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猛地往地上一撞,轻微的劈裂声,青砖地染了一斑血,芙瑶抬起手,半片血淋淋的指甲,她拉过周文齐的手,把指甲放在他掌心。。
周文齐呆住。。
芙瑶静静地:“我需要你的帮助。”。
周文齐双手颤抖,瑟瑟着要把这宝贝收起来,不,不管,别的再说,我要先把这个收起来。
他的那双手,拉扯间已经血肉模糊。。
芙瑶取出一块手帕,帮他把那片指甲包好,放时他腰上挂的香囊里,然后扬声:“来人,拿烫伤药来。”。
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倒不理它。。
。
一点点清洁手上灰烬脏血,十个指头痛彻心扉,会为疼痛屈服的小周此时却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凝望芙瑶那张沉静的面孔。她怎么会这么美丽啊?美得让人心疼。。
多么想抱抱你,可是小周自己也觉得自己肮脏,内心深处,只有他爱这个女人,这一点念头是干净的,他不想弄脏它。。
他只是呆呆看着她,不敢呼吸。。
如果是梦,就让我再梦一会儿,让我仔仔细细看清你,仔仔细细把你记住。不需要更多,只要,把你印在我灵魂里。。
还有,你的手握住我的手,药水涂在指尖,疼痛好象直刺进心脏,他却毫不抵抗,再痛一点再痛一点也可以,刻骨铭心的痛,让这疼痛把这一刻刻进我骨头深处吧。世间一切都没有这种疼痛美好,如果死亡可以让这一刻永恒,谁还要生存呢?。
泪水忽然间涌出来,小周轻声:“你还是会杀掉我吧?”。
芙瑶微微停了一会儿,沉默片刻,继续给那双红黑相间的斑驳的双手涂药,良久:“也许。”
小周倒笑了,轻声:“虽死无憾。”好女人,你还是那么骄傲,不肯说谎,我是多么爱你多么爱你,虽然你只觉得我恶心。有什么关系,我同你的感觉一样,我就象血族,躲在阴影里向往阳光。
芙瑶抬起眼睛看他,真的?。
周文齐淡淡微笑:“我知道,所以,如果我有过份的时候,公主原谅我吧。”把自己贬低到泥里,也不会得到一丝同情的,所以,放肆一点也值得原谅,是不是?。
无望的感情,无望的一生,自诞生之日起就注定没有好的结局了。据说人应该坚强,不能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努力地生存,可是那些惨痛啊,那些噩梦啊,如果只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无法接受这种命运的不公,无法接受。。
只有我经受这样的惨痛!只有我目睹我父亲的惨死,一天又一天,每一天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每一天都恐惧着,难道他永远不会死了吗?。
无处倾诉的黑暗,一个哀伤的失恋故事,一滴眼泪,会让朋友拥抱你,无尽的黑暗,超过十次的倾诉,会让所有人逃走。因为,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最后,你会发现,你只能独自承受,独自坚强,那些鼓励你坚强活下去的人真的真的不想再听你讲第二次了,如果你一定要讲,他们会厌恶你。。
你的伤痛,把你同正常人隔绝。囚你在伤痛里,越来越沉默,沉默,别人眼里的坚强,你自己的囚笼。你挣扎着伸出手,别人嘲笑你姿态难看。。
所以,折磨他们,证明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姿态好看,所以,让更多的人经历,让更多的人成为你,你就不再孤寂了。。
可是那些人最后,都死了。。
小周还是一个人住在囚笼里,孤独,绝望,疼痛难忍,仇恨让他全身都酿出毒血来,他会抓住撕碎每一个他能抓住的人,他会很珍惜地慢慢地撕,只有惨叫声证明他不孤独。
小周微笑,你以为,我还会求什么呢?在黑暗的世界里,居然还能有爱,当然,不是你爱我,而是我爱你,我感激你让我产生了这种奇妙的感情,让我能够体验这种至少是近似于爱的感觉。在充满仇恨与惨叫的内心深处,这种感觉,多么奇妙,多么让留恋。。
所以,虽死无憾。。
。
芙瑶慢慢站起来,微微茫然,你救我的时候也知道我会杀了你吗?你知道我从来就没忘记过你折磨李三的样子吗?那么……。
芙瑶后退一步,她无法感知周文齐的内心,可是,光是这两句话,也让她觉得悲哀。
她微微无力地:“我知道你,不可能不对王宁正动刑,别侮辱他。别的事,我会安排。”
周文齐问:“为什么保他?”。
芙瑶微微叹气:“梅昭辰通过王宁正向萧妃示好,王宁正帮了我们,你知道结果。”
周文齐笑了:“为了正义,是吧?”。
芙瑶也笑笑:“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周文齐点头:“皇上没下圣旨给我,是口谕。如果王正义真的很重要的话,可以告我擅自绑架大臣,我不会分辨,如果皇上觉得棘手,可能也不会承认是他的意思。”。
芙瑶想了想:“他还没那么重要。既然皇上没下旨,我会让人问问皇上知不知道这事,如果皇上不知道,会有人去刑部把王宁正抢出来的。”。
周文齐点头:“那么,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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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从容而去。。
章择舟才紧张地进来:“如何?我看他脸色平静多了。”。
芙瑶还在沉默,章择舟“哎哟”一声:“公主,你的手。”。
芙瑶笑笑:“我们刚才歃血为盟结成生死兄弟来着。”。
章择舟气:“你你,你还笑得出!”
79,团结
章择舟迟疑地:“你的手,不是他弄的吧?”
芙瑶望天,真有想象力,好吧,我想是小周又掰掉了我的指甲,比我自己掰的没准还好听点。
我不想同我爹开仗,结果离变态更近了一步。
章择舟看看阿丑不在,问:“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芙瑶淡淡地:“相见欢,然后问问提督大人想怎么办。”
章择舟一愣:“就这样?”
芙瑶轻声:“呃,你还想怎么样?”
章择舟闭上嘴:“不想怎么样。”
芙瑶道:“阿丑很可爱。”微笑。
章择舟点点头,是好可爱啊,可是我们生死存亡……
芙瑶道:“如果她父亲不想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让她早早离开,对她伤害最小。”
章择舟轻轻“呃”一声,是,圣母大人。
芙瑶微笑:“或者,他至少不会反对我们。”沉默一会儿:“老章,我们真的要那么做吗?”
章择舟道:“我们要准备好这么做。”
芙瑶点头:“我真希望你能再一次瞒着我做这个决定。”
章择舟笑道:“我还没这个胆子。”
芙瑶沮丧地:“我想要韦帅望,我想要韦帅望。”
章择舟瞪大眼睛。
芙瑶痛苦地:“小韦什么都敢做,我没必要做这个。我可以不出声,他会去宰了我所有兄弟,我还可以假装很无辜地生他的气呢。”
章择舟道:“你还不如直接宰了你爹呢。”
芙瑶笑:“好吧,即使不,我想睡觉的时候有人抱着我。”
章择舟差点就要说,我也可以抱你,然后涨红了脸,呸,不能对主子如此无礼。只有她调戏我的没有我调戏她的。
芙瑶道:“你敢脸红我抽死你!”
章择舟红着脸控诉:“这事不是我能控制的。”
芙瑶叹气:“我抱小双去吧,小家伙喜(…提供下载)欢半夜醒,醒了一定要找妈妈,过会她该把我的笨蛋宝贝儿子吵醒了,那这一晚就成噩梦了。我宁可做噩梦。”
章择舟咧咧嘴,就你这样还有力气想男人呢?果然有个健康的身体才有旺盛的精力。
芙瑶一边往回走,一边问站着恭送的章择舟:“你成天往这儿跑,你夫人没意见吗?”
章择舟笑:“她很温婉。”
芙瑶叹气:“所以,我活该,我也可以选择温婉的。”
章择舟笑:“是是,不过你明显喜(…提供下载)欢韦帅望不喜(…提供下载)欢我,而韦帅望不喜(…提供下载)欢温婉的女人。”
芙瑶长叹一声:“那个混蛋。”再想想,难道老娘能容忍自己男人半夜不回家同漂亮女上司没完没了,我还得给温婉地给他准备好夜宵?我切!我宁可把十个指甲都掰下来送小周。
虽然小韦一样不在,可是……
那是不一样的,小韦是不一样的。为什么小韦是不一样的呢?那小子连阿丑都调戏呢。可是……
芙瑶掀帘子时去,正听到小双娇柔的一声:“妈妈!”
芙瑶忙过去拍哄,轻声:“坏孩子,又半夜醒了闹人?”亲亲,小丫头身上特有的香味真好闻,比亲儿子身上的味还好闻,把鼻子埋在小丫头的头发里,柔软温柔香甜,宝贝。小双伸出手来,搂住芙瑶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妈妈,你好香。”窝到芙瑶怀里。
芙瑶叹息一声,唉,一定得同黑狼谈谈,他要把小双要回去,可要了我的命了,我养大的,归我了。
芙瑶轻拍着小丫头,啊,我对小韦这么放心,因为他的眼睛象孩子吧?那孩子,就象婴儿一样,认出第一张面孔,只认这张面孔。对他师父,对小白,对我,第一个亲人,第一个朋友,第一个爱人,永改变,永不背弃,他是傻瓜,靠本能生活又过份好记性的傻瓜。
第二天早朝,王宁正与周文齐都没到。
老马回过头来看章择舟,章择舟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大哥,你要是想投奔我们就趁早,别他妈的又同我们划清界限,又一出事就回头小章咋回事?老子又不是你家先锋官。你好好享受下无比困惑的感觉吧。
马朝平从章择舟脸上没看出什么来,转头再去看点班的御史,只见点班的御史抬头看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去。
马朝平此时真是怒了,堂堂一朝宰相,上不为皇上所信,下不为朝臣所敬,这个宰相还有什么当头?
老马出班:“皇上,王宁正可是被下狱了?因何不到早朝?”
姜绎一看老马怒容满面,顿时觉得头大,心中有气,老马老马,王宁正同你有啥干系啊?你气成这样?低头想想,王宁正在翰林院也是从二品的职位,真把他下狱了,跟宰相知会一声都没有,确实不太对,虽然事急从权,真要当堂承认,我让人把他从家里秘密逮起来了,没别的事,就是审审,老马估计当堂就得说老子不干了,我要告老还乡!
姜绎叹息一声:“马爱卿,朝臣不到早朝,你质问朕?这是何意?”
老马给噎得,我我……
章择舟笑道:“马相一定是误会了,这两天事多,马相累了,大臣要是病了不到早期,皇上岂会先知。难道马相以为王宁正被皇上抓起来了?”
马朝平愣了一会儿,跪下请罪:“皇上,下臣失礼。”
姜绎把章择舟恨得,只挥挥手,让马朝平起来,也不多说,令翰林学士宣读奏章。
边关捷报传来,紫蒙城守将吕明正愿意受降,边关请示皇上,是让吕明正入朝午门受降,还在军营中纳降?
姜绎支着头:“众爱卿,何意?”
这事老马同章择舟倒是商量过,两人意见挺一致,当下马朝平道:“皇上,吕明光是个儒将,让他跟着梅将军军中任职也不是不可,但终归他并非将才,依臣愚见,宜将其召回京中,任个闲职,以观其志。故,臣以为,当召其入朝,午门受降。”
章择舟道:“皇上,紫蒙虽不是大城,但城坚池固,屡战不下,此次胜利也算大捷,臣赞成在午门受降。”
朱晖也要出班发表意见,姜绎一挥手:“就照两位爱卿的意思。”
下一个奏折,是梅欢上表请罪,因军中无粮,幸遇一巨商愿意赊粮给大军,事急从权,未及请旨,私动军符,请皇上降罪。
姜绎道:“太子妃胆大妄为,不听皇令,也不只这一件事了。王子犯罪,与民同罪,梅将军,把你女儿带回家,好生管教!罚俸一年,念其一片忠心为国,我就不削她的爵了。”
老梅听了皇上头两句,吓得膝盖就软了,当即就跪下了,然后接着听到罚俸一年,差点没感动哭了:“皇上宽宏!臣感恩戴德,一定好好管教这孩子。”
姜绎倒笑了:“我不过说说,你别真对太子妃动家法。那孩子性子纯善,忠于国事,我很喜(…提供下载)欢。”
梅昭辰磕头:“主上隆恩浩荡,梅欢何德何能,唯有感恩尽忠,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姜绎微微叹息:“梅欢阵前受伤,朕也听说了,别人忠不忠信尚待证实,太子妃是真的愿意为国捐躯,梅家一门忠烈。朕还没昏庸,这个道理还明白。不必挂怀你家孩子四处闯祸的事,朕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
老梅再次叩首:“圣主贤明!推心置腹,以仁德待臣下,臣百死不悔。”
百官齐贺:“圣主贤明。”
姜绎挥挥手,完美地结束早朝。
心里琢磨着,王宁正的事还是应该同马朝平透个底,求得谅解。叫来小黄门,刚要吩咐马朝平留下,小太监已经过来送上个加急的密折,姜绎一看是周文齐送来的,应该是审讯有了点眉目,挥挥手,让侍从退下,决定先看了再说。
马朝平看着章择舟那个从容淡定,火就不住往头顶冒,他忍着气:“皇上既然不知道,你一定知道王宁正怎么回事。”
章择舟道:“此言差矣,不但我知道王宁正怎么回事,皇上也知道,不但皇上知道,朱晖也知道,而且,我刚把王宁正的下落告诉梅老将军,现在三公六卿里,可能就大人您不知道了。”
马朝平气得满面通红:“你,姓章的,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章择舟轻轻一拉马朝平的衣袖,以目示意。
马朝平怒道:“干什么?”一转头,却也看到梅昭辰的神态不太对。老将军虎步雄风虎背熊腰,一贯的满面红光身轻体律,现在脸上跟霓虹灯似的,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绿,两手发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痛恨羞辱悲哀轮番上演。
马朝平一时放下自己的恼羞成怒,就要上前:“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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