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风终于耗尽最后一分力气,倒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剑尖,想要看清杀死自己的人的模样。
“噗——“
一抹银光穿过了想要向迅风下杀手的暗精灵,扎透了暗精灵的心脏,将他从展示台上射下去。光亮速度太快,看起来像是某种冰系法术,卫兵们围上去细看,才发现是一支半透明的,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箭。
展示台下面的人也都看到了那抹光,众人伸长脖子,左右查看,试图找到偷袭卫兵的始作俑者,却什么都没找到。没人知道那支箭是哪里冒出来的,鬼一样找不到踪迹。
第二个暗精灵握着镶钉战斧,跟着向迅风的腿上砍去,同样被一支银色的箭扎透了脖颈,箭支巨大的冲力压得暗精灵扎上了大地之母的怀抱,被张开的铁笼穿过三根巨刺。当场断气。
就像是有人成心要与黑暗卫戍们作对,只要有暗精灵向迅风下手。就会被一支箭毫不留情地穿过身体,挂出高台。连着死了三四个暗精灵,剩下的都惶恐地停止攻击,战战兢兢,左顾右盼地想找到隐藏着的杀手。可高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想找出刻意隐藏的人,又如何简单。
迅风撑着一口气,看到了穿过暗精灵身体,刻意保下自己的锋利光箭。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体内已经枯竭见底的力量,又生出一丝来。
“是谁!到底是谁射的箭?!“
一个没被揪出的杀手。使得高台下的人们都极度恐惧,生怕下一刻箭矢就对上自己。本来聚成一团的人群一下子散开了,每个人都再不保留地抽出武器法杖,虎视眈眈地盯着旁边的人。
只有在台阶上站着的城主一行看得清楚,几支要人命的箭。根本不是从下面的人群里钻出来的,箭支来自广场之外。
谢尔屠哈脸上浅浅的笑容蓦然消失,她的视线穿过万有城城主府下的广场,穿过满城高矮错落的屋顶,甚至穿过了厚重的城墙和宽阔流淌的护城河。扫向更远的地方——逆着那些惊人的箭轨,寻找它们的主人。
一支箭。几乎飞过整个城市还能将台上的暗精灵射下来,那是怎样惊人的目力和臂力?
对方的打击范围甚至超过了以远程攻击闻名的黑暗法师,那种让人恐惧的力量像一大片乌云,笼罩在现场所有人头顶。
黑暗卫戍都停下了攻击,几支完全命中的箭矢让他们明白,想要活命就不能对面前的白精灵下手。他们都抬起头,向谢尔屠哈祈求地看去,却见到心硬如冰的城主大人下达了继续攻击的指示。
黑暗同盟会要的命,谁都不能保!这规矩只要她谢尔屠哈还在一天,就决不能被打破!
黑暗卫戍分成两股,一部分架起巨大的甲盾抵在背后,包围得像铁墙一样阻挡那防不胜防的箭,另一部分抽出屠刀,硬着头皮向迅风的脖颈看去。
“哈哈,这下那个暗处偷袭的家伙没办法了吧?那么厚的盾牌,这世上能射透的人还没出生呢。“
下面围观的暗精灵们鼓掌相庆,心中生出股同样的自豪感。
看吧,白精灵又怎么样,会射箭偷袭又怎么样,那些没脑子的白杆子还是斗不过狡诈多智的暗精灵的。
还没高兴一阵,所有暗精灵又被现实扇了两巴掌。
扎在已经死去的暗精灵身上的箭瞬间从尸体上穿出,飞起钻过盾牌间狭窄的缝隙,又戳过一个暗精灵的胸口,斜向上飞出飙起一串血迹,轻松结果又一个暗精灵的性命。
“快——盾牌扎紧!那些狗娘养的箭会自己飞!“
可盾牌只能向外,无法防住内部产生的敌人。
高台下的人群屏住呼吸,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比人还高的巨大盾牌从黑暗之母的怀抱中落下,狠狠跌落展示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几支银色的箭像灵活飞翔的幽灵,残忍地在所有黑暗卫戍的身体之间穿梭,戏耍般引着几个暗精灵互相攻击。兵器交接的金属脆音与士兵们的咒骂、怒吼和惨叫混合交织响起,最后渐渐化成微弱的求饶和声,归于寂静。
黑色的大地之母雕像张开宽容的怀抱,身上溅满了她庇佑的子民之血。黑暗卫戍全部阵亡,倒在雕像的怀抱中,鲜艳的血液从高台上淌下,滴落成一座快要干涸的,血做的高落喷泉,淋了站得近的人一身。
最后,箭支上的光全数散尽了已经昏迷的迅风体内,血肉模糊不知生死的白精灵倒在一群暗精灵尸体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未完待续)
正文第三百一十八章 碎像
爱,就得把所爱的人的幸福置于自己的幸福之上。
——《雪莱情史》=====================================================================================
前后两个白精灵都不见了,光一样的箭也散了,只剩血滴从高处落下砸在地板上的滴答声和穿透所有人心房的风声,整个广场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高高台阶尽头的城主大人,希望她能给众人一个答案。
几万年了,也曾有人试图在拍卖过程中间将展示的东西劫走,不论是服下隐形药剂偷偷摸上高台的盗贼,还是成群结队要明抢的强盗团伙,都被历任城主和他的卫兵们牢牢挡在大地之母身前,用一个个宵小的头颅与鲜血警告妄图挑衅万有城的犯罪者:一切与黑暗同盟会作对的人,都会得到无情的死亡!
这铁一般的规则与传统,从未例外,从未被打破,所以,当一切在众人眼皮之下发生时,大家依然不可置信,觉得城主大人肯定是为了确保安全,用某种方法将展示拍卖的白精灵和独角兽转移走了。
“城主大人,是您吗?是吗?”
台阶下突然的一喊,引导了所有人的心理,众人以更加期盼的目光望向谢尔屠哈,火热的视线像实质一样,烧在谢尔屠哈脸上,烫得她的面颊火辣辣的发麻。
谢尔屠哈有些后悔,这一次她真的是有些托大了,她扭头看向一直立在自己旁边的萨鲁分会长,想要得到支持。
老精灵萨鲁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与谢尔屠哈拉开距离。责任是她的,不是萨鲁的,在黑暗同盟会中。没做好事情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萨鲁没有责任与谢尔屠哈一起承担后果。
“萨鲁。够了。”
谢尔屠哈愠怒地看着萨鲁,声音低沉地说:“今天你必须得帮我,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涅滋大人失踪这么久,上头问过好几次了。若不是我替你兜着消息。你以为自己还能安然站在这里?!还有你私自划拨会里的资金给自己的实验的事情…萨鲁,你不要逼我。”
萨鲁听到谢尔屠哈的话,心知自己再想划清界限也晚了。谢尔屠哈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情况下。被城主捏住把柄的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诸位——”
萨鲁向前好几步,清了清嗓子,张开双手向下面的众人讲话:
“我很遗憾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以勇猛作战的黑暗卫戍们为了给白精灵一个教训。将自己宝贵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拍卖上——可我们,我们永不言败的暗精灵,也给那些徒有其表的家伙一个狠劲的教训,让他们看到了我们的厉害。大家看——”
萨鲁手中法杖指向的,正是高高拱起的展示台。大地之母胸中展开的黑色铁刺上。挂着两个个身穿万刺的白精灵,一男一女,已经死透的躯体上扎满了黑色的细箭,软软垂吊在高台之上。
“伟大的城主大人早就在暗中控制一切,当她发现白精灵企图逃跑时。发动了致命的突袭,拦住了那些贪生怕死的白皮怪…”
萨鲁长老一边高声说着。一边加大了手中法杖的输出。一根法杖要远距离维持两具黑暗元素造成的幻象,他还得分心发表演讲,安抚躁动的民众,实在太过辛苦了。萨鲁长老稀疏的头发间全是汗水,打湿了后背的衣衫。
谢尔屠哈也不好过,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停变换手势,半低着头嘴中连续默念,身上散出一圈圈黑暗元素波动。她从未施展过范围如此巨大的黑暗混淆术,却也不得不冒着透支的危险去试一试。
暗精灵们都太聪明了,她可以不管普通民众怎么看,却决不能让地下世界的大商团们对黑暗同盟会产生偏见——苔暗城的那群假清高,可都在等看她的笑话。
双重黑暗法术的影响下,人们都恍惚动摇着,失神地看着高台上挂着的两具白面团一样粗糙的精灵尸体,慢慢相信了萨鲁长老的解释。
只要瞒过今天,瞒过在场见证的所有人,谢尔屠哈还有补救的机会。
“咔嚓——”
噩梦般缠着不放的银箭又出现了,闪耀得像一颗天空坠落的流星,砸在高高的展示台上,打碎了萨鲁长老支持的幻象,将他苦心维持的景象破成一片碎玻璃样的黑渣。
萨鲁长老被打断施法,正发表激昂讲话的嘴唇呕出一口黑血,撞在谢尔屠哈身上,又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谢尔屠哈被撞了一下,混淆术产生一丝不稳,像堆叠高高的积木被抽走了底块,轰然倒塌。展示台周围的黑暗元素瞬间混乱,剥离开所有人的身体,原本呆滞迷茫的观众们又恢复了神智。
“喀拉——喀拉拉——”
细微的,像多脚的昆虫在沙地上蠕动般的声音响起,迅速扩大。暗精灵们循着声源抬起头,全体放声惊呼起来。
“我的神啊——头——!头——!”
“大地之母!!!我的大地之母——裂开了——裂开了——救命啊——”
白色裂纹从大地之母的头顶,银色箭矢扎入的地方向下延展,蜘蛛状狰狞的裂网迅速爬满了高大巨像的整个面庞,从上至下将大地之母的脸分成大小不一的两块。
暗精灵们崇拜的最高信仰,他们引以为傲的祖先和保护神,在所有人几近崩溃的注视与哭喊中,裂缝从额头左边穿过鼻梁,延伸到下颚右边,掉下了小半个头,留下一个残缺的,丑陋的黑石头切面。大地之母被割碎的嘴角好像在上翘,仿佛嘲笑谢尔屠哈的欺瞒与掩饰。
谢尔屠哈也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惊了。
她活了好几百岁,历经的生死场面几只手都数不过来,也曾垂死半残,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高位。却从未遇到过今日的情况。大地之母的雕像被当众毁坏,这样的错误。任何说辞与借口都没法解释。
完了,真的完了。
谢尔屠哈望向台阶下刚刚爬起的萨鲁,看到他的脸色同自己一样,透着股死灰与绝望,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逆流。终于压不下全身暴乱的黑暗元素,倒在地上连连吐血。
……
梁小夏站在城外的山头上,收起了比自己还高的弓,揉了揉因用力过猛而发酸的上臂。
洛基站在旁边。一边把玩着被梁小夏叫做“望远镜”的奇怪铁筒子,伸出手指敲了敲她的脑勺。
“陛下哟,你的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复杂奇怪的东西,都能随手做一个?”
洛基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给我说实话”几个字,得来梁小夏心虚一笑,又撒娇般地打岔:“洛基老师,洛基老师。我胳膊好酸——啊,肩膀也好疼——哦,腿也好麻——全身都没力气——”
“不然,这个就送你吧。洛基老师,你看我对你多好。”
梁小夏默念“你就别再问了”。将望远镜揣到洛基怀里,笑着不让他看到眼中的担忧。
几小时后。斯文左右手一手抱一个,胳膊下夹着美人和美马,将泥球和那匹稀有的独角兽运回了酒庄。那颗奇怪的短途传送晶石将泥球和独角兽扔在了万有城外几公里远处的一个山谷里,他和涅滋费了不少劲才找到昏过去的两只。
远处,涅滋则玩得疯狂,一路杀光了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阴森清脆的笑声传得老远就能听见。
“大姐姐,听说你把大地之母的雕像砸了?”
涅滋直接扑入梁小夏怀里,天真地抬起头,撮了撮手指上的黑血,兴奋地看着她。
“嗯。”
梁小夏点点头,然后看到了涅滋毫不掩饰的激动目光,“这主意简直是太妙了!哈,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信仰在这个活了几千年的童身老怪眼里算个屁,梁小夏觉得,如果有一个司掌混乱的神祇,涅滋肯定是他座下最虔诚的信徒。
“斯文,泥球怎么不醒来?她不要紧吧?”
梁小夏松开涅滋,将身上灰扑扑的精灵少女抱起来检查。
“没事,她只是长时间没吃东西,饿晕过去了。”
饿晕过去了…
梁小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
谷雨长老爱怜又惋惜地摸了摸泥球的脑袋:“赫尔莎,别太难过,迅风会醒来的…”
谷雨没有说的是,过量的火盐给迅风的身体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他即使能醒来,也需要在床上休养很长时间,还有他的耳朵。大概从此以后,迅风永远都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泥球使劲咬着嘴,扑在迅风的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长老,我不哭…迅风老师说过不要我哭的,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你…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
谷雨长老给迅风喂过药,转身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受伤的两人。
泥球默默地盯着迅风通红的脸庞发了会呆,然后又站起来,像只闲不下的老鼠,开始打扫卫生,调配药剂,给迅风擦脸,梳头发…似乎只有忙起来,她才不会害怕。
然后,当她扫完地,猛地回头时,就看到了靠在床上,一手撑着脸对她笑的白精灵。
“迅风老师,你醒了——!”
高兴的小精灵一个猛扑,压在迅风身上,使劲抱个满怀。迅风的脸色微微一变,又恢复了正常。
“赫尔莎,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迅风拨开少女脸前的碎发,拍了拍她的头顶。
“我好着呢,多亏老师的保护,一点伤都没受。不过梁小夏说我是饿晕了被扛回来的,真的很丢人呢。还有那只独角兽也被捡回来了,正在被治伤。迅风老师,你说为什么我能听到那独角兽说话啊?它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迅风看着泥球叽叽喳喳地,钻在他怀里,脸色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又困惑,多变灵动,可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迅风老师…”
泥球的话头突然顿住了,她希冀地抬起头,脸色灿若朝霞,望着迅风,终于鼓起勇气说到: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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