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心看向他怀中,乔叶果然是醉了,酒味不知道是祁宣身上的,还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她看了一眼祁宣,随即走上前去,从他怀里接过乔叶,她不重,可是她扶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我来。”紫衣男子上前一步,很善解人意地搀扶乔叶。
“祁公子,小乔年纪太小,确实是不能饮酒,让你见笑了。”赏心职业化地对祁宣笑笑,“赏心这就带她去休息,你是再坐坐还是?”
“哦,我就不多坐了,原本是想找她喝酒乐一乐,现在倒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祁宣歉疚地蹙眉,“有劳赏心姑娘照顾乔兄弟,我明日再登门道歉。这就告辞了。”
“好,祁公子慢走。”赏心点点头,依旧笑得和善婉约。
祁宣也礼貌地对紫衣男子点了点头便抬腿下楼,擦过紫衣男子身边时,他的唇角微微翘起——楚国的皇太子楚萧,呵这‘天下无美’果然是高级私人会所。
他轻抬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沾染了一团黑色的桐油……现在他对乔凌的身份越发地好奇了,一个能同时把楚离和楚萧两个人聚集到同一个地方的小丫头,她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昏暗的走道里,他的笑容不加掩饰,他在小丫头的身上放了一种东西,独特的味道只有他的引路蜂才能识别,很久他便能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丢了生意倒是无所谓,如今,他似乎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迅速而准确地打入楚国的内部,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安顿好了乔叶,天色已经不早了,楚萧看了看窗外,对赏心道:“我……该回去了。”
赏心正在用热帕子给乔叶擦脸,听见他的话,直起身子,转头看他,点点头:“好。”
“湘妃九章,我谱了好几天,你却只听一遍就能记住,下次再来考考你。”楚萧笑道。
下次……
赏心垂眸,轻轻一笑:“下次,我也要考考你,湘妃九章咏竹,今天你进的是一号包间,花神是梅,也能谱出咏梅的曲子吗?”
楚萧笑声温润,很是自信:“那就拭目以待吧。”然而他顿了顿,声音变低:“琐事缠身,也许要过许久才能再见。”
赏心点头:“好。”
她做事一丝不乱,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从来都镇定自若,好像不论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能接受。除却那会儿他要走时,她的那声焦急呼唤。
楚萧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知音难求,你既然懂我的曲子,怎么会不懂我的心?”
赏心低头不说话。忽地一个力道将她拽起,随后干净温暖的男子气息将她整个包围住,他的手臂很用力,声音却很温柔:“等我。”
等我的人生不用再被那份纷繁的琐事束缚,等我的自由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等那些阻止我登上皇位的力量全被被铲除,等……
只需等。
赏心终于泪眼迷蒙,伸出手臂环住他,声音哽咽:“我等你。”
不问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说了等他,她就相信。从来没有这么笃定地相信一个人,相信他许的承诺。
“咳咳……”绣床上的乔叶咳嗽了一声,两人这才有些尴尬地分开,赏心低头看去,她并没有醒,翻个身又睡着了。两人相视一笑,携手退了出去。
第二天。
离王府的居延亭,楚离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渐渐地,竟有些坐不住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 怪{炫;书;网的心思?他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利用利用罢了,因为她是柔兰使者,他想通过她来了解更多柔兰王的消息。可惜,不知是她的口风太紧,还是柔兰王教导有方,她根本不曾提起多少他想要的消息。这样的小丫头,除了会做生意,其它的,都不会。连利用价值都寥寥。
然而,时间真是一个致命的杀手,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事情,久远的记忆无法释怀,渐成的习惯不由自己——每天,居然好兴致地坐在这里等,她瘦小的身子穿着宽大的衣袍,急匆匆地赶来,指点、忙碌、来来去去……
远远地看着她,近近地看着她,偶尔想起她,慢慢的,眼神不由自主跟着她走……
花盆太重,她别打碎了,他来搬吧。
她躬身的时候,一旁的竹枝弹起几乎戳到她的脸,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用手挡住,她不知道。
石竹花普通又普通,可是她居然喜 欢'炫。书。网'得那么欢喜,摆弄它们的时候像是看着自己最依赖的亲人,心里突然便有些异样的妒忌,她爱花,也许胜过爱人。
吃饭的时候,她低着头,怯怯的,似乎是不敢看他,他便在心里笑了,伸出筷子给她夹菜,他有那么可怕吗?
……
楚离猛地惊醒,这么一想,他居然都能想这么久,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亭子里,放眼望去,四周空空荡荡,只有“未名居”的拱形门内透出些姹紫嫣红。
她这个时候该来了吧?为什么还没来呢?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楚离猛地回头。
“主子,”白芷被他期望的眼神吓得站住脚,这么多年,主子的紫瞳幽深迷幻,任何人都无法从中窥视他的内心,然而,这会儿,他分明是在期待什么。
“白芷,是你。”楚离有些失望地偏开头:“何事?”
“该传午膳了,主子是在这里吃还是……”白芷轻声道。
“就在这里吧。”楚离道,哪里都是一样的,哪里都是一个人。
“是。”白芷应了,正要退下,楚离却又叫住了她:“不用传了,备轿,本王要出府。”
白芷诧异地问道:“主子是要去……?”难道是宫中陛下传召?可她并没有得到消息。
“天下无美。”楚离已经站起身,他等不及了,只想见她。
天下无美。
半上午了,乔叶还是没有醒,裹着棉被睡得很熟。赏心进来看了她好几次,又退了出去,无可奈何。
缓缓踱步,她觉得寂寥。明知今日他不会来,可是心里面却还带着深深的期盼,她坐在假山后面,翻看着账本,竟至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想起他含笑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宽阔温暖的怀抱……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外间有人在说话,似乎不太愉快。待客之道她从小熟知,只当是伙计们招待不周,热客人不高兴了,于是她起身走了出去。
暗红混边的玄色衣衫,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桃花眼呈琥珀色,眉头挑得很高,薄唇微抿,他站在十二花神的图谱前,语气带着些趾高气昂的嚣张:“她人呢?”
伙计们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也听不懂他问的是谁,胡乱回答着。见赏心走过来,都松了口气,各自散去了。
楚慕转头,见是赏心,微微眯了眯眼睛:“小爷记得你,好像和她的关系还不错。小东西人呢?”如果让他知道,她是因为去离王府而又放了他的鸽子,有她的好果子吃!昨天那么乖乖地听话,今天又开始是使坏了,他等了一个早上,也不见她的人影,她果然有本事激怒他。
赏心一笑:“昨天被人灌醉了,现在还在睡。”这样亲昵的称呼,怎么都不像是来找茬的。
“被人灌醉了?”楚慕眼眸转深:“她还敢喝酒?”他还真低估了她的本事。
“带我去见她。”楚慕道。
不容置疑的命令。
赏心想了想,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罪不得,她自然明白。小叶子,谁让你那么不乖,给你一点教训也不错。
进了绣房,赏心遥遥对着花架下的绣床一指:“在那里。”
楚慕摆摆手:“你出去吧。”
赏心犹豫了一会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楚慕一步一步朝绣床走去,越来越近。
许是有些熟,乔叶的手臂伸出被子外面,白皙如莲藕,只是上面依稀可见深深浅浅的鞭痕。小脸擦得很干净,不见半分黝黑,如墨黑发凌乱地披散在枕边,秀眉微蹙,显然不大舒服。她轻哼了一声,本来平躺的身子侧翻,正对着楚慕。白色的中衣有些散开,露出肩头大片白嫩的皮肤、精致的锁骨……
饶是知道她在熟睡,楚慕还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撇开头去。好一副美人酣睡图。
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握住她裸露的手臂轻轻放进被子里,又将滑落的锦被往上拽了拽,盖住她的肩头。小东西睡得倒真安稳,半点没有察觉。
居然喝醉了酒?
楚慕低头凑近她的脸闻了闻,酒味并不明显,怎么会醉得这么厉害?
水蜜桃似的唇离他很近,他几乎想象梦中一样,头再低一点,噙住它……然而终于还是忍住了。
刚想抬起头,却不想她的手臂突然抬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楚慕不防,被她拉得歪倒在她身侧。
卷2 步虚声 第068章 第①女将
刚想抬起头,却不想她的手臂突然抬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楚慕不妨,被她拉得歪倒在她身侧。
楚慕勉力撑着床沿才险险没有掉下去,呵,睡着了还作怪!他的大手扳着她细细的手腕想把她拉开,可是她抱得真紧,死死不肯放手,脑袋还往他胸口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道:“妈,让我……再睡一会儿……”
因为靠的太近,清新干净的少女馨香将他整个淹没,楚慕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什么怪癖?睡觉的时候居然还这么不安分,又搂人又说梦话。
“小傻子,快点醒醒……”他低头,大手轻拍她的脸颊,他的姿势实在高难度,只靠一只手、一条腿支撑着,处于掉与不掉的边缘,再不叫醒她,他的手都要撑麻了。
谁料乔叶不仅不动,反而得寸进尺抱得更紧,小腿架起来,猛地一蹬,“咚”的一声,楚慕的腿被她踢了下去,他上身失去平衡,一头栽向床下。然而,踹了他的那个罪魁祸首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搂着他不肯放,被他掉落的身子这么一带,也随他一起滚了下去。
眼看着她的脑袋就要撞到地上,楚慕一急,大手搂着她的腰,迅速翻了个身,给她当起了肉垫,自己的头却撞到了床柱,疼得一声闷哼。
这么一动荡,乔叶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对视着,乔叶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他是谁,突然“啊”地一声尖叫,她从他身上弹跳起来,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为什么……你……”
她低头看了看,中衣的衣带散开了,她的肩膀裸露在外面,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打过去:“你这个登徒子!色狼!混蛋!”泼妇一般骂他。
楚慕早有防备,大手一把包住,顺势坐了起来,眉头蹙紧,瞪着她:“小爷应该说过,你的小爪子别想再挠到爷身上!小爷是登徒子?你还是女痞子呢!打人、骂人、喝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是女痞子是什么?”有脸骂人,要不是她,他至于撞到脑袋吗?
松开她的手,楚慕揉了揉被撞痛的后脑勺,乔叶已经跳起来,离他好几步远,防备地看着他,一边找衣服。
楚慕抬头瞪她:“跑什么跑?要身材没身材,要个子没个子的小丫头片子,你以为小爷会把你怎么样?过来,扶我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实在是被她气到了。
乔叶也气得不轻,根本不理他,咬着牙穿好衣服,拉开绣房的门,却猛地后退一步,声音诧异且颤抖:“离……离王殿下?”
楚慕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起身,追过去,听见她的话,又看到楚离直直地站在门口,脸色如冰,他不由地开心起来,上前一步搂住乔叶的腰,亲昵地笑道:“小东西,你跑什么跑?衣服还没穿好呢!”暧昧滋生,引人遐想。说完又低头温柔地替她系好了腰带,再将她腰间有些褶皱的衣服展平。
乔叶呆了呆,反应过来,一把将楚慕推开,不知所措地对楚离解释着:“殿下,不是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我们……”她急得想哭,楚离肯定是误会她和楚慕了……
楚离面色如霜,紫瞳幽深,立在那里微抿着唇,只觉得脑袋空空。不想再逗留,陡然转身。
“殿下!”乔叶大急,跟过去,急匆匆地一把扯住他的衣服。
楚离顿住脚,看着镶金白玉袍上的那一只莹白小手,她攥得有些紧,十分用力。
顺着她的手臂看向她的脸,头发散乱,微咬着唇,张了张口,欲说还休……心里的失落顿时被怜惜取代,楚离弯了弯唇,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去洗个脸。”
拉着她大步往水房的方向走,这里的格局,他很熟。
乔叶低下头,任他牵着她,心里怦怦地跳,他这样是不是代表着,他相信她并且不生气了呢?
他不生气就好。其它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走远,角落里的赏心正想上前去安慰楚慕几句,却陡然发现剩下的那个男人,他居然在笑——
楚慕斜斜倚在冰冷的墙壁上,笑得邪肆张狂,一脸的玩世不恭、满不在乎,仿佛所有人的悲伤或者痛苦都与他绝不沾边,他生来就该是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的化身。
笑了很久,脸都有些僵硬了,楚慕这才低头拍了拍玄色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后背刚刚撞到了墙上凸起的铁钉,好像是流血了。然而想好他穿的是玄色衣衫。
玄色真是一种很有趣的颜色,像黑色,又不是黑色,有些阴暗,又带点光亮,可以隐在黑暗中,也能够行走在光亮处。最有意思的是,如果受了伤,就算沾染了血迹,除了自己知道,其他人单从外表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多好。多安全。
他的步子很稳,一步一步走出去,还是那般潇洒如风,没有半分紊乱。
赏心收回眼睛,笑了笑,许是她想多了吧?这位爷,并没有什么不同。
水房里,乔叶洗了脸,束了发,倒水的时候却将盆给打翻了,水泼了一地。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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