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皇后对御膳房一百多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矛头直指李相之女兰贵妃,当场也没人敢轻易的发表意见,毕竟兰贵妃也还好好的,皇后暂时并没有因为御膳房所有的人对她的指控而采取手段,当然,这也只是暂时……
他们可以肯定,天际不远处有一场暴风雨在朝他们袭卷而来。
至于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震荡和伤亡,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翌日,凤鸣宫,湖面亭楼中传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琴声,让人本能的皱眉,那是婉儿在弹琴,从昨天开始,婉儿就在那儿弹着不成调的音符。
阮心颜站在另一头的水榭廊上,神情虽然平静,但目光却有些迷离。
有艳放轻步子,停在她的身边,恭敬的道:“主子,或王妃前来请安。”
阮心颜收回注视的目光,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后,她才淡声道:“莫诀,挑选两人出来替补明月和有柔的空缺。”
莫诀点头:“是,奴才遵旨。”
大殿中,慕容雪看着走进来的人,连忙起身,神态恭谨而低调的福身请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阮心颜摆手,慕容雪起身立于一旁。
在软榻上坐下,阮心颜抬眸看着立在一旁的慕容雪,目光微动:“或王妃请坐。”
慕容雪隔个几天就会过来向她请安朝福,每次都陪她喝两杯茶后就离开,也算是坚持了一段日子了。
在昨天发生这样的事,在整个皇宫朝堂都诡异的气氛,她却来了。
“谢皇后娘娘。”谢过礼后,慕容雪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了下来,这次,她并没有和以往一样保持着沉默,而是突兀的出声安慰道:“生死各有其命,皇后娘娘不必太伤神。”
阮心颜面容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的注视着手中的茶盏,心里却为慕容雪的话而触动。
习惯存在的人突然不存在了,是人都会有感觉的,更何况还是她亲手了结的!
昨天晚上她无法入眠。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明月的守候和陪伴,虽然她的身边从来都不会缺人,但明月对她意义是不同的。
她陪她走过了奄平城那平淡的三年时光,她虽然无心,但潜意识和默认里,她的心里已经接受了明月,纵使明月对她的要求有一定的相差,纵使在她选了路后,明知道明月不该再继续在她身边……
可是她是自私的,她愿意给明月习惯她的机会,却不愿意再去习惯别人代替她在她生活的机会。
而此时的后花园亭楼里,婉儿无意识的拨动着桌上的琴弦,仿佛根本听不到那刺耳的琴声。
她只知道她心里那郁结的闷痛需要宣泄。
否则,她无法找回自己。
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月、有柔的惨死,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恶梦。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
轻微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声让她回头。
秦或站在她的身后凝视着她,那是一双深沉的凝视,仿佛是在诉说着,他对她的担忧。
四目相对,婉儿心下一时恍惚。
那双一向带有邪气的眸瞳此时此时漆黑的让她不敢直视,仓慌的移开视线,但刚才那一刹那间的相望,却如同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中,泛起淡淡的涟漪,也如同墨迹在纸上化开,淡淡的,却又真实的存在。
沉默片刻后,婉儿低头起身行礼:“参见或王爷。”
但等来却是寂默,婉儿慢慢的抬头,却发现亭楼里只有她一人。
左右环视一眼,目光定在了石桌上,乌玄琴旁那一块金色的丝帕静静的搁在那儿,提醒着她,刚才他确实出现过。
脸上的干涸感就如同这块锦帕一样提醒着她,她刚才掉泪了。
握着锦帕,婉儿的手收紧……
……
婉儿恍惚的走进宫殿,在跨步进入宫殿时,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是他!
“皇后娘娘节哀。”懒洋洋的语气里有着玩世不恭,让人感觉到他刚才的话有多敷衍。
阮心颜淡然不惊:“或王有心了。”
“呵呵,不及皇后娘娘有心啊。”昨天她上演的那一幕屈打也招,没有亲眼见识到,真是遗憾。
“今天朝堂的热闹,皇后娘娘不去亲眼瞧瞧,真是可惜。”李相这两天受到的刺激还真是多,先是被秦不值怒斥而震惊当场,没想到回宫后迎接他的会是如此一大‘惊喜’。
“或王前来,就走向本宫转述今天朝堂上的事情?”
“不,本王只是想提醒皇后。”
“多谢或王提醒,本宫心领了。”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打扰了,如果皇后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尽管开口,本王很乐意卖人情给皇后。”
阮心颜莞尔,卖人情,包括陷害忠臣吗?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让坐着的三人都抬眸。
“婉儿姑娘。”慕容雪看着她的出现,微笑着点头颔首打招呼。
虽然以她王妃的身份,自然不必如此自降身份,但婉儿不同,她深得阮心颜信任和重用,不只是她,就连几位王爷对她也都是礼让三分。
“婉儿参见或王爷,或王妃。”婉儿淡淡福身。
秦或伸手虚抬:“婉灿占娘不必多礼。”
越过婉儿,他的目光落在阮心颜身上,唇边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慵懒起身,随意的拱手道:“告辞,本王静待皇后的消息。”
“臣妾告退!”夫唱妇随,慕容雪也起身告辞。
026波及相府
待秦或夫妇离开后,阮心颜身后跟着婉儿,两人在后花园庭院散步。
“心情可有平复?”
阮心颜不疾不徐的走着,不经意的出声。
婉儿低着头嗫嚅:“婉儿让主子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与否。”婉儿最大的缺点就是成长在温室里,没有经历一些真正的风雨,所以对于她的表现,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婉儿迟疑的抬头:“主子打算如何做?”昨天主子那样做,她相信只是一个引子。
“你认为我会如何做呢?”淡淡的询问,云淡风轻,却让婉儿咬紧了略显苍白的唇。
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她才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前面与她相隔三步之隔的背影,肯定的说道:“主子下一步会对付兰贵妃。”
阮心颜停下步子,对于婉儿的话并没有给予肯定或是否定,只是目光悠远冷酷的的远眺着前方。
明月和有柔的死,对她来说,是她心里最深的隐痛。
既然有些人很想死,她当然得成全,而她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人给她一分痛,她不仅给人痛不欲生,还牵连九族。
……
。
克王府,清幽隐密的书房内阁,秦克温文尔雅的脸庞此时不复温文尔雅,两眼凝重中带着指责的出声道:
“六皇弟,你太沉不住气了。”他曾经不只一次的警告他,不要太看轻了阮心颜,她绝不是好糊弄的人!
坐在角落里的秦义面他的指责,只是抿着唇不吭声。
“你……”秦克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再多说也枉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来责怪也没有意义,他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不被这股火焰波及到。
“知情的人是不是都清除了?”
秦义轻点头:“就只有臣弟和曼华两人知道了。”正是因为是阮心颜,他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心腹都被灭口了,他如此谨慎,他就不相信阮心颜还能找出什么证据出来。
秦克目光微沉:“那就好。”只要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把这股火波及到他的身上。
“那……”秦义欲言又止。
秦克冷睨了他一眼:“你是想问阮心颜为何对御膳房开刀?”
秦义点头:“臣弟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
冷哼了一声,秦克眯眼:“她拿御膳房开刀,其目的昭然若揭,后宫三人中,她一时之间不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人,她严刑逼供那些奴才就是要借他们的嘴栽脏嫁祸,这脏水无论是泼到谁,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这就是阮心颜,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一人。
秦义一惊:“皇兄是说……那曼华岂不是很危险?”
秦克皱眉,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曼华暂时不会有太多的危险。”她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们,具体他们暂时都无法预料。
现在她是主动,而他们是被动,只能见招拆招。
秦义皱眉,眼中不难看出他的担忧。
秦克讳莫如深的轻瞥了他一眼后,转身走出书房,这件事于他,并没有任何损失,无论她将会采取什么样的动作,他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甚至必要的时候……
……
当天傍晚时分,天空如洗的澄清,更显晚霞的艳红,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映红了天地万物,染红了整片皇宫。
大批的禁军包围了兰贵宫,寒渗的兵器上面染上的晚霞似乎是染上了鲜血,似是他们是刚从战场上杀敌无数归来的战士,满面肃杀之气。
“你们……好大的胆子。”李可恩走出宫殿,看着前面带头的禁军统领怒目相向。
罗副将偷瞄了一眼统领大人难看的脸色,连忙抢先一步上前卑恭弯腰好言相劝道:“贵妃娘娘怒罪,这是皇上的命令,大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莫要为难末将等。”
李可恩沉默片刻,恢复了镇定,淡声道:“本宫要见皇上。”
“这……”罗副将不知道如何回应,皇上既然都已经下令了,又岂会再见她?
“娘娘,怒末将不能听行指令,请娘娘回宫。”身为禁军统领,他听信的只有皇上一个人的命令。
李可恩重重的甩袖,面容似千年寒冰,这样的皇帝就是爹爹效忠的君王吗?在这一刻开始,她为爹爹不值。
……
秦不值站在高高的楼台上,看着天边的晚霞,脸庞凝重而紧绷。
小忠站在他身后,无声叹息,皇上的艰幸他看在眼里,忧在心上,他不明白为何皇上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皇后屈服,皇后究竟有什么东西让皇上如此沉迷?
“启禀皇上,相爷求见。”
终于来了!
“宣。”
……
“参见皇上。”
“相爷请起。”
李相爷神情严厉的看着背对着他的秦不值:“皇上下令禁军包围兰贵妃,还请皇上给老臣一个理由,否则……老臣不服。”
不服?
秦不值缓缓的回头,在触及到李相眼中的严厉时,眼神一紧,但却快如闪电,似笑非笑的道:“难不成朕囚禁一个妃子,也得经过相爷你的同意?”如果不是他太不识相了……
李相一怔,理智有片刻的清晰,知道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跨越了臣子的身份,但此时他爱女情切,也顾不上了。
“但恩儿并没有犯任何错?”这分明是阮心颜的诡计。
“所以朕只是因禁了她,而非……处斩她。”
李相身体一震,反射性的看向秦不值,却在触及他眼中的阴狠时,很快的就低下头,心里涌起的惊涛骇浪让他脸色瞬间苍白无色,背上冷汗一片,他……竟然犯这样不可饶怒的罪直到此时此刻才发觉?
秦不值满意的转过身,悄然掩去自己的阴戾杀气,她说的对,这个老东西确实不能留了!
如果他真的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
夜幕来临,天地间朦胧而神秘,星星灯火岂能照亮整个穹天?
相府后门。
李相呆呆望着黑暗的天空悲痛欲绝,脑子里面想起的是安儿临走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安儿早有先见之明,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再踏足朝堂,带着夫人和恩儿离开京城,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过些平淡的日子……
可是,他放不下这纷乱的朝堂,放不下对阜国的忧心啊!
他不理会安儿的劝告,不惜狠心咬牙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入后宫,可是,他得到了什么?
“老爷,你让李娘让我来这里,这么晚了,是不是还要出门?”李夫人穿戴整齐的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几名婢女。
“你们都下去吧。”李相看了一眼跟在李夫人身后的几名婢女,淡声吩咐道。
“是。”
李夫人对于遣散身边婢女,倒也没有太多的异议,只是极为担忧的注视着他,老爷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现在这么晚了,还让她来到后门,莫不是恩儿有事?
想到这里,李夫人心里慌了,双手揪着相爷的两手,惊恐的出声。
“是不是恩儿有事?老爷,恩儿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李相被她摇晃着,良久后才幽幽的出声道:“恩儿……没事。”只要他按皇上寓意做了,那恩儿会有一线生机。
“夫人……”李相爷紧紧的抓住李夫人的手,神色复杂中带着隐隐的伤痛,他错了,真的错了。
李夫人惊疑的看着他,眉头微蹙,老爷这是怎么啦?老爷从未如此失态过,抓着她手的力道都快把她的手折断了。
知夫莫若妻,李夫人慌乱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双手反转,紧握着李相的手,急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李相眼中含泪的注视着她,苦笑:“夫人,李家大祸临头了。”权利熏人心,他位高权重,可是为何会迷失自己?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
“啊……”李夫人倒抽一口冷气。
“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些衣物,夫人,你连夜离开京城!”
李夫人骇的脸色惨白,颤抖着出声:“老……老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恩儿呢,是不是恩儿在宫中出事了?”难道,宫中那件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真的是恩儿做的?
不,不,她的恩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出来的,她的恩儿是那样的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杀死的她又岂会用如此惨烈的酷刑?
“老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李管家压低声音禀报。
一名妇人也拎着一个包袱匆匆从房里出来:“老爷,夫人,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
李相爷猛地放开李夫人的手,厉声道:“李力,你带着夫人从南门走,我已经打点好了,无论在路上听到什么,都不能让夫人回苍都。”
李力眼中带着热泪的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如同起誓般的绝然道:“老奴一定不会辜负老爷的重托。”
“好……好……好!”李相强忍着眼中的莹光,重重的一拱手:“以后照顾夫人的重担,就落你们夫妇二人身上了。”
“不,老爷,我不能离开。”李夫人慌急的上前,不停的摇头,虽然不解这突如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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