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漫不经心应了句。沈迟的神情一直有些飘忽,眼帘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福慧此时罗里罗嗦说了一大堆借口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默默看了福慧一会儿,伸手抹平几缕翘起的头发,轻声问:“就那么不想住院吗?”
“恩。”福慧死命点头,“阿迟我们回家吧,我保证听话,肯定按时吃药。”她举起双手发誓,一是坚定的决心。
“沈先生。”唐衍生推门进来,“住院手续办好了。”
福慧气鼓鼓地横前后奔波的唐衍生一眼,转头十分乖巧地扯了扯沈迟的衣袖,讨好地叫他:“阿迟。我们回家吧。”
沈迟看着她,淡淡一笑,点头,“好,我们回家。”
“不是要住院吗?”唐衍生有些不明所以。
沈迟轻飘飘回答:“不住了。”
真是老板动动嘴,打工的跑断腿儿,唐衍生认命地退出去!
“我这么多病人,就你最不听话,叫干嘛不干嘛。这住院手续办好没有十分钟,就又闹腾着要出院了。”李医生坐在办公桌后,一边低着头重新开处方,一边忍不住抱怨着。但摄于沈迟那种天然的气势,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敛了平时对待福慧的凶悍劲儿。
福慧坐在她的对面,不住地点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
沈迟果然不愧是沈迟,一出马,顶十个江福慧。
“不行。”在福慧刚刚开口,准备陈述一下住院的利弊时,那个彪悍的女医生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沈迟按住几乎冲椅子上跳起来的福慧,看了俨然丝毫不会妥协的女医生一眼,淡淡道:“她对医院的抵触情绪很大,对身体恢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在家调养好些,我保证,我会照顾好她的。”
很平常的几句话,被他说出来就起到了异乎寻常的作用!福慧看他笑得那个花枝招展的样子,腹诽,卑鄙,又使美男计!
“伤口注意不要碰到水,还有一定要按时吃药,有规律地锻炼身体。”开好处方后,那个严谨的女医生一再叮嘱。
“恩。”福慧点头如小鸡吃米,诚恳异常,“知道了,知道了。”
李医生忍不住冷嗤:“你每次都说知道了,可那次是真的知道了。”
福慧认错:“这次是真的知道了。”
李医生不放过她,“那以前都是假的了?”
福慧也不生气,忽地撞了撞站在她身侧的沈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不怕死地说:“李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听诊器一拍,震得桌面一晃,李医生怒冲冲道:“你知道?你知道?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噗嗤——”一声,福慧乐了。沈迟看一眼被笑得莫名其妙的神情,想起福慧装模作样地模仿这个女医生的样子,自进入医院那一刻起,一直沉重压抑的心情陡然松了一些——
她还是能像以前那个样子笑的,虽然极少,但总还是有的,只有还有,一切就还有希望。
走出医院时,沈迟握住一直紧紧跟在他身侧的福慧的手,轻轻说:“福慧,我们回家。”
70、幸福
沈迟穿了件藏蓝色的外套,看起来是有型有款的笔挺,摸起来却是异常的柔软。
福慧好像是故意闹他,一上车就解开了那件藏蓝色外套的扣子,钻进他怀里,软软地叫了他一声,脑袋蹭来蹭去,他低头看她,正碰上也仰首看着他的亮晶晶的双眼,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被蹭乱的黑色发丝,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着窗外,沉默。
福慧最是畏寒,尤其自生病以后,更是沾点凉气便不堪忍受,从冰天雪地钻进温暖如春的车厢好一会儿了,却仍然是手足冰凉。
沈迟看着窗外,眼神沉静,一副心事沉底的摸样。福慧抬头看了一眼沈迟,小心翼翼地再看了看驾驶座上全神贯注开车的唐衍生,然后,偷偷摘掉了左手那薄薄的手套,撩开了沈迟外套内那件浅灰色的羊毛衫,恶作剧似地将冻得冰块似的手贴上去。
冰冷的手贴上温热肌肤的刹那,沈迟的身体蓦然一僵,然后便听到福慧咯咯的笑声,凉凉的小手在他的脊背上摸来摸去,沈迟看一眼一本正经、不知道是装作没看见还是真的没看见的唐衍生,眼神几度变换,绷着脸瞪着恶作剧得逞、正得意洋洋、抬头促狭地冲着他笑的福慧。
哼,我才不怕你呢!
眼睛一眨,停顿稍许的手又动了动,温热柔软的触觉,异常美好。
感觉到沈迟的身体被她冰凉若雪的手,激的一颤,福慧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次却没有得意多久,一直看着她不说话的沈迟,蓦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她,勒的那样紧,只能乖乖地贴着他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耳边就是那个人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那个曾经感觉无比陌生的沈先生又是她的阿迟了。
阿迟,阿迟,阿迟……
她默默念叨着,就那样在怀里沉沉睡去。
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休息不好,每天一睁开眼就是那些纠缠着她,仿佛不将那具孱弱的身体吞噬便誓不罢休往事、人情。
发现福慧睡着了,沈迟调整了一下身体,身子后仰,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些。
她睡的很安稳,隔着薄薄的羊毛衫,温热的鼻息缓缓渗进他的身体里。只是她的脸色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好像已经疲惫到极致,他趁势吻了吻下她的额头,然后就那样将下颌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抱着福慧陷入沉默。
观后镜中,看着那个看着温润如玉、实则冷漠异常的男子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情,感慨之余,唐衍生不禁有些嫉妒,更多是钦佩——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的,沈迟不仅遇到了,而且守住了。可是即便遇到了又怎样呢,换了一个人,又有谁愿花八年的时间去等待,人生又有几个八年?
况且等待也是需要奇迹的,谁又能保证,你等待着那个人也在等待着你呢?如果不是,那么那一场八年的等待岂不是一场笑话!
室内昏昏沉沉一片,不知是天已经黑了,还是厚厚的窗帘密密实实地遮盖了所有的光线,福慧伸了个懒腰,觉得一觉睡醒之后通体舒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以前总是累的狠了才能睡着,可是睡醒了竟然更累。
昏沉的视线中,她扫视一圈——沈迟不在!
门外传来砰砰的细微声响,她摸索着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客厅书房里都没有人,厨房的灯却是亮着的,刚才那砰砰乓乓的声响已经没有了,只能听到火苗舔着锅底的嗤嗤声响,不确定地,福慧慢慢走过去,然后,在看到沈迟后愣住了。
不锈钢水壶安安稳稳地坐在火炉上,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另一边的火炉上放着平底锅,沈迟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盛放调料的汤勺,身上带着围裙——居然正在炒菜。
仿佛看到了极度不可置信的事,福慧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娴熟地挥舞锅铲的沈迟。沈迟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福慧惊讶的神情,有些别扭地咳了咳,声音舒缓地说:“睡了一下午,我想着你也该醒了,饭就快好了,你去洗漱一下就可以吃了。”
“阿迟?”仿佛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福慧指着沈迟手中的锅铲比划着,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以前……”看到沈迟变了脸,剩下半句“连刷碗都不会的”被憋回肚中。
沈迟躲开她灼灼的视线,依然有些别扭地说:“你都说了是以前了。”
其实,我在想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所以你才会离开;是不是对你实在太凶了,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福慧站在门边,头斜斜靠着门框,看着有些别扭的沈迟,忽然微微笑了起来,“阿迟。”她叫他,轻轻的。
“恩。”
“我觉得,我好像很幸福。”她依然靠在门边,微微笑着看着那个英俊男子穿着围裙挥舞锅铲、宜室宜家的样子,轻轻地说。
那一刻,水沸腾的报警声蓦地响了起来,尖锐的气鸣声中沈迟瞬地回身看她,眼神几度变幻,忘记关掉已经沸腾的水的水壶之下的火炉开关。
狭小的空间内,两人相视而笑,寂静中恍惚有坚冰融化的声音——是否,最后的那一丝隔阂也已经消失?
最后还是沈迟先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笑得傻乎乎的福慧,转身关了火炉开关,然后吩咐一脸傻样儿的福慧:“去把碗筷摆一下,待会开饭。”
“恩。”口上应着,福慧却是动也不动,看着他傻笑。
在她灼灼目光下,沈迟白皙的脸上泛起奇异的嫣红,他咳了一声,故意凶巴巴的地说:“还不快去!”
“哦。”继续傻笑着,福慧颠颠地拿了碗筷跑去客厅,迅速摆好,然后颠颠地跑回厨房,继续盯着沈迟瞧。
“洗漱了吗?”
“没有。”
沈迟点了点下巴:示意她还不快去。
洗漱归来,沈迟却继续给她找事干,还没瞧过瘾的福慧不乐意地嘀咕:“真是的,摸都摸了,现在竟然连看都不给看。”
沈迟手上一颤,不锈钢的锅铲碰到黑灰色的平底锅,发出叮的一声响,可疑的粉红色爬上耳根,回过头,却是看着福慧暧昧地笑:“晚上开着灯,慢慢看。”
晚上……开着灯……慢慢看——福慧瞬时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子,秒杀啊秒杀!福慧乖乖捧了汤去餐桌。
冬瓜排骨汤!
福慧深深吸了口气,闻了闻四溢的香气,一时之间竟然觉得饿得无法忍受。
她偷偷看了一眼依然在厨房忙碌的沈迟,摸了摸仍然有些热的脸颊,再不敢去招惹他!
可是对着香喷喷的冬瓜排骨汤真的很难忍啊!福慧偷偷看了看忙碌着的沈迟,背后没有长眼睛,应该不会意到这边的情况吧?偷偷啃块排骨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啊!”急急捞了一块排骨出来,冒着热腾腾的白色气体,福慧心花怒放地咬了一口,却在下一刻惊呼出来。
“怎么了?”沈迟闻声从厨房探出头。
沈迟出声的刹那,福慧已经火速将将将啃了一口的排骨扔回砂锅里,“没什么呀!”口气无辜,一副坦然的摸样。
沈迟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解了围裙开始端菜上桌。趁他回过身的间隙,福慧伸出舌头,手使劲扇风,“妈呀,烫死我了。”
饭菜很快摆好了,简单的三菜一汤,汤是冬瓜排骨汤,可是,这菜……
第一道菜——鱼香肉丝,嫌弃地拨拉拨拉只有玉兰片,没有丁点肉丝的“鱼香肉丝”,哀怨地看了对面的沈迟一眼,看着沈迟一副难道你你有问题的摸样,欲言又止。
好吧,换第二道。
第二道菜——土豆烧排骨,当来来回回拨拉了几遍、也没有发现一块排骨之后,福慧偷偷瞄了瞄脸色已经沉下去的沈迟,忍了又忍,那句“阿迟,你确定自己真的会做饭?”才没有问出口。
好吧,还有第三道。
可是,在看到第三道菜之后,福慧瞬间绝望了——呛炒时鲜青菜——竟然连菜名里都没个肉字了。
福慧扁扁嘴,可怜巴巴地看了沈迟一眼,沈迟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举筷夹了青菜放进她碗里,轻飘飘道:“医生说你的饮食结构不合理,嘱咐我多让你吃点青菜。”
“多吃点青菜又不是不能吃肉。”福慧小声嘀咕了一声,瞄了一眼绿油油的青菜,哀怨地看着沈迟。
沈迟拿碗盛了汤放到她面前,点点下巴示意她看碗里的排骨,闲闲道:“谁说不给你吃肉了,这不是挺大一块儿的吗?”
福慧咂咂嘴,想到被烫的至今仍然麻木的舌头,抱怨的话吞进肚子里,就着白花花的米饭吃下去,险些忍成内伤!
沈迟看着她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夹了块土豆、放到负气死命扒米饭吃的福慧碗里。
吃晚饭,白吃白喝的某人装腔作势地要洗碗,沈迟轻飘飘扫她一眼,福慧立马觉得自己真的是演的太假了,灰溜溜地跑去看电视。
沈迟带上围裙,又恢复了那种异常贤惠的宜家模样,福慧乐呵呵地看着他进了厨房。
厨房想起哗哗的水声,她将电视调到娱乐频道,看的不亦乐乎。
沈迟很快就从厨房出来了,抬头就看见福慧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里播着恶俗的娱乐节目不时傻笑一下。
“刚吃完饭,怎么就坐地上了?”沈迟俯身过来,将她从地板上拉起,顺势抱在怀里,坐到沙发上。
“好看吗?”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搁在她的脑袋上,沈迟声音懒懒地问。
“还行。”福慧随口答,被节目里笑话百出的女主持人逗乐了。
沈迟抽过被福慧松松窝在手里的遥控器,闲闲道:“还行那就是一般了,一般的东西看什么,我们看点有用的。”说完将电视调到了财经频道。
“……”福慧默了,本来以为他要陪自己看电视,结果刚坐下就抢走了遥控大权,财经新闻有什么好看的啊!哼,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
被财经新闻折磨的极度无聊,福慧所幸脱了鞋躺倒沙发上,头枕着沈迟的腿,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沈迟的手指——他的手很漂亮,色泽温润,干净无瑕,五指修长,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仔细闻得话,有淡淡的柠檬香味。
“饭吃的还好吧?”上方传来沈迟淡淡的声音。
福慧一根一根掰着他的手指,随口道:“还行吧”
沈迟的声音蓦地一沉,说:“什么叫还行!”
福慧被他突如其来的不悦搞得莫名其妙,忽地想起他“还行那就是一般了”的言论,蓦地明白了什么,促狭地笑了起来,“阿迟,你忍了好久了吧,是不是一只想问我呢?”
被戳破,沈迟有些别扭,侧过头,嘴上却凶巴巴道:“江福慧,你皮痒了是吧?”
“呵呵。”搁平时沈迟脸色一沉,福慧早不敢吱声了,此刻却是笑嘻嘻道:“那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还真话、假话!沈迟看着她,冷冷扫了一眼,淡淡道:“真话怎样,假话又怎样?”
哼,又拿这一招对付她!
“真话就是阿迟做得的菜特别好吃,比我做得好吃多了。”福慧不怕死地说:“虽然连个肉末都没有。”
沈迟挑眉,问:“那假话呢?”
福慧扁扁嘴,怏怏道:“假话就是,我的舌头被烫到了,根本就尝不出什么味道。”说完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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