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盒子在芙瑶胃部腹部移动,过一会儿,扁希凡笑道:“你体内没有铁的东西,如果有,这个盒子会响,这还是小韦设计的呢。”
芙瑶看他一眼,扁希凡不安:“失言了,公主别说出去。”我同韦帅望不是一早有交往,我是同冷良经常互通下有无,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伸手在芙瑶腹部按压:“有痛的地方,告诉我。”
按到侧腹,芙瑶猛地一抖,忽然间额上涌出豆大的汗珠。扁希凡一看她的表情就觉得坏了。内脏伤往往钝痛,在鞭伤的剧痛之下往往会被忽略。不过这地方不是肠子啊!没道理穿肠破肚到这个地步了,这小女子还能威风凛凛地抽人耳光啊。然后看到淤青,鞋头的卷云纹几乎都印个清楚,知道是被人踢的。手把脉搏,脉象虽弱倒还正常。再次确定位置,应该是脾脏挫伤,有无内出血不知道。尽量还是保守疗法,开了止血药,吩咐静卧。
良久伤痛微止,芙瑶道:“小念呢?”
扁希凡道:“还睡着。”
芙瑶良久:“他永不会忘?”
扁希凡道:“不忘,可能会很痛苦,忘了,却可能变成隐疾。”
芙瑶沉默。
扁希凡道:“恕我直言,皇室不适合太纯真善良的孩子,学吕后养出刘盈来,那就死定了。”
芙瑶沉默一会儿:“小孩子自幼看到血腥,会不会变得嗜杀?”
扁希凡道:“这个不好说……这个倒可以研究一下。”开始考虑如何安排实验。科学是很严肃的,取样太少的话,数据容易出现偏差,又不能把样品看管起来,拘束生活明显对研究结果有极大影响。为了避免其它生活因素影响还应该安排一对照组,同样的生活环境,应该是拿兄弟姐妹做对照比较好……
如果芙瑶知道这位温文尔雅,和和气气的扁先生在考虑什么样的实验,立刻就不会觉得小周是天下第一变态了。
良久,芙瑶终于道:“有个人,说自幼看过家人受刑,所以,他是个变态。小念不会变成那样,是吗?”
扁希凡道:“我对脑子里的病,只有推测,没有结论。幼年受到强烈刺激,对孩子性格一定产生影响,但是,这个影响在哪方面,强度多大,导致什么结果,我不知道。”沉默一会儿:“这个世界上,所谓正常人,就是普通人。你并不想让你儿子做个普通人,是不是?所以……”
芙瑶慢慢闭上眼睛,宝剑锋从磨砺出,人人都知道,可是看看着小小鼓面孔变得黯然无光,让人痛彻心扉。良久:“那么,让他离开是非之地,是否能好一点?”
扁希凡道:“据我所知,对小孩子来说,最大的伤害,就是同母亲分离,这个我有确切数据,我研究了魔教几千个档案。多疑,自闭,社交障碍,暴躁,大部分都有幼年离开母亲身边的经历。这种性格,身为魔教一员,就更可能表示出嗜杀来。”
这下子芙瑶望天无语了,被抛弃成了我的罪了?
扁希凡笑道:“并不是说每个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只是感冒的人多数着过凉,不是着了凉一定会生病。”
芙瑶苦笑,垂下眼睛,啊,多疑自闭,大方热诚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冰冷的心,永远对走近第二层门的人说“不!”普通朋友已经够了,绝不许走近我,你不能同我骨肉相连,只因我恐惧未来的失去,我对那种疼痛记忆深刻,我可不要亲手撕开自己的皮肉,所以,你别走近我,别靠近我,至于孤独?谁不呢?
芙瑶轻声:“把小念抱来。”不管是否正确,是否自私,我会把他留在我身边,尽我所能地爱他保护他,给他所有我能给的,尽我所知地教他对的东西,我也许是错的,但是别人也不一定是对的,至少我知道我会竭尽全力。如果错了,亲爱的孩子,你要知道,我已尽力,我不是神,只是造物眼里一只小小的蚂蚁,做了一切正确的事,也可能在早上散步时被树叶砸死,被露珠淹死。只希望你明白,冥冥中的神决定我的命运,我决定永远陪在你身边。
睡梦中的小念忽然握紧拳头全身颤抖。芙瑶抱住他:“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别怕,妈妈在这儿。”
小念伸手抱住芙瑶的脖子,人并没有醒,依旧呜咽着挣扎。芙瑶抱紧他:“别怕,别怕,没事了。”紧紧抱住,孩子渐渐安静下来,再一次沉沉睡去。
芙瑶静静看着小念的圆鼓鼓的小面孔,内心被幸福与辛酸充满,慢慢微笑,然后落泪。
小朋友让人觉得人生尚有值得珍惜之事。
梅昭辰沉吟良久,小王子是正统继承人。是皇上认定的继承人。虽然姜绎多次削减梅家的兵权,但是梅家今日的一切都拜姜绎所赐,姜绎给他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的忠诚。他不打算改变这种忠诚。
可是萧妃却对梅家取代冯家成为兵马大元帅感到不快。梅昭辰希望这种不快是可以和解的。
所以,他找了个中间人,向萧妃表示这种意愿。
王宁正沉默良久,看着梅家送信的管家:“芙瑶公主被抓走了,他要同萧妃和解?”
来福微微尴尬:“情势所迫,而且您也知道,我们老爷,一向忠于皇上。”
王宁正点点头:“有什么条件吗?”比如释放公主?
来福道:“这个,我们老爷没说。”
王宁正点点头:“我会转达,李三公子曾经说过,梅家是不得已,梅家仍旧是可以信任的。”
来福道:“我们老爷说,他出城,只是怕在这个时候,发生什么事让贵妃误会,所以到外面避避,绝无异心。”
王宁正点点头。
37,策反
章择舟接到个条子:“梅向萧求和。”
他觉得脑子嗡一声,转身去找芙瑶,淑桦从内间出来:“小世子还睡着,你进去小声说话。”
韦大人经人提醒,再被芙瑶大吼“我身边人不是人?”之后,终于醒悟,叫桑成把芙瑶的侍女也从掖庭放出来。可怜的桑成真是被一地的尸块给吓坏了,这简直不是人干的!能干出这种事的,不可能是人类。
跟着桑成一起来的几位小朋友,当场就吐了。桑成这才不好意思地:“你们快出去!不要看,快出去。”
可怜的老桑,深呼吸若干次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拿个袋子,一块一块捡拾骸骨,他也很想吐,过了一会儿,身后有声音,回过头,欧阳与安志进来:“他们带人先走,我们帮你收拾尸骨。”
桑成不安:“你们,这不太好吧,你们还小。”
欧阳笑:“没事,我们十岁时,你师弟在我们屋外放的炸弹,炸得一地血肉,跟这差不多,我们都习惯了。”
桑成更不安了:“唉,帅望不是故意的,他不想伤人的。”
欧阳再笑,拍拍桑成后背:“大哥,你真是好人。”
桑成也气了:“什么大哥,我教你们功夫呢,不叫声师父,也不能叫大哥吧。”
欧阳道:“在我心里,只有阴阳怪气,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才是师父。我喜(…提供下载)欢叫你大哥。”
桑成无语了,什么啊?你说什么呢?明明师父是天底下最无私最公正最伟大最宽厚的人才对吧?
安志咬着牙,欧阳努力谈笑风生,三个人终于把尸体收拾完。那么大一个人,拾完了只剩一小袋。
镜头切回,章择舟小心翼翼进了内室,芙瑶坐在床上,抱着小念,边拍边摇。见了章择舟,一个噤声的手势。
章择舟气苦,你***为啥非得亲手带孩子?下人一大堆。
只得双膝跪下,高举字条,捧给芙瑶看,圣母大人,你看看,你就要完蛋了,你还有心情哄孩子呢!
芙瑶看着字条,良久,笑了,探着身子,低声:“萧妃怎么说?”
章择舟附耳道:“王宁正找的杨凤清,杨凤清拖着呢。”
芙瑶微笑,半晌:“传话说萧妃让老梅只身回府表示诚意。等老梅回府,找人出首他。”指望不上你?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的人头能不能逼反你儿子。我不知道你儿子会不会反,但是我知道你女儿是火烈性子,谁杀了她父亲,她不会把这血海深仇当成不存在。想了想:“给小梅急信,说他父亲有难。给陈一柏也写一封信,说公主求救。”
章择舟问:“陈一柏可信?”
芙瑶道:“他知道这兵马大元帅是怎么来的。他说‘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时表情很真诚。”笑笑:“最重要的是,他愿意为前途冒险,又没有忠君爱国的信仰。”
章择舟无声行个礼,要走,芙瑶又一个手势:“回来。”
章择舟回来。芙瑶沉默,良久:“小梅与梅欢……”叹气,看在你有两个好孩子的份上,我再给你个机会吧:“王宁正这个人可以争取,你去试试,让他劝劝老梅。”
章择舟道:“我亲自去一趟。”
芙瑶摇摇头:“不行,太冒险了。”
章择舟道:“成败在此一举!”
芙瑶良久:“姓梅的不值你冒险。”良久,长叹:“为了梅欢吧,去找王宁正,做为那边的人,可能更有说服力。如果他执意投靠萧妃,随他去吧。对王宁正,记得君子可以理屈。”梅欢是小韦的小妈,是对老韦特别的人,人家刚救了自己,不好害人家异性朋友的爹。
奇(…提供下载…)怪,一家子聪明人,老的老谋深算,少的勇敢善战,最后每次都是最笨的小女儿救他们的命。
韦行站在门外,听着心惊胆寒,好毒计啊!他们竟然买通了萧妃的亲信,这下子那边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难怪他们招招占先机。
老韦就觉得小芙瑶不动声色地设套害死她公公够狠狠毒,还没觉得老梅同他有啥关系,等听到为了梅欢,这才想起来,老梅是谁啊?那可不止是芙瑶的公爹,也是……是梅欢的爹。
韦行尴尬得满面通红。
一边红着脸一边恨恨:跟我有屁关系啊。
关键是没人说跟他有关系啊。可是韦行不知怎么就觉得好象得领人家芙瑶这个人情。亏芙瑶没嫁他儿子,不然他可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儿媳妇了。
可是内心深处也知道梅欢肯定不能算是个跟他没关系的人,他真的对梅欢没有对施施的那种感觉,可是小梅欢遇到的倒霉事,确实也能让他不好受,要说是父女情吧?那是胡扯,难道老韦有病啊,一个猴头儿子还不够,再弄个猪脑女儿?韦大人实在是整不明白这种太过复杂的感情,只好把小梅欢归类为不明飞行物——不幸被我观测到的不明飞行物,明明跟我屁关系也没有,因为是我观察到的,所以,就以我的名字命名了,呜,韦行的梅欢。我真是倒霉催的啊,我当初为啥要观察到她呢?老韦一下就想起来,什么我观察到她,是康慨那个王八蛋硬塞到我身边的。
所以,康慨一进来:“大人,府里的兵丁都调来了。”
迎面就遭遇一个大嘴巴。
康慨呆了,什么事啊?当即跪下:“大人,我做错了什么?”
韦行一脸愤怒,却被康慨这句话给问住了。
康慨半晌:“大人又同公主争执了?”你是哪儿受了气,拿我解恨来了?这儿就小公主敢惹你啊。
韦行忽然间再一次红了脸,转身就走。
留下康慨这个冤这个莫明其妙啊,咦,为啥提起公主我们老大会脸红啊?难道他有啥想法?不可能啊,我就没见过我们大人见别的女人这么正常这么象正常人过。难道他又忽然间意识到公主大人是个美女了?
神仙也猜不出老韦是为忽然想起十年前的事而蛮不讲理地开揍呢。
话说章择舟领旨出宫。左思右想,芙瑶还是手软了些,其实把老梅弄牢里宰了,那才是成功政变的不二法门啊。
章择舟想了想,王宁正自从公主撕了信之后,对我们态度好得多。也许公主是对的。去谈谈总没坏处。不过我得带点道具。
王宁正一听章择舟来了,内心惴惴,多事之秋,没有白登的门白拜的人。章择舟为什么来?
见还是不见?
公主看起来败局已定,王宁正又有点悲哀,说到底,这个女人半点错事也没做,不能因为她能干就该死吧?
到现在为止人家是一点觊觎皇位的意图也没表露过啊,还几次上折请立小王子为王储。你说她势力太大,有不轨的迹象,打击她的势力都可以,没凭没据,直接抓到狱中拷打。更何况那样广为株连,真让人心寒。王宁正叹口气,来见就见吧,我能干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章择舟想不到王宁正真肯见他。当下拱手为礼:“王大人,如今肯见我的人可不多了。”
王宁正微微叹息:“相爷折杀晚生。”
章择舟道:“公主被抓,大人知情否?”
王宁正沉默一会儿:“贵妃此举……无凭无据,恐难服众。”
章择舟笑道:“有证据有口供了。王大人请看。”
怀里取出血淋淋的口供:“这是公主签字画押的,因为沾上血,废弃不要了。再次签好的口供,已经交到萧妃手里,大人请看。”
王宁正接过口供,从头看到尾,倒吸一口气:“公主怎么能给出这种口供?”
章择舟笑道:“大人真想知道口供是怎么得到的吗?”
王宁正微微打个寒战,心里尖叫,我不想知道!嘴里却喃喃:“怎么得到的?”好奇心害死猫啊。
章择舟回头叫小朋友:“欧阳,给王大人看下,我们救出来的公主的侍女。”微笑:“王大人还记得青儿吗?”
打开口袋,王宁正只见了半边露白骨的人头,已经大叫一声后退不迭,几乎摔倒。
章择舟道:“钉板上到处都是这孩子的皮肉,一只眼珠被她自己挖出来,这是饿狗啃过的尸体。”
王宁正几乎捂住自己耳朵:“不要说了!”
章择舟道:“王大人因为李三公子的死,恨煞了芙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