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低头跪在地上的谨言,雍正想了想,既然要帮着皇后掌管凤印,只有女官的名头,怕是不够。罢了,索性,给她个名分。
“谨言听着,自今日起,你在宫中所有份例,比照固山格格。好好干,将来,出宫的时候,按多罗格格规格出嫁,也不是没有可能。记住了?”
谨言略一思忖,慌忙谢恩,“奴才谢主子隆恩。奴才定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娘娘,万死不辞。”我滴那个神呐,等俺出宫,就去庙里给您供奉俩猪头!
不一会儿,高无庸就捧着凤印回来。看着谨言端着凤印,安安静静站在皇后身后,雍正满意了,又吩咐谨言几句,便高高兴兴地摆驾养心殿,批折子去了。
衲敏扶着谨言,恭送銮驾出了养心殿后院,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跟谨言互相看看,噗嗤一声,主仆俩一齐笑了。从今以后,仁和堂内,就多了一位保管凤印的西林格格。
无端被夺了凤印,弘琴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不多会儿,便追到仁和堂,搂着皇后撒娇,想要夺回掌印之权。
衲敏无奈,伸手指点点闺女脑门儿,“你呀!我说怎么回事。你阿玛平日对你那么娇惯,你处理宫务又没什么过错。怎么说把凤印拿回来,就拿回来。原来,你居然他炖‘鞭子’。你才多大呀?这种事就干。”
弘琴嘿嘿笑笑,“那也是为后宫娘娘们好嘛!儿臣,还想多要几个妹妹呢!将来,就是抚蒙,有了人选,也不发愁不是?”臭老四,就是膈应死你!叫你对皇后不忠,给皇后头上戴绿帽子!气不死你,也得补死你!哼哼!
谨言低头不语:这事,公主做的确实有魄力!籽言站在皇后身后,则暗暗称奇,这公主脑袋里都是咋想的?万一不是妹妹,是弟弟,那往后——可就更“热闹”喽!
衲敏笑着敲敲弘琴脑袋,“你呀!老实几天吧,别等妹妹没出来,你阿玛先把你嫁到蒙古去!你别不信,今天多亏谨言。要不然,这会儿,察尔汗正在礼部商量聘礼之事呢!”
“啊?”一听这话,弘琴登时蔫了。低头想了想,缠着皇后磨了半天,得到保证,日后依然由她处理宫务,这才半不甘半忐忑地跪安,一步三回头地回公主所去。
籽言望着公主背影奇(提供下载…3uww)怪,“原来,固伦公主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谨言淡笑,“一物降一物,总归是有的!”衲敏听了一笑置之,并不计较。
谨言低头琢磨琢磨,笑着对皇后提议,“主子娘娘,您仍叫公主帮着贵妃主子管理后宫,只怕,公主要换个地方管事了。”
“哦?什么事?以前,她在顺宁堂,不是好好的吗?”
“主子娘娘,以前事情不多,公主多跑两趟翊坤宫就是了。只是,往后,又要过年了,公主手里事务一件接一件。宫里太监宫女,位份不够的,有什么事情要回禀,总不能老往顺宁堂跑。要知道,这里,可是紧挨养心殿。奴才只怕,不合时宜呢!”
衲敏想了想,吩咐:“以后,叫公主到永寿宫坐殿。那里自从年妃搬走后,就没人住了。就在咱们后头,离翊坤宫又近,凡事都方便。”说完,又笑着看看谨言,“你呀,到底是公主身边出来的,还真会替她着想!”
因谨言升职,便将籽言提为一等宫女,从景仁宫原二等宫女中,挑出两个谨慎本分、身家清白的,名字分别唤作甜杏、蜜枣,同籽言一般,升为一等宫女。
没过几日,便是腊月二十七。雍正封了笔,偶尔闲暇,便翻出书画品玩。衲敏身体略硬朗一些,趁着年前天气好,每天陪着雍正晒晒太阳,散散步。
他们闲适,自然就有人忙碌。弘琴管宫务管习惯了,过年种种安排,自然还是她操心。奈何手中没有凤印,诸事不便,索性,白天常驻养心殿后永寿宫,跟皇后借来谨言,捎带上凤印,帮着处理宫务。好在年前几日,雍正都是住在仁和堂,没给弘琴品评后宫侍寝嫔妃的机会。这才没闹出什么大笑话。
公主这边安静了,皇子那边却更加热闹起来。阿哥所里,谦嫔坐在正位上,手中拿着鸡毛毯子,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喘着气、流着泪,对着弘喜颤着声怒喝:“逆子,说:你往后再也不闹了,好好在上书房给我读书。再也不吵着去西洋了。说!”一旁小太监也跟着催促,“爷,您就说两句好听的,叫谦嫔主子高兴高兴吧!大过年的,您这个样子,别说谦嫔主子,就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啊!”说着,像模像样地拿袖子沾沾眼角。
弘喜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任谦嫔将手里鸡毛毯子挥舞地漫天鸡毛,咬着牙硬是不开口。
谦嫔气极,恨不得一脚把这孩子踹回娘肚子里。顾不得端庄仪容,丢下鸡毛毯子,抓起弘喜衣领,哭道:“儿啊,我这辈子,受了那么多苦,熬了那么多年,担惊受怕了那么多日子。好容易,你平安长到十来岁。眼看着,就能娶妻生子、出宫开府,好日子就要来了。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咱做个闲王,好好过日子,哪个不给咱母子几分面子?非要狂风大浪地,去受那个罪,做什么呀?万一——你叫我可怎么办?叫我下半辈子依靠谁呀!我的儿啊!你糊涂了?难道,连从小将你养到大的额娘也不要了吗?”说到这儿,谦嫔真是悲从中来,顾不得外头新年喜庆,呜咽不止。
吵着闹着要出海,连着几个月,得不到一个人支持,弘喜心里,本就委屈。再听谦嫔又哭又说,感发心止,回抱着谦嫔,埋头痛哭。
旁边一帮太监宫女,明知不可无端痛哭,奈何劝了半日,这母子俩竟然越哭越凶,大有冲破屋顶、淹遍宫院之势。这帮宫人也急了,再这么下去,吵来别人,都得跟着吃瓜落。一时间,一群人跳脚着急,没有主意。
正在这帮人举足无措之时,外头一个少年声音从门外骤然传来,“怎么回事,大过年的,在宫院里放声嚎啕,是何道理?”
出使西洋
皇后这么一问,甜杏反而不敢笑了,低头站在皇后座前,听候吩咐。!
衲敏想了想,觉得既然弘琴都出手了,雍正又将此事全然交给她,有谨言在一旁看着,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便决定丢开不管。只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太戏剧化了,太小儿科了!怎么都觉得,似乎是背后有个孩子在撺掇着一帮大人互相斗法。衲敏扶额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
依着弘琴的性子,是要将弘历彻底打垮,好狠狠杀杀熹妃气焰,叫她把主意打到中宫头上,想陷害中宫,也得看你有那个能耐没有。
然而,谨言的话,叫她警醒。谨言说的很实在,一来,纯贝勒已遭圈禁,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人再也不可能继承皇位,对他,理应仁厚,至少,表面上要仁厚,免得逼急了,反倒叫外人说天家无情;二来,纵然熹妃母子有错,成贝勒弘喜总归还是性情纯良,也应该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熹妃母子一个机会;第三,纯贝勒被圈禁,但他的五个儿子都抚养在宫中,孩子们渐渐长大,也是股不小的势力。对他们,应该学万岁爷对理亲王弘皙,面子给足,不给实权。留着他们的阿玛,既是安抚,也是把柄。警告他们,不可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您可以查,可以斗,但不可以下定论。皇妃、皇子、皇孙,能处置他们的,只有一人。就连皇后都不能擅动,何况您一位公主呢?
弘琴听了,坐在椅子上琢磨一番,嘿嘿笑了,站起来,冲谨言小脸蛋儿上摸一把,“怪不得皇额娘、皇阿玛那么疼你,你呀,就是可人疼!”
谨言无奈,翻着白眼拨开公主“狼爪”,回答:“奴才现在无比庆幸,奴才是跟着主子娘娘。要是还跟着您,怕是出宫后,连个婆家都找不着啦!”
弘琴逗她,“哟,还没出宫,就想着找婆家了?”
谨言也不示弱,低头回答:“瞧公主说的,谁家姑娘不找婆家?更何况,奴才没本事,要是刚出生,就定下娃娃亲,这会儿,不也不用急啦?”说着,朝弘琴眨眨眼。
弘琴一甩帕子,“你个贱蹄子,敢编排起主子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永寿宫内,又是一番主仆绕着院子,你追我跑的场面。
闲下来,弘琴便把粘杆处拿到的证据拾掇拾掇,给雍正送去。熹妃那里,确实有想弄火的痕迹。只不过,她用的是硫磺,不是白磷。说的也是,白磷俗称鬼火,熹妃这个信佛之人,可是不敢弄这玩意儿。
雍正看看,扔到一边,不以为意。这点小心思,他还不放在心上。但是,第二份证据,就没那么简单了。这是一份名单,一份自熹妃封妃以来,所有在钟粹宫枉死的宫女太监名单。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钟粹宫按制配备宫人数量的一半。杀人这样的事,这个皇宫,恐怕,除了皇后与懋贵妃,谁都干过。只是,雍正没想到,钟粹宫竟然已经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原因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其他宫中派来的钉子——对主不忠,这些人死有余辜;一类是做错了事,或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这些人,确实有些屈;一类就是替熹妃背黑锅——看到这里,雍正叹气,熹妃,你就不能积点儿阴德吗?镇日向皇后请安,怎么就不能向她学学,如何仁厚,如何感化奴才们。当初画眉在皇后身边,也是根铜做的钉子,如今呢?嫁了人,还不忘每个月托人向皇后请安。唉,熹妃,你心胸太窄,容不得人呀!
再翻开弘历请罪折子,一个劲说不要怪皇后。说当年皇后如何费心教导,是自己不孝,辜负皇后期望等等。雍正叹气,皇后就是有期望,也是对小宝、宝宝,对你能有什么?你是想说,皇后没照顾好你,才落得今日吧?皇后就是与你再不和,也没教过你挑唆几个儿子,往钟粹宫藏硫磺吧?往远了说,当初你在皇后身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儿童。到了心智长开的时候,就住到宫里,陪先帝去了。难道,你还想说,是先帝没有教好你吗?
弘琴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凑到跟前,给雍正捏肩膀,“皇阿玛,做皇后真不容易。什么都没干,还给人泼一盆脏水。最冤的就是先帝,打死我也不信,先帝会教四哥做这等事!就算要打击中宫,也不会挑这时候,用这么幼稚的法子呀!”
雍正苦笑,“你四哥小的时候,还是很聪明、很孝顺的!”
“那是因为没人跟他争,他有资格、有心情孝顺。当年,理密亲王小时候,跟先帝关系,不就很好吗?后来,弟弟一个接一个出生,理密亲王一天比一天感受到来自兄弟们的威胁,这才渐渐跟先帝越走越远。说起来,他还是祭告过天地的太子,都能忧心忡忡。更何况,四哥他——自从哥哥弟弟出生之后,就没有多少优势可言了。他能不急,能不想方设法,尽力争取吗?”说到这里,弘琴反而有些同情弘历了。唉,不知道,先帝听了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女儿懂事贴心,雍正心里,也是一片熨帖。拍拍闺女小手,“好了,阿玛不累了,你也歇歇吧。手劲太大,一会儿就该疼了。”
弘琴笑笑,“儿臣遵旨。”收回手,再问:“那皇阿玛,这事我就不管了。对四哥,您也别太气了。不为别的,单为钟粹宫后院,还住着几位皇孙、皇孙女。不为大人想,也该为孩子们想想啊。”说完,跪安告退。
雍正盯着闺女娉娉亭亭地走出养心殿,对殿角说声:“拟旨。命纯贝勒长子、次子、四子、五子,出宫陪纯贝勒居住,到咸安宫官学读书。待成人之后,再领差办事。”至于三子永璋,雍正早在他出生之时,就下了密旨,剥夺了他皇位继承权。就算弘历想打祖传孙的主意,这孩子,也没机会。索性就留给熹妃折腾,多少,也算是中宫嫡子的一个挡箭牌。毕竟,宝宝年纪还是太小。
这道旨意传到仁和堂的时候,衲敏正带着几个孩子说话。听甜杏这么一说,登时愣了愣。叫永璜几个到咸安宫官学读书,而不是同以前一样,跟着几个小叔叔在上书房,这——什么意思啊?既然其他四个孙子都弄到宫外去了,为什么又单单撇下永璋?
弘琴对着弘纬一通大笑,“到底是圣祖亲自教养的四阿哥呀!”至于她到底说谁家四阿哥,各人听了,都有各人的想法。
弘纬沉着脸,不肯说话。弘经则皱眉,“单单把永璋留下,往后,他们兄弟,怕是要离心了。”老四这不是专想叫人窝里斗嘛!嗯,这个主意不错!
弘琴冷笑,“天家兄弟,几个有真情?”
弘经认真摇头,“话不能那么说。兄弟反目,是被逼无奈。如有可能,谁愿意孤家寡人一辈子,连手足见面,都要互相猜忌呢?你不看皇阿玛跟十三叔,就很好吗?”
弘纬点头,“先帝与裕宪亲王也是兄友弟恭。”
弘琴听了,嘎嘎大笑,“你说先帝跟裕宪亲王兄友弟恭?兄友就算了,还弟恭?他一个皇帝,高高在上,他恭的起来,裕宪亲王敢受吗?”
弘经看着妹妹叹气,“你呀,都十二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拘小节。先辈那些事,就别再说了。还是看看眼前的好。”
衲敏在一旁,冷眼旁观,淡淡开口,“反正也说开了,索性说透了吧。先帝对裕宪亲王确实是不错的。裕宪亲王也确实做到了贤王。虽然,他比先帝年长,但这兄弟二人,贵在互相信任。你们总说天家无情,怨这个不好,那个猜忌。你们可知道,民间兄弟,为了争那两亩三分地,还闹出过人命呢!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难得是相互扶持。宝贝,你也别老提理密亲王如何如何。也不想想,同为太子,为什么明仁宗监国二十年,经历同母弟汉王多次阴谋,最后,还能安全登上龙位?要知道,威胁他的,也是嫡子。可比理密亲王当时众多庶弟,地位要高的多。多少次,明仁宗身边,几乎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理密亲王年轻时,先帝是如何宠爱于他?明仁宗做太子时,明成祖又是对他如何不满?想想人家,比比自己,别老觉得你二伯委屈。他要是学明仁宗,处处仁厚贤德、广积人脉,别说庶出兄弟,就是再来十个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