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楚目前的状况,要打赢这场仗,是有四成希望,但如果能击破大玄和大赵的结盟,那又另当别论。
我一边听楚彻说,一边思索着,现在是时候去和找大玄谈判了。
大玄皇帝玄桢这种人,比心机深沉的段子明好说服得多,况且,从心理方面来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绝不会和段子明这种人打交道。
当然,找大玄皇帝谈判只是一种攻心计策,我并不想真心的结交大玄,谈判只是眼下的权宜之计。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一统是迟早的事,但那些都是留给后来的人慢慢去建功立业,我志不在此。我现在只要大玄肯站在我们这边,即使只是答应退兵或者按兵不动,我们也能多三成的胜算。
楚彻说完一大堆之后,他问我:“现在局势紧张,你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我抬头看着楚彻,把我的想法一一说出:“大玄和大赵结盟的条件是出于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只要他们的共同利益不存在了,他们的盟约自然就会瓦解。”
楚彻皱着眉头说:“怎样才能让他们的共同利益不存在呢?”
我说:“大玄的皇帝好大喜功,胸无点墨偏偏又喜(…提供下载)欢听小人进言,我们可以收买大玄几个贪财的大官,再派遣一位使者去大玄谈判,劝说大玄皇帝退兵或者站在我们这一边,大赵失去了盟友,以目前大赵的实力,那段子明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况且段子明为人残暴,我们还可以伺机煽动大赵国民起义,来个内外夹击,大赵就算侥幸不亡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楚彻听我这么说,眉头皱得更紧,他说:“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眼下谁能担此大任呢?”
我看着楚彻,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替他抚平眉心,很认真的说:“我去。”
“不许。”楚彻几乎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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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我心里很高兴楚彻他这么紧张我,但我知道,眼下我是去谈判的不二人选。
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要为了政治牺牲什么,但最起码的事,我还是会去做,去帮楚彻完成他的心愿,楚彻虽然不说,但他的心愿,我是知道的,治国平天下,他能做到平天下,日后归隐他才不会有遗憾。
我盯着楚彻的脸,笑着说:“楚彻,我必须去。”
楚彻紧紧的咬着唇,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楚彻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他拳头握得很紧,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凸起的血管,沉默了片刻之后,楚彻痛苦的说:“别人不行吗?商颂很能干的,李延也不错,卫玠??????我真的不想你去涉险。”
我抚摸着楚彻坚毅的脸,笑着说:“楚彻,平定天下是你的志向,我是在帮你,况且,我不会有事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
楚彻没有退让,还是很坚定的说:“不行??????我做不到,我不能让你去。”
我叹一口气,说:“楚彻,别孩子气了,我若不去,大楚的局势,只怕很难翻牌。”
楚彻闻言,一把扯过我肩膀,紧紧的抱住我,我任他抱着,默默不语。
时间慢慢的流走,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情,这就是心怀天下的楚彻,我爱的楚彻。他知道我说的是实话,纵然商颂李延也是难得的人才,但他们不够圆滑,不够世故,为政者,处事要周全,眼光要放得长远,更要能屈能伸。楚彻就做得很好,但他毕竟也是凡人,他不是神,他有他的爱恨纠葛,所以此刻他如此犹豫不决,如此痛苦。
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我去。
我心底叹息一下,国家在楚彻眼里,果然比我来得重要,但此刻我并不嫉妒,我敬仰羡慕这样的楚彻,若能用儿女私情替换江山万年,我想,我也会这么选择。
但来日若要楚彻放下政事,他必定会很痛苦。只是自家的江山天下,容不得旁人染指,这注定是楚彻此生的遗憾,因为站在江山之上,睥睨天下的人,注定不会是他。
楚彻抱了我很久才放开,他站起来,没再看我,声音暗哑的说:“让原峥陪你去吧,别人我不放心,危急时刻,他总会有办法救你。”
楚彻说完,自己带着一身伤走了,也许他是没办法面对我,又或者是怕自己后悔吧。
我一个人坐在营帐里,一时有些感伤,我们之间,本来相聚的日子就不多,况且我此去,此去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为什么不和我多待一会儿呢,楚彻,我甚至连想你的话都还没说一句。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和你相处,我想,让时间延长一点点,就好了。因为我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谈判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况且我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只有他一句话,我即使费尽心机,也免不得一死。
营帐外到处都是风,夏日难得的凉快,我坐了许久,直到商颂来找我,没错,他是来找我的。
商颂撩开营帐的门帘,面容平静,他说:“卫公子,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
商颂很自然的转身又出去了,我有点摇晃的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恢复到很自然的表情,也跟着出去了。
商颂看我出来,脸上终于带了一点微笑,说:“军营往外几里,有个很不错的地方,我想事情的时候无意发现的,我们去那里吧。”
反正去哪里我无所谓,现在有人陪着,我一个人不会胡思乱想也好,于是我很客气的说:“但凭商大人做主。”
商颂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说:“请。”
我也很客套的说请,然后两个人就往军营外走去。一路上都有士兵向商颂行礼,商颂都只是淡淡的点头,不过这也见怪不怪,比他更怪的楚彻,是连头都不会点的,楚彻就是一个十足的官僚主义。
我在心底腹诽,面上还是很平静的表情,我跟着商颂一直走,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还真是真正的陪他走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身后的军营早已经甩远,身边的风景不断的变换,最后我们到了一处很开阔的空地,那空地尽头,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
此地开阔,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西方的太阳也快落下,此情此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但我此刻,却并无欣赏的心情,我冷静的问商颂:“商大人找卫某,不会只是想卫某陪大人散步看落日的吧?”
商颂望着我,他的眼眸如深渊,我不敢望进去,只好假装若无其事的望向别处。
夕阳渐渐西沉,商颂就那么望着我,然后有点恍恍惚惚的说:“芸晚,和我,也要这么客气吗?”
我一下子呆住,原本我以为商颂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我来,但从何时起,商颂他知道我是向芸晚的?为什么呢,我装扮得这么好,他怎么会认得出来?
商颂好像听见我的心声,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看着西边渐渐收起的太阳,无限惆怅的说:“无论你的容貌,你的身段如何变化,我都不会认错你,你的眼睛,永远这样清澈如水。”
下面的话我不想继续听,有些人有些事,知道了并不一定就会快乐,我从来就是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于是我咳嗽道:“商大人的确好眼力,芸晚佩服。”
商颂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我继续调转头,当作没看见。
向芸晚的容貌的确算得上是倾国倾城,所以有这么多人喜(…提供下载)欢她我也并不稀奇,也许有人喜(…提供下载)欢先前的向家大小姐,也许也有人喜(…提供下载)欢现在的我,但我和向芸晚,彼此不可分割,我必须接受作为向芸晚这个身份,给我带来的一切,无论好坏。
商颂望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到军营来。”
商颂用的是陈述句,不是问句,他并不是征求我的意见,而是很直白的要答案。我为什么会来?因为楚彻!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因为我爱他,我想帮他,即使要我粉身碎骨。
于是我淡淡的笑着,说:“因为楚彻。”
“你爱他吗?”
“爱。”
“爱到不惜一切,连死也不惧吗?”
“是。”
听到我的回答,商颂一下子沉默了,我也沉默,过了许久,商颂抬起头看我,眼睛里面的伤痛已经无法掩饰,终究他还是爱向芸晚的啊,爱到无法自拔,而现在作为向芸晚的我,今生只能说抱歉了。
“罢了,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只有楚彻,旁人为你付出再多,你又岂会明白呢,芸晚,此地危险,不是你久留之地,早早回去吧。”商颂的话说得很轻,里面夹杂着无限的怅然。
“芸晚谢商大人好意,但芸晚此来,绝不独回。”
“你还是如此倔强啊,我也许??????真的错了。”
我没有说话,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丝毫没有意义,商颂也意识到也许自己说过了,他自嘲的笑笑,说:“是商颂逾矩了,和卫公子出来散步,商颂很开心。”
“卫某也很开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王爷找不见卫公子,又该着急了。”
我点头说:“好。”
回程一路沉默,回到军营,商颂在军营大门口站住,目送我远去,他说军令如山,将士私下不得结党,我明白商颂的意思,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回我的营帐。
刚走到营帐外,就见绿意在营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我回来,神情才放松下来,我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出去走了走,没事的。”
绿意仍然一脸担忧的说:“公子,这里可不比得京城,今后公子要出去,也先告诉绿意一声,免得绿意担心。”
我吐吐舌头,连忙应允,否则不知道这姑娘下面又该说多少教育我的话了。
虽说绿意现在还是叫我小姐,很多事情还是尊卑有序,但比起最开始,已经有了不少的进步了,我也并不怀疑绿意会再背叛我,其实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这么笃定,但我就是确信,绿意值得我信任,也许这是我作为一个现代人骨子里性本善的观念吧。
天黑了,而我一直还没见到楚彻,楚彻的帅营里也一直没人,将士都说没看见楚彻。我一时失魂落魄,突然觉得很累,我不想动,只静静坐在帅营里,我在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什么。
这样的感觉,令我很害怕。
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像女人,患得患失的了?我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楚彻,融进了我的生命里,宁愿不要自己的生命,也舍不得他有一点的危险??????
我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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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动身
人生如斯短暂,我究竟能不能与楚彻度过此关,白头偕老呢?
我心底真的没有底,因为未来对我来说,有着太多的变数,而我从来就是一个不自信的人,我不相信自己会拥有幸福。
过了许久,楚彻一身酒气跌跌撞撞的从外面回来,他身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我看着心痛,但我还来不及张口说话,因为下一秒,楚彻已经走过来抱住了我,他满嘴的酒气,胡乱的嚷着:“卫玠,别走??????别走??????别走??????”
我浑身一下子就僵住,楚彻低头吻我,他嘴里的酒气实在难闻,我很想推开楚彻,但我没有,从这一刻开始,我知道,此生,我再也推不开面前这个人了。
我的焦虑,我的失落,我的开心,我的一切,都只为这一个人而已。楚彻,我爱你。
我开始回应楚彻,楚彻却忽然停下来,他抚摸着我的脸,眼睛里欲望和痛苦交杂,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到头来还要你去以身犯险??????对不起??????”
我摇头:“楚彻,这不关你的事,纵然你是天纵奇才,但有些事,并非你我可以掌控,我会好好回来的,因为有你在等我,所以无论前路有什么,我都会活着回来。”
楚彻默默的望着我,我知道,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容不得他像平常人一样哭哭啼啼,但我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的害怕和无助,楚彻他终究也是个凡人。
那一晚,我和楚彻彼此相拥,十指相扣,默默坐了一宿,这份难得的默契,我想,没有人可以超越的,这样的楚彻,只属于我,而我也只属于这样的楚彻。
天很快就亮了,晨曦灌满整个世界。楚彻却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我强忍着心中的不舍,笑道:“楚彻,我该走了。”
楚彻还是不肯放手,我再道:“楚彻,我该走了。”
楚彻紧咬着牙,眼神里满是不舍,但他最后还是放开了手,我站起来,不敢再看楚彻,转身默默的往外走。
楚彻,我会助你完成你的梦想,让你此后,再无遗憾。即使你的千秋霸业里,没有我的名字,那么我也甘愿。
回到营帐,梳洗完毕,原峥来接我,绿意也想跟着我去,但被我断然拒绝,此去九死一生,我不能带着她,绿意依依不舍的一直送我们到军营外几里地,我实在受不了她那副哀伤模样,催促着绿意回去。催促了好几次,前面路途遥远,我只好下命令让绿意不准再跟,绿意红着眼眶,似尊雕塑一样站在哪里,我在心里苦笑,不知道这傻丫头又会站多久。
因为我们这次去谈判是秘密进行,也就是不能公开,所以楚彻对外是宣称我抱病,不能见人。我一边前去玄桢那里谈判,楚彻一边继续沿用地道战和游击战,即使谈判不成,也能迷惑敌人,让大楚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敌人耗。
一路颠簸,我在马车里十分无聊,就坐在外面和原峥聊天,我们天南海北的胡侃,说实话,原峥懂的远比我想的多,他年少喜游历,足迹遍三国,讲的很多趣事,我皆闻所未闻。
但故事总有讲完的时候,路也总有走尽的时候,玄桢的营地居大玄西侧的边防,同样是背靠险山,不易偷袭。
到了大玄的营地,原峥勒了马,我们下了马车,守营地的士兵见我和原峥面生,立即过来大声呵斥道:“来者何人?”
原峥嘴里叼根狗尾巴草,一贯的痞笑道:“我们是大楚来使,有要事求见你们陛下。”
那士兵上下打量着我们,依然很大声的问:“你们有何凭证?”
我亮了亮手里的官文和官印,“这是大楚庄王亲笔写的官文,这是我的官印,还请小哥代为通传,说大楚来使有要事求见贵国陛下。”
那士兵见了官文和官印,掉头去请示了上头,不过片刻,便开了营地的大门,引我们进去。
我一路张望,大玄的士兵也是训练有素的,站如松,眼睛一瞬不瞬的平视前方,原峥倒很随意,他懒散的跟在我身后,我则一路紧绷着神经。
走了片刻,我们到了一个华丽的营帐,从外表就可猜出,这一定是大玄皇帝玄桢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