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找她是为了……”刑风见不得她一副心事繁重的样子,反驳的话就要出口,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果然,果然有别的原因!
萧予绫一双黑亮的眼珠溜溜一转,忽然掩面哭泣道:“岭,好生命苦,一着不慎竟然失了贞 洁!本以为,王爷是个伟岸丈夫,可托付终身,可如今看来,他偏爱一女子。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我也从不奢望王爷的独宠。可,王爷钟爱一人,还是他的青梅竹马。这王府中,怕是难有岭容身之地!”
她的莺莺啼哭进到刑风的耳朵里,刑风立即乱了手脚,他实在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更未曾见过女人哭泣,一时间急得脸都红了,却没有半点方法。
“你……你,别哭了!其实,事出有因……”
萧予绫将遮住眼睛的衣袖拿下,露出一双被氤氲雾气蒙住的杏仁大眼,抽噎问道:“你说的……可……可当真?”
“当真!”
“那……是什么原因?”
“我……我不能说!反正,不是你担心的那样,王爷不是沉迷女色之人,自然不会偏爱一个女人,你成了王爷的女人后,他一定会雨露均沾。”
忽略无用的内容,萧予绫抓住要点,反问:“不能说?是……是没有原因吧?你……在骗我,根本就是王爷偏爱那个叫做何语的女人!”
刑风头疼,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女人如此善变,说哭就哭,难怪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可事关重大,他哪里能够乱说?毕竟,萧予绫在名分上面,还不是王爷的人。
萧予绫边拭泪,边观察他,见他神色挣扎,心下有数,他这是不敢相信她,所以不能据实相告!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让他说出来。她加大了哭声,肩膀也开始一抽一抽的,暗里却在抓紧时间考虑该如何让他说实话。唯有让他觉得自己此身只能托付周天行,他才不会有顾虑。
忽然,她心思一动,冲到角落,开始‘呕’‘呕’的干呕起来。
第三十七章 似是故人来(八)
见状,刑风慌了,上前想为她抚背,又觉得不妥,悻悻的收回手,站在原地干着急,不由提高声音问:“阿岭,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萧予绫不理他,用劲干呕,待呕得她眼角含着泪花,方才站直身边,边用手绢擦嘴边说道:“我怕是……怕是……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
萧予绫恨不得狠狠跺他一眼,这个不谙男女之事的家伙,竟然听不懂她的话!指望他顿悟是不可能的,只能放弃婉约说法。
她不由瞪了他一眼,道:“我被王爷……在野外……现在,可能有了王爷的孩子……刚才吐,很可能是孕吐。”
刑风先是一惊,后大喜,道:“你是说,你是说你有王爷的孩子了?哈哈哈,王爷有后了!”
刑风欢乐得开始手舞足蹈,王爷已满二十五,当初在即将二十及冠之际,边疆被蛮族侵犯他请兵出征。王爷便耽误了及冠之礼,也耽误了大婚,在边疆一呆就是数年。也因此,先帝驾崩时,他未曾及时赶到。
想到王爷立下的誓言,多年来不近女色,想到众人皆盼王爷后继有人,刑风看向萧予绫的眼神,便带着深深的感激和尊敬。
“阿岭,辛苦了!这个孩子……无论男女,皆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重大!”
周天行难道还没有孩子吗?萧予绫微微有些吃惊,原以为古人重视子嗣之事,周天行到了这个年龄,竟然还不曾有子?
看出了她的疑虑,刑风解释道:“王爷,做太子时,未及冠……且,他素来勤政爱民不贪恋女色……三年前,变故突生,王爷更是誓不立业便不成家!”
“不立业便不成家?是什么事,能让王爷耿耿于怀,甚至连终身大事也不在乎?”
“是……”
“算了,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我有件事情求你!”
“阿岭,你以后是王爷的女人,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加上你的才华,虽然不能成为正妃,但是侧妃应该没有问题!如此,你便是王府的半个主子,有事情,尽管吩咐我便是,何故如此客气?”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但请吩咐!”
“我……想请你去医馆为我买二两麝香……”
“麝香?有何用?”
“使人不孕!”
“使人不孕?你……为何……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呀!”
见刑风虎目圆睁,着急得额头冒汗,她又开始颜面啼哭,道:“王爷这么多年不娶,该是因为心心念念何语姑娘。王爷对何语姑娘情深一片,怎么会容许别的女人在她之前有孕?我……我如果真的有孕,只怕王爷容我不得!与其……与其让王爷亲自下令,我不如自行动手,也好保住王爷对我的一点念想……呜呜呜……”
“你别哭,别哭……不是这样的,王爷对何语小姐……没有……没有偏爱……真的!”
“你又骗我!呜呜呜……”
刑风急得团团转,和一个哭泣的女人打交道,那感觉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任凭他再用力,也只能感到一阵的无力!
萧予绫边哭边偷瞧刑风,见他也要哭了,马上放声嚎开,道:“阿风若是不愿意为我奔走,我便自行去买好了!”
话毕,萧予绫举步要走。
刑风已然不顾男女大防,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道:“阿岭,你听我说,王爷不会不要这个孩子的,王爷根本对何语小姐没有感情!王爷之所以坚持寻找何语小姐,只是、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萧予绫停止了哭泣,用朦胧泪眼满含期盼的望着刑风。
对上 她黑亮的眼眸,刑风咬牙,也罢!自古女子便是以男子为天,她纵使有才,已然失 身给了王爷,现下又怀了王爷的孩子,自然会一心向着王爷,当是可信之人!而且,他要说的这个秘密,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见他久不说话,萧予绫开始挣扎,使命的耍手腕,要把他的手甩开。
刑风急且怒,低吼道:“因为……何语小姐身上带着先帝的遗诏!”
萧予绫不闹了,不解的问:“遗诏?什么遗诏?”
刑风挫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说着,刑风将萧予绫领着往无人处走,到了一条幽静的巷道,他左右看看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也罢!你既然早晚都是王爷的人,此事说跟你听也无妨!”
萧予绫不语,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静待他的下文,真相,就在她的眼前!
第三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九)
“五年前, 西北蛮族犯我大周疆土,当时先帝在位,王爷尚是太子。为了匡扶社稷,王爷未满二十便请兵出征……”
刑风说着,眼神无比悠远,显然陷入了回忆之中,眼中光影时暗时明,继续道:“王爷神勇,不仅击退了蛮族,还将蛮族的王庭重创。历经两个春秋,边疆终于安定。”
“两个春秋?你是说三年前?”
“嗯,三年前!”刑风叹了一口气,道:“大家都以为,王爷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大周的嫡子,又立下了汗马功劳,君临天下是早晚的事情。哪知道,世事难料……”
“后来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他成了一个郡王?”
“永业十八年春也就是三年前三爷尚在边疆,先皇在行宫之中猝然驾崩。宿于行宫之中,本来只是先皇一时兴起,朝廷众臣并未跟随,伴驾者不过寥寥数人……先皇驾崩不久,伴驾的万妃和大皇子连同御医,拿出先皇遗诏。诏书上写明,立大皇子周河源为新帝,拥万絮为太后!”
萧予绫蹙眉,难道遗诏有假?而真的遗诏,在何语身上?
想着,她问:“是不是遗诏有假?”
刑风看向她颔,无奈的说道:“当时伴驾的,除了万妃、周河源、太医院院张子杰而外,还有一人,便是何语的父亲何太傅!”
“何太傅……”
“何太傅生性刚直,偶然现先皇似中了毒药,秘密与先皇商议。先皇立了遗诏命他将诏书交到王爷手上。可惜,行宫的局势已经被万絮和周河源所控制,何太傅若是离开,必然引起怀疑。为了不让万絮等人起疑,他只能如常陪伴先帝。”
“那王爷又是从何得到的消息?”
“何太傅连夜修书,派了两个随从离开行宫。其中一人,到边疆送信给王爷。另一人,到京城将遗诏交给他的女儿何语,命她找到当时的右丞相,并将遗诏公布于朝廷之上。哪知……”
“右丞相叛变了?”
刑风摇头,苦笑道;“没有,右丞相是一代忠臣怎么会背叛先皇?”
“那为什么最后是周河源做了皇上?”
“何语拿到遗诏赶往右丞相府邸之时,右丞相已被禁卫军以他勾结何太傅图谋不轨的罪名羁押。”
“那遗诏去了哪里?”
“据何太傅的家奴称,何语年纪虽小,却知道兹事体大,当夜带了遗诏逃难。哎!三年了……王爷一直在找她!”
听到刑风的话,萧予绫背后一阵冷汗,原来何语身上藏了如此大的秘密!接着,刑风又说了很多东西,可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心乱如麻,何语带着遗诏的秘密,自然被朝廷所不容,但相对的,一定被周天行所重视。若她是真的何语,将遗诏拿给周天行,那便是天大的功劳,这一辈子可以衣食无忧。或许,周天行龙心大悦,还能赐她府邸,任她豢养十七八个面。
问题是,她不是何语,却占了何语的身体。她拿不出遗诏,朝廷不会容她,只怕是周天行也会视她为弃子、任由朝廷迫害于她。
更有甚者,她拿不出遗诏,周天行便以为她已经投靠了朝廷,或者恼羞成怒,直接将她杀之而后快!
思及此,她手脚一片冰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认出自己是何语!
刑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方才现萧予绫许久未说话,忙看向她,却见她脸色惨白,双眼无神,不由担心问道:“阿岭,你怎么了?”
萧予绫回神,对着他勉强一笑,答:“无碍,我只是……只是想到王爷的父皇不但被奸人所害,还失去了皇位,定然是苦不堪言!”
“阿岭,听到你这话,我也算是放心了。你对王爷的心……甚好!”
“阿风,你说,王爷既然知道是当今的天子和他的母亲勾结……为何能够三年隐而不?”
“万絮,并非周河源的生母!周河源的生母,是个鄙野的宫女而已!”刑风说着,面露不屑,又道:“当时,王爷在边疆,收到消息时,周河源已经在京城登基做了天子。王爷拿不出真的遗诏,若是妄动,必会被万夫所指,指他是罔顾父命的不孝子孙!”
“难道满朝文武没有人怀疑吗?”
“怎么可能没有大臣怀疑?可,右丞相和何太傅在周河源登基之前已经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斩,知道内情的人已然不在。其他的大臣纵使觉得蹊跷,到底周河源拿出了遗诏,继承大统自然名正言顺。而王爷,即便带兵攻打京城夺回了皇位,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这,不是王爷要的!”
如此说来,周天行蛰伏三年,等的便是何语出现,拿着遗诏大兴讨伐之举,然后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
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周天行那双深邃的眼眸,如果他认出了她,而她拿不出遗诏……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行,无论如何也要遮掩过去!
第三十九章 似是故人来(十)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许久,刑风方才从回忆中走出,想起自己主子的壮志未酬,未免意兴阑珊。他仰看天,夕阳西下,炫彩夺目的红光映透天际,正所谓晚霞明处暮云重,纵使是豪情丈夫也难免生出多愁善感。
晚风徐徐吹来,将萧予绫的一缕青丝拂到他的鼻尖,急促而敏锐的感觉使他浑身一激灵,差点打出喷嚏,这才回了神。想起刚才竟然如妇人一般惆怅,刑风不觉有些讽刺,摇了摇头,转而对萧予绫道:“阿岭,现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府吧!”
萧予绫此时也失了玩耍之心,微微颔,百感交集的跟着刑风往回走。
走了没有几步,刑风许是察觉气氛有些冷然,笑道:“阿岭,这回你可以安心养胎了吧?”
“嗯!”萧予绫没有听清楚刑风的话,心不在焉的答应。
见状,刑风以为她同自己一般,是为主子的际遇而惆怅,忙宽慰道:“阿岭,你对王爷一片真心王爷若是知道必然高兴。只是,你身为一个女子,家国大事还是让丈夫们去费心吧。你要好好静养,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才是正经的事!”
萧予绫脚步一滞,险些因为太过激动导致左右脚不协调而摔倒在地!她竟然差点忘记刚才对刑风撒的谎!
她笑笑,显然不愿多谈,希望刑风会察觉她的态度不要再提此事。
哪知,刑风又道:“回去后,便将此事禀明王爷吧!这些年,王爷从来没有真心高兴过,想来这件事能博得他开怀!”
谎言,总是这样,一个谎言开始,便有千万个谎言跟上!
实在没有办法,还是得靠谎言来圆谎!萧予绫咬了咬牙,做娇羞状,半捂着脸怯怯说道:“阿风莫急……莫急着告诉王爷!”
“为何?”刑风不解,子嗣传承是天大的喜事,为何要遮遮掩掩?还是说,她又有了别的主意?
她是个有主意的妇人,这点他早有感知。可,主意再大,也不能肆意妄为。更何况,事关王爷的子嗣!
他不由扳起了面孔,很不赞同的说道:“阿岭,刚才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何语小姐是大度之人,王爷也不会偏爱一人,即便何语小姐进了王府。这王府,依然有你容身之地。你腹中的孩子是王爷的长子,虽然抵不上嫡子的尊贵,可也贵不可言!怎的,你还要扭捏作态?”
刑风如此好脾气的人都开始说重话,萧予绫有点急,支支吾吾的回答:“你、你误会我了!我不是……”
“那你为何不愿意告诉王爷?”
“因为……因为,因为我只是怀疑自己有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