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忐忑的踩着高低不平的地面走过去,里面的人果然是赵仲桓,坐在一张形状不规则的巨大石桌背后,身后还站着四个端着枪的人,我想我要是有什么小动作,会立即被打成筛子。
赵仲桓比一年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老多了,这是他这次给我的第一印象,混到这种地步,儿子成了植物人,自己又被逼躲到了盲山里,日子肯定不好过。
石桌上摆着我给的那个苹果,赵仲桓抬头看我,第一句话出口就把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紧盯着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说,我的直觉都是你来找我麻烦来了。”
我背后冷汗直流,在这些阅人无数的人面前太考我的演技了,我假笑了一下:“我来找你的麻烦?我一个女人,冒着被你的手下当成报复林骞的工具的危险,拿个苹果过来找你的麻烦,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他盯了我半响,然后扫了眼桌上的苹果:“说吧,我听听这个苹果怎么来的?”
我一边绞尽脑汁的撒谎一边暗自考虑怎么样才能让他的五个保安和边上这个姓刘的出去,让我们单独谈会儿我才有最佳机会下手,于是左右瞟了瞟他身后的人,意思很明显:我想单独和他谈。
赵仲桓轻蔑的瞄了我一眼说:“他们不用避讳,我的什么事情他们都知道,你可以说了。”所以他的五个保安还有姓刘的一动也不动,这和电影里演的区别就大了。
怎么就这么不如意呢?我又在心里骂娘,表面还得装做没事儿似的一笑说:“我有一个朋友,是研究光学的,在他家的院子里搞了个实验室,再加上大棚的温度,这苹果就这么不分季节的结出来了。”
我一边撒谎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就掏出个苹果来,怎么不掏棵白菜出来,就算不是菜,掏俩樱桃也好啊,起码季节相差得不大,这谎我可怎么圆下去?可悲的是表情还不能露出破绽,我真想躲进山谷去大吼几声。
他挑了一下眉毛:“你知道吗?就算是我相信你的朋友能种出苹果甚至粮食来,那些设备投入也不是目前的我能办到的,不用说现在的林骞,即使是外面的随便一个人,能调用的资源都比我掌握的丰富,你自己不可能没想到这点,但是你还是要来找我,所以你的目的不可告人。”
“呃,”我该怎么说?该不能说是崇拜他才来投靠他吧?
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也不想听你撒谎。你所谓的‘毒药’,那只老鼠吃了现在还是好好的。”
我在昏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小笼子,里面的确有只小白鼠,活蹦乱跳的。
他停了一下又说:“至于你说的你恨林骞,我完全不信,他害死你妈可不是最近的事,你妈已经死两年了,你们分手却是一年多以前,你们为什么不在她死的时候分手?要找我为何不早来?”
我背上的冷汗汩汩而下,几乎所有的谎言都被他拆穿,还没等我说点什么来圆谎,他看了我一眼又说:
“对我来说,你本身的作用可比这个苹果有用多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管,不过我找你来的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你在林骞那换我想要的。当然,这个苹果也不是毫无作用,我起码可以让他们看在这个苹果的份上护你人身安全。刘栋,你可听好了?”
☆、一九八
那姓刘的回答:“明白。”
我就这么被赵仲桓打发了,刘栋要我站起来出去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回我要是走了再上哪找机会抓他去?我到底是现在当着别人的面把他变没了还是再等机会?
我心跳如擂鼓,磨磨蹭蹭的站起来,扭头看到了崖壁上的火堆,那是在石头上挖了个坑装了油,放上引线点的火,我忽然想了一个冒险的方法,我一边回头看着赵仲桓说:“看来你是一点都不信我……”一边动脑子调动山谷里的水形成伞状把火瞬间浇灭了,在这个火刚灭的瞬间,赵仲桓消失了。
所有人都很安静,并没有因火灭了而惊慌,刘栋摸黑几步走到门外叫外面的人点了火把过来,我继续在黑暗中假装赵仲桓还在的说:“没错,我没有在我妈妈死的时候和他分手,那是因为我以前认为林骞他妈犯的错不能由林骞来买单,可是后来证明我错了,林骞和他母亲是世界上血源关系最近的母子,我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离间他们的母子关系,让他跟我一起讨厌他母亲呢?可我又不能杀了他母亲报仇……”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火把再次被点燃,并且因为油被水冲得溢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火苗立即就跟着水迹蔓延,所以光线比刚才还亮,然后他们都发现赵仲桓不见了,我当然也要跟着张大嘴巴做吃惊状,看了看刘栋,又看了看那四个握着枪的人,还假装扭过头看了看身后,这才发现点火把的不是刘栋,而是刚才出来看我,而我看他也有些脸熟的那个保安。
他们开始了四处寻找赵仲桓,这个山洞的每个阴影处都找了,只有那点火把的人看着我不动,我瞬间产生了不妙的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突然拔出枪对着我,用冰冷的声音说:“别动,你敢动一下试试!”
我正纳闷他怎么就盯上我了,他却开始扯着嗓子喊:“刘栋,你们快回来!”
大家估计以为找到赵仲桓了,都飞一样的冲进来,包括押我回来那几个痞子,那人吩咐:“大家把她给围住了,不能放她走。”
我脑门出了汗,难道这家伙知道是我干的?我表面上不能表现出心虚,气愤的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那人冷笑了一声:“一年零四个月前,林学铮和他老婆就在基地的电梯里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
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在那个地下基地里被赵天齐一个耳光打得鼻血直流的保安头头就是他,我……我……
“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赵天齐为了稳定大局不让声张,偷偷查了很久都没结果,我把那监控视频看了不下百遍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有凑巧,现在,赵头又消失了,两件事有惊人的相似,都是凭空消失,都是和你刚刚谈过话,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我要不要遁了?可是要在他们眼皮地下尽快逃出盲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看他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决定死不承认,反正别人没亲眼看到也没办法相信我逆天的本事,所以我气愤的说:“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你也两次都在场!”
“对,我也两次都在场,并且一直都在,可这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你来了就发生,论动机也是你更明显吧?”
我表现出抓狂的样子:“你们……你们这是认定是我干的?我他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说着说着人就不见了!你们,你们这也太荒谬了!这山洞有机关还是有暗门?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就能这么消失了!”
我一边说一边到处瞅,试图把赵仲桓的藏身之处给找出来,刘栋却说:“你别给我装蒜了!我刚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才明白,一般女人遇到突然变得漆黑起码会叫一声,或者问怎么回事,你呢?却在一个劲的说你和林骞,除了故作镇定的掩饰,你还有其他什么解释吗?”
我咬了下舌头,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胆子大不行啊?我从来不怕黑啊……”
他朝我走过来,压根就不和我讨论我的胆量问题,声音越来越危险的说:“除了大活人凭空消失,这水也来得的确蹊跷,我刚才注意到了,你转身看到这火光的时候眼睛明显睁大了,看起来是精神一震,你这表情让我一直在想你是否在打什么鬼主意,结果转眼间火就灭了,还说不是你搞的鬼?”
我简直想要夸奖他观察入微了:“你们,你们居然都认定是我搞的鬼?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你们倒是说说,我怎么搞鬼了?我站在这里什么都没……”
我的“做”字还没出口,刘栋猛的抓住了我脖子边的衣襟,不到一秒钟就撕开了我穿的爸爸的雨衣,“呲”的一声让我心痛难耐:我爸爸留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我心提到了嗓子眼,条件反射的就抬腿想踢他要害,他也在同一时间抬腿挡住了我的腿,我的膝盖仿佛顶在了铁板上,接着手被他擒住,然后在一瞬间被他压在了赵仲桓刚刚用过的那张石桌上,腿也被他牢牢控制住,他呼出的气体都喷在我脸上。
一年零四个月前的赵天齐也这样把我抵在墙上,今天的情况更为恐怖,有一帮禽兽在我的周围,并且不是仅仅想吓唬我一下。
“他在哪里?”刘栋的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外套,看他那模样我要是还不说外套就会保不住。
我吓得差点哭出来,声音有些发抖的说:“我今天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地形你们可比我更熟,为什么怀疑我……”
他没兴趣听我的辩解,外套瞬间被他扯开,扣子被弹飞,露出了里面的毛衣,他的手再次抓着我毛衣的衣领,硬梆梆的手指头顶着我的脖子,让我很不舒服。他说:“有些事情没办法用常理来解释,否则也不会有人能预言到末日的到来,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们都很想看看你小腹上那个金色标记!”
☆、一九九
我吃惊到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你怎么知道?!”
“哼!你去医院手术取子弹,医生看到你的标记,查不出那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就给拍了照片给他们研究,我们没见过真的,现在很想见见!能长这种标记的人,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汗如雨下,该没拍其他部位吧?下流的医生!我又不是尸体给我拍什么照片?我的什么他们都知道,如果他们再有想象力一点,结合那个苹果,无忧谷都能被他们猜到!
刘栋的手像铁钳,被他抓住我是跑不掉的,我还没把握能杀掉他的情况下我也不想让他看到山谷里的东西,必须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既然他那么善于观察我的表情,我只好利用这点了:我想象着他身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棕熊,正朝我们快速走来,眼看着它就要一巴掌挥到刘栋身上……因为害怕,我的瞳孔急速收缩,他肯定把我这表情看在了眼里,以为他身后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抓着我的手有些放松,我逮着机会使足了力气,终于猛的把他推开了,一翻身跳上了刚才身下躺的石头桌子。幸好他比赵天齐或者林骞的力气还差得远,否则我推不开他。
我还是决定不要躲起来,躲起来容易,逃出盲山却实在难。我老仗着自己有无忧谷胆子奇大,认为大不了就躲起来,可是实际上不是每次都十分方便,比如现在如果躲进去,不知道赵仲桓会不会在里面看到我出现就用枪指着我呢?而且就算能躲过赵仲桓,在这个鬼地方,不了解外面的情况的话很难保证下一次出来的时候情况不比现在更糟,所以,我决定能多纠缠一会儿就多纠缠一会儿,没准还能找到机会突围。
他们越围越近,那个保安头头说:“你以为你今天跑得掉?把人交出来!”
他们越围越紧,我捏紧衣服在桌子上转了好几圈,转到哪个方向都是人,我急得跺脚,高声叫:“我说了跟我没关系!骗你们我有什么好处啊?!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见到棺材都不落泪,往死里撑,没准能瞒过他们,等他们放松,也许能找到机会。虽然这样想,但全身还是止不住的发抖,这些人大概都在林骞手上吃过亏,如果他们把对林骞的恨报复在我身上,我没跑得掉的话会有多惨?要不是想永久的解决隐患,我才不上这鬼地方来呢。
他们用各色表情看我,有的气愤,有的疑惑,有的似笑非笑纯粹是为了看我的可怜样,更有色魔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不加掩饰的原始欲望。我瞅准一个空隙,猛的从他们头顶跃过,朝门口跑去。
我哪里跑得过他们,加上光线比较暗,对地面的高低起伏又不熟,差点崴脚,还没跑到那个挂满树藤的洞口,又被他们团团围住了,我都能看得出他们并没有尽全力追我,仿佛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群猫围着我这只小老鼠,为的就是看我能挣扎到什么地步。
我衣衫不整,我爸爸的雨衣还被撕烂了,刚刚被压在石桌上的屈辱和恐怖一直盘旋在我脑子里,我全身发抖得厉害,看着他们问:“你们不去找赵仲桓,就为难我这个无辜的人?”
刘栋说:“最后说一遍,把人交出来!”
我几乎竭斯底里:“我已经说了跟我没关系了,你们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
没人说话,刘栋还想靠近我,我赶紧闪开:“你们拿赵仲桓的话当耳旁风?他让你保证我安全!我还以为你们很听他的话!”
刘栋的神色这才变了变,我发现赵仲桓的失踪仿佛只是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凌辱我的借口,至于他们应该有的情绪,比如慌乱,比如焦急,也许刚开始有点,但是现在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我得想办法分裂他们的阵营,于是说:“我知道了,一个赵仲桓倒下去,千百个赵仲桓站起来,没准他的失踪是你们某些人心里最期盼的?是谁这么苦心的经意了这样一个巧合,让大家把矛头都指向我?所以你们急的不是找他,而是急着拿我这个假想敌来报仇,报仇以后他不死也得死了是吗?谁替他报了仇谁就是老大吗?”
我想我胡搅蛮缠的话也不是一点效果没有,那几个保安已经不看我而是看刘栋了,刘栋却看穿了我打的算盘,盯着我说:“你少挑拨离间!我们把这里里外都翻遍了,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况且这么黑,时间又这么短,他能上哪去?连涛的话说得很有道理,那事我也听说了,跟今天的情形差不多,肯定是你搞的鬼,如果不把人交出来,林骞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就加倍还给你!”
原来那保安头头叫连涛。
如果我今晚逃不掉,我也要大开杀戒了:洞口外是七八十米高的悬崖,我不信他们摔下去能不死。但是无忧谷是用来拯救生命的,不是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