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莲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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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莲艳酒-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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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天山。长风万里,夕阳斜下,苍茫云海间的烟影城,醉豔晚烟中的天狐宫,一如天界仙殿,玉楼浮空。

我们三人跟著出去,顺著人群,挤挤挨挨地往上走。

一宫三观五门二十八楼的人都会聚於烟影城,一直清冷的大街变得熙熙攘攘。

据闻豔酒这一回将公布径渡心法》,专门破解灵剑山庄的灵空剑法》。

三观的所有人都可以进入,我们一起进入天狐宫。

翠帷重重,天光融融。灼灼琉璃盏,月照青蟠龙。

醉里天香,宫殿尽头,孔雀屏障後的身影娴雅从容。

我道:

“这人若不是丑得出奇,还真的挺配这天狐宫。”

没人回答我。

我回头看看,花遗剑站在我的身後。

“缺右眼呢?”

“刚有人叫他有事,他说一会来。”

我点点头。

屏风上一只绿尾孔雀,羽毛都是由真羽镶嵌而成。翡翠雕的眼睛,琥珀刻的足,爪上一只金钩,盈盈晃晃。豔酒缓缓坐起来,轻摇雪扇:

“三位观主请先上前。”

白翎和鬼母前进一段,却不见红裳。

“红裳呢。”

鬼母道:“她临时有点事,估计一会就回来。”

我忙回头:“叫缺右眼的走的人是红裳?”

“她身上有六尾火狐,应该是的。”

顿时我的头皮一阵发麻。缺右眼大爷不要命了,居然就跟著般思思跑掉。

“他们去了哪里?”

“似乎就在城西。”

“我一会回来。”我转身就走。

“宇凰?”

“一会一定回来!”

豔酒道:“那鬼母,你先来吧。”

鬼母道:“请宫主以後叫我的名字。”

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又听见大殿里面豔酒带著笑声缓缓道:

“失礼了,赫连夫人。”

等我开始回想鬼母的姓时,人已经抵达西大街尽头。

一家此时关门的珠宝店前,般思思和缺右眼隔著几米对峙。

般思思还是身穿豔衣,那衣领之间,白皑酥胸──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重莲今年和步疏成亲,两人光是做嫁衣的布匹就买了十万两的。”她说话声音轻且细,握剑的手却绷出了青筋。

“这大爷知道。不知红裳妹妹有什麽事找我?”

“他喜欢步疏,必然是因为步疏不是婊子。”般思思的手微微发抖,“当初我要没被人做出那样的事,我也不会当婊子。更不会让别人觉得,我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自诩清高。”

“怎麽会?在男人眼里,最有魅力的女人,一是像千金的婊子,一是像婊子的千金。况且红裳妹妹现在又不卖身,还怕别人说不成?”

平时看不出来,这位大叔还挺会逗女人。

我的心思总是留在天狐宫。

鬼母姓赫连?

那,会不会是……

“作为一个女人,一生所追求的无非是心爱男人的疼爱。可是,重莲要成亲了。”般思思越说越气愤,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要和天底下最龌龊的女人成亲,你知道麽?”

“龌龊?你是说步疏麽?这麽大一个美女,配重莲都可惜了。”

缺右眼这个笨蛋,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她情敌是美女。而且,般思思的脸还是被步疏弄的

看到般思思反应越来越激烈,缺右眼忽然露出迟疑的神色:“难道你是──”

话未说完,般思思已经往前冲去。

我立刻赶过去,重重撞开缺右眼。

赫连夫人?

鬼母反复跟我说重莲杀了她儿子。

江湖上对莲翼有一点了解的人,都容易把莲神九式》和芙蓉心经》混淆。所以对於重莲杀了我这样的传闻早就有了。外加最近几乎整个江湖的人都以为我已死……姓赫连的人原本就少。

我以为般思思会追杀缺右眼,便赶忙过去扶他。

但般思思掐住我的脖子。我刚回头想反抗,她已经用手掌握住剑身,满手是血,以剑锋刺向我右眼。

我用力往後退,但没有用。

剑已经插入我的眼球。

十里红莲豔酒六四

几乎无法形容自己是如何撕心裂肺地喊叫,听到缺右眼发狂的吼声,还有朝我蹒跚跑来,摔跤的女人。

我倒在地上,全身痉挛到扭曲。

大量的血从右眼中涌出,鲜红的,滚烫的,顺著鼻梁,横向流入左眼。

所以,大地万物都蒙上了一层的赤红。

身体蜷缩著。鬼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住我的头:

“凰儿,你等等,很快就好了,不疼,不疼啊。”

我看到她在哭,但她眼泪落在脸颊上,我已经感觉不到。我试图去抓她的手,但几次都失败。

她哭得一塌糊涂,朝四面喊道:

“快……快去请殷赐来啊,你们都站那里做什麽?!”

“娘。”

她低头看到我,眼泪簌簌往下落:“娘在,娘在。凰儿乖,忍忍一会就好。娘在呢。”

我终於碰到她的指尖,然後轻轻握住。她另一只手盖在我的额头上,一边颤抖著,一边抚摸我的头发,就像在安抚一个三岁的小孩。

原来母亲的手如此温暖。

再多的疼痛与伤痕,似乎都会在她柔软的指尖下消失不见。

从小跟轩凤哥一起,一直是村里的小霸王,无论人家做什麽都要去管一管,无论人家聊什麽都要去插一嘴,实在是张扬得不得了。但是一旦大家谈到父母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沈默。并不是不想,也不是自卑,只是不知道该接什麽。

他们经常一脸痛苦地说老爹罗唆老娘打屁股,或者笑嘻嘻地说老爹送了新玩具,老娘做了香喷喷的米粥。就连小花菜头那个白痴都经常说,馆子里做的面条一点也不好吃,还是我娘做的好。我知道那厨子是从京城来的,会做几百种大菜,实际上我娘告诉我,没有用心做的饭,绝对不会有用心做的好吃。我娘最喜欢我,所以她做的面也最好吃。

小轩凤曾经撑著下巴说,好想吃娘做的饭啊。我一拳打在他头上,说你这没出息的,娘有什麽用?我们是男子汉,不要娘!

但在听了小花菜头的话以後,我每次去馆子里吃饭都觉得越吃越难吃。经过他家的时候,也经常偷看他在院子里绕著娘亲转的模样。他被我打了以後一般会咬牙切齿地说你等著,但一回家,见了娘,总会哭得鼻涕横流。我和小轩凤有一次偷看他们,不知他是哪里抽筋了,居然也哭得泪流满面。我再一次感慨,有母亲不好,只会让你更会哭鼻子而已。

可惜我眼里流不出眼泪,只有血。

“娘。”

她一直点头,一直慢慢抚摸我的发。

殷赐和白翎很快赶来。殷赐点了我的穴道,疼痛消失,我很快感到昏沈。但在昏迷的前一刻,我看到了白翎。他刚抽出剑,我却看到极远处站著一个人。

是重莲。

我想朝他伸手,但没有力气。他的身影虚幻如同梦境。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然後浑浑噩噩,做了很多个梦。就像过去的事一幕幕重演,他们一次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家乡热闹的童年,芳菲明媚的少年。死去的师傅们,初出江湖时的傻劲儿,轩凤哥闯江湖後第一次回来,站在阳光下对我浅浅的笑。还有雨雾清风中,竹伞下,重莲看我时,那种坚定而忧伤的眼神。

梦到重莲太多次,多到连睡梦中的自己都在自问:我是否在做梦?

阳光洒入房间,我醒来的时候,便开始自问自答:我是在做梦。

觉得有点好笑,又笑不出来。

眼被绷带罩住,很痛,又不敢摸。但能感受到光芒的,只有左眼。

看来右眼已经废了。

般思思那个心狠手辣的,居然直接刺我,女人疯狂起来简直不要命。哪天我去把她的眼睛挖了,放回自己眼眶里,起码有个装饰。

“醒了?”

我立刻坐起来:“花大哥?”

“嗯。”

“我睡多久了?”

“十多天了。”花遗剑顿了顿,道,“现在还不能拆掉,你也不能去碰它,免得伤势加剧。”

“怎麽会这麽久?”

“你以为只是刮伤麽。”

我笑了笑,又道:“缺右眼呢?”

“老子在。”

“那女人後来没把你怎麽样吧?”

“没有。”

“还好。她要再刺你一只,你就缺全了。”我靠在墙上,吹个口哨,“哈哈,现在老子才是缺右眼。以後咱们出去,人家一眼就看出我俩是哥们。你是大缺,我是二缺。合称霸王双缺。”

缺右眼清了清嗓子。然後是脚步声,关门声。

我道:“怎麽了?”

“宇凰,别说了。看到那麽个大汉子掉眼泪,实在有点难受。”

“我没有怪他。”

“曲大哥一直到处找大夫给你治病,但都说无能为力。他很自责。”

“有什麽,就一只眼睛而已,又没瞎。”我忽然道,“雪天?你怎麽在这里?”

“你家轩凤哥叫我来的喽。”

我愣了愣,低声说:“花大哥,轩凤哥还没承认自己是谁?”

“有。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和你娘在照顾你。”

“我娘呢?”

说出这句话,莫名地感到温暖。

“她在刑室。”司徒雪天叹道,“般思思差点就被你轩凤哥划成两半,天天遭受最变态的刑罚,甚至还被你娘的毒虫啃──你娘啊,是每天定时刑室报道。他们都去参观,我去都不敢去。”

“没那个必要,毕竟是缺右眼不对。”

“你以为她是刺歪了?她早就想杀你了。”

我一想到她和重莲那点破事,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谈这个。轩凤哥呢?”

“我在。”忽然有人握住我的手。

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我还是挣脱了他的手,朝著声音的方向笑:

“偷偷躲著不说话,欺负盲人?”

“你没有叫我。”

花遗剑道:“林公子,现在宇凰也醒了,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理由麽。”

“没有关系。”我摸索著,拍拍林轩凤的背,“轩凤哥回来就好,他不愿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们就不多问了。”

“宇凰,当时我确实生很重的病,要不是後来行川仙人帮忙治疗,我恐怕已经死了。”

“你现在身体也没恢复好,我知道的。”

“当时花大侠一直在照顾我,但有人来找过我。”

“这我也知道。”

“後来重莲走了,我为了保命,就叫花大侠去经常买东西,又叫蛋叔叔准备了假的骨灰,说我无药可救。然後再让人烧了竹屋,让那人以为我死了。”

“嗯。”

“遗书是我叫蛋叔叔放的,因为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能活下来。我想等我能保命的那一天就去取了它,哪知在那之前被你找到了。”

“嗯,我大概猜到。”

有人出门了。

我刚面向门口,又有人出门了。

我道:“房里还有其他人麽。”

“没有了。”

“没什麽要对我说的?”

他没说话。

因为暂时失去视力,其他感官变得十分敏锐。我能清晰地感到风飞鸟鸣,花香欲醉。

我轻轻拨开左眼前的绷带。

尽管是早晨的阳光,还是有些不适应。

从来未曾发现,世间如此明亮。

林轩凤坐在我的面前,除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面孔略显冷峻,一切都没有变。

而眉间一点殷红,是破萼初惊的美丽。

此时是早晨。一如我们一同度过的,无数个初夏的早晨。

我眨眨单边眼睛,忍住右眼眶剧烈的痛:“轩凤哥,没有什麽要对我说的吗?一点都没有?”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但他从来不害怕在我面前掉泪。

“……我不知道说什麽。”他轻轻咳了两声,捂住嘴巴。

“轩凤哥没怎麽变,还是标准的美男子。不过嗓子咳哑了,身体还好吧?”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麽。”

“我也不知道说什麽好。能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一直以为和林轩凤的会面会惊天动地,鬼哭粟飞。结果不是那麽一回事。

最激烈的事,不过是他把我推在墙上,开始绵长的亲吻。

尽管如此,他让整个世界都甜美起来。就连空气,也都充满芬芳。

十里红莲豔酒六五

“什麽?!肺痨是传染病?”

我轰地站起来,又被赫连惊红按下去:“放心好了,殷赐已经给他开了方子。如果真能传染,豔酒是第一个死的人。”

我一手搭在林轩凤的肩上:“还好。”

林轩凤抬起我的下巴,细细观察:“宇凰,你的眼睛怎样了?”

“没事,别老提它就不痛了。”我回头继续皱眉看著自己的老娘,“大妈,你真的是我娘?我怀疑我认错人了。你和我哪里有共同点了?”

她刚一抬手,我立刻道:“像您这般柳圣花神的人物,怎麽可能是我这小混球的妈呀。”

“少说废话,等眼睛好了再说。”说是这麽说,她眼睛早笑成了一条缝,还是又红又肿的。

“娘啊,我的名字是你取的麽?”

“嗯。”

“那你应该很早就发现了我。”

“你在江湖上出名的时候,我一直在找你。後来采莲峰的人告诉我,你被重莲杀了。”

“采莲峰的人的话你也听?重莲杀了他们老大。”

“怎麽可能?薛红是重莲的母亲。”

“从小就抛弃儿子还跟个会点扭扭捏捏功夫的小白脸混在一起的母亲麽。”

林轩凤变脸了:“宇凰你……”

娘道:“你在怪我抛弃你麽。”

“那不一样的。你是迫不得已,薛红是有意为之。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麽给我取这麽难听的名字?林宇之比较好听。”

娘的脸扭得真难看,林轩凤体贴地替我补充:“他小的时候崇拜桓宇之。”

娘道:“桓宇之是个什麽东西?半点武功不会,王爷架子摆得挺大,最後还死得这麽造孽。”

“也比宇凰好。”

“没办法,开始我一直以为你是女孩,所以给你取名叫雨凰。杏花春雨的雨。”

“你这名也改得太粗糙了吧。”

“我那时候连自己命都保不住了,谁还管你名字粗不粗糙?”

“那倒也是,看你待我不错,以後多养你几天。”

“啧!谁要你养了?老娘比你有钱十倍。”

“是是是是。”

林轩凤道:“你这样还杏花春雨?我看是招风惹雨。”

我回头,眯著眼睛淫笑,小声说:“是巫山云雨的雨。”

“你们俩,偷偷摸摸说什麽呢?”

“我在好奇娘亲您当初怎麽发现我给重火宫通风报信的。”

“步疏说的。”

“步疏当时不是跟重莲走了麽。”

“她在江湖上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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