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舞微愣,一双眼紧盯着成堇,似是要看他是不是在为自家主子开脱。
成堇毫不慌乱地回视,末了,又道:“定北侯在朝时开罪了不少权贵,现今辞官,手上无权,怕是难保清净晚年。皇上对小郡主之心,您自比谁都清楚,还望三思!”
“这番话可不是皇上让你说的吧?成大人,你不要越矩了才是!”纤舞微怒,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
“微臣不敢!”成堇朗声道,嘴角轻扬,略带挑衅地道,“女儿家寻得良婿已是福分,莫要再朝秦暮楚的好。别人的终归成不了自己的!”
纤舞自是读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绷着,手抓着案角,已是怒极,回讽道:“这果真是至理名言,日后成大人有了女儿,倒是可以好好教导一番!”
此时的纤舞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已到了快要炸毛的地步。成堇轻笑,果然还是小姑娘!拍了拍袖子,恭谨地行了个大礼,“臣告退!”
成堇走后,纤舞立即软了身子瘫在椅子上,她不想自己有一天也变得像只刺猬一样,浑身带刺地面对周围的一切。这突然而至的凤印让她慌了、傻了、呆了,她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凌荆歌对她的心没有半分保留,从初见时便将心剖开来给她,即使在她误会他用箭射伤夜月辰而对他摆脸色,使性子时,他也能默默地受着,每日定时到定北侯来察问她的病情,他进宫月余了,却还没有册立一个妃子纤舞看着案桌上泛着冷光的凤印,忽然觉得心像被什么塞满了,酸酸涩涩的,难受得紧。
梅儿在一旁站着,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纤舞。这般绝密的事纤舞竟不避着她,让她心里多少有些感动,纤舞是真心拿她当自己人,她自然也要对纤舞好。“小郡主,皇上对您”
“梅儿,别说了!”纤舞打断她的话,抚了抚额,将凤印收进袖里,嘱咐道,“今日之事不可露出半句!”
“奴婢明白。”
凌荆歌既将凤印交与她,也是拿出了真心,将自己的承诺送到了纤舞面前,只看她要不要。若她收下,他便立她为后,实践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若她不要,他也明了了她的心,自不会强迫她,不过,中宫就悬空了。此番深情,要她如何应对?
而另一方面,夜月国,自收到凌心妍去世的消息后夜月辰的心就一直不安稳,总想着寻了时机到凌国看看纤舞,那个刚回到母亲身边的小兔子,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呢,但接下来的争储之事又阻下了行程,直到半月前传来凌荆歌即将登基的消息,夜月辰纵然再沉稳也淡定不下去了,急急地收了布下多年的网。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空间火焰四散,化出美丽的形状,护城河上各彩色莲灯光影明灭,随波摇曳。家家户户爆竹四起,高朋满座,好不热闹。当整座云都皆沉浸在新年喜庆中时,一众皇宫铁骑却悄然包围了右相府,又在没有惊动左右邻居的情况下将右相一家押入天牢,一众奴仆丫环皆押送至刑部。灯火通明的右相府一瞬间陷入无边黑暗,初时还隐约听得见几声犬吠,后来便悄然无声了,府中女眷的惊呼哭泣、男子的怒骂低咒皆消散于热闹的炮竹声中。
姚霆身居相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刑部自是拿捏不住分寸的,若是草草定了案,势必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是以,对姚霆的审训定为殿审,由夜月崇亲自处理,百官旁听。
正月初三,正是走亲访友、大宴宾客的日子,而夜月王朝的臣子却在这天早早地便上了朝。
姚霆一身囚衣,由大内侍卫押着上殿,昔日意气风发的右相、国丈大人一夕间苍老了许多,微乱的鬓发、憔悴的神色无一不显示出他的落魄。右相派的官员们个个面色苍白,略低了头看着靴尖,身前交叠的双手抖得厉害。
“老臣恭请圣安!”即便落魄,姚霆的声音仍是洪亮高亢,充满威仪。
夜月崇淡哂,“不是罪臣吗?”
姚霆有一瞬的尴尬,重重地首:“老臣不知所犯何事,竟在除夕之夜被押天牢,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夜月崇目光淡淡地在群臣之间扫过,笑道:“自然!”说话间,又将目光转向夜月辰。
姚霆心下立刻明了,定是夜月辰抓住了什么把柄,要定他的罪。二十年来在朝堂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姚家又岂是一个毛头小子能扳倒的,姚霆轻嗤,“臣所犯何罪,还请王爷赐教!”“赐教”一词咬字极重,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夜月辰淡笑,转头示意大殿旁的宫人,立即有一太监拿了一摞账册之类的东西恭谨地立于一旁。
猛地一扫,托盘中的账册哗啦啦地落了一地,甚至有几本直接从姚霆的头上砸去,账册翻动之间,锐利的页角划破了云霆的脸,引来一声闷哼。
朝中大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唯有云慕枫、罗太傅及夜月宇三人神色自若,平静地看说这一场审判。
姚霆怒极,却也不敢有什么过激之词,毕竟他还是待罪之身,在此关头也不欲多生事端。
“右相近十来搜刮民脂民膏可都在这账册上呢!右相不但与朝中各位大臣相熟,跟辰国、凌国四品以上的官员皆是熟稔得很嘛!右相年岁大了,怕是记忆不好吧,不如让本王给你念念,也好唤回右相的一些记忆。”言罢,夜月辰俯身挑起一本册子,随意地翻了两页,嘴角噙着的笑却越来越冷了。
姚霆能感觉到此刻心脏在胸腔的快速跳动,这些书信账册皆已毁尽,怎么可能还有副本?想必夜月辰只是想诈他一诈,他强稳住发颤的声音,冷笑道:“王爷随便找来一叠账册、书信,捣弄了几个邻国大臣的名册就要指责臣通敌叛国,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右相的印章本王可仿效不来!”夜月辰冷冷回道。
“即便这是老臣所书,老臣作为夜月国的丞相,与他国官员往来亦是很平常的事情吧!”
“右相数年来在朝中结党营私,自成一派,打压政敌,陷害忠良,您做的事还少吗?”夜月辰冷哼。
皇位上,夜月崇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让姚霆有些忐忑,若这件事是夜月崇授意的,那么在云都布下的那些人怕也姚霆面色灰白,看着散落在跟前的账本,整个身子如筛糠般颤着,忽然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夜月宇,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夜月宇冷笑,精美画栋上的单薄身影、黄府的一夕败落一幕幕在脑中一一掠过,嘴角那抹嗜血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既然夜月辰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何不顺水推舟,送姚霆一程呢?夜月宇微闭了眼,又立即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寒光,一字一句冷冷道:“当年云妃之死不也是右相和皇后策划的一场好戏吗?而后又嫁祸我母妃一家,右相手段高明哪!朝臣势力已攀延至后宫,定后妃之生死,不能不让人忌惮啊!”
冰冷的大理石面透出丝丝凉气,由膝盖蔓延至全身。自己在朝中经营二十载,栽培朝臣无数,今日却无一人肯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而夜月宇,本以为能为己所用的棋子,竟在此时给自己致命一击。云妃之死一直被视为宫廷秘闻,夜月崇也不会在朝堂上将云妃真正的死因说出来吧,姚霆思虑再三,冷嘲地开口道:“夜月王朝皆知云妃是因病而逝,南宇王,您又何必在此时落井下石,再为臣捏造一项罪责呢?”
夜月宇似早料到姚霆有此一着,并不欲与他多辩,将目光投向夜月崇。
是时候连根拔起了!这两个儿子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握着蟠龙扶手的手一紧,似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半晌才开口:“当年皇后以云妃与人有染为由将其赐死证据正是右相搜集的。”
百官哗然,宠极一时的云妃竟是因此而死的?!云慕枫双目紧闭,忆起爱女之死,禁不住老泪纵横,而夜月辰的目光也愈加幽深了。
姚霆惊惧地看着夜月崇,他终是动手了,以为广结党羽,把住要职便能保住自己的权势,竟不想呵呵,皇权,果然世间最诱惑人的东西。姚家历经三朝,皆是朝中要员,今日竟要毁在自己手中了吗?姚霆张口欲再辩解些什么,夜月辰已抢先一步开口:“右相夫人刘氏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不若听听她的说法?请父皇传其上殿。”
刘氏亦是一身囚衣,两鬓花白,眼神空洞,进得殿来亦不惧此威严之势,下跪行礼:“罪妇刘氏见过皇上!”
夜月崇淡淡地看着,未置一词。汐儿,我当年不能做的,今日,辰儿会为你一一讨回。
“右相所为确如二位王爷所说。相爷与凌、辰两国官员书信往来已达十年之久,其中不乏有夜月国军事布防等事”
绝色囚妃 043
刘氏仍波澜不惊地陈述着,姚霆的脸早已失了颜色。
“那么云妃之死呢?”夜月宇声音冰凉,似乎已经看到姚氏一族被诛之景。
刘氏顿住,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夜月辰,夜月辰闭眸,微微颔首,刘氏才接道:“云妃之死却是相爷与皇后设计陷害的。那玉佩是皇后的贴身宫女红樱盗得的,那信那信也是皇后命人仿写的。”
“很好,好得很!”夜月崇满目阴鸷道,即使早已料到,但亲耳从刘氏口中听到,还是让他浑身颤栗,浑身散发着戾气。
刘氏身子微抖,想起在天牢中与夜月辰的约定,定了定神,俯首叩拜,以额贴着地面,一副认罪服诛的样子。
姚霆平静地看着刘氏此时略微佝偻的背脊,这一生,除了雪柔,她是他最愧对的女人吧!又平淡地将视线转向夜月辰,似明白了什么。若是他此时认罪,姚家或许还可保住雪柔一人,欲他抵死不从,待夜月辰一一指证后,姚家只怕要落下满门抄斩的下场了。闭了闭眼,似耗尽了一生的心力,机关算尽又怎样,臣子不过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认罪!但恳请皇上念在姚家三朝侍奉的份上为姚家留下点血脉!”姚霆重重地叩首,额头与冰冷的大理石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字字泣血,满脸悔恨。
夜月崇怒目而视,迟迟没有开口。
“皇上!姚霆为官二十余载,半生心血皆耗在这朝堂之上,“辅佐皇上、稳固皇权”,先帝遗训,老臣一刻也不敢忘。与辰国、凌国来往,老臣求的也只是自保!日后若北辰王登基,用以杀鸡儆猴的便是姚家!”
众臣戚戚,虽大家皆知皇帝有这样的心思,可谁敢在朝堂上说出来呢?姚霆怕也是走投无路了吧!
“右相多年来在朝堂结党营私,又私通他国,泄露军事机密,着即日查封右相府。右相罪不可恕,三日后,东市刑场——斩立决!”
刘氏浑身一哆嗦,昏死在大殿之上。最终,竟是她将自己的丈夫、儿子、女儿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姚霆转身欲扶起刘氏,早有宫人进来将她带下去。
“姚钦、姚珉二人流放刑州契塔,妇孺划入贱~籍,至于皇后,即日起,削去封号,打入冷宫!”
斗大的汗珠一颗颗划落,此刻才稍稍缓下来,终是保住了姚家的一息血脉,又重重地叩了三下,谢道:“谢主隆恩!”
短短两日,拔倒右相,废黜皇后,姚家二十年来在朝堂盘根错结的势力一夕瓦解,夜月辰再一次让朝臣看到了他掩于淡泊表面之下的雄才伟略!南宇、北辰二王的夺储之争愈演愈烈。
凤栖宫,姚千雪鬓发散乱,双目赤红,将触手可及的东西砸向前来“请”她入冷宫的宫人。
“滚,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是皇后,是这六宫之主,你们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不想活了是吧?!本宫要抄你们九族,让你们代代为奴!滚,滚,滚!”姚千雪嘶吼着,转眼,又将一青花瓷器砸个粉碎。
为首的宫人正是曾德福,曾德福仍是先恭谨地行了个礼,才缓声道:“还请皇后娘娘收拾一下,随老奴到漪园。”
漪园,深宫中最角落的一处破旧园子,住的全是后宫犯错被罚的妃子,历朝历代,走进了这座园子的人没有再出来的,或疯或死,无人问津。一日三餐的残汤剩水,足以消磨掉任何一个高贵女子的傲气。
“本宫不去!”姚千雪咬牙,狠狠地道。
曾德福面无表情道:“或许皇后愿比右相先走一步!”言毕,一太监端了托盘走上前来,毒酒、白绫、匕首,一样不落。
姚千雪身子不稳,颤颤地后退两了步,“处斩?哈哈哈~他终是不会放过姚家!”复又冷冷地扫了眼曾德福,道,“夫妻二十载,他竟一点不顾念夫妻之情,先是云紫汐,后有云紫洛,他的宠爱全给了云家的女人,我倒是要看看,云家是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忠心!终有一日,他会后悔,后悔今日所加注于姚家的事!”言毕,姚千雪推开前面的宫女,快步走向端着托盘的小太监,在众人还来不及阻止时,将匕首狠狠地插入心脏,直没至柄端。
“皇后娘娘!”绿蕉凄厉地吼道,快步夺到姚千雪身边。
姚千雪拂开绿蕉的手,因失血过多,眼神有些涣散,征征盯着宫门口,恨声道:“云紫汐,即便是死,本宫也绝不与你一个下场!”
“娘娘!”绿蕉惊惧地看着姚千雪越发狰狞的面孔,心底一片凄惶。
遥遥望着龙翔宫的方向,仿佛又回到大婚当日的场景,光影幢幢,红纱拂动,那人轻挑起喜帕,入眼是湿润眼眸,带着融融暖意,似要将人溺毙,从此,沉沦一生,甘愿成为后宫里为争夺皇宠而变得丑陋狰狞,只为博得帝王的一丝宠幸偌大的后宫,没有皇帝的宠幸便是身处冷宫,独垂青丝换白发,纵高处后位又当如何?目光逐渐涣散,垂下了此生倔强的头颅。
“皇后去了!”曾德福叹了口气,下跪行礼,紧接着,凤栖宫的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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