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急了一回,八阿哥死活不松口:“你不要这样着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得住才好。忙乱忙乱,越忙越乱,你去后头安抚安抚舅母才是正经。这里人多事杂,不比咱们府里,女眷还是在后头罢,前头的事儿我有分寸。”
连消带打,把八福晋按回了内宅,八阿哥自己死活没出这个头儿。
与之相反,八旗基层干部群众就很欢乐。万岁爷英明,万岁爷仁慈,万岁爷真是个好皇上!他老人家是咱们的大救星啊,一句豁免,就免了咱们那些“借贷”,嘿嘿,可以过个宽裕年啦!
女人们在家里准备各种吃食,过年期间的饮食都是在年前准备好的,到时候只是把做好的食物蒸煮加热拿出来吃就成,省事儿。男人们呼朋唤友,没过年就先在外头喝了几回酒。
在这种诡异的格局里,康熙四十六年到了。
这个年,宫里也过得很不痛快。康熙想着要下江南,想着要让儿子们亲近些,心中有事。胤礽想着这回还要下江南,又要离京了,与朝臣们接触不多,这样不好。虽说他现在不用去刻意笼络,也不能与亲贵们生疏了。
淑嘉想着,她外祖母去世,她母亲今年不能入宫来看她,她家四妹妹过了年要参选,到时候她已经出京了,也是郁闷。又有,揆方之妻觉罗氏亡故,让她不免想到了觉罗氏的一个侄女儿:观音保之妻纳兰氏。
也不知怎么的,纳兰氏过门这么些年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纳兰氏的姐姐,嫁给年羹尧,好几年也没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孩子吧,大人挂了,这孩子还病歪歪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由哀声叹气。
“额娘~我一准儿乖乖的!您别这样啊~啊~啊~”弘曈拖长了调子。本次南巡他得到了一个名额,胤礽把弘晰拿了下来,让他顶了上去。这两天尽情撒欢儿着呢。
淑嘉看了他这个样子,什么愁也都先扔到一边儿了:“你给我听好了,出门在外我看不着你,可还有旁人。你三哥会看紧你的,到了外头不许乱跑,尤其是船上,落了水可不是玩的!”
弘曈吐吐舌头:“儿子明白~”
“儿子遵命。”蹦蹦跳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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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弘曈欢快的背影,淑嘉觉得他阿玛要是能有他一半儿的乐观就好了。
太子爷这些年处事稳重是一回事,暗中也是有小动作的。比如,安插点儿什么亲信人,以期能够知道更多的内幕。
笔帖式不是个大官儿,却很有意思,他们能够接触到种种文件。
特殊的折子,像是密折,那是大学士也见不到的,他们不知道也很正常。而一般的折子,他们都能看到内容。在兵部,就能知道兵部各种函件,在礼部,就能知道礼部的……以此类推。
秘书,真是一个很重要的岗位。
这一次,秘书们就传递来了一份很重要的情报。通政使曹寅上的请安折子,因不是密折,只是寻常请安折,内有留心的人,就看到了内容。曹寅参加完女儿婚礼,回到江宁继续主持工作,到了之后给康熙写折子请安、感激、表忠心。
康熙给了回复,除了叮嘱曹寅要做好本职工作之外,还以得意的口吻说,曹寅之次女,他也想好了前程,也许不如铁帽子王,却也不会差的,那孩子在我眼前看着“也是我家孩子”,样样都好云云,让曹寅认真工作:好好干,我亏待不了你。
结婚,必须有男有女。女的已经确定了,男的呢?
世上比不得铁帽子王的,多得是。用得着皇帝关心婚事的,就不多了。京中到了辅国公这一级,康熙都不能一一指婚了,很多都是自行聘娶。老爷子这回指的人不会差了啊,会是谁呢?在皇帝眼前的……“也是我家孩子”十五阿哥内定给了石家当女婿,十六、十七还不到岁数。
算一算年纪,太子发现他家弘晰也到了指婚的年纪了,不早婚,也要先定下来。不会是要指给我儿子吧?不行,我儿子怎么能娶他闺女?!开神马玩笑?
胤礽崩溃了。
淑嘉不敢相信地道:“曹家出一铁帽子王福晋已是令人侧目,怎么还会再降不世之隆恩?”
胤礽横了她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搁以往,我是不会有这个担心的,放到现在,讷尔苏都被……了,弘晰比铁帽子王还贵重么?”
淑嘉闭嘴了。皇太子,遇到了儿女事,也是傻爹一枚。
过了一阵儿,看胤礽愁眉不展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道:“若是汗阿玛有什么想法,你能扭得过来?就算真给他指了曹家的闺女,你能推了?讷尔苏如今日子也过得很好。”
“讷尔苏的阿玛死了!”
淑嘉道:“他阿玛活着又能扛得过汗阿玛?”
“能防则防,先叫弘晰猫着。路上我再探探汗阿玛的口风,这本是秘事。不能叫汗阿玛知道我知道他给曹寅折子的批红。”
“你与其这样,不如先下手,把人给定了。反正你不知道,就说弘晰年纪小,是我们头一个成亲的儿子,不放心。必得要个年纪大些的、稳重的姑娘才好。曹寅次女比弘晰年纪小呢。”
胤礽笑道:“这些事情上头,还是你们女人有门道。”
淑嘉白了他一眼。你真二,怎么可能是弘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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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证明,是皇太子想多了,康熙给曹寅次女指的是一王府之子,现在在乾清宫做一等侍卫。可不是在康熙的眼前看着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反正,圣驾到了江宁,康熙处理完场面上的事儿,于歇息的内室里叫曹寅过来说话。曹寅进去看时,并无外人,只有太子、太孙在一旁。话说不到两句,康熙忽然叫来一侍卫,然后令其出门传话,接着对侍立一旁的曹寅道:“你看此子如何?”
曹寅答道:“主子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极好的。”
康熙大笑:“看来你对这个女婿是满意了?”
胤礽听到自己的心,落地了。
当你遇上一个爱抽风的爹的时候,生活真是太不容易了。
213、最后一次南巡了
圣驾出巡,就有随驾的人。本次随驾皇子之年龄曾参不齐,除了太子家,尚有八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其中八阿哥是携眷的,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就是光秃秃独个儿来。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皆是王嫔所出之子,此次随驾南巡,也看看母亲生长的地方,也算是收收江南士望,宣扬一下这个民族政权其实很和谐。不过,外祖家大约是去了的。
一路上,胤礽对两个年幼的弟弟颇为照顾,十五阿哥马上要成为连襟了,这是一件公开的秘密。他这样亲近幼弟,也是康熙乐于见到的,故而对于太子时常与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一处,为此二人介绍沿途山川地理,康熙并没有斥责两人不务正业。
太子妃一路倒与八福晋言谈甚欢,不考虑其他因素,八福晋还是一个不错的聊天对象。两人又不说什么朝政,只说些家长里短,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平王福晋是个聪明人啦,四福晋抓紧丈夫再生一胎就对了,五福晋也太老实了……
这一天,说的是十三福晋。
八福晋感叹一声:“这一回十三弟倒是办了件规矩的事儿。”
“……”好吧,老十三的小老婆已经生了一儿一女了,十三福晋才怀上,“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儿。”
八福晋说得就直白得多了:“他不懂事儿的时候也未免太长了些儿。这算是明白过来了么?”鄙视一下十三阿哥,又羡慕起十三福晋来了,“十三弟妹好歹是怀上了,真好。”
淑嘉默:“她算是熬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八福晋有些恨恨,心思转了几转,“说起来,妯娌里就二嫂与三嫂是有儿女福的。”
淑嘉当然要谦虚些:“我不过是顺其自然而已。说到儿女,我们到现在也没留住个闺女,倒是三弟妹,才是儿女双全。”
谁管有没有闺女啊?有儿子就行了。
八福晋干脆附耳过去,小声询问有无秘方一类。
淑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八福晋会绕到这个上头来。因为胤礽说了,八福晋的舅舅家很倒霉,与那方面沾边的事情最好不要沾手。她还以为八福晋刚才夸她,是想与她拉拉关系,让她在胤礽那里转发说点什么呢。她哪知道,在八福晋眼里,她是个标准的深宫妇人,不过问男人外面事情的那一种。问她的,自然是妇人之事。
眨眨眼,不孕不育,这是人类的难题,几百年后还是世界难题来的。既不能抓着八阿哥去作检查,也不能给他们两口子弄个人工授精。
淑嘉小声道:“你们两口子,身子一向都不错啊……”声音更低了,话题也涉及到了隐私。
八福晋咬咬牙:“二嫂,我知道外头是怎么说我的,不就是拦着八爷么?侧室有了身子还弄没了!实话与二嫂说,八成,是我……”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我一生好强,从未落人后,也想自己给八爷生个孩子。”这下是真哭了。
淑嘉递过帕子给她:“慢慢儿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八福晋自己手里也握着帕子呢,慢慢擦着眼泪,不到迫不得已,她也不想跟太子妃请教。背地里,八贝勒府也瞧了不少大夫,吞吞吐吐间透出来的意思就是八福晋身体不易受孕。
光大夫说,她还不肯接受现实,又讨暗中各种偏方。刚过世的安王老福晋就是多子的典型人物,安王府里能生的女人也不少,能讨的经验都讨过了。
可就是没怀上!
八福晋逼到份儿上了,才跟太子妃开的这个口:万一她真有秘法呢?
“二嫂,我不是给我自己求的,您要真有什么法子……我,哪怕叫那几个丫头生了,那也是八爷的骨肉。我这辈子跟了他,不能叫他绝后不是?”泪水哗哗地流,八福晋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淑嘉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一直以来,八福晋给人的感觉都是那样的蚂蚁鲜明痛快。第一次,淑嘉知道,开朗的女人也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自打老八侧室有转发过身孕,所有无子的压力都放到了八福晋的肩上,可她都扛下了,多少年了。现在,终于扛不住了。
淑嘉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是,这个事儿绝不能揽。她不是送子观音,而且,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方!淑嘉沉吟了一下,看八福晋渐渐收泪,才缓声道:“是不是你们两口子太心急了?这种事儿,最是急不得。”
“这么多年了,能不急么?”
淑嘉苦思对策,她真想不到八福晋会问到这个问题,哪怕是五福晋、七福晋她都能接受,偏偏是八福晋。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应该是神采飞扬的,虽然不太招人喜(3UWW…提供下载)欢,还是神采飞扬着。
“这要真生出来了庶出的孩子,你要怎么办?”
“当然要好好养着。”难道真有办法?要是有,自己可先试一试。
“你们府里,上一回怀上的是谁?”还找她吧。
八福晋苦笑:“您以为我们没试过么?”王氏小产,他们夫妇生了一回气,然后继续为子嗣努力,耕耘无果,还是想起来了王氏来。到现在也没喜信儿。
淑嘉哑然。
两人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晚上,淑嘉对胤礽说了这件事情,胤礽哂笑一声:“现在倒想起来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拉拉被子,把老婆包严一点,“老爷子如今把老八带在身边,你道是他圣眷正浓么?那是在敲打他。还有……大约是不想我心里对他有芥蒂,多多相处,兄友弟恭。”
“这是什么话说的?难道平日里咱们如何着八弟了么?”
“不过是老人家顾虑多罢了,”胤礽无聊地道,“老老实实地,我吃多了撑的去收拾他。不过,这老八还真是个可人儿。”
淑嘉浑身一僵:“他怎么了?”
“大约是品出味儿来了,这一路,他可是恭敬得很,”咂咂嘴,“他是个有些能耐的人,跟他说话,只要不是先心存了厌恶,两句话下来,都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什么人我是说不好,不过啊,养在钟粹宫里,算是把他坑了。”
“甭管他是什么样儿,”胤礽无所谓地道,“这么多弟弟,也不在乎多他一个。我说,咱们今天怎么尽围着老八两口子转了?”
淑嘉一怔:“还真是,说他们干什么呀!”就冲老八到现在还没儿子这一条,人缘再好,它也不顶用啊。太孙都立了,不会再废太子了吧?虽然康熙经常不按牌理出牌。
一夜无话。
第二天,八福晋又跑了过来与太子妃聊天儿。
哭一哭真是个减压的利器,昨天还梨花带雨,今天又艳若桃李了。
八福晋谈笑风生:“明儿就到江宁了,都说金陵繁华,这江宁想必是不差的。二嫂前番到来,可觉得有什么好景致,好歹告诉我一声儿,到时候我好先打起精神准备着看。”
淑嘉:“……”她恢复得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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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在江宁,就给曹寅的次女指了婚。
当天晚上,皇太子就被老婆嘲笑了一回:“亏得你这样担心,还把弘晰给扣在京里不让出来。”
胤礽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汗阿玛对曹寅不寻常。”右手敲敲椅子的扶手,忽地抬了起来,冲淑嘉勾勾手指。
淑嘉瞪了他一眼,以抗议他这个手势,还是凑上了前去。
胤礽道:“曹寅、李煦,同是汗阿玛保姆之子,汗阿妈待他们却是分了远近的,”嘴角噙着冷笑,“曹寅结交仕林,名声比李煦好得多了。别看李煦也有个‘仗义疏财’的名头,可为人却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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