫人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将人带上来,让你们挑选。”
司月点头。
没一会,牙婆就带上来十来个人,女人比男人多好些,这倒是让司月惊讶,本以为满足她的条件的人不会多。
“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如若不是穷苦人家或者走投无路,哪里会卖身当奴才,”牙婆开口说道:“这些都是会干家务又能农活,不过,若是夫人要选关会照看孩子的,还是女人要拿手一些。”
司月并没有起身,而是笑看着屋内排成一排的人,开口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农妇,我买的下人是要签下死契的,并且之后没有工钱,能给你们的只有一个阵风避雨的地方,当然,吃得也只能是粗茶淡饭。”
司月顿了顿,“之所以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所以,现在有不愿意的可以后退一步。”
再看见四个长相不错,年纪较轻的女人低着头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牙婆的笑容虽然一句灿烂,可眼里却闪过一丝阴狠。
司月点头,站起身来,“我只买两个人,识字并且会写的向前走一步。”
这一下十来个人里面,只走出两个男人,并且两个都是三十来岁,长相忠厚老实,司月没有丝毫犹豫地留下左边的男人,至于右边的,刚刚她说第一句话时,可没有忽略这男人眼里的轻视,并且走出来时那昂首挺胸的自得模样,即便是面对农妇,只要她是客人,就不应该有这样的态度,认不清形势的人总是会付出代价的。
“为什么?”右边的男人有一瞬间的错愕,显然他没想到自己会落选,虽然他根本就不愿意,可有点小聪明的他知道,若是刚才直接后退,等到客人走了之后,牙婆肯定会收拾他的,可他却忘了,他连问话的资格也没有。
司月抿嘴不语,“下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牙婆倒是明白原因,看着男人,心想她还是不狠心,□□得不够彻底。
至于男人惨白着脸退下去,之后又会遭遇什么跟司月无关,她看着六个女人,这一次倒是十分仔细地打量,从长相到衣着再到双手,“左边第三个。”这话是对着牙婆说的。
牙婆点头,“其他的人都下去吧。”
司月再一次坐下,侧头看着杨天河,“这两个人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满意,可以再选。”
“你选的就行。”杨天河笑着说道,留下的一对男女,男的三十来岁,相貌不出众,可看着是个沉稳的,当然,杨天河也特意打量了他的双手,上面有厚厚的茧子,再加上强壮的身体,应该是个能干活的,女人年纪看着要稍微大一些,不过最多四十出头,他倒是有些明白司月挑中她的原因,干净。
或许知道他们并不是富贵人家,牙婆要的价格并不高,男人六两银子,女人则只有四两,两人凑成整数,司月心情很是复杂地看着手上两张薄薄的卖身契,两个人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
奴才,比女人的地位更加低下,那可是一丁点权利都没有的,有了这卖身契,他们的命都成了别人的,最主要的是,她买虽然用了十两银子,可这其中要去掉牙婆的抽成,这样算来,他们就更加便宜了。
“主子,为什么奴婢没有被选中?你看看奴婢这身打扮,说是农村妇女谁能不信?”少女的声音妇女的妆容,如若司月在的话,一定会惊讶,毕竟这女人也曾经是被她打量的六个女人中的一个。
李氏本也有些纳闷,让丫鬟把刚才的事情细说一遍,之后在装扮成农妇的丫鬟身边转了一圈,随后笑了,“你身上的香味出卖了你。”
丫鬟将袖子放在鼻前闻了闻,“啊,奴婢什么都想到了,就忘了这些衣服是用夫人喜欢的熏香熏过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为了让夫人舒服,才有这样的待遇。
“现在我更好奇司月买这样两个下人做什么?”李氏倒不在意,在收到司月要买下人的时候,她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安排进去一个和两个并没有什么差别。
“恩,”丫鬟也点头,她其实也是好奇的。
司忠夫妇坟前,司月边烧纸,边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那四亩田地是司忠夫妻的,所以她觉得应该告之他们一声,“你们明白了吗?”
“是,主子。”两人已经从震惊中回神,恭敬地说道。
“以后不必叫我主子,”刚才进杨家村,他们特意饶了远路,再加上坟地这边偏僻,并没有碰上什么人,“以后在村子里你们就以姐弟相称,因为家里遭了难,所以买下了秦家的屋子,又买了我们家的田地,准备在杨家村安家。”
“至于被扔的小孩,没事的时候你们可以出去转转,当然,一辈子都遇不上其实也算是好事。”司月笑着说道:“如今只有四亩地,不过,好在马上就收获了,除了交税的,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用亏待你们自己,当然,也不能肆意浪费,跟村子里大部分的村民一样就行。”
“是,主子。”两人都明白,司月这么说,他们自然只要应该省吃俭用,四亩地真的称不上多,一两个孩子还好,若是多了的话,恐怕有些吃力。
像是明白两人的顾虑,“放心,若是孩子多了的话,我会再想办法,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们只要尽心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司月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你们现在不愿意,可以说出来,我再从新买人,毕竟我不希望等到秦家屋子里真有孩子的时候,被你们虐待嫌弃。”
两人一听这话,立刻跪在司月面前,“主子,奴才不敢。”两人都不是傻子,看似苛刻的条件其实所有的要求都十分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宽容,从新再买人,那么没有用的他们是什么下场,最轻也是被退回到牙婆那里,想到那里的日子,女人打了个冷颤。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需要你们发誓,”司月半点不为两人的动作所动,“如若不尽心竭力地照顾孩子,你们便会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好吧,司月承认,即使这个时代的人讲究看重品德,可她骨子里对人性的怀疑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改变的事情,她不希望为尊重司家夫妇而做的事情出现任何的岔子。
两人并没有任何犹豫地发誓。
“你是认字的,这里是十两银子,你们先去县城买些日用品,所花费的银子最好记好账,等回到村子,就直接打听秦家屋子,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司月觉得该说得都说得差不多了,再交代了两人几句,看着两人离开,才回家。
“你有什么要说的?”杨兴宝在他爹的怀里呼呼大睡,司月看着欲言又止的杨天河,开口问道。
“若是之后爹娘问起你卖地卖了多少银子时,”杨天河斟酌了一下,“你就说三十七两,八两银子一亩地,麦子五两。”从这段日子的相处,他知道司月对物价并不是那么了解。
“好,”司月满意地点头,不过,想了想问道:“这么欺瞒你父母,真的没问题吗?”
杨天河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司月,眼里带着受伤的情绪,之后,沉默地瞥开眼,“因为你做的是好事,我才会这么说的。”
司月勾起嘴角,“那我若是做坏事呢?”
“你不会的。”杨天河笃定地说道,虽然司月总是嘴上不饶人,可他就是可以肯定司月绝对不是坏人。
“呵呵,”司月笑得更加愉快了,“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司家的事情到现在为止,算暂时告一段落,无论是□□的事情,还是将杨家人和那老秀才带到司忠夫妇坟前赔罪之事,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
所以,接下来,她就准备刷名声。
杨家村又来了一户姓司的人家,搬到了秦家的屋子,买了司家的田地,这个消息飞一般地在杨家村传开了。
“这天河媳妇也真是的,昨天我才夸了她,今天就犯傻了,”朱氏对着杨双盛说道:“你说说,哪有这个时候卖地的啊,再说,那可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嫁妆,就这么卖了,银子倒是拿了不少,可银子用完了呢,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说了,”杨双盛看了一眼朱氏,因为答应司月保密,所以并没有打算将这事告诉朱氏,“不了解情况就不要胡说八道。”
自家男人很少这么说话,一时间朱氏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和家人一同惊讶地看着杨双盛。
“你们也是,我能告诉你们的是,那天河媳妇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在外面也不要人云亦云,若是让我知道家里谁闲着没事出去咬舌根,我定会将其赶出家门,都记住了吗?”杨双盛严肃地对着自家儿子媳妇说道。
“是,爹。”一家人齐齐地开口,他们可不认为杨双盛是被那重礼所打动,不过,以后在面对司月的事情,他们都多了一份沉思。
“老四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你们家的田地都卖了?”杨双吉进了院门,看着在收衣服的司月,压抑不住怒气问道,再看着蹲在一边杀鱼的杨天河,恨不得上前踢两脚,“还有老四,你怎么不劝着点。”
“爹,那是司月的嫁妆,她有权利处置的。”杨天河心想那两个奴才还是知道感恩的,主动地将姓氏改成了司姓,“司月也是看着她们可怜,又同姓司的份上。”
说着这话,杨天河不敢抬头,毕竟以他爹的精明,很有可能会发现他在说谎。
司月更像是没有听见杨双吉的话,抱着衣服,直接转身进了房间。
而杨双吉能如何,老四说得太对了,那是司月的嫁妆,她爱怎么处理都是她的事情,他能说司月这一辈都是她杨家的人,那四亩地迟早都会姓杨吗?只是,他没想到老四媳妇竟然会那样的愚蠢,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杀鸡取卵。
杨双吉正想说什么,王猛和朱氏急匆匆地走进来,看见杨双吉,先是客气地打了招呼,“司家妹子。”朱氏声音一扬,冲着司月的房间叫道。
“王大哥,大嫂,快点进来。”完全不同于对杨双吉的态度,司月笑意盈盈地将两人引进房间,倒水的时候不忘对一边的杨兴宝说道:“小宝,叫人。”
“大叔,大婶,好。”杨兴宝笑眯眯地说道。
“好。”两人一听司月卖地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赶来,以朱氏的急脾气,哪里还忍得住,“司家妹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再想想,一声不吭地就将地卖了啊。”因为当司月是自己人,所以,朱氏说这话的语气难免就带着责备。
王猛的脸色也不好,眼睛瞪着司月,不说司大叔大婶会怎么想,有那四亩地在,以后就是司家妹子在杨家有什么变故,她也不至于一点依靠都没有啊。
司月笑看着两人,出去了一趟,见杨家人离着他们房间还远着呢,才走进来,小声地说道:“王大哥,大嫂,你们不要着急,地我并没有卖,因为有其他的用处,所以,才让司大叔那么说的。”
两人提着的心回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