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天字一号房,萝卜倒不高兴了,屁股往床上一坐,厥着嘴埋怨道:“芫清,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爹?我有那么老么?”
“不说你是我爹说你是我什么?我儿子?反正不能是我相公。”木清也累坏了,往椅子上一歪,没好气地答道。
“还可以说是兄妹呀,要不就是主仆,伙伴,我这么年轻英俊,哪里像是有这么大个女儿的老头子?还有,为什么要说我生病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以为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呀!我不说你是我爹,怎么能光明正大地跟你住同一间房?不说你病的面无人色,怎么跟店小二解释你的肤色,你包头的头巾?你见这么热的天里满大街的人有哪个把头包得像你这么严实的?我可不想因为你被人当成了妖怪,连带着我也被赶出去夜无可宿。”木清瞪了萝卜一眼。
箩卜立刻理亏地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着木芫清不再吭声。这一路上,因为他奇特的肤色和瞳孔颜色,可没少被人误会,连带着木芫清也吃尽了苦头。每回他被人冷落、追打,都是木芫清挺身而出,或据理力争,或诡言巧辩,才使得他们这一路上没饿着没累着,有店住有车搭。
不过木芫清有时想起他给自己惹得麻烦,也会不高兴地数落上两句,每逢这时,萝卜便如受惊的小猫似的,窝在一角不敢吭声,只可怜巴巴地望着木芫清。望着望着木清便心软了,回过头来又对他好言相劝,间或骂上几句世俗之人井底之蛙少见多怪,不识天下之大还自以为是,骂完了心里的闷气出完了,便又是有说有笑起来。
果然,萝卜这一噤声,木芫清便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毕竟长成什么样子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更何况人家萝卜家乡那里的人们都是这副模样,只是这里的人少见多怪而已。想到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里,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纷纷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地赶时髦,有色的隐形眼镜也是颇受欢迎,大有此一时彼一时物是人非的感慨。
“萝卜,我今天有些累了,说话有些急,你别往心里去。”木芫清像箩卜道了歉。
“哦,没关系没关系。”箩卜就了台阶下,忙摆着手装大度,说完见木清态度好了,赶紧将自己刚才没来得及问完的问题问了出来,“清,为什么我们今晚要住一间房?往常不都是要两间房么?”
“我是担心,万一晚上出个什么事了咱们住在一起相互间也能照应一下。这地方忒偏僻了。”不知为什么,打来到这个镇上起,木清的心就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一晚上,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卷三、山高路远悲流离 六十四、相识羁旅
心里不踏实,再加上睡在床边地板上的萝卜鼾声震天木清也无法安然睡着。她躺在床上翻烧饼似的翻了好几个身,终于忍无可忍一骨碌坐了起来,泄愤似的用脚捅了捅睡得正香的萝卜。而后者丝毫没有察觉,翻个身鼾声更响。
“睡睡睡,看你睡得这死猪样,半夜黑心店主摸进来割了你身上的肥肉包包子也不知道!”看着萝卜的睡相,木芫清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担心,低声咒道。
泄完愤复又躺下,木芫清依然是睡不着,大睁着眼睛默看着床顶上的格子,心里却想起了远在妖界的寒洛。一晃眼自己已经离开妖界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岳霖翎有没有及时找到寒洛通知他内奸的事;关于自己的下落岳霖翎应该对他有所隐瞒吧,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寒洛他会气自己不告而别么?
想了一会儿,甩了甩头自己倒先笑了:已经答应岳霖翎离开妖界了,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寒洛面,纵然有千般的挂念万般的想念也于事无补,寒洛他生也好死也罢,开心也好生气也罢,她木芫清是无从得知了,只是一味的胡思乱想又有什么用呢?
虽是这般想,过不多会木芫清却又开始嘀咕道:立了秋后夜里天气已是有些凉了,不知道寒洛他知不知道加些衣服?自从我来了以后寒洛他已经吃惯了我做的饭菜,如今我远走他乡,他吃的可好?魔殇宫中危机四伏,暗箭不断,寒洛他可应付得了?他平日里不爱说话,可是每每与我聊起来。言语中有时也会流露出些许无奈,我不在他身边,他心里闷了烦了可去找谁倾诉呢?都说痴情女子负心汉,日子久了,他会不会就会把我淡忘了?
如是思来想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丝绣之声。虽然声音极低极低,但是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静,木芫清听得十分真切。那笛声呜呜咽咽,时断时续,仔细听来,笛声中虽有独处异乡,落寞孤怀之情的。倒也对了她此时的境地心思,顿觉说不尽地亲切。
“寒洛!”木芫清心头一惊。她想起来了,在华老先生那里住着的时候,有一晚上她也如今晚这般满腹心事无法入睡,寒洛便用草叶为她吹奏了一曲,也是这般悠扬婉转。只是那晚的曲音轻灵空透,飘逸绵长,不像此时这般隐含了孤闷难遣之情。
木芫清再也静不下来,翻身下了床。随手拿件衣服披在身上,踢拉着鞋便打开了门。
门外,却是空无一人。
木芫清不甘心,立在门口静静听了会,发现笛声原来是从隔壁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复又鬼使神差地踱了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举手敲了敲房门。
听到敲门声,笛声停了下来,接着有轻轻地脚步声向门口方向走来。
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木芫清的眼前。温润如玉,清新俊逸。因是夜间,已经卸了发冠,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胸前,长袍半开,领口处露出里面细布质地的内衣,应该也是夜半无眠而起二人。此时他一手握着紫绣笛,一手扶在门框上,脸上犹自带着几分慵懒之色,正疑惑地打量着木芫清,不知她衣冠不整,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见吹笛之人并不是寒洛,木芫清禁不住流露出了失望之色,却觉心跳地更快,“咚咚咚”跟敲小鼓似的。不觉暗暗惊讶,不知眼前这男子是何来历,为何自己见了他之后竟会心跳快乱至此?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自打进了这个小镇就有了,自己本以为是因为担心旅途地安危所至,可是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温文儒雅,一副无害的样子,为何感觉却更加强烈了呢?
抬眼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薄怒,木芫清忽然清醒了过来,暗暗埋怨自己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呀,三更半夜地穿着内衣就跑来敲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门,看着男子脸上的厌恶之情,莫不是将我误认作是跑来推销“特殊服务”的小姐了?不知道这里的客栈是不是也时兴这一套。
想到这里,她连忙想要解释清楚,情急之下说出地话却更加语无伦次:“我……我不是……呃,我就住在隔壁,天字一号房……你的笛声……”
男子听了恍然大悟,略带歉意地拱拱手赔礼道:“在下深夜无眠,吹声笛音聊以解闷,不想却扰了姑娘的美梦,确是在下的不对。在下这就给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海量。”说
鞠躬。
“不是不是。”木清连忙摆手制止了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算是能把话说清楚了,“其实,其实我也是晚上睡不着,偶尔听到你地笛声,不知不觉就寻着笛声过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的雅兴,还要请你多多包涵才是。”
“原来如此。”男子了然地点点头,温和的笑笑,“原来这客栈里面辗转反侧难以安眠之人并非只有在下一个而已。”
“是呀是呀,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这是同命相怜,就是缘份了。”木清陪笑了两声,脚蹭了蹭,便要告辞回房。
“姑娘。”见她要走,男子忙开口叫住了她,见木芫清抬头看他,略一沉吟,徐徐说道,“姑娘的话说的实在是好,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既然是有缘份,在下斗胆,请姑娘进得房中来秉烛夜叙。在下诚知,你我素昧平生,此时又是夜间,如此开口邀请你到我房里来实是唐突地很,只是旅途中孤寂难耐,偶见姑娘谈吐不凡,才有此无礼之求。姑娘若是觉得不妥,在下并不勉强,在这里先行赔罪了。”说着又是深深一拜了下来。
“公子言谈间毫无保留,必是光明磊落之人。两个夜半无眠的羁旅之人秉烛夜谈,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又有何不妥之处呢?”木芫清回拜了一番,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听她这么说,男子眼光有一丝发亮,边侧了身将木芫清让进房里,边有些激动地说道:“想不到姑娘不但谈吐不凡,见识更是不落俗套。寻常女子若得在下如此无礼之邀,不是大骂在下是登徒子无赖儿,便是拂袖而去,万不会如姑娘这般爽快潇洒。姑娘难道不怕别人误会,有辱你的清白么?我与姑娘相见不过须臾,且谈不上相识相知,姑娘便对在下深信不疑,敢孤身入我房中,难道不怕在下对姑娘不利么?”
木芫清微微一笑,坐定了,侃侃而谈道:“公子明明知道我可能会破口大骂你是登徒子,还敢作此邀请,可见也是个大胆地。我答应了与你夜谈,就是遂了你的心,你却还要替我着想,为我晓明利害在先,可见是个实诚的。面对着如此既诚实又勇敢的人,我又有什么可担忧的?此时虽是夜深人静,但这客栈之中住的人怕也不少,你的笛声能传入我的房中,那我想倘若你真的心怀不轨,意欲对我不利,我的呼叫声应该也可以传入别人的房中吧,我又有什么可怕的?至于会不会有辱清白,那都是世俗人的看法,真心待我之人必对我深信不疑,呵护有加,无关乎清白之事;假意待我之人终有一日要寻些个理由弃我而去,清不清白的只是托词借口而已,就算此处他寻不着,也必要在别处寻出来的;至于其它世人的看法,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对我,我对他们都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一时半会便要忘记的,又何必去在意不相干之人的看法?”
“姑娘今晚这番言语可谓是有胆有识,见解不凡,嗯,简直是振聋发聩,在下今日得见姑娘可谓是不虚此行,三生有幸。”男子口中感慨着,看向木芫清的眼神中已是多了几分仰慕。
“呵呵,你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吧,都快把我夸成圣人了。”木芫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立扫刚才那番潇洒之态,倒又添了几分调皮之色,“我常听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又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要真像你说得那样见识不凡,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你已经可以放心去死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死呀?”男子迷惑地挠了挠脑袋,根本听不懂木清在说什么。
看来这个笑话够冷的。木清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旋即笑着说道:“咱们也别老是公子姑娘的称呼了,听着多别扭呀。既然是秉烛夜谈,那也算是认识了,认识了就算是朋友了,我叫木芫清,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呀?”
“在下复姓南宫,全名唤做南宫御。姑娘若嫌麻烦,称我南宫或是御都可。”男子彬彬有礼地答道。
“哦,你姓南宫?那你可会武功?可是绝世高手?”木芫清心头一动,忙问道。
“在下确实识得一些拳脚功夫,绝世高手谈不上。”南宫御笑着谦虚道,接着不无疑惑地问道,“今日初次见面,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在下会武功的?”
卷三、山高路远悲流离 六十五、人生如梦
今日初次见面,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在下会武功的?奇道。
而木芫清心里想的是,嘿嘿,我也就是瞎蒙的而已,没什么现实依据。说起来我能猜出来你会武功完全是拜武侠小说所赐,小说里那些个复姓的,哪个不是绝世高手?令狐冲,独孤求败,还有那个人妖东方不败,个个都有两把刷子。想不到这个理论用到你南宫身上竟也适用。
只是这番心思怎么能对南宫御道明呢?只听她干笑两声,说道:“哦,这是,直觉,女人的直觉!”
“看不出来姑娘慧眼如炬,一眼便瞧了出来,真是令人佩服,佩服的紧。”南宫御却不知她心思,口中称赞着,眼中惊异仰慕之色更浓。他只觉得今晚上遇见的这个女子真是不可思议至极,忽而超凡脱俗,忽然又天真散漫,忽而又逍遥洒脱,居然还能一眼就看出对方有没有练过武功,自己虚度二十余年,像这样的奇女子竟是从未见过。
木芫清却没注意到他眼中的神色,只想着赶紧转移了话题才好,眼睛瞥见南宫御随手搁在桌子上的紫竹笛,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由头,忙轻咳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刚才我听南宫公子……”
“姑娘叫我南宫即可。”南宫御忙敛了神,冲木芫清微微一笑说道,“既是朋友,不必公子公子的叫。”
“那你也叫我芫清好了,不用姑娘姑娘的。”木芫清笑笑继续问道,“不知南宫你刚才吹奏的曲子叫个什么名字?听着很是动听,只是好像暗含了许多的心事似的。”
“此曲乃是我刚才孤闷之时率意所做,心里头觉得寂寞,笛声就跟着寂寞了。尚未有什么曲名。清你若是不嫌弃,不妨为这个曲子赐以名字如何?”南宫御说完,满含期待着看着木芫清。
“既然南宫你这般抬爱,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木芫清微微一笑,也不谦让便应了下来。她略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有首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讲的也是咱们现在这般地处境,客居羁旅,难遣寂寞。今晚你我二人也都是各怀心事,难以安眠之人,不如这首曲子就叫作‘对愁眠’吧。”
“‘对愁眠’。”南宫御重复了一遍,赞道。“寂寞旅人对愁眠,果然合了今晚的意境,好名字!”
“南宫你今晚不断提到寂寞二字,不知是为何而愁啊?我听你笛音中隐隐有思念之音,莫非是人在旅途,挂念家中娇妻美妾?哈哈哈。”刚一混熟。木清便开始胡说混问起来,这也是习惯使然,她从小就活泼好动,与班上的同学都打得火热。每日里呼朋唤友不亦乐乎,言谈举止间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像这种探问别人感情生活的八卦问题张口就来,对方也没有一个会介意地,或摇头或点头甚或反问她一句。都是朋友之间的谈资笑料。
自上大学后虽有所收敛,但每晚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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