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整个天山的人都要听从豔酒的话麽?”
“不用。”
“他不是神宫宫主麽?”
“他从来不管别人的事,底下的三观五门二十六楼只要定期交银子孝敬他老人家,就可以自由行动,并且一致消灭重莲。当然,天山有些规定,不能违反。”
“但你说了,他是花钱雇你的。”
“没错。所有观主门主里,只有我是倒收钱的。”
我自然不会傻到去问理由。给他钱,在他即将和别人睡的晚上把他折腾成这个样子,又加上鬼母那些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的消息……豔酒喜欢他,已经是明摆著的事实。
看来,白翎去自己去抓那个药,一定是有难以启齿的理由。
“我上次在长安看到你抓药……豔酒在那方面也太狠了些。”
白翎低垂著头,隔了片刻猛然抬头:
“胡说什麽?”
原来真是这样,豔酒不仅人神秘,连在床上也如此高深莫测。可我记得,鬼母说他性能力不好。
难道说,他还喜欢用工具?
造孽的大尊主,容我再问一个:
“豔酒真的丑?”
白翎看了看我,想了想,半晌才迟疑道:“没有谣传的那麽难看。”
如此这般。
“对了,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气。”白翎道。
“我生什麽气?”
“在浴堂。”
我看著他,不明所以。
“算了。”
我把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别小气,说来听听啊。”
谁知,他敏感得要命,还往後缩了一下。我那手臂落了个空,倒上不下的尴尬万分。白翎站起来,道:
“我会去交代,让她们不要再动你。记得来少室山。”
白翎走了。结果第二天就发生了大事。
杜炎飞奔过来跟我说,鬼母找我去见她。原因不用问,她知道我是林宇凰。我又问他为什麽,他说不知道。只是鬼母叫我去。
我立刻开始收拾包裹准备金蝉脱壳,刚一埋出门,就看鬼母站我面前。
“你是重莲的人?”
“不是。”
“真的不是?”
看她这口吻,不像是已经知道了什麽。
“我要是,就凭我这三脚猫的武功,怎麽在这里混?”
“我最後问你一次,你是不是重莲的人?”
“不是。”
“如果是如何?”
我嘿嘿一笑:“任干娘处置。”
“若你不是他身边的人,那这是什麽?”她举起一封信。信还未拆开,我的背上已经凉得彻底。
那是我寄给重莲的通报信。
看来宇文长老已经没事。送一口气的同时,又假装不明所以地打开信封。
信纸还没取出来,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我捂著脸。不过多时,半边脸就开始发烫。真看不出来鬼母一个残疾竟然如此大力,连续掴了我好几个耳刮子。而一向以牙还牙的我居然无法还手。
不是说她的武功怎麽强,也不是说我身法不够快。我既然通知重莲,那她派去杀宇文长老的人肯定安心当神仙去了。我这种心肠子比较硬坏点子比较多的人,还是会有愧疚的时候。一想到她对我这麽信任,良心就拔凉拔凉的。反正我皮子硬,恢复能力强,只要她不要我小命,打一顿也没什麽。
“你说,你是什麽人?”
我两边脸都打肿了,有点浮躁,压著脸颊看她,翻了个白眼。
她直接把我踹到地上,用棍子戳。
“大妈,你用棍子戳戳没什麽,别用刀戳啊,出了人命你别後悔啊。”
“老娘这辈子杀人无数,还从来不曾後悔!”
我干脆不回答她,给她打得滚来滚去。终於受不了,直接站起来往外面冲。结果刚到门口,鬼母冲过来,硬把我拖到地上,拖回去。
我这会儿自尊心真的受挫了。我怎麽说也是一成年男人,居然会给一个半老徐娘从地上拖著走?
她那是什麽臂力?
会武功的人打起人来绝对不留情。鬼母离开的时候,我浑身淤青,血也流了不少,浑身骨架都碎了一般,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黑了,鬼母又来,我还在那里不动。中途有几个莫明其妙的人来看我,都以为我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创伤。实际我是给打得挪都挪不动,外加腹部上的旧刀伤,一挪就跟挺尸似的。
“我不杀你,你走吧。”
鬼母站在房门前,疲惫地靠在门栏上。
“大妈……你看我这样能走麽?”我原想吼得有气势一点,但一看到地上的血跟长江黄河似的四通八达,我就晕眩。於是,说话也软了些:
“重莲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虽然把我赶出来,但人不能忘恩负义,这回恩报了,我良心也安好。我对花满楼的工作虽然不的喜欢,可是干娘人这麽好,我怎麽也舍不得走。以後,我一定不会再把天山的事情说出去,好吧?”
还好她还不知道我是林宇凰,不然我不死也得死。
“如果换作别人,我已经把他做成人彘丢到蝎子堆了。”她蹲下来,假腿非常不灵便地瘫著,“还是说,你想和‘别人’一样?”
“我明天走。”
约莫三更的时候,我房间发生了灵异事件。
有人偷偷来替我盖被子,一边盖还一边吸鼻子。我用眼缝瞅著看出是个蒙面人。不过那人眼睛大而亮,眼角微微挑起,还有头发在晚上看都乌亮乌亮的,实在不难认。
大妈做事也欠考虑,也不想想她把我揍成这样,还叫我滚蛋,我能睡著麽?
盖好被子後,她的眼泪也唰唰落了满地。想她还是很不容易,这年龄的女人哪个不是为了丈夫儿子活,她两个都丢了。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干儿子,还出卖她。有时候我还真他奶奶的不是人。
重莲那个死妖精,红颜祸水。我和他都没关系了,他还挥舞著白骨爪继续害我。
次日清晨我带著我的大笔银票离开了。但实在走不动,在一家小饭馆里吃早点。我找小二点包子,小二说你这嘴里不是含著两个麽。我差点闹出人命事件。
休息了没多久,听了点消息。重莲对步疏宠爱得不行,麻烦终於找上步疏。
步疏现在是整个武林和天山的靶子。
不过我猜她可能还会高兴。毕竟敌人越多,值得她爱的人就越多。她也不用为了自己的绝世美貌而感到精神空虚。
然後我又知道我会这麽红的原因。隔壁桌有两个人在打赌,说花满楼的重莲绝对是极品,你去找他看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接过一个比较莫明其妙的客。他一进门想飞扑而上,被我踹飞并威胁。他忽然冒出一句:“老子中张暴虫他们的计了!”然後逃之夭夭。
之後,经常会来一些类似的莫名客人。每次似乎都是慕名而来,又绝不失望而走。没过多久我就出名了。花满楼名倌──重莲。
“重莲,鬼母观的人都在找重莲!花满楼的重莲逃跑了!”
这消息一传出,我猛然抬头。
“听说鬼母找他的时候脸都白了,口齿不清,好像是他出卖了天山的重要机密,你们快点去找他,悬赏一万两啊!”
难道大妈後悔了?现在想杀人灭口?
所幸人家都是在找美男重莲,不是变形脸林宇凰。我继续坐在位置上啃包子,看全城人都冲出城门外。
等这一波人都出去了,我才超著小道溜出洛阳,朝少室山的方向赶去。
十里红莲豔酒五五
少林寺与重火宫相对,於登封少溪河北岸坐落,寺院宏大。
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说的正是少林。
少室山角有数条甬道,道旁碑石如林。山脚有一家驿站,一间马厩,两家饭馆,一个客栈。
还有十来日便到与白翎见面的日子。我在客栈住下,拿著大笔银子在这里也不知道怎麽花。有计划在见过白翎之後便去打探天山的消息,到驿站去写了一封信给缺右眼,约他十五日後在长安见面。回来的时候,客栈里多了不少人。
那些人统一穿著白衣,系有黑色腰带。
我连连退了几步,跑到後院,跳到房檐,倒挂金钩,往底下看。
“春唤。”
“有。”
“红翠。”
“有。”
“锦凤。”
“有。”
“欺羽。”
“有。”
“乌鸦。”
“有。”
全是鸟名?
风雀观?
楼下有两个马夫在谈话。我眨眨眼,侧耳倾听:
“风雀百灵,再生九冥。我看,是疯子百灵,再生阎冥。”其中一个一边给马匹倒饲料,一边低声道,“你看到没,百灵刚才叫他们拖了一堆麻袋出去。”
“看到了,麻袋里装的什麽?”
“死人。都是他亲手杀的。”
“这些人做了什麽,给他杀了?”
“都是重火宫的。”
我微微一愣,更加注意。
“看不出来啊,百灵长了一张公子哥的脸,谈吐举止也够体面'炫‘书‘网',怎麽出手这麽狠?”
“我呸,我老婆今儿一看到他,立刻就给他那双桃花眼勾了去。我给她说那是个杀人魔,她还觉得他更加有魅力。明儿就把她休了去。”
“行了吧你,你什麽时候对你老婆凶过?”
“你真是没看到百灵杀人的模样,太恐怖了,简直不像个人。我看到不少人杀人,从来没哪个像他那样的。简直就像人人都是他的杀父仇人。人家气都断了,他还要在别人身上划几个口子。”
“有人说他是豔丑养的婊子,看来是真的。”
“哈哈哈哈,是啊,平时给人欺负多了,这会儿来这里卖骚。”
我吞唾沫,却看到那两人瞬间倒地。
我简直不敢相信,有人来我居然没有察觉。
可更令人诧异的是站在他们身後的人──确切说,是他手中的剑。
那是一把长细而轻巧的剑。百炼钢的剑锋,黄金制的柄。柄上迎风摇摆的,是白如初雪的羽绒。
血珠顺著剑锋滴落。
那人弯下身子,用死人的衣服擦拭剑身。
剑回鞘。他回头走了。
之前他的身子被马棚挡住,现在一转身,绾在一边的乌发丝丝缕缕,飞舞翻转。他穿著风雀观的衣服。但因为是背面,我看不到他腿上的刺绣。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揉揉眼的瞬间,他已经消失不见。
凤翎剑应该在重火宫,这一把或许是赝品。
但这背影,这种走路姿势……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这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相似的两个人?
一定是想得太多,产生幻觉。
再回神的时候,客栈里的鸟类们都走了。
七日後,我在客栈二楼窗户旁往外看,白翎带著一帮风雀观的人前来投宿。看这架式,似乎愣是准备轰轰烈烈闹一下少室山才走。
我对下面大声唤道:
“白翎大尊主!”
其他人都抬头看我。白翎还是蒙著那个面纱,停了停,没抬头。站在原地不动。
我跳下窗户,落在他面前。
“大尊主居然提前来了。”
“你不满意麽。”
“我当然满意,我还荣幸得很哪。不过,大尊主如果有事,就别在这里住了。把解药给我就好。”
“怎的,嫌我麻烦?”
“风雀百灵是个大忙人,谁都知道,我就不多解释什麽了。”
“我要不给你,你也不能拿我怎样。”
白翎真是个偏激狂。说话永远是那个“我就如何如何看你如何如何”的调调。问题你偏偏又有事要求他,实在让人好不耐烦。
於是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锁,放到白翎手中:
“这是我大老远跑到东海买的东西,本来准备以後拜师学艺送给师傅做礼物。现在送给大尊主,以表谢意。”末了,又补充一句,“很贵哦,要一千两。”
白翎握住小锁,仔细看了看。小锁镀了一层金,上刻有两只小鸟,特别精致。
“一千两买这个?是挺贵了,不过你确定要送我麽。”
我拍拍他的肩:“虽然贵,不过我也不缺这一千两的。”
“林宇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件事?”
“什麽?”
“这锁是洛阳产的。三十两一个。”
我木了。
“你怎麽知道?”
他把小锁翻过来,下面刻了四个小小的字:
洛阳制造。
“哦,那我上当了。”我拍拍脑袋,“肯定是洛阳商人运送到东海的。可惜。”
白翎轻笑:“我再给你说一件事。”
“嗯?”
背上毛毛的。
“这鸳鸯锁又名情锁,是洛阳男子专门送给爱妻的定情信物。意为鸳鸯相锁,不离不弃。”
“大尊主,我突然想起,我昨天在少室山外遇到山贼,被抢了个光,现特别缺钱。”
我刚想把锁抢回来,白翎已经把它塞到衣服里:
“你刚说什麽?”
我终於暗下内力,逼出几颗汗来:“我……”
“怎麽了?”白翎忽然上前一步,“怎麽脸色这麽白?哪里不舒服?”
“我……那个蛊好像对我身体有害。大尊主,我浑身都很痛。”
“不可能。鬼母告诉我,这个蛊是无害的。你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不知道。好难受。”
“你等等。等等啊。”他连忙扶住我的肩,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匆匆忙忙抖出几颗药丸,“服了以後,五日内蛊基本就可以解了。不过我不知道你身上是怎麽一回事,现在还疼吗?”
“我,我可能快死了。”我抓住他的衣襟,吃力地说,“告诉我,风雀观有没有,一个叫做,林轩凤的人……”
“没有。”他急道,“都什麽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你现在觉得怎麽样了?”
“不疼了。吃了药就不疼了。”我站直身子,拍拍衣服,朝他拱拱手,笑得分外灿烂,“多写白翎大尊主赏赐。就此告辞。”
白翎愣住。
“林宇凰,你──”
白翎这小子肯定看上我了。看上我的人大部分都是变态,哪天不小心被他以爱我就要杀了我的理由灭掉,那才划不来。对这种人,走为上策。
於是我跑了。
回到客栈飞速收拾东西,收到缺右眼的飞鸽传书。当下动身赶往长安,去会见缺老弟。
长安离少室山不远,天刚一黑,我就在长安客栈住下。有钱人的日子就是好,客栈房间随便你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节约点好。选了个中档次的房住下,下楼要了点酒菜,但发现门外格外喧哗。
华灯初上,帝里春光。
门外人来人往,风淡暖烟。
一群红衣男子起著骏马,加鞭赶入京师,冲破寂静,大声吆喝道:
“中原武林第一婚事!”
“中原武林第一婚事!”
“武霸天下!双成步疏!”
“平湖春园主办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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