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人的呼喊声不仅没有打破议事殿冷凝的气氛,反而更莫名的增添一股揪心的肃穆,空气也随着轩辕砚的沉默而越发的凝固起来,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在了嗓子眼上。
平时最深得太子信任的诸葛大人因为得罪郡主而被罚跪在宫门口整整一晚,刘侍郎的公子昨晚又被郡主的侍卫废去双耳,今日太子没有早朝,把一满朝文武晾在朝堂上近两个时辰,既不散朝,又不早朝……谁也捉摸不透太子此时的心情是好还是坏?
轩辕砚端坐在金銮宝座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底下的满朝官员,并没有出声让他们起身,此时他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一张泪颜,那一双泪眸,让他的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手也隐隐发抖。
底下的大臣们心里都惴惴不安起来,匍匐在地上的身子弯的更低了,就差没有把脸贴在地上的地毯上去。
气氛僵硬的时候,太监特有的尖细声传来,让众人更是心脏紧缩。
“诸葛大人到,陈大人到,刘大人到,华大人到,孙大人到!”
随着通报声一声接一声,走进正殿的几人的心也都一抖一抖的,君威难测啊。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砚眸瞳微沉,依旧没有出声,他这个神情无疑也让进来的五人感觉到了快要窒息的压力。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有些胆小的人都汗流浃背的时候,轩辕砚出声了。
“诸葛爱卿。”
被点名的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诸葛峰身子一震,忙应到:“臣在。”他为官数十年,早已经摸透皇上的心思,再加上他处事向来圆滑,才有如今百官之首的地位。
近年来,虽皇上鲜少理政事,众人皆知,政权早已经在太子手中,但太子甚少直接面对文武百官,反而极为罕见的把权利下放,任无尘为监国首辅司大人,一些繁琐的政事都直接由无尘处理禀报。
渐渐的,这也让很多少人的戒备慢慢松懈下来,不知不觉中模糊了太子的存在感。
而昨天,无尘被罚跪在宫门外,如同晴天响雷,把朝堂百官及他都炸醒了。
终于意识到他们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太子不直接接收政事,反而让无尘全权处理,这根本是在放牛吃草,而自己却在暗处伺机观察着这些在吃草的牛是否贪吃?
待到观察完毕后……贪吃的牛就会被处决,而那些现规矩矩吃草的牛才会留下来。
诸葛峰身子匍的更低,太子与百官如此直接在朝堂上交锋,真正意义还是第一次。
而他,在官场上摸爬打滚了四十年,此时面对这个年轻的太子,却只有一种绕着风在跑的无力感。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丞相在太子眼中,并没有分量,他心里很清楚,但他根本不以为意,他年纪大了,确实不可能再有高升的空间,但无尘不同,无尘如此年纪就官居三品,就算他诸葛峰隐退,诸葛家在朝堂上也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让无尘安然无事。
匍匐在地上的众人和诸葛峰一样,都并非愚蠢之人,只不过是安逸日子过太久了,让他们松懈了下来,此时面对轩辕砚不怒而威的气势,众人皆是心思百转千回,肠子弯了不下百个弯。
很快就在心里分析了眼前的情形,也瞬间清醒过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轩辕砚高深莫测的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进来的几人,眼中浮出些许的阴晦,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不重不轻,不喜不怒,越发的让低下的人猜不透。
“闯宫门,拦郡主,甚至是刺杀郡主,监国司诸葛无尘该当何罪?”
诸葛峰心中浮出一线警惕,太子如此询问,是何意?
在心里斟酌着太子言外之意,太子难不成是想让他为无尘求情,让无尘有个阶梯下?可是如果是这样,太子却又说他们‘刺杀郡主’?
这闯宫门,拦郡主,虽是重罪,但,刺杀郡主,可是死罪啊?
一时之间,诸葛峰也没把握太子究竟是何心思了。
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轩辕砚再度出声:“传监国司诸葛无尘。”
……
全身湿漉漉的诸葛无尘走进正殿,纵使一身狼狈,与往日的风度翩翩有些差距,但眼宇间的卓约及眼底的沉着还是让他看起来气质卓然。
看着高坐在金銮殿上的轩辕砚,以及两旁分站着的弯腰低头不敢抬头的众位大臣,诸葛无尘嘴唇动了动,恭敬的行礼:“罪臣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砚依然是喜怒不形于色,俊美无铸的脸庞上,一双漆黑的眸瞳暗沉不见底。
诸葛丞相出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启禀太子,监国大人闯宫门,拦郡主凤驾,虽有罪,但并未刺杀郡主啊,还请太子明察。”
那个陆芊芊简直就是生来祸害他诸葛无尘的妖女,为了一个女人,无尘一而再,再而三的大逆不道冲撞皇室,再这样下去,他一世前途都恐将毁在那个女人身上。
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又何须如此念念不忘,要依他所见,当初如果无尘娶了郡主,今日的诸葛家就是浩国继皇皇后第一家。
别说接管他这丞相之位,就是封王,也不是难事,而这一切却都败在一个女人身上,真让让他有恨说不出。
诸葛峰一出声,立马有官员出来声援。
“启禀太子,诸葛丞相所言甚是,诸葛监国大人虽冲动鲁莽,冲撞了郡主,但绝无刺杀郡主之举,更无刺杀郡主之心,望太子明察。”率先出声声援的是兵部尚书华大人。
开玩笑,刚才太子明明有暗示丞相大人,分明是想要给诸葛无尘台阶下,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是跟着皇上的重臣,久经官场,有今日的地位,自然也绝非好运而来,先不说诸葛峰一国之相百官之首的地位,光是看监国大诸葛无尘的面子,他就会出声声援,朝中上下谁不知道五年前的事,谁不知道诸葛无尘是太子的亲信,前途无可限量,他吃饱了撑着去得罪诸葛家?
“监国大人虽冒犯郡主,但太子罚其在宫门自省一夜,想必诸葛大人也定是知错,还望太子殿下重轻发落。”吏部孙大人也站出来说出求情的话。
轩辕砚厉眼一扫,落在了户部陈大人身上:“陈大人意下如何?”
众人的目光有致一同的扫向了陈大人,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关于陆家之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对于监国大人为何会冲动的冒犯上郡主也心知肚明。
太子问陈大人,看来,果真不会严惩监国大人。
陈大人身子一颤,敛着的眼皮也微微颤抖,嘴唇也在微微颤抖,从列位中走出,说出的话却让人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监国大人虽是朝中三官正员,地位不低,但闯宫门,拦郡驾,皆是大逆不道之为,虽未行刺郡主,但罪行不轻,依臣之见,诸葛大人此举之风不能助长,否则皇室威严何在?”虽然他心里很忐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婉儿。
陈大人一番意料之外的话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众人傻愣了之后,心里的弯肠再次重新旋转了起来,思索着这陈大人为何如此一番石破惊天的话?
要知道,陆家可是陈大人的……这事情,真是太诡异了。
诸葛峰立马一惊,瞪向陈大人的目光中有不敢置信,这老匹夫竟然背后捅他诸葛家一刀?那他为何又随他前去皇上那儿?
他安的是什么心?难道陆家的小姐并非阮心颜所害?
听闻陈大人的话后,刚才出声的兵部尚书华大人和吏部尚书孙大人可就脸色难看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对视了一眼,陈家和诸葛虽无实质上的牵连,但因为中间有一个陆家搭桥,在朝堂上,陈家向来与诸葛家一个鼻孔出气,五年前更是联手制造了当年轰动天下的大事件。
而今天,他被鬼附身了是不是?
听闻陈大人如此惊人之语,不少见风行事的官员立马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心里衡量了一下后,果断的选择了新的方向。
。
“启禀太子,陈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臣也赞同陈大人所言。”
轩辕砚冷眼看着这些人,手一挥:“够了。”他没有心情在这里听这些老家伙见风使舵。
两个字,却足够立威。
轩辕砚起身,甩袖离开,不理会后面接下来的震荡。
一旁的小千子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宣判道:“诸葛无尘撤去监国司首辅一职,三年内不得入朝为官。”
朝堂上刹时无声。
众人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撤去监国司首辅之职?
这诸葛无尘究竟是做了什么事?竟然让太子如此震怒?
诸葛无尘对于这个判决,看似面无表情,只是微抿的唇和微微圆眼的双眼泄露了他的倔强和不敢置信。
诸葛丞相则是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当场昏死过去,撤了官职不说,还三年内不得入朝不官?这……这……天要亡他诸葛家,他老了,他还指望无尘再扬诸葛家声威呢?
正当他欲出声为自己儿子求情之时,小千子接下来的话让他全身颤抖,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兵部侍郎刘显东纵子大逆不道,大庭广众之下,口出逆言,行同谋反,刘家满门斩立决,刘家家产抄家没入国库。”
刘侍郎原本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出声为自己儿子讨公道,却……
肥胖的身子一软,如一滩烂泥一样滩在了地上,面无如灰,肥厚的嘴唇哆嗦的根本就不能出声。
陈大人心一抖,两膝有点发软,满头冷汗,幸好,他最终还是听了婉儿的嘱咐。
小千子打了个眼色,一旁的禁军立刻上前把如烂泥一样滩在地上的刘侍郎拖走。
剩下满朝不少瑟瑟发抖,满目惊惧的文武百官。
太子一声不响的就罢了一个三品大员,一声不响就诛了一个四品大员满门。
这让在场颤抖心寒的众人心里都涌上了一句话,伴君如伴虎,而太子却比虎还可怕。
真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小千子无视在场满朝官员的惊惧,走下台阶,看着陈大人道:“奴才要去陆家传旨,还请陈大人一同随行。”
所有人一惊,传旨陆家?
太子要颁什么旨去陆家?
诸葛无尘脸色唰地雪白,传旨?太子究竟要如何对芊芊?
诸葛峰从呆滞中回神看到的就是自己最骄傲的儿子那副神魂出窍的模样,心里真是恨不打一气来。
陆家那个妖女,害死无尘了!
他早该不能心软的,却……
诸葛丞相心里悔恨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就是死,也得逼无尘娶妻,哪里还容许他跟那陆家妖女不清不白的搅合在一起。
陈大人心里不比在场人心里的惊惧少,但刚才受到的惊吓的波动让他只能战战兢兢的上前,连连应道:“是……是……公公请!”
003
陆家,正厅。
陆夫人站稳踉跄一退,眼见着后倒。
“夫人!”身边的婢女们惊呼着上前。
“娘……”陆流天身影一闪,双手稳稳的扶住了昏昏欲坠的陆夫人,咬紧的下颚连同嘴角一起都绷的直直的,沉默了很久才面无表情的出声道:“草民多谢皇上恩典!”
小千子无视陆流天的怒气,皮笑肉不笑的上前:“陆府祖上积德,三世烧来的高香,陆夫人可是要好好的珍惜,否则……”
语气顿了顿后,小千子若无其事的道:“否则落得的刘侍郎一样的下场,呵呵,那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流天扶着陆夫人的手无意识的加重,咬牙沉声道:“草民谢公公美意。”
小千子淡颔首,转身离开,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样,淡淡的回转身,朝陆流天笑着的作了辑,道:“对了,殿下让奴才提醒陆公子一声,陆大小姐虽是招赘,但陆家怎么也算大户人家,大婚当日让陆姑爷上街亮个相,以示皇恩浩荡。”
陆夫人听闻小千子的话后,两眼一翻,再也扛不住,晕了过去。
“娘……”陆流天惊呼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摇晃着他怀里的陆夫人。
小千子似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一旁跪在地上一直没有出声的陈大人,淡声道:“陈大人,好好教导一下陆公子,皇颜威仪,岂容半点怠慢,陆夫人此举,奴才禀报上去,别说陆家,就是你陈大人都难逃牵连。”
陈大人似是刚才梦中惊醒,脸色惶恐,连连应声:“是,公公教训的是,陆……陆夫人一介女流,没见过世面,蒙逢皇上赐婚,如此皇恩,她是惊喜过度才会晕厥,还望公公不要误会。”
“如此甚好!”小千子带着一仗禁军离开了陆家,陈大人这才起身,看着幽幽转醒的妹妹,摇头重重的叹息。
“流天,你……你真是太冲动了。”仗着太子交情,竟然闯宫门,拦郡驾,甚至刺杀郡主,太子没抄陆家的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陆流天半敛着的眼缓缓地抬头:“舅舅认为我做错了?”
“何止是错,是大错持错,枉你聪明一世,却在这件事糊涂至极啊!”陈大人忍不住的出声责怪,心里却也在庆幸,幸好昨天晚上婉儿连夜回府,否则今日他怕不是也要犯糊涂。
现在想来,他都还是忍不住的出一声冷汗啊,刘侍郎也只不过比他官低一级,却满门抄斩。婉儿说的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妄想和君王谈理,那是痴人说梦。
看着陆流天只是阴沉着脸沉默不语,陈大人有些心虚的别开眼,不去看晕厥过去的陆夫人,有些难以启齿似的道:“好好安慰一下你娘,反……反正芊芊也……那叫什么二……二福的再怎么说,也确实是你们陆家的姑爷,太子赐婚,怎么说都是一件天大的皇恩。”芊芊现在整天只知道疯叫,不知道会不会清醒过来,万一她说出这件事是婉儿所为……
陈荣心里猛地一震,不管如何,这件事,既然所有人都当是郡主所为,那她就是郡主所为,就算到时候芊芊醒过来,陆家找他算帐,他也来个抵死不承认,陆家也不能耐他如何?
再说,现在陆家失势,靠的还不是他这个舅舅?
哼,风水轮流转,以后,他也不需要再看自己妹妹的脸色。
想到这里,陈荣的心又安稳了下来,似是关心的道:“芊芊呢,好些了没?”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声,让他一震。
陆流天双眼一睁,把阮夫人送进身后两后婢女扶着,快速的冲了出去。
“啊……救……救命啊……”
烟雨中,从后院跑出了一名相貌丑陋粗鄙的男子,纵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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