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郡主点头了,明月迟疑了一会儿,才退了出去。
明月一出去,阮心颜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打量着这辆马车。
车棚是木制的,看得出来,木的质量上等,车棚很高,也很宽,她躺下不是问题!
四周垂放着黄色的纱帘,铺着软厚的锦被,放置着一张矮茶几,上面摆放着点心和茶。
而她身上,穿着古仕女服装,纤细的手腕上套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十指倒也纤细修长,手掌柔软润泽,身子稍微偏瘦,而且发育还只是刚刚开始,很年轻,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
阮心颜深吸一口气,微愣,伸手抚上左脸,凭触觉,那里应该是一道约有食指长的伤疤,而且是新伤,刚刚结痂,面部拉扯大的话,还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初检查完毕,阮心颜突然笑了,这具身体除了脸上和手腕两个外伤外,呼吸顺畅,心脏跳跃有力,很健康,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由顺畅的呼吸。
这不是她那具病入膏肓的身体,这个身体健康,而且很年轻。
阮心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填满,驱散了她对超出自然科学现象的不安。
她能不能理解为,她一生的渴求,在此刻美梦成真?
活着,健康的活着!
可是,这里又是哪里?她又为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
002奄平
晚秋时节,气候已然入冬的寒冷,月光也透出清冷,夜已深。
客栈厢房内,烛火下,明月趴睡在桌子上。
阮心颜知道自己在做梦,但这个梦却透着无比的诡异,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与这具身体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她的床边。
她知道她眼前看到的不是人,但她并未感觉到害怕,冷静的坐起身,看着她,微抿着唇,并没有出声。
她幽幽的看着她很久很久,久到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开口了:我回来,是想要和我爹娘说声对不起。
阮心颜神情平静的看着眼前长相普通的女孩,轻轻的点点头,表示理解,因为她也有同样的心情,对一直疼爱她家人说声对不起是她临死前,最想说的话。
不过,我想现在没有必要了,因为你代替我活着,在爹和娘眼中,他们的女儿并没有死。
阮心颜依旧是轻点头,并没有出声,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她会出现在这个异时空?但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定然好好的活着。
看着她的平静,她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不嫌弃我这个身体的丑吗?
阮心颜淡笑,我只求健康。
只求健康?她喃喃的重复着,然后抬头看着她,我该走了。
阮心颜垂下眼,或许我该跟你说声对不起,虽然不是我所愿,但我占用了你的身体是事实。
她微微一愣,然后苦笑道: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占了,我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但我也想通了,这是我自己不要的,你愿意要,或许我还要感激你,至少这样能让我爹娘,让皇祖父母他们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
阮心颜抬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幽叹一声,或许人真的只有死了,一世的恩怨纠葛才能通通释怀,希望下一辈子,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随着她的离开,阮心颜惊讶的抬头,因为在她的身后,她看到了很多片段,每个片段里都有这个身体的本尊。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恨,她的怨……仿佛3D电影一样在她眼前呈现。
最后一段是在金銮殿上,那闪着寒芒的剑光,折射着的是她的爱恋,她的怨恨,她的绝望……
阮心颜无声轻叹,这个与她同名的阮心颜之所以走到绝境,是因为没有人真正的了解她。
自幼就被送进皇宫,因为她的身份,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风,世上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随着年纪的长大,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普通平凡的长相,受到的打击可以想像。
当她第一次听到宫女太监们暗里地取笑她的其貌不扬时,她痛苦之余也愤怒了。
那些人通通被处以严刑,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听到宫女太监对她的取笑声,相反,在他们的畏惧的眼神中,她得到了安慰。
日积月累,她用这些来掩饰自己深藏的自卑。
直到她认识了诸葛无尘……
……
阮心颜从床上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高挂在洁翰天空的圆月怔怔出神。
她一直不知道人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但如今,她知道了!
她原来还想着,要如何才能了解这具身体的过往遭遇,如今了解了,她却只能轻轻一叹。
阮心颜的心情,她完全能了解,因为她也曾经放纵过自己的生命。
也许正因为她和阮心颜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风,并不大,但却有些沁人。
明月惊醒,第一眼是看向床边,发现床边没人,正欲出声的时候,看到郡主站在窗边。
她镇定下来,从床上拿起一件披风轻轻的走过去,披在了阮心颜身上,恭敬的说道:“天快亮了,郡主,您再躺会吧,您的身体……”
“还要多久到奄平城?”阮心颜打断了明月的话。
“回郡主,我们刚出京城不远,现在是在安平镇,到奄平城至少要半个月行程。”
阮心颜点点头,淡淡一笑,回眸抬头看着天空,阮心颜的一生不管对与错,都随着她的死而结束了。
而她自己,上辈子的恩怨,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就如同她所渴求的那样,过着她想过的生活,痛快的呼吸着空气。
明月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站在窗前的郡主,惊讶的瞪大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郡主如此轻松的神情。
背地着她的郡主浓密的长发宛若乌云瀑布般披泄在白缎披风上,随着窗外吹来的风微微飘扬,轻轻飞拂,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感觉在郡主身上,而她本能的联想到美。
低下头,明月想着自己刚才的感觉,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脱口而出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否则下场一定会很惨,郡主最恨别人说起她的长相了。
“郡主,这里风大,奴婢关上窗吧?”明月小心的询问道,郡主脸上的伤好的是差不多,但今天郡主在马车上失血过多,身子还很虚弱,气候已经有点冷了,万一风寒,可就不好了。
阮心颜回头看着明月,这是阮心颜的贴身婢女,懂医,十四岁,与阮心颜同年。
而护卫清风,自然会武,今年十八岁。
“关上吧。”
“是”
……
奄平城,只是个小镇,能够称之为城,是因为奄平城是当朝驸马的家乡,也是才子之乡,文人墨客众多,文人气息颇为的浓厚。
阳光明媚,太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无比舒适。
与主街道相邻的西街住宅区,其中一大户人家,正是阮府,当朝驸马爷兄长的府邸。
正大厅里面,阮老爷坐在首位,旁边坐着的是奄平知府,左右两边坐着的是当地的名绅土豪。
他们身后的随从都手捧着丰厚的礼品,人人脸上都堆着讨好的谄笑。
最先开口的是知府赵大人。
“阮老爷,郡主不日就要到达奄平,下官已经安排好迎接的事宜,但下官惟恐有不周道之处,还请阮老爷务必给下官参详一下,给下官指点迷津。”
阮老爷眉头紧皱,环视在场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赵大人,这迎接事宜,就无需操心了,郡主此次来奄平小住,并不是以郡主的身份前来,而是以阮家小姐的身份回来探亲,众位皆时就不要打扰她了。”
“这……”赵大人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这郡主此次前来奄平,并不是光荣的事情,但奄平庙小,他惟恐容不下这尊大佛啊,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召集当地名绅豪流想办法,如何迎接这位心颜郡主。
虽说,郡主名声不太好,但郡主依然是郡主。
再说,以郡主的身份,重回京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奄平上上下下,虽说心里对这位人称丑颜郡主的所做所为,暗中鄙视不屑,但明面上,谁敢对郡主不敬?而且都得争相巴结着呢。
与此同时,奄平湖岸的揽月楼二楼,人声鼎沸,当地文人墨客,书生才子饮酒作乐,其乐融融。
靠雕栏处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名男子。
“阮兄,按日程来算,你那位天下闻名的郡主堂妹也该要在这两天抵达奄平城了。”身穿白色儒衫,书生气十足的斯文男子举起酒杯,朝着坐在对面的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男子调侃道。
阮旭东听闻此言,浓眉一皱,十分的不悦:“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阮家正因为她的到来而弄得鸡犬不宁的。”赵大人简直就把阮府当成他的知府衙门了。
“呵呵,好,失言失言,罚酒一杯。”林世风低笑。
“什么事竟然让林大哥自罚酒?”清丽悦耳的女声在阮旭东身后响起,让他猛地抬头,看着站立在他身后浅笑盈盈,素馨沁人的佳人。
003清高
来人身形高挑,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面容秀丽精致,深嵌在两弯秀眉下的一对明眸,红色樱唇微微翘起,带着一丝隐隐的笑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而佳人身边的男子同样让人过目不忘,清俊刚毅。
面容轮廓线条分明,棱角分明,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寒星一样的眸子深邃无比,让人看不透他心头所想,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的神秘。两人站在一起,外形很相配。
阮旭东看着朝着他露出浅笑的女子,脸色微微赦红,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站起身:“宋公子,何姑娘请。”
林世风捕捉到阮旭东那短暂的异样,似笑非笑的在阮旭东及何嫣儿身上来回的扫视了一眼:语有深意的说道:“看来某人倾心了。”“你胡说些什么?喝你的酒。”阮旭东端起桌上的酒硬往林世风嘴里嘴。
“慢,我自己来。”林世风抓住阮旭东的手,从他手中拿起他欲强灌的酒杯,凑近嘴边一仰而尽。
“这还差不多。”阮旭东低咕一声坐下。
“呵呵,阮公子如此气急,表哥,你说林大哥为什么罚酒?”何嫣儿偷偷抿嘴一笑,笑颜如花。
阮旭东别开视线,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心里头却是懊恼无比。
小叔是阮家的骄傲,但小叔的女儿却是耻辱,害得他说起她,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下的堂妹将要抵达奄平。”阮旭东尴尬的说道。
何嫣儿看着阮旭东羞于启齿的样子,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奄平城虽然离京城甚远,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心颜郡主之名,在浩国无人不知。
心颜郡主被贬奄平城,天下尽知。
宋离轻瞥了一眼阮旭东,嘲讽道:“阮兄,恕宋某直言,身为兄长,你不该是如此的态度,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毕竟郡主还是姓阮,阮兄今日的荣华富贵可别忘了依靠的也是皇家。”
既然根本上的性质是一样,又何来的差别?如果阮心颜不是骄纵跋扈,其貌不扬,而是如她娘亲一样,美丽贤淑,恐怕阮家上下也不会是今天的态度吧?
他看不惯阮家所谓的清高。
“你……”阮旭东脸色涨的通红,却又反驳不出来。
林世风看着场面陷入尴尬,连忙举起酒杯打圆场:“来,来,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阮公子,表哥就这性子,希望你不要见怪,嫣儿代表哥敬阮公子一杯。”何嫣儿略带歉意的说道。
虽然宋家在奄平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但阮家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表哥实在没必要得罪阮大哥。
也许是因为何嫣儿出言,阮旭东的神情微微缓和下来,举起手边的酒杯一仰而尽。
宋离喝下杯中的酒,站起身,淡淡的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二位尽兴,嫣儿,我们走。”
他和阮旭东从来就算不上是朋友,他是商人,阮旭东自标为文人,而他看不起阮旭东这样的自诩的文人。
林世风偷描了一眼脸色很不好看的阮旭东,看他并没有出声的意思,只好出声回应道:“宋兄既然有要事在身,喝酒的机会随时都有,宋兄请。”
“林大哥,阮公子,告辞了。”何嫣儿微微福身行礼,缓步离开。
阮旭东看着佳人窈窕的身姿,有些失神。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阮兄,你和宋兄皆是在林某的朋友,林某也不藏着捂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何姑娘心仪的是宋兄。”林世风看着阮旭东的失神,放下酒杯,正经的说道。
阮旭东回头,看着他,挑眉道:“但我看不出来宋离也对何姑娘倾心。”
林世风微微眯眼:“所以?”
“窈窕佳人,任何人都有机会,不是吗?”阮旭东淡然回答。
林世风敛下眸中的嘲讽,宋离说的对,阮旭东和阮心颜并没有什么差别,真是可惜,亏他仰慕阮南风的风采,才特地结识阮旭东,没想到阮家的清风傲骨到了这一代,也不过如此。
……
“表哥,你为什么要惹怒阮旭东,在奄平城,惹怒他,对表哥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阮心颜的到来,对阮家来说,无疑是更大的势力。”
一上马车,何嫣儿皱眉,不赞同的说道。
宋离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淡淡的说道:“阮南风当年是何等的风采,可谓是浩国第一才子,但可惜他一世英名,却败于自己的女儿之手,阮旭东更是资质平平,直是让我失望。”
“表哥,你是因为舅母……”何嫣儿欲言又止。
舅母当年与阮南风本是指腹为婚,但阮南风却以不敢耽误舅母的理由退了婚,离开了奄平城,从此查无音信。
好强的舅母感觉自己颜而尽失,赌气招舅舅入赘宋家,第二年就生下了表哥,从此舅母也渐渐忘记了阮南风,一心一意的打理着宋家的商号。
没想到五年后,阮南风却以第一才子名头向当今长公主求亲,并且答应皇上,久居京城。
这件事,让原本已经释怀的舅母心里从此埋上了一根刺,耿耿于怀,认为阮南风当初退婚,其实根本就是他不想娶她的借口。
宋离轻笑:“放心吧,我和我娘想的不一样,我娘咽不下被阮南风拒绝的这口气,而我,更愿意相信,当年阮南风确实是不想耽误娘,才毅然退婚。”而退婚的当年,他并未遇见公主。
“但舅母始终认为,阮南风肯娶公主,是看中了公主的尊贵身份,想经飞黄腾达才会娶公主的。”
宋离摇头:“娘亲被成见蒙蔽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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