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有苏玉那样一个妈，她也不得不叹气。裴端砚和她三十年的夫妻，虽然不能说对裴端砚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了如指掌，裴端砚什么动作神情代表了什么心情还是明白的，现在这样……
林妙言嘴微微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孟娟识趣地退下，站在一旁。
裴玉言走路不像苏玉那样轻缓无声，有时有些微不稳的踉跄，这时牵着苏玉的手就会紧一紧，不过因为他年纪尚小，长的玉雪可爱，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裴端砚看着牵着裴玉言走过来的苏玉微微一愣，苏玉在外散步时穿的蓝灰色皮草外套并没脱下，今天的口罩换成了淡紫色，和外套的颜色刚好相得益彰，衬得人如白玉，眼如晨星，但让裴端砚微讶的却不是这些。
昨晚他只匆匆和苏玉打了一会照面，当时的苏玉畏缩而胆怯，他的注意也大多在孙子裴玉言身上，不痛不痒地和苏玉说了两句就让她回房，并没有发现苏玉有什么改变，当然他也不认为苏玉能有什么改变。只是今天一看，他昨天可是看走了眼——现在的苏玉行走间步伐沉稳，气度雍容，眼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躲闪畏＇TXT小说下载：。。＇惧，看过来的目光澄明而安闲，虽然还是那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大大不同了。
苏玉难道是因为昨天刚来，还不适应？裴端砚不由揣测。
林妙言早早就见识了苏玉的变化，现在自然不觉惊讶，瞟了眼裴端砚发现他的惊讶，看来裴端砚之前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既然亲眼见识到了苏玉的变化，那就不用她操心太多了。
苏玉在餐桌一尺处站定，微笑道：“爸爸、妈妈，早上好。”
裴玉言跟着笑道：“爷爷奶奶，早上好呀！”
“哎！乖宝早上好！”见自己的乖孙孙这么早就过来了，虽然对于苏玉的目的还是心有疑虑，林妙言仍是在自己的小孙子甜蜜的笑容缴械投降，笑的眼睛眯起，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对裴玉言招手，“过来过来，一晚上没见，可想死奶奶了。”
裴玉言也应声两步冲到了林妙言面前，大大的笑容简直能甜死人，“我也好想奶奶呀。”
林妙言这边是祖孙情，裴端砚那边就没这么好过了，裴端砚沉稳地问道：“小玉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玉笑了笑，“我刚刚带着玉言在外面散步，他见这边灯亮，知道您和妈妈起来了，就忙着要过来见您和妈妈呢。”说着苏玉轻轻唤了一声‘玉言’，裴玉言这才想起来之前妈妈说的话，对爷爷兴奋道：“爷爷，我昨天又多背了一段三字经哦！你要不要听？”
听了裴玉言的话，苏玉恰到好处地显出惊讶的表情，而后转为哭笑不得，语中微微带了些责怪，轻声道：“现在爷爷和奶奶还在吃饭呢。”
裴玉言这才注意到饭桌上的粥碗，低低地‘啊’了一声，脸色涨的通红，不好意思又带了些疑惑道：“爷爷奶奶，你们还没吃完呀。”
裴端砚和林妙言都被裴玉言逗笑了，裴端砚也放松下来，向林妙言伸手示意她把孙子交给自己，笑道：“我们已经吃饱了，还没收拾而已。”说着对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孟娟，孟娟上前利索地收拾起盘盏。
裴端砚抱着裴玉言，戏谑地问道：“咱家的乖宝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裴玉言睁大眼，摇头晃脑地背着苏玉这些天教给他的话，“妈妈说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虽然已经是秋天，我们也不能懈怠！”说着还肯定地点点头，以示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哈哈，”裴端砚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看向苏玉，欣慰道：“不过短短几天，玉言就懂了这么多，你教的很好。”
苏玉脸色有些发红，原本态度大方的她也有些紧张起来，和缓的身姿有些僵硬，无措地低声道：“玉言很聪明，一教就会了。”
听了这话，再看看聪明活泼的小孙子，原本裴端砚被林妙言说的有些淡了的教学之心又有些热起来，兴起了考问裴玉言的心思，这几天他虽然在电话里也听裴玉言说了自己背了许多三字经，只是毕竟不曾听过，这次就看看裴玉言到底背了多少。裴端砚笑着拍拍裴玉言，诱哄道：“玉言这几天背了多少？今天全背出来给爷爷听听？”
“好哇！”裴玉言笑开了，这几天苏玉经常让他在夏景和苏妈面前背诵，现在并不紧张，只是为自己所学的能展现于爷爷奶奶面前而高兴，清了清嗓子就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等到裴玉言开了口，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原本在收拾的孟娟和郑翠手脚更轻了，生怕发出声音惊扰了小少爷。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我背完了！”直到裴玉言背到昨天苏玉教完的最后一段，都是十分流畅顺利，而等裴玉言说到‘我背完了’时，林妙言更是第一个鼓掌，满脸欣悦地看着裴玉言。
裴端砚和苏玉也跟着鼓起掌，裴玉言见到众人都在鼓励他，脸色微红，眼睛却兴奋地闪闪发亮，“谢谢大家！”坐在裴端砚腿上，抱着裴端砚搂着他的大手，颇有些臭屁地鞠了个躬，却十分的认真可爱。
一开始还是带着些逗弄的裴端砚现在是真的有些讶异，原本以为只能背出几句，没想到裴玉言竟然能把三字经全部背下来！这才几天？
裴端砚这下是真的心热了——自己的小孙子这么聪明伶俐，被苏玉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教了几天就懂这么多，那如果是自己教，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这样想着，裴端砚毫不吝啬夸奖裴玉言和苏玉，而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裴玉言去了书房。
看着这样的情景，要是再反应不过来，林妙言就是真傻了，等裴端砚抱着孙子健步如飞地走出了一段路，才和苏玉慢慢走在后面跟着，低声道：“你这是……”
苏玉微笑，林妙言问的含糊，他也没必要真的说明白，隐晦道：“妈妈，爸爸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玉言是我们家的长孙呢，如果他再这样玩，真的好吗？”
“可是……”林妙言微微皱眉，苏玉轻声打断道，“妈妈，你放心吧，之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既然回来了，就算是伤了自己，也不会让玉言出事的。”看着林妙言的目光澄澈，信念坚定。
林妙言一愣，而后拍了拍苏玉的手，不再说话。
苏玉淡笑，他明白林妙言的意思。只是林妙言想不到，苏玉一回来就把裴端砚对裴玉言的宠爱争回来，就是为了逼他那位弟媳尽快出手，不然若是想教裴玉言，他自己还不能胜任？何必非拖着裴端砚这个‘大忙人’。
何秀，你会怎么做呢？苏玉神色不变，心下期待。
☆、倚仗
裴方毅何秀夫妇的房间和裴方敏苏玉的房间是一样的格局和装修，卧室里都是用茶色流苏帘隔出内外两层的空间，而自从何秀怀孕后就喜（…提供下载）欢小夫妻两个在自己房间里吃早餐，今天也是如此。
何秀靠在床头，腰背上垫了几个软绒的小靠枕，床前是裴方毅特意让人为她打造的小餐桌，桌面比床边高出一截，刚好让她能坐在床上时将手放上桌几。
裴方毅已经吃完了早餐，此时正坐在何秀对面，小心地给她吹凉白粥，再一勺勺地喂她。
裴方敏这个二十四孝老公在何秀肚子大的不方便坐正常的椅子时就给何秀打了这个特别的床前餐桌，让何秀能在床上吃完早餐再下来。等到何秀的肚子八个月十分不方便了，裴方毅更是自己亲身上阵，每天都喂何秀吃早餐。
朱逸在外面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的‘请进’后，顿了顿，把嘴角的笑容拉的更大，确保自己脸上满是欢喜后才进去。
“二少爷早，二少奶奶早。”朱逸笑着给裴方毅和何秀道早安。
裴方毅随意地点头，头也没回地嗯了声，看了看碗里剩下的薄薄一层粥底，将碗放到桌上，坐到何秀身边俯身，将耳朵凑到何秀的肚子上进行每日一听。
“朱逸？”何秀有些诧异，平时佣人都会避开这个时段，都知道裴方毅和她的感情好，随即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朱逸笑道：“二少爷，二少奶奶，我刚刚听大家说，老爷决定从今天开始恢复小少爷的功课学习呢！”
“你说什么？”何秀话到最后硬生生地提高了个声调，让原本诧异的音调听起来像是在高兴，“爸爸决定重新教玉言了？”
连裴方毅也直起身，和裴方敏有几分相似，但比之更年轻也书生气十足的脸上满是惊讶和开心，问道：“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朱逸抿唇笑道：“听说就是不久之前呢，据说少奶奶和小少爷今天快到八点的时候去给老爷和夫人道早安，老爷就带着小少爷去书房了，就是那之后老爷决定的。”
“哦？”裴方毅感兴趣地挑眉，对何秀笑道：“我去看看，你再休息一会吧。”
何秀柔顺地点头，对裴方毅笑道：“可要顺便帮我看看，记得回来说给我听啊。”
裴方毅温柔地笑了笑，摸摸何秀的肚子，对着胎儿道：“爸爸走啦，宝宝，和爸爸再见！”说着还凑过去亲了口，站起身对朱逸浅笑了下，对着朱逸时裴方毅又从傻呆呆的准爸爸变成了那个儒雅温和的裴二公子，吩咐道：“照顾好阿秀。”
朱逸乖顺地应声，目送裴方毅大步走出了门外。
裴方毅把门关上，‘咔哒’一声闭合，何秀怔怔地看了一会关上的房门，才转头看向朱逸满是笑容的脸。
见何秀看向自己，朱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秀沉声问道，这实在是由不得她不恼怒，好不容易在裴端砚那里让裴玉言留了个十分不好的形象，让裴玉言失了裴端砚的欢心，林妙言也让裴玉言开蒙的时间推后了，现在苏玉一来，形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朱逸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
何秀不耐烦道，“我没问你知不知道，你过来前总该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吧！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要漏掉。”话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
“是，”朱逸小声清了清嗓子，顺溜道，“我是听石南娟说的，今天早上少奶奶和小少爷在六点半就起来了，六点四十开始吃早饭，当时是苏梅喂的小少爷。后来他们在七点吃完，七点过五分换好衣服出去散步，绕着裴家的外围栅栏转了一圈，就差不多到了七点四十五。那时老爷和夫人刚好吃完了早饭，小少爷就给老爷和夫人背了一段三字经，后来……”
“等等！”何秀打断了朱逸的叙述，脸色愈发难看，“裴玉言怎么会突然给他们背三字经？”
“呃……”朱逸愣了一下，吱唔道，“这个、这个我当时又不在，怎么会知道……”
何秀看了朱逸一眼，朱逸忙补充道，“不过，我可以继续去打听……”
“算了，”何秀挥手，赶苍蝇似的，“继续说。”
“……哦，后来老爷就带着小少爷去书房问小少爷这几天认了多少个字，小少爷说认了五十个，老爷就很高兴地说要重新教小少爷了。”朱逸喏喏道。
何秀眯眼想了一会，问道：“爸爸带裴玉言去书房，是苏玉要求的，还是爸爸自己说的？”
朱逸怔了一下，回想石南娟说的话，犹疑道：“应该是老爷主动说起的……吧……”
见何秀有要爆发的趋势，朱逸忙补救道：“肯定是！小姐您想想，老爷的书房是没人能进去的，苏玉他们昨天才回来，怎么可能今天一早就要进老爷书房？而且老爷还很高兴地带他们去了，又决定重新教裴玉言，这肯定都是老爷自己决定的啊。”
何秀把拿在手里准备砸出去的粥碗慢慢放下，朱逸心里大松口气，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继续劝道：“小姐你忘了，当时夫人也在呢！昨天下午夫人带着少奶奶转了那么久，说不定就是少奶奶和夫人串通起来演的一处戏！”
“不对，”正当朱逸越说越肯定，简直自己都要相信这种猜测的时候，何秀突然出声道。
何秀手下捏着一个小抱枕，喃喃道：“林妙言和裴端砚都做了几十年夫妻，她怎么想的裴端砚肯定清楚的很，如果说林妙言算计裴端砚，还成功了，那不太可能。”
“可是……”朱逸忍不住插嘴道，“也有可能是老爷愿意被算计啊？”
何秀皱眉，拍了下桌子，桌几上的粥碗也跟着震了两震，“你懂什么！如果裴端砚真的是被林妙言算计的，他就算做了也肯定不高兴！既然你说裴端砚很高兴，这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啊……”朱逸满脸恍然，有点担心地看了看何秀的肚子，不敢再插嘴了。
何秀说完也沉默了一会，好半晌才嘴角微弯，露了个柔和的微笑，只是眼睛里怎么看怎么冷。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办到的，不过这样看来，我这位大嫂可真是不得了啊。”何秀看了眼时钟，算了下时间估计自己赶过去的时候裴方毅应该还没去上班，将抱枕随手扔在床上，“帮我穿衣服，我要去看看大嫂和爸爸。”嗬，她还想着给苏玉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今天一起来就被她送了个大耳光，这可真是打的响亮。
“是。”朱逸应声，也不敢问太多，收拾餐桌端出去。
何秀垂眸，一下下抚着自己挺起的肚子，感受到肚子里孩子顽皮的动作，眼睛里的冷意渐渐消失，泛起和唇边柔和的微笑一般温柔的暖意。看苏玉就知道了，她最大的倚仗不是裴方毅，而是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安稳稳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