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脸色更加难看,若不是看在番劼令牌的面子上,他早就翻脸了。
“我们走吧!去清兴要紧。”
司悠扯着不情不愿地西江月刚要走,就见刚才围着他们的那群士兵中间让开了一条道,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但是天生一股尊贵之气。他的相貌也是很好,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潘安宋玉般的美男子。
“是谁闯进来了?”
他的眼睛淡淡扫过三人,在看到司悠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脸色骤变,大有惊骇之色。
司悠对于这种眼光感到很不舒服,刚要走,就见那人上前两步,用自己也不相信的声音道:
“芸萝!你是芸萝!”
咦,他也认识她娘亲么?
司悠心中很是诧异,不过看起来,这个人似乎也是个皇亲国戚的样子。他在这里守陵,那想必也是姓番了,那认识她娘亲倒也不是很奇怪。
“我不是芸萝,你叫的是我娘亲的名字!”
那人就愣住了,愣了很久,慢慢扬起一抹苦笑:“是啊,是我认错人了!这么多年了,我都老了,芸萝怎么可能不老呢?只是你与你娘亲长得真像。你爹,想必是司颜烁吧!”
他居然连司悠的爹是谁都知道,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司悠的意料。
诧异之间她正要问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人已经退后了,对身后的士兵道:“放他们走!”
说罢,再也不看司悠一眼,转身离去了。
那身影有些孤寂,在夕阳的余晖下,渐行渐远。
行将朽木的皇帝
一路上,西江月缠着问了司悠好久那人是谁,只是司悠自己也答不上来。
那人如此熟悉她的家庭,看来一定是她爹娘的故人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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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番衍听说她到了,早早地就让人候着,请她去面圣。
见了番衍才发现,他如今竟然是病的不轻。
司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成帝对她比对他所有的女儿都要好,以至于那些公主总是吃她的飞醋,幸好还有番劼护着她,免了她被别人欺负。
印象中,番衍是个很严肃的人,治国有方,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现在看到他躺在床上,脸颊凹陷,双目微闭,像一个腐朽的垂垂老矣的即将死去的人,司悠除了惊讶,心里剩下的就是难过。
“陛下,永宁公主到了!”
一直服侍番衍的太监轻轻在他耳边说,番衍那双似闭非闭的眼睛睁了开来。
眼神有些黯淡,不像以前那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总是神采奕奕,他是真的老了,又受病痛的折磨。
“悠悠,是你来了吗?”
司悠忙上前:“陛下,是我来了!”
番衍细细地打量着司悠,慢慢地露出欣慰的笑容:“十年没见你了!悠悠,你长大了。”
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一个成熟的女子。
司悠落落大方地站在他的面前,温柔可亲,很像她母亲年轻的时候。
番衍说着,就要坐起来,刚一动,就捂着嘴轻轻咳嗽起来。
司悠忙道:“陛下,您的身体要紧,快躺下吧!”
她很自然地想为番衍号脉,看看他的病情,番衍却推开她的手,摇摇头道:“悠悠,我这是老了,咳……人老了嘛,病总是多些,没事的!”
司悠就慢慢垂下了头,她父母去世的时候还并不是很老,她为他们下葬的时候,感觉他们似乎并没有死去,而只是睡着了。
没有看到父母垂垂老矣,自己无能为力,是幸还是不幸。
你要陪我洗澡吗?
“你父母的事情我也已经听劼儿说了。”番衍似乎看出了司悠的心事,干瘦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司悠的手:
“你放心,劼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以番劼的能力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司悠点点头。
从小到大,她对番劼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那种无条件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信任,让她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别人无法给予的安全感,她的心其实是依赖他的,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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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一个喜欢说思念的人,但是无可否认,这些日子里,她寂寞的时候,会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想的那个人就是番劼。
“陛下,该喝药了!”
小太监端上了今天要喝的药,司悠忙退到一边,看着番衍喝完药,精神有些萎顿,适时地便告退了。
她的住处,安排在风华宫。那是她小时候就自己挑的地方,后来才知道,原来那里曾经住过她的爹娘,难怪她会觉得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于是此后每次她入宫,都住在风华宫。即使十年了,那里也没有住过其他人。
她回到风华宫的时候,却不见西江月,忍不住问身边的宫女:“月小姐呢?”
“月小姐在沐浴!”
呵,风华宫确实有座豪华的浴池,西江月倒是会享受得很嘛,一来就相中了那么个好地方。
她一路过去,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地一片调笑之声。
“你们谁下来陪我洗澡,我等会让你们公主好好地赏赐你们!”
西江月又在调戏女人了,司悠无奈地一笑,推门进去,果然看见西江月浸没在温热的水中,手臂半搭在浴池边上,冲着站在一边伺候的宫女说话。
“公主!”
宫女齐齐地向司悠行礼,司悠挥挥手让她们全退下了。
西江月就眯着眼睛问司悠:“悠悠,你把她们都赶走了,莫非你要下来陪我洗吗?”
唯一的朋友
“我才不陪你洗呢!”
借司悠十个胆子也不干,她又对女人没癖好。
西江月就假装生气地背过身去,唉声叹气道:“那你进来做什么?看得见摸不着,不是存心让我难受么!”
“我来给你搓背吧!”
司悠坐到她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
西江月眉开眼笑道:“好,好得很。”
说着,很安静地坐好,她的皮肤很好,真正的肤若凝脂。西江月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还是风情万种的那一类。
司悠摸到她肩膀上的一道丑陋疤痕:“这里是……”
“还用说,还不是你劼哥哥的杰作!”
“那我代他向你道歉吧!”
西江月摆摆手,带起一手的水:“不要。那时候我鬼迷心窍,才会帮段昭昀。他也是为了救你,既然是救你,我就算了!”
司悠被她的挥起的水洒了一脸,忍不住抹了一把,又听西江月道:“我以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段昭昀对我向来没有好脸色,我却偏偏喜欢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现在想想这又是何必。”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总归好过半路认识的朋友吧!”
西江月嗤笑一声:“罢了,什么同门。他也不过是利用利用我而已。我知道他打心底瞧不起我,不过那又怎么样,幸而有他,我才认识了你这个朋友!”
想想她们两个的相遇相识,确实带着无比的戏剧性。
朋友这个词,对于司悠来讲,带着很久没有萌动过的温情。
“还没谢谢你为你做了这么多!如果没有你师傅,我现在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跟我还客气什么!”西江月吃吃笑起来,池子里氤氲的热气,熏得她昏昏欲睡,“悠悠,我这辈子,没为谁做过什么,你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为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司悠一时感慨良多,指尖滑过西江月细腻的背,像滑过上好的丝缎,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扭转的形势(1)
番劼到风华宫的时候,已经星子满天,月满西楼。
“永宁,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兴冲冲的,闪亮的眸子里仿佛是盛满了星辉,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是四月阳光的明媚,照亮她阴霾的心房。
“什么好消息?”
司悠也忍不住被他的情绪感染,好奇了起来。
“我已经救出了孤寒还有耶律冲,现在他们的人已经在秘密回程的路上!”
这果然是一个好消息,司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地伸手揪住了番劼的袖子,一再地求证:
“真的吗?劼哥哥,你是说真的!”
番劼重重地点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有微微的湿热,是激动的余温。
“可是……”司悠恍然中还是有些疑惑,“你救走了我之后,段昭昀难道没有全城戒严么?怎么这样轻易就救出了他们?”
“说来也奇怪,前不久,我收到探子的回报,说,段昭昀突然离开洛城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我正是趁此时机,一举把他们救了出来!”
说到此事,连番劼都是疑惑重重,若不是已经成功救出了孤寒等人,他恐怕忍不住会怀疑那是段昭昀设计的一个圈套。
司悠喃喃地道:“离开洛城!他不知道当前形势危急么,怎么会随便离开洛城?”
“我听说,段昭昀近来进出宫门,都是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面具!司悠愕然地听着,心中却是明镜一般:“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戴着面具,我也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什么?”
“你当初从丞相府救我出来的时候,我刚给段昭昀下了毒。只是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没听到段昭昀的死讯,我以为,他已经自解了,如今听你这么说,只怕,他还没解了那毒!
所以他才会在这种情势之下离开洛城,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解他身上的毒!”
扭转的形势(2)
番劼略一沉思,已经猜到了:“你是说,西江月的师傅!”
“是啊,他可以解我身上的毒,想必也可以解段昭昀身上的毒!比起荣华富贵,到底还是性命重要,没有命花的钱,要再多也没用!段昭昀一定是怕了,所以才会出城!”
“嗯,你这么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番劼点头,“当时探子的密信里也说,段昭昀只带了几个亲信秘密离开洛城!所以她也不知道段昭昀到哪里去了,此事断断没有几个人知道。”
司悠不觉对番劼口中的探子好奇起来:“你的探子!是谁?既然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之前在丞相府,对于周遭的事物都是漠不关心,所以也并没有能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如今看来,番劼的本事可是不小,居然能在段昭昀的身边埋了个探子。
“她嘛!”番劼淡淡一笑,却没准备解答司悠的疑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这确实很隐秘,司悠也不以未杵,点点头道:“为了他的安全,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烛光下,她的面容沉静而美丽,脸颊有些消瘦了,精神却较之前更好。
番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尖尖的下巴:“永宁,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不苦!”司悠摇头,“比起我之前一个人吃的苦,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父母的大仇即将得报,我心里只有欢喜!”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发丝,轻声道:“永宁,以后不要再走了吧!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留下吗?司悠恍惚着想,她似乎真的没有想过要离开,留下来!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刚要点头,忽然殿外脚步匆匆,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惊慌失措地进来,连礼仪都忘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番劼微微皱眉:“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宫女跪在地上道:“娴妃娘娘生产了!”
难产(1)
仿佛一个晴天劈裂,生生撕裂了刚才还温情脉脉的场面。
因为刚才被宫女的突然闯入而倍觉尴尬的司悠一脸茫然地看着番劼,不明白这个宫女在说些什么。
贤妃?皇帝的妃子生产与太子有什么关系呢?
番劼的脸色是愕然之后的紧张,他起身喝道:“那还不快去请太医!”
“太医已经去了!”宫女锦玉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但是娴妃娘娘难产了,她口中一直叫着殿下您,所以奴婢才斗胆过来请殿下过去!”
锦玉不知不知道风华宫里现在住的是谁,也不是不知道太子匆匆回宫连娴妃都不去看一眼就直奔这里而来是为什么。
娴妃心里也清楚的很,她这一日都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到了傍晚就喊起了肚疼,本来还有半月才诞的胎儿早产了。
东宫里一片混乱,来来去去的宫女手中端着热腾腾的水盆,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番劼一路冲到围着数人的屋前,焦急问道:“娴妃怎么样了?”
众人纷纷下跪,还未回答,屋子里娴妃的惨叫声就已经传了出来:“殿下来了没有!快去请殿下来!”
“我来了,娴儿你怎么样?”番劼不能进去,只能在门外大声地答着。
其他等一干鸦雀无声,寂静的宫殿里回荡着娴妃一声高似一声的痛苦呻吟。
番劼又问地下的人:“是哪个太医在里面?”
“禀殿下,是张太医与王太医在里面!”
番劼又去拍门,问里面道:“娴妃怎么样了!”
里面也是一片混乱,竟是没有人答,司悠被这一声声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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