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过去,眨眼间想到了来龙去脉,心底不禁涌起几分苦涩:“智圆大师掳走明远,作为胁迫老爹的筹码?”
“不错,”美相公缓缓点头,“有明远在手,仲尹不得不从。”
仲冉夏咬着唇,当年老爹的爱妻去世,恐怕是因为爱子被掳,伤心过度,郁郁而终。
“那么,老爹与钟管家为何要对我下毒?”她不明白,此事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展俞锦淡然道:“智圆用明远控制住了仲尹,可少林寺又如何能放心区区一个外人?”
所有的事实忽然摆在面前,仲冉夏苦笑,心下一片荒凉:“那么,我是智圆的什么人?”
“亲生女儿,”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展俞锦蹙起眉:“别笑了,你不是她,她不是你。”
“确实,”仲冉夏倚着他,回想到在仲府的点点滴滴,原来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戏,一个局吗?
老爹对她的好,也是虚情假意?
因为她是人质,所以老爹不能下手,可是他却将最好的东西摆在了自己面前。
仲冉夏不能相信,那些笑容与慈祥都不是真的。
起码,那日在最后坠落山崖时,仲尹紧紧抱着她没有放手,救了自己……
看出她的想法,展俞锦眼底一冷,却并没有继续开口。
明知“芙蓉帐”不能练,最后的部分还有所缺失,仲尹却将秘籍送给了她;
明知智圆死后,这表面的平衡将会被打破,便用所有的财产换取明远的性命,置她于不顾;
明知山上的那一局,若非他看出来了,仲冉夏绝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明知他会出手,站在她身后的仲尹,毫不犹豫地在背后偷袭仲冉夏;
明知这个老实善良的女儿会随他跳崖,仲尹用力护着她,千方百计地留下了仲冉夏的性命……
展俞锦揽着身边的人,继续向前走。
只是在心里冷笑,没有说出口的打算。
她不知道,若是以前的仲冉夏,只会对他疯狂地报仇,杀尽正道人士,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很多时候,死得一了百了,要幸福得多了。
仲尹想要的,便是她生不如死么……
生死之战
两人并肩而行,继续往前走。
柳锋无声无息地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似是跟随,又似是暗暗防备。
虽说手上有了火把,昏暗的洞穴隐约能看清,可是仿佛没有尽头的路,阴森森的冷风,让仲冉夏不禁向身边的人靠近。
展俞锦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搂着她瘦削的肩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四周沉寂,只有三人轻轻的脚步声在洞中回响。
仲冉夏摸摸鼻子,终究是打破了沉默:“父债子还,老爹下毒无可厚非,那么钟管家又为何如此?只因为,仲尹是他的救命恩人,|Qī…shu…网|所以不得不听命于他?”
美相公侧过头,淡笑道:“这其中,却是少不得我的缘由。”
“当年我一时兴起,帮正道铲除了好几个嚣张的小邪教,免得他们坏了天凌府的事。”
他简略地说着,并没有详细说明的打算。
闻言,仲冉夏皱起眉头:“钟管家便是这些邪教中人,此次是向你报复?”
“的确,以一人之力要狙杀我,谈何容易。”展俞锦微微笑着,只是要让一个人痛苦,手段却多得是。
下毒,离间,挑拨。
不可否认,他们两人计算得天衣无缝。若是以前的仲家小姐,二话不说,立刻视他为仇敌。
到时候,他杀不得,要不得,最后只能抱憾终生。
若是展俞锦起了杀机,这道伤痕会一直伴随着他,终其一生。
这招数算不得阴险,却足以折磨人心。
掌心一暖,仲冉夏低下头,紧紧握住他的手。
温柔,而坚定。
展俞锦垂眸,眼中闪过点点柔和的亮光。
若果还是以前那个人,他又怎会放在了心上;若果不是她,仲尹与钟管家又岂能逼自己走到这一步?
反握住她的小手,展俞锦轻轻一笑。
这便是他选择的,也是他想要的……
“这些事,你告诉小师傅了?”想起那晚在坟头,明远没头没尾的话,如今知晓了事实真相的仲冉夏,终究是明白了。
“用说的,他又怎会相信?”展俞锦直直看着前方,脚下的步伐未曾有半点停滞:“钟管家的尸首,我让人保存下来了。”
她一怔,没想到美相公居然会这么做:“单凭尸首上的毒,也不能说明些什么。”
展俞锦笑了:“确实如此,只是少林寺的秃驴虽说手段不太高明,却不会任意打妄语。”
前方些微的光线照射进来,显然已是出口处。
仲冉夏眼见出口在即,心底却未有半分喜悦。如此,明远必然是知晓了一切:“小师傅他……如今在何处?”
“他也修炼了‘芙蓉帐’,结果真的如风莲那般,内力会慢慢流失殆尽?”
她急切地想要知道明远的安危,纵然仲尹有很多不是,甚至想要加害于自己。
只是明远比任何人都要无辜,慈祥如生父的智圆大师,原来是造就他无父无母的罪魁祸首。如同是家那样的少林寺,也不过是囚禁他的一处方尺之地。
这根本是颠覆了他原本的世界,不知此时此刻,小和尚会不会对所有的一切失望了?
展俞锦没有回答她,而是指着前头道:“我们到了。”
洞外豁然开朗,仲冉夏无心欣赏无边的绿意,望着跪了一地的灰衣人,默然无语。
他似是不悦,瞥了柳锋一眼,冷然道:“留下的,就只有你们了么?”
仲冉夏诧异地看向他,诺大一个天凌府,最后竟然只剩下这么些部属?
看来,风莲所说的内讧,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誓死追随府主,”整齐划一的声音,惊飞鸟雀无数,冷冽的杀气从这些人身上爆发出来,让内功尚未大成的仲冉夏禁不住倒退一步。
展俞锦将她拉到身后,俊美的面容上凝着冰霜,肃杀之气恣意散发。倨傲的神色,即使而今情势不利,却依旧没有失却一个王者的气势。
朝柳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挥手与众人一并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美相公转过身,恢复了先前的平和之色,淡淡笑道:“天凌府受挫,单薄了许多,娘子会嫌弃这聘礼太少了么?”
仲冉夏窘然,这个时候还提什么聘礼……
“等我们平安出去了,你再说这些也不迟。”她撇开脸,不自在地答道:“我一无所有,嫁妆你就别想要了……”
展俞锦挑眉,好笑道:“娘子这是答应了?”
见仲冉夏脸颊微红,他又笑了:“嫁妆什么的,又怎比得上娘子的人?”
听罢,她忍不住瞪了过去:“风莲还在外头,你还是先想好怎么对付他吧。”
此次前来,风莲的筹划定然缜密。
接二连三的火药轰炸,恐怕守在洞外的人亦是不少。经过这么长的时候,说不准后援之人也是赶到了。
想到这里,仲冉夏念及天凌府如今的弱势,心下担忧,连面上也掩饰不住。
展俞锦在天凌府多年,兄长表面情深意切,暗地里却是虚情假意。亲生母亲从来未曾见过,而那位亲爹一向视他们兄弟三人犹若工具。
冷眼看着他们缠斗,不论谁胜谁败,他由始至终不曾插手。
即便是临终前,对这场突然跳出手心的游戏,也只是一脸兴味的模样。
属下忠心,也不过是惧怕于展俞锦的武功,以及他毫不留情的手段。
曾几何时,会有这么一个人,没有所求,只是单纯的担心自己?
捧起仲冉夏的脸,他俯身,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轻柔,温和,仿佛软软的羽毛在唇瓣上擦过,留下几分搔痒与微热的触感。
她愣了愣,迟疑着伸手环上展俞锦的脖颈。
这或许不是他们第一次相拥,却是第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彼此。
仲冉夏难得主动投怀送抱,他自然不会错过,长臂一伸,将人用力揽在怀里,似是要揉入体内,永不分离。
“没想到堂堂天绫府府主,也不过是一只缩头乌龟。怎么,终于舍得出来见人了?”风莲冷嘲热讽,在看到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时,眼底的阴沉更为明显。
展俞锦淡然一笑,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风盟主不惜重金置下如此多的火药,我又怎能让你失望?”
仲冉夏趁机环顾四周,风莲身后的部属更多了,只是数量倒是没有成倍增加。
想必助他们突袭的滑翔翼,她教会的两人,早就死在他的毒药之下,又如何能让其他人神速地到达?
另一方面,或许风莲背后的力量,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若是如此,他们倒是有些胜算。
这厢仲冉夏正盘算着,那边两方人马便已开始动手了。
天凌府的人生龙活虎,相比之下,风莲的部下不断放置炸药,连续好几个时辰。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高度紧绷之下。
如今交战,很快便露出了疲态。
风莲与展俞锦没有动,四周形成一个直径几丈的空缺,仿佛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位置让给了这两人。
两人交手,已是必然,且定是一场生死之战!
“娘子,退后。”展俞锦放开她的手,示意仲冉夏退开几步,免得被他们误伤。
风莲瞄了她一眼,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争斗,没必要将她牵扯进来。
仲冉夏不由自主地看向风莲,这人内力流失并非作假,如今又岂是美相公的对手?
她以为此人会找帮手,或是使出其它手段,谁知却是光明磊落,丝毫不见留有后手。
仲冉夏只觉不可思议,盯着两道拼杀的身影,凛冽的煞气蜂拥而起,震得她连退几步。
风莲竟然还有能力与展俞锦打成平手,不见半点颓然之态。她一脸震惊,视线从头到尾不曾从两人身上移开。
这人着实厉害,隐瞒至此,不但帮中长老没有发现端倪,连武痴明远与展俞锦也未能察觉得到。
城府之深,确实非常人能及。
仲冉夏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展俞锦,他手臂的伤口未曾愈合,如今打斗中使剑,是否会有影响?
她睁大眼,不敢放过一分一毫的动作,生怕眨眼间,展俞锦便会受伤。
飘逸的身姿,起手挥剑,快如昙花现影;纵身俯冲,势若丹凤展翅;出招直刺,迅似猛虎出笼……
仲冉夏盯着他,目不转睛。
展俞锦的剑没有特地的招式,仿佛随心所欲,一挑一刺,顺手拈来,却霸气如鸿,令人难以招架。
反观风莲的剑,以柔制刚,四两拨千斤,剑气不足,却韧性非常。如同蔓藤般纠缠着对方的剑,重重束缚。
一时之间,两人斗得难分难解。
仲冉夏几次想要插手,可惜他们的剑影中,丝毫没有半点破绽与缝隙,令她无从帮忙。
只是,她也不知这份急迫,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一战,还是不希望看见风莲与展俞锦斗得你死我活。
他们是敌人,却是彼此之间最好的对手。
人生失去了对手,又有何意义?
知己难寻,对手又何曾不是?
只闻一道铿锵之声,两人迅速分开,战况已定。
仲冉夏眼睁睁盯着,片刻后,风莲苦笑着捂着胸腹,半跪在地上,手中的长剑应声脱手。
他轻轻一叹,惋惜道:“若非我内力不济,又如何会输?”
展俞锦的情况并不比风莲好多少,殷红的鲜血自唇边缓缓落下,他蹙眉道:“你的内力很古怪,习了邪教的功夫?”
“要赢你,怎能不尽心尽力?”风莲嗤笑着,摇晃着再度站起身:“我这刻输了,不等于以后不会赢。”
展俞锦看着他,忽然笑了:“有失必有得,只是此次之后,恐怕风公子再也不能修炼内功了。”
风莲自是明白,无所谓地笑笑:“即便没有了内力,我也可以赢你。如今,不就说明了这一切?”
仲冉夏从中听出了端倪,看来风莲为了今日一仗,修炼了邪教功夫,在一段时间之内把仅余的内力爆发出来。
只是自此之后,经脉俱损,形同废人,再也不能练武。
为了对付展俞锦,风莲竟然这般牺牲。对于武人来说,内功是最为重要的,他却如此舍得……
显然,风莲不但对旁人狠毒,对自己亦是如此。
展俞锦素来不喜欢欺负弱小,胜败已定,他也不再想理会风莲。正道人士死的死,伤的伤,再无招架之力。
相对的,天凌府也折损了一些人员。
这一次,算得上是两败俱伤,天凌府也只是略胜一筹。
仲冉夏暗自一叹,缓步走向展俞锦。
他嘴边的血丝让她满目担忧,禁不住加快了步伐。
可是,蓦地突生异变!
眼看着风莲与展俞锦神色微变,仲冉夏下意识地移动身影,终究是慢了一步。
冰冷的刀刃横在她的颈侧,周身大穴瞬间被身后之人制住。如今,仲冉夏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来人阴冷一笑,指头挑起她的下巴,仲冉夏抬眼,瞳孔微缩。
神色的眉目,苍白的面色,阴狠的眼神,却是失踪已久的展俞翔!
潸然泪下
“许久不见了,风公子,二弟。”展俞翔冷笑着,语气颇为得意。
风莲蹙起眉,先前曾派属下四处追寻此人,却一直未有结果,不料会在最后一刻出来捣乱:“展大公子,你待如何?”
“我的要求很简单,将武林盟主的位置给我。”他转向另一面的展俞锦,冷哼道:“二弟,交出代表天凌府府主的玉佩。”
闻言,仲冉夏眉头一皱。这人居然妄想一举掌控正道与天凌府,会不会太贪心了?
见两人沉吟着,不曾回应,展俞翔将刀锋往下一分,仲冉夏的颈侧一痛,温热的鲜血慢慢滴落。
展俞锦黑沉的眼眸深深地看向这边,漠然开口:“即便得到府主的玉佩,你也不会是天凌府的主人。”
“这件事无需二弟担忧,”展俞翔嗤笑一声,接着道:“旁人可能不知,但天凌府内积累的宝藏,足够我东山再起。只是要委屈你的部属去追随前府主了,哈哈……”
他将剑刃又深了一分,挑眉道:“我的耐性有限,若果你们不答应,仲小姐只好先随仲家老爷而去了。”
风莲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紫檀色的令牌,正要迈步走近,却被展俞翔喝止了。
“把你手中的令牌扔过来,再靠近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恶狠狠地说着,丝毫不顾仲冉夏颈上的伤口不断留下的殷红。
风莲脚步一顿,依照他所言,把令牌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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