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移了,一帮女人开始清点着谁家的丈夫、儿子在军前,纷纷要求帮忙捎信,原本的话题倒是都忘了。
乾清宫里,胤礽也在给弘晰训话。弘晰抵京头一天,见过胤礽,就被留下来问了许多关于西北军事上的事儿。胤礽听到信使晚到了一会儿,致使清军被大策凌所乘,未能毕其功于一役,而且情节还这般曲折离奇,不由扼腕叹息。
类似的召对,在太皇太后丧礼期间还时有发生。弘晰又述,在他动身之前,清军与准部还是互有胜负,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清军占优势,慢慢蚕食着准部的占领区。所可恨者乃是准部也有火炮,前阵子跟着两千准部士卒一块儿入藏,让清军吃了不少亏。
可喜的是,小策凌受命,返回,大策凌引军后撤,清军终于可以拜见活佛了。由于清军已与拉萨有了接触,终于知道拉藏汗已经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准部干掉了。
如今弘晰快要走了,胤礽把这些日子以来通过弘晰的描述又与前线折子所写情况一一对照,心里已经对这场战争了个大概的数儿。如今弘晰要走,胤礽就不再是了解情况,而是面授机宜了。
“既知拉藏汗已死,二子并为策妄阿喇布坦所害,你回去说与简王,随便祭一祭便罢了。不要过于兴师动众。当年他与青海争立达…赖喇嘛,闹得不可开交。如今朝廷尚有用得着青海的地方,断不可为一无用之拉藏汗而失青海之心。”
“藏地地广人稀,先让一点子地方也没什么,要紧的是两位活佛。护持好两位活佛,毋使为准部所害。”
“你到军前,多看、多学,少说话。不要学直王。”
“护好锱重,准部也有炮……详探了报来。”
……
终于,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胤礽才放了弘晰走。弘晰动身往西北去后没两天,胤礽又带着大家搬到了畅春园,彼时已是一片花红柳绿,风光迷人。即使还要着素服,为太皇太后守长短不一的孝,在这片景色中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胤礽的孝期说起来是三年,但是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朝臣们,谁都不提这一茬了。在胤礽心里,太皇太后的重要性终究是比不上康熙的。朝臣们则因有康熙为孝庄守孝的例子在,也不强求他。胤礽顺水推舟,也就以一年为期,也不弄个倚庐而居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只是在服饰、娱乐方面有所注意而已。
今年搬进畅春园的人明显少了几个,淑嘉以陪伴为由邀了密太嫔、佟太贵妃等三、五人相伴,其余先帝余妃果如佟妃所预见,呆在已经封了主殿的宁寿宫里吃斋念佛去了。
皇后的四十千秋,当然是在畅春园里过的。正逢国丧,淑嘉便上笺表,请停止筵席。胤礽的批准也是应有之意。
实际上,皇后生日收的礼物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大家都明白,从此这宫里就是此君的一言堂了,哪里敢不巴结?就是简王等出兵在外,还搜罗了许多当地土物献上。最方便又显心意的当然是活佛开光加持过的诸多法器了。
驻藏之将领,你也求、我也求,求完了都往京里送,弄得畅春园皇后住处像是要开法会了!
西鲁特氏倒是颤巍巍地说:“主子娘娘再生这一胎,岁数是有些大了。有了这些法器,奴才也能放心了。”
淑嘉:“……”低头看看这一堆外面求都求不来的法器,淑嘉从里面挑出了一个经筒,“这个就给额娘了。”西鲁特氏一如这时代的大多数老太太一样,越上了岁数越对神佛之事信得厉害,偏生年纪大了,不管是跪经还是诵经抑或是其它都很吃力。倒是转转经方便一点。
西鲁特氏的眼神是一千一万个愿意,表情却在努力克制:“这是他们孝敬您的,再说了,您这不还有用么?”
“这么些个,我哪用得过来?”
既然已经分了,淑嘉索性就大方一点,反正她手头的法器足有两位数。几位太妃都得了,密太嫔与良太嫔也得了。又额外赐了雍王之嫡子弘昭一件数珠:“佩之以求福寿。”令众人眼热不已,其余的就都密密地收好,留着以后有事再好赏人。
允禩听闻此事之后,不免酸溜溜地说:“这是在酬老四为皇上鞍前马后之功呢。”说起来他到现在仍是只有一儿一女,再努力也没见结别的果子,心里急得不行。他的儿子才是最需要祈祷寿数的一个,偏偏给了有好几个儿子的老四,无怪乎他觉得帝后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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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之偏心确有其事,但是雍王之功也是不可掩盖的,虽然他没有像出征大军那样吸引眼球,干出来的事情却都是实实在在的。今年,盐法改革推行全国,又值又兵之际,分外不能马虎,雍王头上白发渐多,精神虽好,形容却瘦了不少。确该从多方位进行奖励的。
反观允禩,他管的理藩院当然也是重要,但由于进入战时,许多业务都归到了兵部名下,胤礽对他心里还是存了疙瘩,实不欲重用。怀才不遇之心顿起。
其实他还算好的了,譬如他九弟,情形更是郁闷。说鄂伦岱与他有仇也不为过,老鄂到了广州,九贝子的许多生意就蒙受了损失,原先被他打压过的商人又活了过来抢占市场,九贝子挖了个坑,把自己个儿给埋了进去。
眼下九贝子上蹿下跳,就想着怎么样把鄂伦贷给搞下去,然后让自己的势力重回广州。经营了这么久的生意,一下子要放手还真有点儿可惜。尤其眼下荷兰人被限制,西洋商品越发物以稀为贵,利润更高。至于贩盐的事情,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代理人,不敢再硬干。
恰好,他那住在畅春园里的亲戚们给他送了由头来。
五月十三,皇后在畅春园产下一子。在早些时候,五月初六,弘曈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生了一个儿子。
阿米豆腐,跟皇后系打好关系,还怕弄不走鄂伦岱么?鄂伦岱复出,这里头有太子出力,如果巴结好皇后,把鄂伦岱从广东弄走,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一定要让鄂伦岱完蛋,给他调个地方总成吧?
九贝子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另一方面,鄂伦岱在广东也是大展拳脚。佟家受了一大挫折,削了佐领、去了差使又失了势,各方争着孝敬的人就几乎没了影子。一家子的生计虽然不用愁,但是如果想谋发展,那是少不了钱的。以前是别人给自己送礼,现在是自己给别人送礼,一里一外,钱就很不够用。允禟这个家伙还断了鄂伦岱的一条财路,他更缺钱了。
到了任上,也不敢在职责范围内多捞。鄂伦岱不免又打起了这西洋货物的主意,他如今算是地头蛇了,与商家合作,谁又会一口拒绝呢?偶尔商家有走私的行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他还与粤海关联署,请求胤礽对荷兰解禁。
粤海关只是说税收减少了,不开拓贸易无法上缴更多税款。鄂伦岱就说:“商人逐利,虽重刑亦不可断。朝廷令断绝与荷贸易,商人未必肯行,致有走私。海上来往船只本属非法,则朝廷不知无法庇佑之,易生海盗,劫掠而商人不敢言。海盗得其资,或招致亡命之命,或购火器,更滋扰海疆。”
这两位虽有私心,眼光却不能不说短浅,由来都是堵不如疏的。
允禟知道了之后,又撺掇着人弹劾鄂伦岱,说他有私心。
鄂伦岱自己不直说,却私下告小状,声称与荷兰绝了贸易的事情纯是因为允禟不厚道。两下你来我往,热闹非(提供下载…3uww)常。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胤礽把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迫于形势,无论是允禟还是鄂伦岱,都只好在胤礽面前忏悔。背地里又互相对弘旦说对方的坏话,鄂伦岱说允禟不仗义,允禟说鄂伦岱不老实。弘旦不胜其扰,只得趁鄂伦岱回京述职之时,在两人中间作了个调解人。
两人都算识趣,在弘旦面前勉强应下了。弘旦的建议是:你们俩合伙吧!别闹出事儿来就行。
没想到两人开始只是给太子一个面子,合作着合作着就发现了乐趣。史上这两位同聚于八王麾下,可见是能够合得来的。两人要是对着掐,真是恨不得生吞了对方,一旦合作了,发现一旦对方与自己合作,欺负的也是自己的对手,真是合作愉快。
咱们相互斗什么斗啊?要早这样合作了,早就赚翻了!这是两个人共同的心声。
数年后,广东地界又来了一位性子不是一般狠的总督,三人在广东居然又掀起另一场风波来。这就是后话了。
276、二皇帝的连环套
“小阿哥真是个小福星,连着旱了这么久,礼部求了十多天的雨,也没见天上掉雨星儿,咱们小阿哥一来,就下雨了。”淑惠轻逗着小婴儿。
淑嘉轻笑一声,今年春天开始又有些干旱气象,到了四月里,朝廷上下终于坐不住了,国家官员又扮起神棍来求雨。事实上,五月初三,胤礽生日的时候就已经有地方下雨了,自己的小儿子是在此十日之后降生的,这场雨跟这小子是不是福星真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不过淑惠这样说了,淑嘉也就笑着听了。她现在还在月子里,下了雨,畅春园住起来格外舒适,听着妹妹的恭维话,她也不点破。只是顺口问道:“老十五现在在忙什么呢?”
淑惠笑道:“准备小阿哥的满月酒呢。”允禑有事做,淑惠也开心,丈夫当差的机会越多,以后封爵的时候能够占到的好处也就越大,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趁着年轻,多做些事儿。不要嫌内务府事儿杂乱又累人,这也是历练。”
淑惠连声称是:“太嫔和我也是这么说的,我们爷也正在兴头上呢,眼下他办事可不敢不仔细。”
“这尚在其次,他就是办事不仔细,顶多没了差使,也没什么。千万不要犯事儿,到时候被罚了,脸上不好看,前程也不好。”又切切嘱咐了许多,次又问起淑惠儿子的事儿来。
淑惠育有两子,听到说起儿子,也是眉开眼笑的:“都很好。我正好有事儿想求姐姐呢。”
“什么事?”
“我们家老大弘昑,正想求一恩典,放到宫里读书……”
康熙孙子多,名字都快起不过来了,上学的时候竞争也很激烈。淑惠夫妇倒是不很担心,每个弟弟家送一个侄子来读书,估计皇帝也是会允许的,皇后又是亲姐姐,断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果然,淑嘉也没说什么兄友弟恭的大道理:“回去让老十五请旨,皇上自会有主意的。”
淑惠喜滋滋地道了谢,又看了一会儿小外甥,方起身告辞。淑嘉道:“你出去的时候,顺道儿去趟无逸斋,帮我看看太子妃。她如今心里怕是正不太痛快呢,你去开解开解她。”
“啊?嗻。”
看淑嘉闭目养神,淑惠不敢再耽搁,起身后退,红袖前引,直把淑惠送到无逸斋接上了头,她才退到屋外静候。直到淑惠与赫舍里氏聊完了天儿,红袖才又上前把淑惠送出了畅春园。
红袖再回到皇后住处,淑嘉已经坐了起来,歪在床上听四格格读书。听到脚步声,四格格兀自轻声细语地念着书,直到光影渐近,这才抬头。见到红袖过来,有请安之意,方住了口。目视淑嘉,淑嘉一点头:“你去罢,与你妹妹多与你们三姐姐一处说说话,她将远嫁,往后再想这样亲密只怕机会不多了。”
三公主荣寿公主被指婚给喀尔喀乌郎阿济尔莫氏纳穆塞,这个姓氏是音译,其实与格根塔娜是一个姓儿。
四格格起身放下书,方才跪安。已经没心情想红袖会报告什么了,只有一个念头:下一个就是我了,我会被嫁到哪里去?要不要跟“三叔三婶”通个气?他们应该不会坐视我嫁得不好吧?也难说……祖父的亲生女儿还不是嫁了二福晋的父亲那样一个不着调的人?那还是亲闺女呢。
一时愁肠百结。
屋里,不等淑嘉发问,红袖就已经汇报了所见所闻:“十五福晋到了无逸斋,与太子妃说了两刻钟的话,太子妃亲自送了十五福晋出来。两人脸是都带着笑,想是说得投机。”
淑嘉自嘲地道:“生累了她了,这一个月,我竟是少有的安静清闲了。”太皇太后已驾鹤西去,宫中再无人值得淑嘉去请安,每天早上,宫眷们平均可以晚起至少半个小时,同时,皇后也少了一处消磨时光的地方。婆婆坐月子,让儿媳妇侍候又太尴尬,西鲁特氏年高,淑嘉也不欲累着她,眼前晃动的人少了很多。她又不能出门,只窝在屋子里,比起以前的忙碌,自是觉得安静得过份。
红袖道:“多少事儿等着您拿主意呐,只怕也闲不了多久。”她是知道的,这位主子即使是坐着月子,也没断了对后宫的掌控。白天夜里,多少宫女、太监奉命穿梭于中宫与诸宫院之间,难道只是在锻炼身体?
淑嘉足不出户,却没有放松对宫院的控制。太妃们、茂妃谦嫔、儿媳妇们、儿女们还有胤礽那里,都有她的人。打从在东宫开始,她就是掌家的人,积二十年之威,哪里没有她的人?让茂妃谦嫔抄经的是她,为皇子皇女的师傅们提供夏日冰块冷饮的是她,给太妃们分贡品的还是她。
“我倒宁愿能够闲下来!仔细看着无逸斋,瞧瞧太子妃近来如何行事。”
“嗻。”这是考较上了?红袖也为赫舍里氏捏了一把汗。
“皇上那里,都在忙些什么?”
这回回答的却是赵国士,他与贾应选是老同事,交换情报也很方便,躬身道:“皇上那里,也还都是那么几件儿事情。军国大事,不该奴才们知道的。皇上这几天一直独宿澹宁居。”
“唔。”淑嘉也不想打探什么军国大事,真要想知道,问弘旦或者直接问胤礽都行,何必偷偷摸摸留下话柄?听说胤礽一直独宿,淑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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