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那张大得惊人的书案,从今天起,就要开始我的教书生涯了。
这里一应俱全,可惜没有戒尺和教鞭,要不然还真像一个学堂了。
我正想着,冷不防脑后一阵阴风袭来,我微偏过头闪过,一只手随即扣上我的肩膀。
我也不回头,一缩肩,使出擒拿手段,反扣住那人的右臂,想将他拉甩在地上。
不料那人力气大得出奇,手只轻轻一扭,我非但拉不动他,反而被他往后拉退了好几步。
我一沉腰,一吐气,使出太极推手,胳膊一收一送,把那人的手横推了出去,再轻轻一牵一拉,将他由后往前推甩出去。
那人咦了一声,显然很惊奇我居然能推开他,他飞在空中的左腿顺力就是一脚,直踢我的头部。
我再一吸气,右手缓缓推出,将他横扫过来的左腿往外一送,他被太极推手一推蓦地加速,整个人就往地上扑摔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他摔了结结实实。
“哎呀,怎么是你?”我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李元霸。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哇,明哥哥,你使的是什么招数,好生厉害!”
我一看是他,心说,坏了,赶忙上去问道:“你怎么样,摔疼了没有?有没有哪里受伤?”
李元霸早顾不上哪里疼了,他抓着我的手,“明哥哥,你那招好厉害,教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他死抓着我的手,我哪里受得了他的蛮力,立刻痛得呲牙裂嘴的,“你小子还不快放手,我的手快断了!”
“哦,”他一看又惹祸了,慌慌张张地松开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呼……”我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去,只见手腕上淤青了一圈,看着都已经有些紫黑了。
“对不起啊……”李元霸看了我的伤势,更慌了,“我,我没怎么用力呀,怎么就……哎呀,我,我去叫大夫来!”
“我没事,别慌了,只是淤青了一点,这样也请大夫,还不让人给笑死。”这孩子看着蛮蛮撞撞,心地却是很好,至少对我是很好的,我笑了起来,“不碍事的,倒是你,刚才被我重重摔了出去,没受伤吧?”
“我身子骨很棒,哪里也不疼,一点没伤到。”他拍了拍胸脯,又看了看我的手,愧疚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教我那招式样,没想到会把你的手弄成这样……”
“我的手弄成什么样呀?又没断没折的,只是青了一块,过几天就好了。”我看他愁眉苦脸的,忍不住打趣,“我刚才使的是太极推手,你如果想学,过几天我再教你。”
听说我要教,李元霸立刻眼睛一亮,“为什么要过几天呢?现在教不行么?”
“我是你爹请来教你读书习字的,可不是来教你拈枪弄棒的。”虽说我不是什么标准的教书先生,可也不能误人子弟啊。我一甩头,“好了,闲话少说,你坐到那边的椅子上去,我们开始上课了。”
“啊,不要,我不要读书习字,我要你教我那招。”李元霸不依,吵闹开了。
“你再吵,我就永远不教你太极了!”看见他撇起了小嘴,我软硬兼施,“乖了,如果你乖乖的听课,我过一会就教你,好不好?”
“好。”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
“那么,我就教你《论语》好了。”我没当过老师,根本不知道怎么备课,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论语》就讲开了,“《论语》是孔子与其弟子的语录结集,儒家重要经典之一。《论语》名称的由来是汉代班固《汉书·艺文志》里……”
“《论语》里的篇章可以分为‘察人之方’、‘立身之则’、‘仁孝之道’……”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可以说,读书人一生如果只读一部书,那这书一定就是《论语》了。一部《论语》就可以治天下。半部以平定天下,另半部使天下太平……所以,你明白了么?”我说得口干舌燥,李元霸却半晌没反应,回头一看,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把玩着什么东西,根本没在听我讲课。
“你小子,太过份了!”我有些恼火,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扯他的袖子,就听咚的一声,从他袖子里掉下一样东西。
“这不是……”我弯腰捡起一看,正是那天我看上的那块蓝石。
李元霸看我爱不释手地捏着那块石头,很慷慨地说道:“明哥哥,我记得你也很喜欢这石头,我还是把它让给你好了。”
“真的?”我又惊又喜,回头却看见李元霸的表情像割肉似的心疼,我又觉得有些不忍,不由地灵机一动,“这样吧,我和你玩个游戏,如果你猜对了,这石头就归你,可是如果你猜错了,那这石头可就归我了。”
“好!”李元霸一听说我要和他玩游戏,立刻来了劲头。
我心里暗笑,以前好奇曾经学过一点小魔术,没想到现在竟然用来糊弄这样单纯的孩子。
“那你看好了哦。”我将右手握成拳头状,用左手把石头塞入右手,“元霸,你猜那块石头在我哪只手里?”
“当然是在右手了。”李元霸很老实地回答。
“哦,是么?那,你看好了。”我右手臂轻轻一振,蓝石就悄悄地滑进我的袖子里,我再摊开两只手,“你看,没有。”
李元霸有些急了,“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把它塞进右手了!”
“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抖了抖手,偷偷将石头甩出,这次我把它放在左手里,“你可要看好了,它在我哪只手里?”
李元霸一瞪眼,“唔,左手!”
“呵……”我忍不住奸笑,左手腕轻轻一扭,故技重施将蓝石又滑进衣袖里。这次我玩得更绝,又一抖,石头从我衣服里绕了过去,掉进我的右手里。
从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扣住我的右手腕,一把低沉的男声在我耳后响起,“我猜是在右手。”
我一惊,侧头看去,李世民正站在我身后,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深眸定定地望着我。
“右手,你猜右手是吧?”我咽了咽口水,动了动手腕,试着想挣脱,可是他却握得紧紧的,“你先放手呀,不然我怎么揭晓答案。”
“我若是放手,怕那石头就不在你的右手里了。”李世民轻笑一声,又凑近一步。
“呃……”我只觉得耳边一阵热气喷来,脸立刻就像火烧一样烫了起来,大脑忽然变成了一堆奖糊,再也不能思考了,握成拳的手慢慢打开。
“哇,二哥好厉害!”李元霸看见蓝石果然在我右手里,大叫起来,“二哥猜对了!那石头应该归二哥!”
李世民的头凑得更近了,我觉得他的唇都快碰到我的耳朵了,他很轻很轻地开口:“可以给我么?”
我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既然二公子猜中了,那石头当然就是你的了。”
李世民轻笑了下,伸手取走蓝石,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手心,掌心顿时像被猫轻轻抓了一下,有一点点痒,有一点点疼,明明是温柔的触感,我的心却突然颤栗了起来,火热的感觉钻进皮肤又深入骨髓,好可怕……为什么我对这个分明就是陌生人的男人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呢?
“不……”我下意识地使劲,想抽回手去,他却还是抓得紧紧的,手上强大的力道,让我觉得手腕都快要断掉了,“你,你想干什么?”
“明……”李世民深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危 3ǔωω。cōm险的讯号,微微开启的薄唇紧贴在我耳边,“你是不是……”
正文 第十二章 口不择言的下场
“是不是什么……”我犹如受了鼓惑,只呆呆地看着李世民。
“二哥,明哥哥,你们的手拉得那么紧,是在扳手腕、玩角力么?”一旁的李元霸不甘心被我们晾着,叫了起来,“我也要玩!”
李世民回头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手一松,放开了我,“方才听你说半部《论语》就可治天下,此话何解?”
我终于解放了,赶忙低头搓了搓手,可巧了,两个手腕上都印着紫黑指痕。我不由地苦笑,这两人果然是兄弟,一样的蛮力。
可我一听到李世民问那“半部《论语》”,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到底来了多久,怎么连半部《论语》都听到了。
那个半部《论语》可是宋朝时候赵普提出来的,现在只是隋唐,叫我怎么解释呀。
“半部论语治天下,三句论语看人生。”我竭尽全力,把那语文老师、历史老师所教的东西从大脑深处硬是挖了出来,老天保佑,我没有把学的东西统统还给老师,“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大了,但《论语》里的儒家思想主张人生以孝亲敬长、“仁爱”、“忠君”、“克己”、“修身”为本,通过道德上修炼达到至善的人生最高境界,也就世人所说的君子,却是值得我们每个人引以为鉴的。”
“哦,没想到明弟年纪虽小,学问却很深,”李世民原来只是漫不经心地问着,如今却是眼睛发亮地看着我,“请继续说下去。”
我心里叫苦不叠,让我在唐太宗面前谈什么“修身”、“治国”,不是明摆着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找死么?
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君子之道有三,一为好学不倦,二为亲爱友人,三为修身善养。儒家思想力主以德治国,认为为政的根本在于得民心,”我越说越觉得别扭,我可是改革开放后新中国无产阶级的一份子,怎么到了这,就拼命鼓吹起封建思想来了。要知道,就是因为孔孟思想的束缚,淹没了人们心灵中的激情,使得大多数人只有顺从和奴性,“为什么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关键是那个‘治’字,‘天下’是什么?是百姓,拿这理论来肃清普通百姓的的头脑,然后‘治天下’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而百姓们深受孔孟之道的毒害,被统治和奴役到一个频临死亡的地步时,就造反,造反后,又因为孔孟之道的思想侵染下,走向失败,要知道那些改朝换代的人,通常都不是按照孔孟之道做事的人,他们只是想当上皇帝,独揽大权而已。”
“孔孟思想的束缚,淹没了人们心灵中的激情,使得大多数只有顺从和奴性?而百姓们深受孔孟之道的毒害,被统治和奴役到一个频临死亡的地步时?”李世民的眼眸危 3ǔωω。cōm险地敛了起来,轻轻地重复着我的话,“那些改朝换代的人,通常都不是按照孔孟之道做事的人,他们只是想当上皇帝,独揽大权而已,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我一惊,糟糕,我竟然把我心里所想的给说出来了。
李世民回头对李元霸说,“元霸,你先去院子里玩会。”
李元霸正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一听李世民说要放他出去玩,马上就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
李世民看着我,深眸变得更沉更暗,“你知不知道,方才那番话很有可能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而我被李世民这么一说,老毛病又犯上了,腰板一硬,心说,你现在还不是唐太宗呢,难不成真的会抽出剑抹了我的脖子不成?难道这世上真没有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么?你不知道有言论自由么?
“难道不是么?在大好河山面前,有谁愿意饰演小角色?每个男人心中都有皇帝梦,都想‘彼可取而代之’。当皇帝有什么好处?惟我独尊,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我此时反而坦然起来,一甩袍子就在他旁边坐下,“因为皇帝自己就是法。有了权,就一有百有。要女人,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妻。要金钱,国库就是自己的私房钱。要名声,有草民三呼万岁,风光无限。”
“历史上,从来没有为平等自由起过战争,可以说先前发生的所有战争,都是大家要争当皇帝。为当皇帝,无数英雄竞折腰,用尽阴谋、篡位和杀戮的手段,只为了能雄霸天下。所谓的什么忠义,全是狗屁,政治人物根本就没有私德可言,更谈不上什么孔孟的君子之道了。”我说着,说着,慢慢开始觉得胆气足了起来,声音也更大了,“可惜了,就算让他当上了皇帝,那也只能雄霸某个地点、某个时期的天下!”
李世民这次没有开口阻拦我,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所以皇帝并不是什么天神贵种、不可侵犯的特殊人物,他和我们这些小百姓天生的贱种没有什么不同,不要忘了就在他一人称皇称帝的时候,是拿我们这几千万条小百姓的穷性命去垫高他的龙椅!他被人拭位夺权的时候,也是要拿我们几千万条小百姓的这些所谓的贱骨头,去帮他垫刀挡枪,陪着送死!如果我连这些都不明白的话,我就白白进化了一千多年,枉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
我像倒豆子一样,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出来。说到激动之处,我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两眼直盯着这个创造了历史上“贞观之治”,被后人所称颂的好皇帝——唐太宗。
李世民深蓝的眸子透出异常的光彩,那里有不安、有愤怒、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惊讶。
半晌,他浮起一抹像笑意的表情,“你说完了?”
“说完了。”我悻悻地应着,他的反应和我预期的完全不一样,倒使我有些不安了。
“你方才说的那些,我句句都听清了,只是还有些不明白,请你指教。”李世民的深眸里已经不见了那些复杂的情绪,看似轻松地问道,“你最后说的白白进化了一千多年、枉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如同一大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我{炫高{书涨{网的情绪立刻被全数浇熄。
糟糕了!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
而且我居然还说自己白白进化了一千多年,说什么进化,我是猴子么? 我根本就是退化了,连古人都不如,古人尚且知道察言观色、谨慎言行,而我为了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很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李世民看我没回应,就站起身来,迫近我,两人几乎抵足相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我有些发毛,“说,你从哪里来?”
我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幼稚、却很可怕的错误。言论自由是没有错,但是也要看对地方、看准对象。我有勇气说出心里的话,却没力量承担说出那些话的后果。我忘了他是个皇帝,而且还是个很厉害的皇帝,以历史上其他皇帝相比,他是明君,但绝对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皇帝。他要杀我,还用得着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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