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犯人从通风管内越狱,整个管道都架在囚室外的走廊上,管道上还绘制上了测重法阵,只要管道内壁重量超过警戒线,法阵上的铃铛就会哗啦啦响成一片。
梁小夏三个人必须小心细致地抬脚抬手,缓慢穿行,爬过监狱中间的走廊,等到有法阵的地方,梁小夏就得带着汉诺依,和迭戈西亚在管道中飞起前进,而法师的风翔术又会干扰到管道下悬挂的小铃铛,梁小夏还不得不散出精神力黏在铃铛上,防止铃铛被碰响。
管道缝隙外,囚室一间又一间连着,塞满了精神萎顿,手脚披戴铁索的白精灵,铁索另一端全勾连在黄铜墙壁上,稍稍一动弹就发出响声。
囚室外站着卫兵,腰间的无鞘弯刀上染着一层暗银色血垢,已经不知杀了多少人。
这场面很难让梁小夏不联想到“集中营”这个词,沉重,压抑,死亡在身边萦绕,憋得她的精神快要窒息。
在她身边的汉诺依脸色已经惨白透了,眼眶中却像滴血一样愤怒。
“汉诺依!冷静!”梁小夏伸手一拍汉诺依。阻止他差点发出的响动。
精灵的听力比人类要好许多,管道里细微的衣料摩擦声根本瞒不过他们。囚室里的精灵不着痕迹地向走廊头顶的管道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光芒,故意将手脚上的铁链擦了一下,弄出阵阵惹人心烦的响动。
梁小夏则透过细小的缝隙,一边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边陷入巨大的烦忧之中。
整个管道系统四通八达,连接的房屋不知有多少,她们只是爬了十几分钟的距离,就路过七八个能装百人的大囚室。粗略一估计,整个辛迪加监狱怕是关押了不下一万的白精灵。
一万人,排着队站成一行。有秩序地通过一扇门,都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更何况是越狱这种机动性过强,处处突发状况的事情?!
小囚室里还有不少精灵职业者被锁链锁在墙上,巨大的法术加持结构锁不能硬掰。更不能暴力破坏,否则轻的被法术爆炸炸得断手断脚,重的直接送命,这些有一战之力的精灵若想越狱,更是需要她一个一个模拟正确的法师精神波动开锁,或者请几个高阶大法师一个个地用元素湮灭法破除锁里的爆炸波动。
而这一切都还必须不能惊动卫兵。否则梁小夏就得承受救出一小部分人,牺牲一大部分人的结果。
“接下来该怎么办?”迭戈西亚以眼神询问梁小夏。
梁小夏想了想,直接以精神对汉诺依说话。“你知道处决的地方在哪里吗?带我们去。”
处决犯人的地方是原来矮人宫廷的内庭院,宽大庭院地面平整,中央有几条连亘的长条形黄铜花坛,花坛里并没有一抔土,而是堆满了精灵人头。高高地淤出黄铜边缘,直到装不下为止。又被士兵推着推车一车车运走处理掉。
花坛前面,几个地位颇高的卫队长坐在边缘,指挥着小狱卒擦洗地上的血迹,待血迹被清洗地差不多后,准备锁门休息。
“监狱已经快塞满了,再送来白精灵可装不下了,这两天砍人头砍得我手都酸了。”一个卫队长抱怨着,揉了揉手腕。
另一个卫队长点了根卷烟,抽了一口,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你们大概不知道吧,精灵女王可是开价悬赏,送一个活的精灵到东雪,就能得两千金币呢。”
“两千金币!”周围听到这句话的都低低惊呼起来。
“小声点!被监狱长听到了,你以后就都不用在这儿发牢骚了!”
卫队长训斥一声,又有点小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粗糙卷烟,“不止这个,听说还有神秘的战斗铭文赠送,要我说,精灵们这次为了救人,可是下了血本了!
妈的,要是能弄出去哪怕一个精灵,我就能买一盒金丝烟尝尝了!”
听众都很意动,可是作为丹巴的士兵,又有哪个人真的有胆子从监狱长眼皮底下偷人出去?他们不想丢了差事,更不想丢了命。
反倒是那些被关押的精灵,越来越胆大,尤其是失去伴侣或者孩子的白精灵,完全就是豁出去的角色,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都敢做。
光是最近一个星期,他手下的小兵就死了三个——一个被小精灵从栅栏里伸出来的细麻杆手直接卡住脖子掐死了,一个在不守规矩玩女精灵的时候,被咬掉了半边脸失血过多死了,最后一个则是在关门时不小心,被愤怒的精灵抓进大囚室活活分吃了。
到如今,卫队长们都有经验了,斩杀精灵的时候,最好是一家一家走,千万不敢杀几个留几个,留下来的可都是魔鬼,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锃亮锃亮,狼一样盯得狱卒们毛骨悚然。
“好了好了,都他妈的别磨叽了,明早又是四十个精灵要处理,都得老子一个个动手。到时候若谁敢偷懒懈怠,监狱长肯定亲自扒了你们的皮。”
卫队散了,内庭空无一人,梁小夏迅速在管道上切开个大洞,从通风管里跳了下来。
遗忘的国度第五百七十二章 诱饵
人类的痛苦达到顶峰之后,必须回降。要么痛苦而死,要么习以为常。
——罗曼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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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空荡荡的内庭中央,梁小夏眉目间染着如同铅云般低沉的神色,俯视花坛中一个个血块凝结的精灵头颅。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这句话,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也不知多少人听过…可是不真的说出口,不真的站在这里,就无法想象一句低叹中,有多少辛酸,多少痛苦。
梁小夏用力眨了眨眼,然后伸出右手,蹲下身抚在身边冰冷的眼皮上,静静地唱起祝颂死者的歌曲。
歌声忧伤而低婉,充满了生命不堪重负的无奈,心力憔悴的挣扎,绝望无尽的痛苦……不论是汉诺依,还是迭戈西亚,都未听过这样的歌声,一点都不美丽悠扬,却足够沉重,裹挟着来自黑暗的仁慈,给予精灵们最后的送别。
绿色的藤蔓自梁小夏手中伸出,钻入黄铜花坛之中,宽阔的绿叶温柔地卷起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头颅,缓慢吞噬,融合,给予精灵们死亡后温暖的拥抱。
她的歌声,就像是一条条干燥的裹尸布,将这些情绪全部细密地包裹起来,沉入泥土;又像一场苦涩的告别,将所有美丽的生命都化作一句“愿君安息”,然后漫天飞扬起洁白的雪花,飘落世间干净的不干净的角落。
一曲完毕,迭戈西亚原本那点摇摆不定的观望也终于尘埃落定。恭恭敬敬地对梁小夏鞠了一躬。
她的武力让世人畏惧,手段让人胆寒,机智令人敬佩,却唯有高尚的情操,体众之哀的胸襟,能让迭戈西亚心甘情愿地折服。
汉诺依也沉默了许多,胸中激烈的仇恨平息,化作一种更为沉郁的决心。
剩下活着的人,还需要向前看。
“陛下,您有什么好计划吗?”汉诺依问。
“有一个计划。绝对称不上好的计划,反而很危险。“
梁小夏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犹豫看向汉诺依。”我有个方法,一次性将监狱中所有的精灵都救出去,但是必须有人充当诱饵,吸引卫兵们的注意力。”
“我去。女王陛下,让我去吧。”汉诺依开口请求。
“我的计划中不可预料的变数太多了。即使是最幸运的情况,你也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会死。剩下一成,全依赖于这座监狱中,你所有同族的盟友伸手给你的帮助。”
梁小夏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汉诺依脸色白了一下,然后恢复镇定,沉沉点了一下头。“若是能这么死去,倒是比渴死在沙漠上或者病死在床上要强得多。“
梁小夏很快将计划内容告诉汉诺依,这位年轻的白精灵认真听完她讲的每一个步骤后。最终开口问道:
“女王陛下,如果我侥幸活下来的话,能不能有机会再听您唱歌?您唱歌很好听。“
还不等梁小夏回答,汉诺依转头就跑了,他需要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梁小夏望着黑暗中逐渐浑浊的背影。无声点头。
然后转头看向迭戈西亚。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去当诱饵。“
“我本来是想问的,不过我也知道。一个七阶精灵法唱者去当诱饵,不仅不能牵制住卫兵,反而会起反效果,引起士兵们恐慌,让丹巴铤而走险。“
迭戈西亚声音依然干哑,看向梁小夏面无表情的脸色,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牵出一个冷峻的笑容:”还有一个可能,陛下不派我去当诱饵,是因为有比当诱饵更危险的事情让我去做。“
梁小夏垂下眼帘,没有否认。
“迭戈西亚,如果你是埃蒂,你会认为没有人来救白精灵吗?你会认为我不救精灵们么?“
“我不是埃蒂女王,无从猜测她的想法。不过若我是你的敌人,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除掉你的机会。“包括你来劫狱的机会。
所以,这座地下监狱,一定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它埋伏着一个绞杀精灵女王的圈套。
迭戈西亚明白了,若是有人等在这里,专程对付夏尔陛下,他的任务就是对付这些埋伏在暗中,想要置女王陛下于死地的人,也完全有能力置女王陛下于死地的人……
这么看来,他的确是没有多少生还的希望。
“谨遵吩咐,女王陛下。“
迭戈西亚和汉诺依一样,毫无怨言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或者说,光荣的使命。
他因为法术的特殊性,非常容易自保,想要全身而退很容易,他也知道,精灵女王将这个任务交给他,说明她自己承担的,一定是更加危险的任务。
……
“报告监狱长,第四十号牢房到四十五号牢房之间发生了骚乱!有白精灵在走廊上召唤出了一个火焰元素使仆,烧掉了士兵的衣帽间。“
士兵满头大汗,报告过后心中惴惴,却未等来臆想中的责骂与怒喝。
过了好久,才听到办公桌前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监狱长窝在椅子里,双腿长长地叠翘在身前的黄铜大桌上,抱着本书一直在看,“着火了……记得派几个法师去灭火。“
“可是监狱长……“
“嗯——?“
监狱长对士兵如此不识相打扰他看书感到不满,”别告诉我,你们整个第四巡逻队七百号法师,连一个火焰使仆都消灭不了。一个小时后,我要听到一切正常的消息,否则你就脱了制服,和花坛里的白精灵去作伴。“
“是!监狱长!“
士兵离开后。监狱长再次低下头,将视线埋进书中,可实际上他一个字都没有看,就像是拿着一本书在做装饰品,眼皮半敛着,凝神思考。
结果不到半小时,监狱长的夜间阅读就再次被打断了,这次进来的是另外一个士兵,队长级别的高级士兵,气都没喘匀就急着开口:
“监狱长!有精灵法师闯进来了……法师……至少六阶的法师……“
听到队长的话。监狱长眼睛一亮,一把扔掉手中的书站起来,“在哪里?”
“重刑囚犯室。那个法师想释放被重点关押的犯人。”
“等等,你怎么知道对方是至少六阶的法师?”
监狱长心中已经有八成肯定了,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询问详情。
“那个精灵,他会……会元素湮灭!已经拆掉三把锁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底下的士兵快顶不住了。”
“走!跟我去看看。”
监狱长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露出笑容。他无聊地等这么多天下来,终于等来了一条大鱼!
重刑囚犯室的情况并不算太糟,士兵们都举着武器站在外围,将迭戈西亚闯入的囚室层层围困起来。
迭戈西亚用了十五分钟拆掉了三把锁,想将一名他并不认识的精灵战士解放出来。
还剩最后一把锁来不及拆。那位精灵战士也够硬气,整个人用力一扯,在剧烈爆炸声中。吊着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左手,一把捏住一名赶上来要压制他的卫兵脑袋,照着墙上狠狠一砸。
“哈,谢了!光头!临死前能杀几个人类杂种倒也值了!”
精灵战士丢开尸体,拍了拍迭戈西亚的肩膀。在他衣服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光头……迭戈西亚笑不出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尊敬地称呼东雪长老为“光头”。
“你的手没事吧?”
明明那精灵战士的左手手骨已经碎完了。可没见对方皱一下眉头。
“没事,左手不妨碍挥刀,对了你武器吗?没有刀的话,长棍或者匕首也行。”
“我只有法杖。”迭戈西亚还未说完,手中的法杖就被精灵战士抽走了,然后这位战士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法杖舞得像棒槌一向,将前面的两个士兵直接拦腰砸成了肉泥。
精灵战士舞动法杖,一杖头砸偏了,在铜墙上留下一个近二十公分深的凹印,吓了迭戈西亚一跳。
好恐怖的力量!
他好像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给救出来了。
精灵战士在前面挡着,迭戈西亚动手去救囚室中另外两个精灵,但是这次运气不佳,元素湮灭用了两次都没成功,十分钟时间只解开了两个锁链。
“哈,看看我们新来的客人,这么快就找到战友了……。埃蒂陛下告诉我会有人自动来送死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有人这么傻。”
监狱长负手前进,如同巨船破浪一般,将挡在他身前的士兵都挤开到两边去,庞大的精神威压如同一柄利剑,穿过人群直指迭戈西亚。
八阶战斗法师!
战斗法师和法唱者的路截然不同,甚至和人类传统意义上的法师都大不相同。
若法唱者的终身目标是解释清楚世界的秘密,以法唱之力探索自然,战斗法师就是彻彻底底的以法力提升破坏力为目标而努力,他们不做研究,不建法师塔,摒弃一切不能造成伤害的法术。他们学习法术完全就是为战斗服务,以更有效地打击和杀死敌人为目的,破坏力和战斗能力比同阶法师要高出一大截。
八阶战斗法师……迭戈西亚知道自己真的是危险了。
浓密的精神力在两人之间碰撞交织成一片虚空战场,周围稍微靠得近的都是一脸惨绿。
迭戈西亚身边的精灵战士大喊一声,挥舞法杖向监狱长砸过去,还未碰到对方的身体,就被一面无形的气壁反弹出去,重重撞在铜墙上,呕出一口鲜血。
监狱长这时才将背后的双手松开,当着迭戈西亚的面慢慢戴上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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