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建武帝道:“老大这个样子实在不堪,无君无父,竖子!老二……”
建武帝想着还生死未卜的二儿子,心中有些后悔了。
前些日子他还怀疑二儿子是否参与过对朱太医的谋害,现在看来,八成是齐王这小子做的了。
那些证据看着无懈可击,可实际上也最为容易造假。
谁会在案发现场制造证据呢?
“明睿这孩子是个认真的人,朕让他去江南,他倒是负责,身先士卒,岂不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之下可好,倒把自己给搭进去!”
高无功劝道:“殿下是为国办差,自然是尽心尽力的。”
建武帝摇头,神情也有些哀伤:“去年小九去了,朕的子息不旺,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总要朕经历丧子之痛?”
高无功劝了半晌,建武帝还是怏怏不乐。
他既为长子的不恭敬,不孝君父而愤怒凛然,又觉得皇帝地位被人威胁了。
他想到齐王自到了承德,一直表现十分瞩目,有不少大臣与其关系很好,整日冶游。
或者有的虽然没有出面,却让儿子陪同,却也表明了态度。
就连一向从不掺和这些事的三儿子楚王,也忽然跟大哥热络起来,还为其写诗作赋。
这些都让建武帝产生了强烈的威胁感。
齐王势大,他这是想要结党营私吗?
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
虽然他为儿子们争夺皇位,觊觎他这个父皇的地位不满得很,但是同时,他也会为儿子们不孝顺而感觉不满。
这种复杂的情绪自然不是高无功能理解的。
建武帝想了很久,但并没有立刻发落齐王。
帝王心术,本就难言。
这一晚,可能很多人都难以入睡。
萧明宸自斟自饮,赶走了宫女太监,默然地对月独酌。
桌上只放着些下酒菜,他却不吃菜,只一杯杯饮酒。
“二哥,希望你吉人天相,千万不要有事。弟弟不会让他得意下去的。”萧明宸喃喃自语,稚嫩俊美的脸上,一双眼睛带着几分煞气。
到底是皇子,终究该有的手段从不会少。
只是,很多人总是按年龄看,不把他当回事。
他却要让一些人栽个跟头。
直到半夜,萧明宸得了个消息,大笑起来。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萧明宸一扫晦气,猛然站了起来,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二哥,就让弟弟为你扫平道路!”
萧明宸知道,某些人完了。
起码在父皇的心里,他完了!
可是现在他或许仍然没有察觉到问题,他还在跟谋士商议。
或许他还想着准备接受二哥去后朝堂的势力,或者派人去江南看看,二哥到底有没有完蛋。
可是一切不重要了,萧明宸会好好准备的。
萧明宸转身喝了杯酒,眸光炯亮。
还是二哥说得对,父皇是乾纲独断,一切简在帝心的人,他不容许任何挑衅帝王地位和威严的人和事出现。
如果出现这种事,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区别只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已。
父皇不会说御马的事,他现在没发落,那定然会找个事情把他的好大哥打落深渊。
今夜,月色如银。
今夜,月色掩映在花木之中,流泻一地银辉。
齐王跟幕僚商议完,眸光晦暗不明。
身边的侍妾侍候着他,看他表情不悦,问道:“王爷可是疲惫了?”
齐王没有说话,只是想着江南的事。
看父皇的样子,倒是怀疑他下的手。
所以他跟幕僚商议之后,决定低调起来,同时派驻在江南的人寻找他好弟弟的下落。
敌人……
还是死的好。
若是死不了,那就残废也好,这样就绝对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了。
齐王想到一些事情,时而带笑,时而眸光泛冷。
至于京城,那里又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可真是让人期待。
若是混乱,才能乱中取利。
他还没有忘记皇后还怀孕了。
这件事必须解决。
他是不想拥有一个新的弟弟,还是皇后嫡子。
这身份对他的威胁太大了,哪怕他只是个小孩子,也会引起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的支持。
最好,他还是不要出生。
仙姑
早晨下过一场雨。
京城的炎夏似乎因为这场雨而变得清爽许多。
慕容薇坐在马车上,表情有些憔悴。
虽然时间不过是过了数日,她却已经像过了数年。
王府没有乱,在他的强势弹压下,整个洛王府还是像平日一样,并没有人心惶惶。
她也在外面的宴会中,表达了自己的信心,她不想让任何人看笑话。
可是只是几日的功夫的,她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心中的担忧像疯长的野草不断在他心中发芽,让她几乎有种快要奔溃的感觉。
只是起了床,她还是必须保持自己的威严,不让人看出她的憔悴。
只是几日的功夫,已经让她好似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
想到今日回娘家的时候看到众人那似乎带着怜悯的表情,大夫人状似同情实则嘲笑的话语,慕容兰幸灾乐祸地说着:“妹妹真是太可怜了,王爷如今遇到这种事情,三妹你可要节哀啊。”
还没出嫁的慕容婉儿似乎也心满意足了,满眼写着反正还有人比我更惨,让你当初得意,现在还不是成了寡妇?
再风光又怎么样?
成了寡妇,没了男人,还没儿子,年纪轻轻的,一切都是白搭。
老夫人抹着泪安慰她,说让她宽心。
还有自己亲娘以泪洗面,搂着她哭诉女儿的命怎么这么苦,才出嫁居然就要守寡。
慕容薇心中实在难受,她虽然当着众人的面很是冷静地重复,王爷只是失踪,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虽然她没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可是心中着实茫然。
她能安慰亲娘,可谁来安慰她?
她能说服自己说他肯定不会有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生还的几率便越来越小。
慕容薇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也沉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萧明睿那个混蛋,他怎么就没有一点消息?
慕容薇漠然地望着窗外的天空,许久都没有出声。
王府的车驾让行人回避,倒是半途,却又个骑着大马的道姑前来拦路了。
“什么人,站住!”王府侍卫当即呵斥起来。
慕容薇从纱帘向外看去,便看见一身浅蓝道袍的道姑正停在附近,头上带着个斗笠,隐约得见面容下绝美的容颜,让人不辨雌雄。
慕容薇怔了怔,脑子里电光一闪,一时间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倒也不是别人,却是萧景澜。
今日他竟然换做了女装,一时间的确让人不辨雌雄。
本来他生得就是极其美丽,此刻也是让那些侍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他这般模样来见,却又是为什么?
“这位仙姑是本妃旧识,暂停下。”
慕容薇发话了,这些侍卫才放松了警惕。
他们也只隐约瞧见是个美貌之人,哪想到是个男人?
萧景澜下马步行道车辇前停下,慕容薇蹙眉看着他,“仙姑可是有事?”
萧景澜眼尖,早看到她神情的憔悴,知道她这些日子定然过得很是不好,心情一时也很是糟糕。
他心中泛酸,又是心疼。
自从知道萧明睿出事的消息之后,他就很担心慕容薇的境况。
后来知道他把内外的事务都处理得很好,可毕竟还只是个女人,遇上这种事情,怕是内心的煎熬绝对不小。
他终是放心不下他,又不想让人发现他跟慕容薇的交往给她添了麻烦,因此今日才会换上女装,扮作道姑而来。
这样的话,别人一时也猜不出个究竟。
萧景澜声音有些发涩:“王妃不是曾说过让贫道做法事么?”
慕容薇沉默片刻,道:“仙姑上来说话吧。”
她这么说,自然有人牵了马在后面跟随。
萧景澜上了马车,果然看到她神情恹恹的,本来光彩夺目的一个少女,如今为丈夫担心,这些日子巨大的压力压在身上,仿佛失去了光彩。
萧景澜沉声道:“王妃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慕容薇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我是不会倒下去的。”
萧景澜目光带着几分怜惜和温柔,“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也派人去江南查访的,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洛王……他是个聪明人,当不会如此让你失望。”
“那就多谢了。你今日这番……”她苦中作乐,看着他的模样,倒笑了起来:“竟是比我要美多了。”
萧景澜失笑,默然半晌,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提。
“今日你只是来看看我的?我没事。”
“我是很担心你,怕你出事,现在看来,慕容薇还是慕容薇,永远都不会变。洛王他真是……天大的福气能够娶到你。”
他有些惋惜的语气让慕容薇有些心中酸涩。
想到还生死未卜的萧明睿,她终究是没有心情跟人讨论。
萧景澜见她神情恹恹的,知道她并没有心情说事,便道:“见到你无事就好。就算……你也要好好活着。”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她成为寡妇的。
这个女子的脾气他了解,以她的脾气,既然当初没有选择他,以后也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希望她过得幸福。
慕容薇敛眸,半晌微微一笑:“多谢,什么都没有性命珍贵。”
萧景澜离开了。
慕容薇看着他驾马而去,消失在京城雾霭沉沉的天色中,不由想起初见他时的过往。
似水流年,一瞬间都好似过去的事了。
回到王府,恰好下起了雨。
慕容薇回到天香苑,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换了身姜黄色折枝花夹纱衫裙,挽了个懒人髻。
慕容薇望着窗外雨打芭蕉,雨幕中青翠的竹林,鲜艳欲滴的葡萄,姹紫嫣红的花朵被雨洗净后更加鲜艳欲滴。
雨幕卷着天空的晦暗,将这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
香桃端了碗燕窝百合羹来,见慕容薇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雨幕,身上的衣衫越显单薄,不由鼻头发酸。
以前常听人说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原来王妃现在也是衣带渐宽。
眼见着人一天天瘦下去,香桃也只能劝她看开些。
“王妃,这是月姑亲手做的,王妃好歹也吃些。”
慕容薇嗯了一声,回眸瞥见那碗燕窝羹,端起来食不知味地品尝着。
忽然她听到一阵啜泣声,抬头一看,便看到香桃捂着脸哭起来。
“哭个什么劲儿?”
香桃低泣道:“奴婢是看王妃这样难受。王妃,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哭出来吧,不要这样憋在心里自个苦。奴婢看您整夜整夜睡不着,实在难受。”
慕容薇见她一张小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一时无言,揉了揉她的发丝,骂道:“傻丫头,我没事的,你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
她早就哭过了,可哭完了很多事情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只是这个小丫头也是为了她好,她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妥帖的。
香桃抽着鼻子道:“可是您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呀。怎么说为了王爷也得保重身体。要是王爷回来了看到王妃瘦了那么多,还病了,肯定得心疼的,还得骂奴婢们不知道照顾主子。”
慕容薇眼神黯了下来,这些日子连不怎么信佛问道的她,也病急乱投医,让人供奉菩萨。
只是表面上她还是不能表现得惊慌失措,那样整个家就乱了。
“行了,只是天气闷热,我没有胃口罢了。瞧你个傻丫头,本妃就没喝完羹,至于这么较真么?”
慕容薇打岔过去了。
郑嬷嬷和绿儿进了屋,看慕容薇在说话,香桃在抹眼泪,一时有些诧异。
慕容薇便道:“别管那丫头了,怪道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哪天可得找个人把香桃给嫁了,到时候让她去夫家哭鼻子去。不然我这儿可都要被她哭成黄河泛滥了。”
香桃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哪有哭那么多泪水?”
郑嬷嬷见慕容薇似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一时高兴起来。
“奴婢听说皇上要回京了。”
“是啊,出了这事儿,父皇也不可能留在承德了。”
江南消息
“也许皇上回来,王爷那就有消息了呢。”
慕容薇垂眸,“是啊,王爷他不会出事的。”
谎言说了一千遍,连她自己都渐渐相信了。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慕容薇平日表现得十分强势,无论是在面对小妾还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是如此。
毕竟只要萧明睿一天没有找到,江南的官员或者是别人都不敢说就宣布他死亡了。
皇帝也会加紧搜索,她也不会这样就算了的。
“苏公公求见王妃。”
慕容薇正想着心事,正好苏德来了,便请他进来说话。
“苏公公,可是有王爷的消息了?”
苏德看慕容薇那样期盼的神情,实在不忍打击她。
只是他也实在没有消息,又如何敢说大话呢?
“回王妃,还没有消息。”
慕容薇早就被这种类似的消息折腾得麻木了,叹了口气,自嘲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本妃常常想,也许王爷已经被人救了,如今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养伤呢。”
苏德眼皮一跳,连忙道:“是呢,王妃这话说得对,老奴也是这么觉得的。咱们王爷可是身体很好的,而且也会水,长江也不在话下。”
听他越说越离谱了,慕容薇蹙眉道:“苏公公今日来是有甚事?”
苏德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
慕容薇当即屏退了左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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