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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纬张了半天嘴,还是没人搭理,索性,闭嘴生闷气。弘琴则拖上察尔汗,到寺庙后院,去拜送子观音、月老祠。
弘经跟着慧远,到方丈休息。弘纬四下看看,不见西林格格,便问贴身侍卫。那侍卫四处找了找,回来说,西林格格仍在大雄宝殿,与一位太太和一位小哥说话。
此时,弘纬不知是喜是怒。喜的是,自己窘况,没被谨言瞧去。怒的是,你好歹也是个宫里长大的格格,怎么出了门,就撇开人家,去跟个什么“小哥”说话?
想着,便领着人登上大雄宝殿。
孔郭郭领着自家大“妹妹”,趴在四大天王殿屋顶上,指着那弘纬背影说,“看见没?刚才你调戏的那个,就是弘经弟弟,如今的宝郡王。”
这位“妹妹”挥手擦汗,不小心,拽下头顶发套,赫然一片半月牙的脑门,初春阳光下,锃锃发亮。对着孔郭郭埋怨,“姐,你有完没完呀!见了面就回去算账,我为你,男扮女装、牺牲色相、爬寺庙屋顶!阿弥陀佛,佛祖恕罪、佛祖恕罪。明天就是咱爹开审,你可别跟我说,到时候,眼睁睁看着咱家老爷子掉脑袋!看娘不砍了你!”
孔郭郭幽幽一笑,“我说,渤海,你扮女孩子,还真像个小闺女呢!难怪宝郡王看中你!”说着,不顾郭渤海挣扎,拎着弟弟脖子,跐溜一下,从屋顶上下来,领着三个小厮,扛着扁担、笼屉,下山去了。
再说弘纬进得大殿,刚好看见谨言抹着眼泪,从释迦牟尼像后,转出来。身后两个宫女,也都低头不敢说话。
弘纬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谨言行个礼,绕道出殿,去后院寻弘琴。弘纬无奈,只得问宫女。
两个宫女可没西林格格那撇下郡王径自走的胆量。只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斟词酌句,把事说了。
弘纬身后侍卫听见,都觉一愣。这曹家是闲着没事干了吧?小主子刚年康熙年间旧情,趁着前几日,打压那些内务府世家,留出空缺,把你们给提上来,叫你们暂且管事。不说好好当差,居然打起西林格格的主意。还说什么是西林格格父母在时,定下的婚约!有婚约那你还娶别人?怎么,前老婆死了,想续弦,就又想起当今皇后身边红人儿了?不嫌弃人家孤女了?多亏西林格格秉性好,要是碰见五公主,抽不死你!
弘纬一听,则是彻底怒了。好容易说服老四,给了这一家恩典,拉一把。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打着这心思!看那妇人穿戴,家境还不错!看来,上次抄家流放,还没伤到筋骨!那就接着回去,赋闲吧!
弘纬一面领着人去寻弘琴,一面琢磨,该如何将那曹家好容易到手的差事再撸回去。你们不好好办差,自是有人愿意好好办!看你们穿金戴银,出入宝马香轿,也不知吃了老百姓多少好处!指不定,其中就有谨言祖产。哼!
于是,第二日,曹家好容易得来的差事,一撸到底。连带着,成了这次内务府世家大换血中,被抄的第六家。弘昼一面翻着账本儿,一面斜眼瞅曹家当家的,“哟,就剩这么点儿家产,你们居然还敢挥霍浪费?真是债多人不愁哇!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啧啧!”
谨言得到消息,已经是曹家举家发配回疆之时。籽言把话带到,又劝她,“格格你别气!宝郡王说了,要是你心疼外祖母,还能叫她回来。”
谨言擦干眼泪,“我心疼她?她何时知道心疼心疼我?我是她的亲外孙啊!”说着,眼泪又一次滴了下来。想了半日,才吩咐籽言,“你得空,就跟宝郡王说,西林觉罗谨言,承他这个情。我舅舅、表兄,那是活该!只是,可怜了我外祖母和我表姊妹们。如有可能,还请他关照一二。”
籽言答应下来,自去做事不提。
户部、刑部、吏部三堂会审,接连半个月,不眠不休,把郭敬安家里的账目,颠倒的一清二楚。最令户部尚书念念不忘的,是郭敬安长子郭渤海,只身上堂,为父申冤。一双小手,把个三尺长的算盘,拨弄的噼里啪啦,犹如弹琴一般。
经这娃一算,郭敬安家,每笔生意,最多的,一件东西,挣十文钱。最少的,不过半钱。之所以一家人吃喝不愁,那是人家一家老小齐上阵。何来与民争利之说?
为求真相,郭渤海带来姐姐亲手绣的屏风,展示给众位大人。
那绣工,真是了得。难得的是,这么好一个屏风,除去手工、用料,人家只收了一两银子的运费!当然,几位大人看的眼花,忘了郭姑娘收取的手工费,是一千两银子。
如此一来,加上弘经暗中调和,案子便和谐地了结。雍正看了案子,只批了一句,将郭渤海扔进咸福宫官学,等学成之后,拨进户部当差!
郭渤海哭着打了姐姐一顿,“都说了我不去,非叫我去!早知道,不跟着你和娘学做生意了!瞧瞧看,给皇帝老儿惦记上了吧!”
孔郭郭日子也不好过。接连几个月,不得不接好几件单子。每天绣花绣到三更天。没办法,谁叫咱出名了呢?
弘琴听了,则是奇(提供下载…3uww)怪,为什么这次审案,没刘统勋啥事儿呢?他不是刚好到福建去了吗?
察尔汗拿着一张白帖子进来,“别想了,刘大人夫人病逝了!今日出殡。”
“啊?死老婆了?好啊!”
察尔汗瞧着自家媳妇拍手叫好,不由沉下脸来,“刘大人乃是当世难得的清流,人家鳏居,你居然还叫好?”
弘琴急忙摆手,“哪儿啊!我是为淑慎公主叫好!”来不及对察尔汗解释,便领着宫人,坐车去见皇后。
衲敏听了弘琴主意,默默祷告几声,对弘琴吩咐,“这——我也不好说,要不,你先问问淑慎公主?毕竟,刘统勋是汉人?就是改嫁,也最好挑个满人啊!”
弘琴摆手,“能改嫁就不错了,还挑呢!总比抚蒙强吧!这事不用问,我说行就行。”
衲敏无奈,只得陪着闺女去找雍正。
对于淑慎公主,雍正满心愧疚。若是当日早些发现精奇嬷嬷们欺负公主,淑慎公主,没准还能有个子嗣傍身。如今,听弘琴这么说,想想也行。左右,刘统勋已经有三个儿子,淑慎嫁过去,不会叫人说无出之类的闲话。就是——一来,明清公主没有改嫁的先例;二来,刘统勋是汉人,满汉不婚。这个圣旨,可如何下呢?
弘琴扒着雍正胳膊,“皇阿玛,史上原先还没人呢!不是盘古与女娲,哪有咱们?再说,汉人有什么?咱大清朝,不是提倡满汉一家嘛!正好,淑慎公主,为天下万民,做出表率。总比叫她守一辈子寡强吧?”说着,吧嗒吧嗒,滴下泪来。
雍正无语,只得叫来礼部下旨。将和硕淑慎公主指婚给刑部尚书刘统勋。侯刘统勋为先妻守制三年后,成婚。
此旨意一下,满朝哗然。而后,在皇帝威压下,淡定地接受此事。弘琴还特意撺掇几个御史上书,说什么满汉一家,公主归汉,乃是帝王公平待人,云云。至于满官们,很少有能娶到公主的。故而,对于公主归汉还是归蒙,不太关心。
迷迷糊糊地,刘统勋就成了雍正皇帝的女婿。还好,有三年时间,够他去适应这个新身份。淑慎公主接到圣旨,目瞪口呆,当场晕倒在地。醒来后,到养心殿去谢恩。回来之后,便安心备嫁。都二婚了,没那工夫装娇羞!
弘经知晓后,派人给淑慎公主送去一份厚礼。第二天见到弘琴,对着她深深一揖,“有了姐姐这个开端,我再想娶郭月宁,就容易多啦!”
举国戴孝
和大格格在醇亲王洞房里说的话,后来,还真得到验证。拜见帝后之时,雍正就忿忿感慨:“朕就不信,这么好看一闺女,收不住小宝的心!哼!”
又过些日子,弘琴公主窝在府里养胎,宫人们没了笑料,就拿新过门儿的醇亲王福晋说笑。
这日,永寿宫前,两名宫女一路往东走,一路闲聊,“唉,你说,是西林格格好看,还是醇亲王福晋好看?”
“嗯,都差不多吧。依我看,福晋更活泼些。西林格格平日太严肃了。”
随行宫女点头,“可不是。我原来觉着吧,主子娘娘那么疼西林格格,她又跟醇亲王同年出生。没准儿,还给他们指婚呢。没想到,居然是郭福晋。本来我还不服,汉女都能当亲王福晋,那咱们正经八旗的往哪儿搁?后来一见醇亲王福晋,我才明白了,人家那才叫天上仙女下凡,咱们呐——不能比!”
一旁宫女笑笑,“那可不是。其实呀,西林格格也不差。就是不爱笑,你没见过,她笑起来,可好看呢!还有啊,之前,我跟她一屋住,一块洗澡,你是不知道啊,人家那胸,人家那腿,啧啧啧!我要是男人啊,指定鼻血飞——溅!”话未说完,两个宫女一拐弯,抬头一看,吓的腿都软了。急忙跪地,哆哆嗦嗦请安,“宝、宝亲王吉祥!西林格格吉祥!”
弘纬冷哼一声,抬腿绕过,自顾自走了。谨言落后两步,跟着后面,经过两名宫女身边时,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后头,紧跟着几名宫女太监,想笑不敢笑,一路低头,跟随二位亲王、格格,由南转西,直奔仁和堂。
快到门口时,弘纬停下来,候着谨言就在身后,小声说:“你要不喜(3UWW…提供下载)欢,回头,我跟皇额娘说一声,叫你一人住。”
谨言有气无处出,咬牙冷哼,“那丫头三年前跟我一屋。我早就是自己住了。”
弘纬回头,冲着谨言上下瞄瞄,淡笑,“你——确实长的好!”
谨言仰头冲天,长吁口气,低下头来,跺着脚上前,一把推开弘纬,径自入了仁和堂大门。弘纬笑笑,跟在其身后,慢慢悠悠去给皇后请安。
仁和堂内,安妃带着六公主、七公主给皇后请安,说些蒙古王公哪家儿子不错之事。六公主、七公主害羞,只顾低头听,也不搭话。
看见弘纬跟在谨言身后进来,安妃奇了,笑着跟皇后开玩笑,“主子娘娘,您瞅瞅,西林格格走路,越来越快了呢!”
衲敏斜眼瞅了瞅,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谨言没心情搭理安妃,行礼之后,便站在皇后身边,禀报过年事宜。
弘纬举步进来,对着皇后、安妃见礼。安妃不敢受亲王全礼,侧着身子应了。六公主、七公主也急忙站起来,对着弘纬行礼。
一时礼毕,衲敏笑问:“前两天你皇阿玛还说,你哥哥婚事算是放下心,该说你的事。我想想也是,你马上就十六岁了,就是老百姓家里,成亲晚,也该开始踅摸了。做娘的,不偏心。你哥哥的媳妇,是他自己挑的。你的媳妇,也让你自己挑。你这两年在朝堂上,可有听说谁家姑娘好的?要是有意思,就跟我说说,叫他家夫人进来,先问问也行。”
弘纬悄悄瞥谨言一眼,对着皇后,略带些羞涩说:“皇额娘与皇阿玛看着好,自然就好。儿子没话说。”
衲敏一笑,扭头跟谨言说过年事务。
安妃则笑着跟弘纬打趣,“这亲王嫡妃,可是得好好挑挑。不过,咱们家,兴先娶侧福晋。王爷要是看上哪个,纵使家世不算太高,只要人好,先禀明万岁爷、主子娘娘,娶来帮忙管家,也是好的。”说着,先去看谨言脸色。
弘纬听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谨言低头听闻,咬牙不理,只顾听皇后吩咐。衲敏则是冷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母亲的,只要他们过的好,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安妃本意,是看着宝亲王看重谨言,料想以谨言孤女身份,难以入主宝亲王府邸。但是,凭帝后宠爱,做个侧福晋,也不算难。故而,特意给弘纬个台阶,好做个人情。将来,两个女儿的婚事,这个做哥哥的,也能帮忙说上话。不敢说一定要嫁到京城,至少,不嫁到外蒙,还是成的。哪知,反而因为她这一句话,惹下祸端。
过了年,就是雍正十九年春,又是一个大选年。选人进来,就要放人出去。这天,谨言处理完宫务,回仁和堂伺候皇后时,恰巧碰到安妃。
安妃见宫巷之中,并无外人,索性,下了肩舆,拉着谨言说悄悄话。“西林格格,你打小就进宫,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别说皇后,就是本宫,也把你当亲闺女一般看待。有几句话,跟你说,可别烦糊涂。你虽然出身贵族,毕竟家里没什么人了,比不得那些人丁兴旺的大家千金。唉,咱们女人,一辈子,还不图嫁个好人家?乖,听我话,趁着宝亲王看重你,主子娘娘又在,托个人,求了恩典,放到宝亲王屋里伺候。别说主子娘娘不肯委屈你,定然给你名分。就是没名分,你瞧人家懋贵妃,当年,她是第一个伺候咱万岁爷的,不也熬到贵妃了吗?如今宫里头,除了主子娘娘,还不就数着她?好孩子,你要是一时想不起来找谁说,本宫——在主子娘娘跟前,还有几分薄面。”
谨言低头,满面通红,低声问:“安妃娘娘——是要我做妾服侍宝亲王?”
安妃一怔,再看谨言红着一张脸,以为她害羞,便笑了,“哪里呀,要本宫说,主子娘娘必然会给你争个侧福晋呢!你再争口气,抢得先机生下大阿哥,往后,就算嫡福晋,不也得卖给你几分面子吗?大选马上就要开始,这么好机会,可不能错过呀!”说着,按按谨言的手。
谨言随即缩回手去,低声应诺,“奴才多谢安妃娘娘。只是,这件事——不好说。容奴才想想。”
安妃只当她害羞,笑笑说,等她信儿,便乘肩舆回启祥宫。
谨言憋了一肚子气,咬着牙,目送安妃肩舆走远,一甩帕子,跺着脚,领着宫女回仁和堂。眼看望见仁和堂金黄色屋脊,才停下来,自顾自问:“若是你,愿为牛后,还是愿做凤尾?”
身后小宫女听见,以为西林格格是与自己说话,便笑着回答:“格格说笑了,牛后也好,凤尾也好,咱们做宫婢,主子在上,哪里还容得着咱们挑挑拣拣?”
谨言一笑,回头问:“你入宫几年了?”
小宫女回:“五年了,再有两年,按规矩,就该出宫了。”
谨言点头,随口说:“我自八岁入宫,如今,已经十年了。”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