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瞪眼:“什么?!”
帅望道:“我没空同你聊,我要看看我冬晨弟弟去,看一眼少一眼了。”
韩青抓狂:“韦帅望!”转头问纳兰:“怎么回事?”
纳兰镇定地:“多年前,我向你师父许诺,如果我儿子将来与他为敌,我会亲手杀了他。今天,提到你师父的事,我要冬晨答应我不会与你师父为敌,他拒绝了。所以,说,如果你不愿做出承诺,就把这条命还给冷掌门吧。”
韩青呆住,半晌:“他,明确拒绝了?”
纳兰垂下眼睛。
韩青在刹那的第一念头是,此子扑杀可也。然后才问:“为什么?”
纳兰微微叹气:“提到你师父,有一天还会回来,他说,逐出冷家已经是冷飒之死的最低惩罚,如果你师父连这点惩罚都不秘受,他要自己去寻求公正。”
韩青愣了一会儿,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份,但是他提出的威胁却有点过了,冷秋没犯死罪,逃避惩罚也还是没犯死罪,冬晨却威胁要杀掉他。
韩青转身:“我去问他。”又停住:“你是吓唬他吧?”
纳兰看他一眼,是啊,被你看穿了。
韩青叱责:“冬晨是大人了,你还当他是小孩子?吓他?”
纳兰抬抬眉毛,悻悻地,啧,又被圣人抓住尾巴了。
韩青沉默一会儿:“你吓他,他能看出来,他不会当真。”
纳兰沉默一会儿:“那么,你去告诉他,我是当真的。”
韩青没出声,推门而去。
纳兰慢慢坐下,是吗?那孩子不会当真?那就糟了,因为那是真的。苦笑,小孩子们不会理解,什么叫苦苦挣扎。你落入泥潭,苦苦挣扎,越陷越深,有人肯伸出手来,拉你上岸,当然,他只是伸手拉你一下,对你,却是全部生命。
勉强维护尊严的平静,掩盖着时时刻刻的□与折磨。冷湘觉纳兰有意思,因为纳兰拒绝表演崩溃与屈服。所以,他喜(…提供下载)欢从肉体到精神羞辱折磨她,看着她的眼睛,品尝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让纳兰活下去的全部力量,来自无论如何要杀死他的仇恨。
冷秋笑问她:“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有什么可交换的?”
纳兰回答:“只有感激。”
冷秋笑了,可是他却说:“好吧。”
纳兰当然知道冷秋是为了韩青,可是纳兰终生感激他。
并且一直用实际行动告诉冷秋,她终生感激他。
帅望来到冬晨房间,冬晨坐在桌旁,呆呆地。
帅望站在门口:“你要是想给冷兰留封遗书,我可以帮你送过去。”
冬晨微微侧头,啊对,还有冷兰,他怎么能放心把那个傻女独自留下?笨女孩儿,不管遇到什么,只会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挨了打就会直愣愣地怒瞪着她爹,没多大气都让她给瞪火了。哎呀,这种笨蛋怎么可能在冷家独自活下去。
帅望问:“要不要给你弟弟也留封信,别让他以为你是个懦夫啊什么的,他会觉得困惑,愤怒,伤心,被遗弃。”
帅望道:“还有,还有你雪儿妹妹,你总得告诉她别再傻等你了,没戏了,找别人去吧。”
冬晨终于怒吼一声扑过去:“你是来打趣我的?!”
韦帅望被整个拎起来,大笑:“要不,把两个小美女都托付给我吧。”
“咚”地一声,被整个扔出去:“滚!”
韦帅望摸着脑袋上摔出来的包,毫无尊严地继续笑:“喂喂,你死了,有我照看你家大象你应该觉得欣慰才对。除了我还有几个男人敢碰她啊?”
冬晨呆呆地看着韦帅望,好笑吗?一点也不好笑。
如果他死了,韦帅望肯照顾冷兰,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有韦帅望有能力有胆子罩着冷兰。良久,冬晨轻声:“好好待她。”
帅望呆了呆,哇!
哇,哇!
帅望喃喃:“你说雪儿同兰儿哪个更适合我?”
冬晨要喷血了:“韦帅望!”
帅望忍笑:“这样子才象你吧?”
冬晨怒吼:“我从来没有……”从来没犹豫过,一直爱的是冷兰,我只是不想伤到雪儿!
“你要是敢……”冬晨气苦,我同这个无赖较什么真?这家伙,这种时候还消遣我。
帅望坐下:“我以前也不觉得冷恶有多坏。我只是恨他抛弃我,抛弃我娘,估计你没这个问题,你娘一早告诉你,是她逃了。我不见他,是因为我师父太好了。他死了,我很难过,你记得冷思安描述的吗?听起来,也不算太糟,是不是?不过,我最近去了次魔教。那儿济世救人的医生给我展示了他的最新成果,往活人血管里灌水银与金粉,烧成的血管模型。我忽然觉得,如果大家都说那个人是坏人,也许,总是有一点理由的。”
冬晨愣了一会儿:“你在说什么?同我有关系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据我所见,令尊不是一个好人。”想了想:“直接点说,他死了活该。”
冬晨站在那儿,没有表情,只是声音有点变调:“是,我听说过了。”沉默一会儿:“史书上所有战败者都死有余辜,正义必胜,所以,所有胜利者都是正义的。”
帅望微微吃瘪“噢”!笑:“那么,你确实因此而痛恨杀了你父亲的凶手了?”
冬晨良久:“不,政治争斗,我不打算复仇,我并没有……”
帅望微笑:“也许。”
韩青进来:“冬晨,我们需要谈谈。”
冬晨转身:“韩叔叔。”
韩青道:“我想,你母亲是不会对你讲述她离开你父亲的真正原因的。你现在是成年人,可以接受事实。冷湘是在冷家山下遇到你母亲的,当时你母亲正受朝庭追捕,他杀了追捕的人,把你母亲带上冷家山。没多久,她向我求助,她身上有伤痕。”
冬晨瞪着韩青,什么?你说的是……□与虐待?
韩青沉默一会儿:“你母亲是一个非(…提供下载…)常坚强的人,她发誓要杀掉侮辱她的人,我觉得,那不是很短时间能办到的,如果她愿意逃走,倒是容易一点。后来,她怀孕了,有了你,她决定放弃仇恨,离开冷家。我和我师父帮她离开。”韩青沉默一会儿:“冷湘违背她的意愿羞辱折磨她。即使他没死在秋园,我也不会放过他。”
韩青笑笑:“他虽然死在秋园,但是,他同冷玉不一样,冷玉要的是权力,他是为了报仇,因为——”良久才道:“因为你母亲一直想挑起我们与冷湘的争斗,冷湘一直怀恨。可以说,杀掉冷湘的,是你娘。”
冬晨倒退一步,不!
韩青道:“我认为她的报复是正当的,虽然她利用了我同我师父,我不介意,我师父也愿意谅解。”
冬晨摇头:“不!我不相信,你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他的亲人都能……”
韩青道:“也许你不能原谅,但是,如果帅望没有治愈的希望,我也不会让他躺在床上等死,我会亲手杀了他,减少他的痛苦。我认为我师父下手,一半是为了他女儿,一半是为了他弟弟,还有,有一点误会。”
冬晨颤声:“我的所见所闻,不能让我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韩青道:“你活着,帅望也活着。他对韦帅望做的,太过了,但是,我相信,如果不是在刚刚经历大变故之后,如果他有时间平静地思考,他也许,不会那样做。”
帅望默然,低头,也许吧,他松手里,眼里确实有点悔意,但是,他也许不会,也许会。
韩青看一眼帅望,半晌:“也许不会下这样狠的手。”他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是的,至少,他会废了韦帅望的功夫。但是,如果是那样,韩青也无话可说。
冬晨喘息,不,我不信!他就是一个狠毒的人!
韩青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至少知道,那是一个误会引起的。你也认同,他离开冷家山,是你可以认同的公正。那么,如果驱逐是公正的,死亡是否就已经超出公正的范围?”
冬晨咬住嘴唇。
韩青道:“你娘当初承诺的是,你不会与我师父为敌。我想你做不到。你可以阻止他回到冷家,但是,当他回来,你要杀掉他,那不是公正。说的对吗?”
冬晨慢慢垂下眼睛。
韩青道:“如果你向我师父动手,我将不得不杀掉你。冬晨,想想后果,我不是指你的死亡,你母亲,你弟弟,还有冷兰,将承受什么。于情节,你当为亲人考虑,于理,那不是公正。所以,冬晨,答应我,你不会那么做。”
冬晨声音暗哑:“我,我娘……”
韩青道:“你娘这次,是吓你的!但是,你要知道,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做出承诺,没有人能阻止她,听明白了吗?她真的会实践诺言,而且,如果你真的杀了我师父,她会以命偿命。冬晨,我们现在这个家,可能还不够完美,但是,你母亲,你弟弟,还有冷兰,我们在一起,很和睦,很温暖,你需要保护他们,保护你的家,你的家人。明白吗?公正很重要,仇恨也很沉重,但是,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亲人。别让他们一生处于痛苦中。”
冬晨半晌,低下头。
韩青道:“韦帅望,你给我滚出去,等我同你算帐。”回过头对冬晨道:“好好想想,我让你娘过来,向你道歉。她不该这样逼迫你。”
冬晨愣了愣,呃?我娘向我道歉?我的耳朵没听错吧?
然后听到惨叫声:“哎哟,不干我事,真的不干我事,不是!不是!我啥也没说!不是我引起的!哎哟,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痛死了痛死了,饶命,呀呀,是说要把秋园买下来,哎哟,这有什么不好,他可以得一大笔钱,他要回来,谁还敢不让他住,哎哟,干娘救命!”
冬晨听到一种踢皮球的声音,还有皮球落地的声音:“咚,嗖,砰。”然后是韦帅望连滚带爬的痛叫声。
冬晨走到门口,看到韦帅望正在左闪右躲,一边揉着自己屁股痛叫,一边大笑着闪闪闪。他忍不住微笑,然后泪如雨下。
九十五,平熄
韩青回来见纳兰:“我同冬晨谈过过去的事,虽然他没答应什么,我相信他已经明白了。你去向他道个歉,再劝劝他。”
纳兰好笑:“我做错了什么?来,讲给我听听,我哪句话错了?”
韩青道:“道理是那个道理,你的态度不对,你是他娘,道理要讲明白,怎么能在说服不了他的时候,让他选择屈服或者死?”
纳兰沉默一会儿:“道理?我生他养他,从未亏待他,为什么他那个从没做过的父亲要比我的感受重要?我没道理愤怒吗?”
韩青搂过来拍拍:“又开始发作你的臭脾气了?孩子没拿你比较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你当年的处境,当然也不觉得我师父有什么恩情在他那儿,他只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父亲再坏也是父亲,那个杀了他父亲的人,又误杀他师父,他又爱上那个人的女儿,他才十几岁,他的心理压力很大,你不帮他分担,还逼迫他?”
纳兰刹那儿心酸,呃,她知道她知道,那个小小方正的君子儿子也时时刻刻面对内心恩情仇恨爱情种种矛盾的折磨,小家伙一直觉得同冷兰在一起对不起师父,可是转身离开又对不起冷兰,道德品行高的人道德压力格外地重。他们坚信的原则他们自己无法遵守时,会产生无法解决的内心冲突,他需要找到另外一个可以坚守的信念。
纳兰沉默一会儿:“我是个坏妈妈?”
韩青笑了:“没有圣人,也没有所谓慈母,人人都有想要坚持的观念,他不是坏儿子,你不是坏妈妈,你想表明的立场你儿子已经明白了,现在,你去道歉。”
纳兰悻悻:“道歉,啊哈……”
韩青瞪眼:“去道歉!”
纳兰白他一眼:“做掌门做出脾气来了?你什么态度?你给我道歉!”
一边猛塞点心的韦帅望,忍也忍不住一口饼干屑喷了出来。
韩青气,回头:“滚出去,大人说话,你在边上听什么?”
韦帅望大笑:“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道歉,我出去,用不用我把门带上?”
韩青过去捉拿,韦帅望已经“嗖”地射出门,一边嘴里大笑:“春寒砖冷,师父当心着凉。”
外面下人丫头纷纷回头。
纳兰韩青忙做相敬如宾状分开,尴尬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
纳兰横他一眼:“啧,看你把孩子养得多好,唔,应该是把猴子养得多好。”
韩青过去掩上门,低声笑道:“我们家猴子是齐天大圣,齐天大圣没去踢玉帝的屁股就算有规矩了。你对冬晨就知足吧,他从小到大给你惹过什么事?”
纳兰低声问:“春寒砖冷是什么意思啊?咱们试试好不好?”
韩青笑道:“会着凉,我炕上跪着可好?”
纳兰轻哼一声:“看你再冲我瞪眼睛。”
韩青笑:“我没有瞪,只是眼睛长得大了些,当然长成这样也是我的错,快去同你儿子谈谈,回来我给你陪礼。”
纳兰梗着脖子,扭着手指。
韩青再一次把眼睛睁得略大,纳兰斜睇,他忙把眼睛眯小,笑道:“别耍孩子脾气,快去吧。”
纳兰不情愿地再捏一会儿手指:“我去看看他有没有写遗书。”
韩青失笑,点点头:“好好好。”
韦帅望探头:“青砖冷不冷?”
韩青怒道:“你给我外面雪地上跪着去,看看冷不冷!”
帅望笑:“冷,冷极了,又不是没跪过。啧,你就会对我凶啊。唔,对,是因为你天生眼睛大。”笑得差点没趴下。
韩青笑骂:“小混蛋。”
帅望过去:“还生气吗?要不要我真到雪地里跪着去。不过我现在功夫老高了,跪上一天二天的都没啥感觉,还怪浪费时间的,要打要骂你真接下手得了。”
韩青轻轻给他个小耳光:“将来你儿子要卖我的房子,你怎么说?”
帅望笑:“看他给你多少了,要是十几万银子,那就是行贿了,我帮师父扔到他脸上。”
韩青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